金雷道:「你說吧!」
陳娘娘顫聲道:「你!你……」
金雷道:「我要那群兇手的名字……」
但他心中卻十才道:「我這樣做是否有失俠義之道?」
陳娘娘似已受不了,叫道:「你好狠!」
她在地上翻滾,額上已滲出顆顆豆大冷汗,那種痛苦的表情連金雷都幾乎忍不下心,可是,他為了替父親報那血海深仇,不得不用這種手段……
她聲嘶地吼道:「你殺……死……我……」
金雷道:「這只有痛苦,卻不會要了你的命!」
陳娘娘顫吼道:「我恨你……」
那種痛苦的聲音當真是不堪入耳,使人驚心動魄。
突然——
長長黑夜中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道:「你對女人都是用這種手段嗎?」
聲音之冷,似那水中之冰。
金雷回身喝道:「誰?」
長夜靜靜蕩蕩,哪裡有半個人影。
金雷冷喝道:「朋友,要管閒事也得出面呀!」
目光如閃,朝著夜林中搜索,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但對方身手也甚高絕,居然躲得不露絲毫痕跡。
「嘿嘿……」
那震動心弦的笑聲霎然之間響了起來,震得枝葉簌簌而響,夜鳥也展著大翅破空飛了出去!
金雷陡然一聲大喝道:「這點伎倆並不怎麼樣。」
他身子一低,順手拾起一塊石子,照著發聲之處揮去,只聞一縷勁風穿空而過,叭地落在地上。
隨著一聲大笑道:「好手法……」
一道人影緩緩自那林葉之中走了出來。
金雷心中一凜,忖道:「這是誰?」
但見那道人影細細長長,行近了才漸漸看見他的形貌,只見這個人長方臉,大白眉,圓圓的眼,長長的鼻,雙目在一開一闔之間,閃射著逼人的神光,僅憑對方這種較為罕見的形貌,便知道是個不可輕侮的人物。
金雷高聲道:「閣下是哪一路上的朋友……」
那怪人道:「天南一點靈,你總有個耳聞吧!」
金雷凜然忖道:「南疆浮影子來了……」
他哈哈大笑道:「傳說閣下年逾百齡,與段皇爺同師習藝,在南疆是一大高手,沒想到我金雷有幸一會……」
浮影子淡淡地道:「你年紀輕輕,做事倒是真狂……」
金雷一怔道:「這話怎講?」
浮影子道:「當今中原武林道上,不論黑白兩道,任何一派高人,有誰敢來南疆撒野,而閣下年歲如是之輕,不但敢憑著一柄劍橫掃南疆,居然還敢與大理陳娘娘為敵,嘿嘿,你這膽子真有水缸那麼大,連我都佩服你了……」
金雷道:「好說,好說!」
陳娘娘哀慘地道:「救救我……」
浮影子道:「金老弟,你何必為難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金雷道:「她與我有血海深仇……」
浮影子冷笑道:「她會與你有血海深仇……」
金雷道:「一點也不錯!」
浮影子怒道:「胡說。」
金雷也怒道:「閣下是倚老賣老……」
浮影子道:「老夫不善此道!」
金雷道:「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浮影子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會和你有血海深仇了,金雷,你這話恐怕說給任何人聽,都難以使人置信……」
金雷道:「她雖手無寸力,可是她有權,化權為力,足可驅使天下黑梟為其賣命,這種人同會武功的人又有何異……」
浮影子道:「她有什麼權力……」
金雷一怔道:「你難道不知道她是誰?」
浮影子道:「老夫確實不知!」
金雷道:「她是大理陳娘娘……」
「哈哈哈……」
浮影子突然哈哈大笑道:「她是陳娘娘?」
金雷一怔道:「不錯!」
浮影子笑聲一歇道:「金老弟,你也未免太糊塗了,堂堂大理陳娘娘會這樣輕易的落在你手裡?你也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金雷雙目通紅,道:「她是誰?」
那少女痛苦的道:「放了我……」
浮影子道:「你解了她的穴道便知道!」
金雷舒指解了那少女的穴道,狠狠的瞪著她……
他吼道:「你是誰?」
那少女喘聲道:「我……」
浮影子道:「如果不是遇上我,她豈不是太冤枉……」
金雷道:「她為什麼要冒充陳娘娘?」
浮影子道:「這個你只有問她……」
那少女經解開穴道後,痛苦立消,她喘息漸止,抹了抹額上汗漬,一見金雷雙目不瞬的盯在她身上,嚇得全身不禁直抖。
金雷道:「你是誰?」
那少女顫聲道:「我叫凌月……」
金雷道:「你為什麼要冒充陳娘娘?」
凌月道:「這個……」
金雷道:「你要不說休怪我心狠手辣!」
浮影子道:「你用這種態度對待一個女孩子嗎?」
金雷怒火沖天道:「你少管閒事……」
浮影子道:「我看不慣的事,就要伸手管一管!」
金雷冷冷地道:「這件事你管不了!」
浮影子道:「放了她便沒事!」
金雷道:「她不說出陳娘娘躲在何處?休想離開……」
浮影子冷冷地道:「你真這麼不近人情!」
金雷道:「你倒確實有點多管閒事……」
浮影子怒聲道:「看樣子你這個狂人的確得受點教訓了,不然的話,這武林中任你這樣狂妄下去,天道寧論……」
金雷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這樣橫加插手,莫不是有意和我為難,浮影子,我敬你是前輩,如果你再這樣強辭奪理,休怪我不客氣了!」
浮影子笑道:「你教訓我!」
金雷道:「那倒不敢……」
浮影子道:「聽說你那柄碧血劍能震魔避邪,我久聞此劍之名,卻始終無緣一見,今日借這機會正好討教一番!」
金雷道:「今夜不行!」
浮影子一怔道:「為什麼?」
金雷道:「因為我必須追問此女的來歷!」
浮影子道:「你再為難她我便不客氣了……」
金雷大笑道:「好,既然你一定要這樣不近人情,在下就……」
浮影子大笑道:「對呀,動手呀!」
金雷怒吼道:「好,這是你逼我如此……」
「嗆!」然聲中,碧血劍旋空顫了起來,金雷深知浮影子是南疆一方高手,甚是小心,斜挺長劍,目光緊緊的盯在浮影子的身上。
浮影子道:「你儘管出手,別害怕!」
金雷道:「你也不須客氣,在下為了追查殺父仇人,不得不有所得罪,只望你能體諒在下一番苦心……」
浮影子道:「你的苦心,我還不明白,金雷,放心好了,只要你能贏了我浮影子,她便是你的,殺剮由你,老夫決不再加過問……」
金雷道:「多謝你的好意!」
話聲一落,一柄長劍陡然地劃過空中,在半空中稍稍斜轉,陡地照著浮影子疾快劈將過去。
浮影子身子一轉,道:「你果然有點門道……」
他雖然在南疆是頂尖的高手,可說是數廣數二,但面對金雷這樣年輕高手,卻也不敢輕敵,急忙一個大旋身,錯開劈下的劍影。
但他心中暗暗吃驚忖道:「看不出這個年輕人,劍道功夫已有如此程度……」
猛然間伸出那如鬼爪樣的大手,浮影子的手掌已出神人化般的朝著金雷的手臂上抓去,這一招高明得使金雷心弦直顫,嚇出一身冷汗。
金雷滿面詫異地道:「馭龍手!」
他面臨生平僅見的大敵,心中之緊張,可說是自踏進江湖以來還是頭一次,未等浮影子的手指觸及自己的身體,一劍又橫切過去。
浮影子道:「好劍式——」
這一劍逼得浮影子一個大翻身,袍袖整個飄閃起來,而人已若飄閃在空中的白絮,輕輕落在數丈之外。
金雷淡淡地道:「承讓!」
浮影子一怔道:「我並沒敗呀!」
金雷道:「不錯,若以擊技來說,前輩確實是沒有一個地方失手,不過若以前輩在武林中的地位來說,這一陣仗你已落了下風……」
浮影子道:「何處落下風……」
金雷道:「目前你已落了下風,也許你不服氣,事實上,以你這一身功夫,讓我給一招逼得飄退數丈,這在江湖上怎麼說也不是件光采的事……」
「哈哈!」浮影子大笑道:「好個刁滑的小子,這——手還真行,老夫確實是落了下風,不過你也不見得佔多大的便宜呀!」
金雷恭身道:「前輩都已承認,在下只有謝了……」
他朝那少女一瞪眼,道:「你現在該說說你的身份了!」
浮影子道:「你不要再問她,還是……」
金雷怒道:「你言而無信!」
浮影子歎道:「不瞞你說,陳娘娘是段皇爺的愛妃,我和段皇爺同師習藝,故對她甚是瞭解,她善攻心機,詭計多端,如果她真要此少女代替她,那你就是殺了這女孩子,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陳娘娘是個狠毒的女人,她一定有方法使這少女心甘情願的賣命……」
金雷黯然地道:「我早該想到這點了!」
浮影子道:「她約此女在這小玉山和你見面,一定是有什麼詭計!」
金雷道:「我已想到了!」
浮影子道:「老夫覺得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金雷道:「為什麼?」
浮影子道:「那個女人善弄權術,她為免掉心中之患,決不會輕易放過你,既然約你小玉山見,定當有著歹毒之計……」
金雷道:「兵來將擋,水來土遁,我早已預料……」
此刻,只聽一聲呻吟,道:「金少俠,你快走吧!」
金雷聞聲一瞥那少女,道:「你……」
那少女說道:「這位浮影子老前輩說得確實不錯,陳娘娘的確是欲殺你而甘心,她為了殺你已……」
話聲未落,面上已泛現出一絲驚慌之色,彷彿有什麼力量突然制止她說下去一樣,那情形……
浮影子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我們在這裡誰也不怕……」
那少女說道:「我本是陳娘娘的隨侍丫環,只因和她長得有點像,她便命我扮裝她在這裡會你,要我設法死在你劍下,那時金少俠便會以為陳娘娘已死,不會再尋她復仇!」
金雷冷笑道:「她想的倒是不錯!」他望著那少女道:「你真要替她死?」
那少女顫聲道:「我有什麼辦法呢,在天南一角有誰敢和她作對?她要我死,我能不死嗎?況且我的父母在她的管轄中,唉,今夜我沒達成任務,不知道……」
金雷怒聲道:「看樣子我只有和段皇爺一斗了!」
浮影子一怔道:「你要鬥段皇爺!」
金雷道:「為什麼不……」
浮影子道:「我大師兄心性向善,一生沒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蒼天的事,你要鬥他,豈不是太過傷了人心!」
金雷理直氣壯的道:「他縱容一個女人,這和劊子手何異?」
浮影子歎道:「你哪知他們之間的事?」
金雷道:「姑娘,你能自己回去嗎?」
那少女道:「我回去幹什麼?回去就沒命了!」
金雷恨聲道:「你放心的回去,我負責你沒事……」
那少女顫聲道:「你能保險我沒事,金少俠,你也太看輕陳娘娘了,她如今大權握在手中,江湖敗類,願聽她指揮,她要殺個人誰能逃得了……」
金雷怒道:「這都是段皇爺之過……」
浮影子道:「不,我大師兄有不得已的苦衷……」
「嘿!」金雷憤怒地道:「他連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還配當一國之君……」
言下含有鬱鬱不平的憂悶,使他幾乎無法再忍受了。
浮影子黯然地道:「這話讓他聽見了不知多傷心……」
那少女道:「段皇爺根本不管她……」
金雷一怔道:「為什麼?」
那少女道:「因為……」
話聲未落,只聽一聲歎息道:「今夜你的話實在太多了!」
話聲冷冷冰冰,冷得使這小玉山彷彿罩上一層冷氣,那少女聞聲之後,雙目睜得有若銅鈴,抖顫著……
「哎——」
只聽那少女在黑暗中慘叫一聲,便倒地而死……
金雷雙目通紅,吼道:「鼠輩!……」
他憤怒的一聲大吼,身形有若飄風般的掠了過去,但寒夜空寂,哪有半絲人影?
他吼道:「有本事正大光明的來……」
浮影子自那少女的喉間拔出一枝怪形小箭,望著那枝奇異的箭簇,他整個精神似乎都貫注在那上面……
金雷低聲道:「這是什麼……」
浮影子道:「苗疆穿喉封血箭……」
金雷心弦一顫道:「苗疆穿喉箭……」
他怒聲道:「我非將這發箭之人碎屍萬段不可!」
浮影子低聲道:「此箭發時必須以竹管為筒,運勁吹射,但這種吹箭不能遠射,必須距離頗近才能施為,以此判斷,那個發箭之人——定就在附近……」
金雷恨恨地道:「我非要他顯露原形不可……」
他運起「天視地聽」之神妙功夫,忖道:「半里之內無人能逃出我的眼去……」
他施出武林至高絕學「天地視聽」功夫之後,只覺身邊左方彷彿有著輕微人聲,心中一動,忖道:「一定是藏在那裡……」
他朝浮影子一施眼色,道:「那小子跑不了……」
突然一個大飄身,長劍恍如穿射而去的箭簇,快疾的刺了過去,那身法當真可說是獨步武林……
「哎呀——」
劍光一閃,隨著傳來一聲慘烈的哀嚎,一股血水噴灑出來,噴射在草葉上抹上一層紅色。
一道人影掠空而起,吼道:「你傷我兄弟!」
金雷一抽長劍,抹去劍上血漬,冷冷地道:「你是誰?」
那個人一身黑布長服,面上抹著油彩,乍然望去,像是戲台上表演的戲子,若是膽小之人夜晚驟然碰上那種怪樣子,準會給活活嚇死。
那怪人怪聲道:「我叫馬山!」
浮影子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苗疆巫婆鳩魔姑的弟子!」
言下似是甚多不滿,只是沒有發作。
馬山怪聲道:「不錯,鳩魔姑是我們的師父,她和你浮影子有君子協定,互不侵犯,今日我要這姓金的賠我兄弟命來,你浮影子請站在一邊!」
浮影子冷笑道:「你師父見著我都叫一聲老前輩,沒想到你這個後輩既然敢這樣狂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馬山怒叫道:「呸!呸!我不怕你……」
浮影子轉首對金雷道:「對付這種人只有用武力,這個人在苗疆不知害死過多少人,他不但好色,更好生食人血……」
金雷一揮劍道:「這種人留不得……」
劍光在半空閃晃了一下,疾快的劈將過去。
馬山身形暴閃退去,道:「我還會怕你!」
他身子倒也相當快速,退的正是時候,無奈今夜他所遇著的是天地間難得一見的快劍法,方始避過了一招,對方另一劍又隨著攻來。
金雷道:「朋友,你給我躺下吧……」
一蓬鮮血灑了出來,馬山的身子砰地摔倒地上。
只聽他慘叫道:「呃——」
那淒厲的慘呃聲,響徹整個黑夜,迴盪在山谷之間,金雷長長地吐了口氣,把劍緩緩地歸回劍鞘之中。
突然——
那半山間閃亮出一盞盞明亮的燈影,這燈影有紅有黃,整齊有序地朝著這邊而來。
浮影子道:「果然是她來了!」
金雷一怔道:「誰?」
浮影子道:「陳娘娘!」
金雷全身血脈俱張,道:「她來的正好……」
浮影子道:「你不要太衝動,她可不容易對付……」
金雷道:「這個我曉得……」
那點點燈影愈來愈近,只見數十個武林人物井然有序地行來,在他們中間,四個赤身的漢子扛著一頂軟榻,薄絲帳裡坐著一個端莊艷麗的婦人。
浮影子低聲道:「她才是真正的陳娘娘……」
金雷道:「我要看她搞什麼鬼?」
那榻上艷婦一聲嬌喝道:「停下……」
那數十個武林人物在江湖上都是腳跺四海的人,但在這婦人的操馭下,卻唯命是從的服從到底。
他們身子同時一停,同時立在地上。
那四個扛著軟榻的壯漢輕輕地將那軟榻放在地上。
這艷婦瞥了浮影子一眼,道:「想不到你也在這裡……」
浮影子冷冷地道:「你不歡迎!」
陳娘娘笑道:「請都請不到的大俠客,怎敢不歡迎……」
她眸光一轉瞥了金雷一眼道:「這位大概就是恨我入骨,欲殺我洩恨的金少俠了吧,如果我記得不錯,咱倆是頭一次見面……」
金雷冷冷地道:「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陳娘娘笑道:「好,金雷果然是個英雄……」她淡淡地笑道:
「不過咱們是好來好去,還沒談上正事,不須要生這樣大的氣,當心氣壞了身子才划不來呢……」
金雷吸了口氣,道:「不錯,你倒看得很開——」
陳娘娘格格笑道:「我什麼事都很樂觀,從小就沒為什麼事煩過,喜歡的我立刻就要得到,討厭的也立刻毀掉!」
金雷道:「這就是你作人的方法……」
陳娘娘嗯了一聲,道:「你不欣賞……」
金雷道:「厭惡之極!」
陳娘娘面色陡然變了一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金雷笑道:「怎麼?何處不對勁?」
陳娘娘面孔一寒,道:「江湖上不論是哪一門派,對我陳娘娘的面子誰敢不賣,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居然敢對我這樣不禮貌!」
金雷冷笑道:「這還是客氣的!」
陳娘娘哼了一聲道:「你該知道這樣對你有多不好……咱們一見面就不愉快,太傷感情,來,來,金少俠,我請你先聆聽一曲我們大理的特有樂器吧!」
她拍拍掌,道:「奏一曲給金少俠聽……」
自她身後緩緩行過八個身穿素衣的美麗少女,這幾個少女手中各自捧了一件怪怪的樂器,有的敲擊,有的彈奏,也有的吹打,譜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怪聲怪調。
那聲音雖然聽來頗為新奇,卻含蘊著一股悲涼而淒涼的音調,聽進耳中渾身都不舒泰……
浮影子變色道:「死亡曲……」
金雷一怔道:「你說什麼?」
浮影子道:「這是苗疆一帶巫婆善施的「死亡曲」,聽到「死亡曲」的人,沒有人能活過十二個時辰,她今夜吹奏出這個曲子,非常顯然,一定是沒存好心了!」
金雷淡淡地道:「那是她死後的享受……」
話聲一落,那樂聲也戛然而逝。
陳娘娘笑道:「怎麼樣?還不難聽吧!」
金雷道:「剛好給你送終!」
陳娘娘大笑道:「這是為你而奏的……」
金雷道:「這麼說在下得謝謝你了!」
陳娘娘笑道:「好說,好說,我要誰死,哪個敢不死……」
金雷冷笑道:「在下倒要試試。」
陳娘娘笑道:「你果然與普通人物有點不同,時至今日,江湖上敢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的只有你一個,雖然我要殺你,也很佩服你的膽量……」
金雷道:「你為惡江湖已是眾所周知之事,我金雷和你已誓不兩立,陳娘娘,你盡可擺下道來……」
陳娘娘道:「好!」她輕輕一拍手道:「誰要和金雷比劃比劃!」
登時自陳娘娘的身後緩緩走出一個威武的漢子,他身穿皮袍,足踏星芒鞋,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關外人氏。
他道:「敬稟娘娘,奴願一試!」
陳娘娘道:「很好,當心別給我丟臉……」
那漢子道:「奴願一死相報!」
說完一挺身子,直朝金雷行去。
金雷冷冷地道:「報上名來。」
那漢子道:「在下姓馬……」
金雷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關外馬家寨的馬三……」
那漢子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金雷冷冷地道:「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江湖上誰不知關外馬家寨的三公子已作了那位陳娘娘的人幕之賓……」
馬三變色道:「你……」
陳娘娘卻媚笑道:「這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姓金的也可以呀!」
金雷呸聲道:「無恥!」
馬三道:「娘娘,此人不可再留活口……」
陳娘娘道:「誰叫你留活口了?」
馬三道:「好,我就毀了他!」
他突然自腰裡解下一條軟皮長鞭,運勁輕輕一抖,那長鞭恍如是一條毒蛇樣的,直欲穿進人心……
金雷道:「這是馬家的長鞭——」
馬三道:「你倒還真識貨!」
他一抖那長鞭,斜斜朝金雷捲去,道:「閣下也可以亮傢伙了……」
金雷身形一移,道:「在下空手接馬家的長鞭……」
馬三吼道:「你瞧不起我!」
憤怒之色登時湧滿臉上,短髯根根虯起。
金雷道:「那是你誤會……」
馬三吼道:「去你的……」
他雙目有若要噴出火來,一怒之下,再也不留情面,長鞭像是毒蛇出洞,照著金雷點來。
金雷足下輕移,道:「好鞭法……」
呼地一掌瞬快無比的朝馬三劈去。
雙方招式俱是快速已極,攻的玄妙無比。
馬三心中一凜,忖道:「僅憑這變招的身子,已是我所不及……」
他深知對方武功高出自己許多,出手已不敢再存絲毫大意,一鞭快似一鞭,朝金雷攻將過去。
金雷連接七八招,面上始終帶著一絲微笑,他心中有數,憑馬三這種身手還奈何不了自己。
但他轉念又忖道:「我若不快點制服對方,豈不讓陳娘娘笑話……」
念頭一動,突然翻身道:「閣下,躺下吧!」
疾快的一招抓去,那長鞭已被奪了過去。
只見金雷揚鞭一抖,馬三突然摔倒地上,這一招乾淨俐落,旁邊的人居然沒有一人能看出他施的什麼手法。
馬三駭聲道:「你……」
翻身站了起來,面上掠過一絲恐怖的陰影。
金雷道:「好自為之……」
馬三探手道:「咱們後會有期!」
他也不向陳娘娘告別,轉身直奔而去。
陳娘娘一怔道:「馬三……」
那馬三早已奔去數丈之遠,根本沒聽見她的叫喊。
金雷冷然地道:「陳娘娘,你還要再派人較量嗎?」
陳娘娘道:「你有這麼好的身手,如果能做我的手下!」
「呸!」金雷怒聲道:「我要你說出殺我爹爹的兇手……」
陳娘娘笑道:「你真是不識相……」
突然,金雷道:「那是你自己……」
那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尚未消逝,一縷輕淡的影子有若鬼魅樣的電閃晃了一晃,輕似一縷淡煙·…—
只聽一聲尖叫,道:「你……你……」
一道冷寒的劍刃已壓在那個女人的脖子上,這個變化實在太快了,快得出乎陳娘娘身邊衛土的預料,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金雷的身手有這樣厲害,更沒想到金雷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制服了他們主人——陳娘娘。
金雷冷冷地道:「說出他們的名字……」
陳娘娘變色道:「我不說……」
金雷道:「那很好,你就等死……」
那群侍衛登時緊張了起來,他們疏於防範,沒想到有這種後果,此事若傳出去,豈不……
他們朝金雷四周圍去,卻又不敢接近……
金雷道:「要他們滾下小玉山,否則……」
陳娘娘機伶伶地顫了一顫,道:「你太狠……」
金雷冷笑道:「當年圍攻我父親的人可都是毒門弟子……」
陳娘娘道:「不錯……」
金雷道:「是誰帶頭……」
陳娘娘道:「毒門之主……」
金雷冷笑道:「夏一尊……」
陳娘娘顫聲道:「你可去找他……」
金雷怒聲道:「毒門之所以會那樣做,全是你的主意……」
陳娘娘道:「不錯……」她厲聲道:「你殺死我好了……」
金雷冷冷地道:「殺你易如反掌……」他繼續道:「我問你,當年我爹爹是個出家之人,與世無爭,斷不會和你結了怨仇,你為什麼要動員恁多武林高手,慘害他老人家……」
陳娘娘道:「為了那一柄劍……」
金雷道:「可是這柄碧血劍……」
陳娘娘嗯了一聲道:「就是它……」
金雷道:「你非我武林中人,要這柄劍何用!」
陳娘娘面上抽搐一下,道:「為了對付一個人……」
金雷一愣道:「誰?」
浮影子突然道:「段皇爺……」
陳娘娘變色道:「你胡說什麼?」
浮影子冷冷地道:「這件事恐怕是無人不知……」
金雷道:「沒想到你這個女人如此之可惡,不但做出違反倫常之事,居然還準備慘害自己的丈夫……」
陳娘娘吼道:「你懂得什麼?」
浮影子冷冷地道:「這件事恐怕是無人不知……」
金雷道:「沒想到你這個女人如此之可惡,不但做出違反倫常之事,居然還準備慘害自己的丈夫……」
陳娘娘吼道:「你懂得什麼?」
她像是突然之間瘋狂了一樣,縷縷髮絲披散了開來,雙眸怨毒的望著遠方,含蘊著一股不可解的癡惑……
金雷愣愣地道:「怎麼?」
陳娘娘恨聲道:「江湖上誰不知道我愛段皇爺比愛我自己還要深,可是……我和他雖是夫妻,他卻從未瞧過我一眼,一天到晚只知道練武功,修禪經……而我卻尚年輕,心中寂寞,他卻沒有給我一點安慰,所以我……」
浮影子道:「你自己太荒唐了……」
陳娘娘吼道:「滾,浮影子,這裡沒你的事……」
浮影子淡淡的道:「你做的太過分,段皇爺已將你休了!」
陳娘娘怨毒的道:「不錯,他是把我休了,為了他我不惜犧牲一切,欲得他生命而甘心,可是……我……」
她似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複雜的情感,掩著臉唔唔地哭了起來,那四邊的武林高手雖然想把她自金雷的劍下救出來,無奈誰也沒有這個本領……
金雷緩緩一收長劍,道:「夏一尊現在在哪裡……」
陳娘娘道:「今夜會來小玉山……」
金雷目光一瞥四周,道:「這裡可有當年行兇之人……」
陳娘娘道:「那個……」
此刻,傳來一聲大叫道:「姓金的,你不要逼陳娘娘了,當年追殺不空禪師的也有我們兄弟,你要報仇便先殺了我……」
兩個高大的人影緩緩地行了出來,他倆俱是長方臉,吊眉眼,環形嘴,一望便知是兄弟。
金雷一瞪眼道:「報上名來……」
左邊那個怪聲道:「我叫催命狼……」
右邊的接著道:「我是催命虎……」
這兩兄弟一向活躍在兩湖一帶,在兩湖之地如提起這兩個人的大名,那真是嚇得七歲童子都會尿屎俱流,他倆不但手狠心辣,更是殺人斷根,素來不留活口,手段之狠,空前罕見。
金雷心中一寒,忖道:「沒想到這兩個東西也是兇手之……」
他翻劍一顫,伸掌在陳娘娘的身上一拍,道:「你休想動一動,我已鎖了你七經八脈四神,眼下你只要一動,便會撞斷血脈而死,江湖上會解這種手法的人除我外無人能辦得到,你不要認為我在嚇唬你,他們誰要碰你一下,你便會一命嗚呼……」
陳娘娘寒聲道:「你敢……」
金雷收回長劍,環眼瞥了四週一眼,道:「不信你可問問那股子朋友,在「鎖心」手下有誰能逃得命去……」
四下的人一聽「鎖心」兩字,心中登時倒抽了口冷氣,這一手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獨門絕技,不管什麼人只要被『鎖心』制住,任誰都不敢絲毫動彈,而別人也休想救他,只要手一觸及他的身體,他便會像殺豬般的痛苦,稍一移動,心脈便會撞斷,可見這種手段有多厲害。
陳娘娘顫聲道:「你……」
金雷冷笑道:「只要落在我手中,便不要想跑得掉……」
陳娘娘恨聲道:「我只要有一口氣在,定想盡辦法報今日之仇……」
金雷轉身道:「那是以後的事……」
他面上突然之間罩上一層殺機,緊緊地握著那柄碧血劍,朝催命狼催命虎兩人行去,在那沉重的步履中,含著一股逼人的力道……
催命狼道:「姓金的,殺害令尊的共有十二個人,已死的有七八個,剩下的就是我們兄弟和毒門之主了,你只要能殺了我兄弟,嘿嘿,仇也差不多報回一半了!……」
金雷道:「不錯!」
催命虎道:「咱們兄弟要二對一……」
金雷道:「隨便……」
催命狼急忙自背上拔出一柄長劍,道:「我兄弟使的也是劍,如果以二對一,說起來你有點吃虧,但是今夜我們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
金雷大笑道:「你們反正是死定了,還顧什麼面子!」
催命虎叱道:「去你媽的,老子會怕你……」
話聲尚未說完,耀眼奪目的光華自催命虎手中顫閃了出來,一抖,那長劍在空中已突出數個劍花。
金雷道:「刀劍無眼,你倆準備送死吧……」
催命狼道:「好!」
那快迅的長劍有若閃在空中的疾電,迅快無比的一個旋顫,照著金雷的半腰下攔截斬去。
催命虎也叫道:「我也給你一劍……」
他藉機一挺長劍,從金雷背後刺了過去。
金雷大喝道:「起——」
那柄傳遍天下的碧血劍彷彿通靈似的,在他的驅使下,居然凌空飛閃了起來,一蓬劍華繚繞而起,逼得四周人俱睜不開眼……
只聽有人叫道:「劍罡——」
那叫聲過後,一切都如死般的沉寂了下來,只見催命狼和催命虎兩人舉著劍一動也不動的擺著姿勢,站立在地上,那神情像是沒事一般。
但明眼的人卻看見血絲自那兩人的身上流了下來……
只聽有人叫道:「好,金雷!」
金雷一怔,道:「中玉,你來了!」
只見胡中玉含笑停立在地上,目中滿是欽佩之色,他朝那催命狼瞥了一眼,道:「我給你報信的……」
金雷一怔道:「報什麼信?」
胡中玉道:「你瞧,那位毒門之主已悄悄來了多時,卻躲在沒人注意的地方,幾次想出來暗算你,卻又不敢,我實在看不順眼,所以……哈哈……」
金雷目光朝前一望,道:「那一個……」
胡中玉大聲道:「怎麼,當家的,還要做個縮頭烏龜嗎?」
「嘿嘿!」冷笑之後.一個人說道:「胡中玉,咱倆這筆仇也結上了。」
隨著話聲,一個全身灰衣的老頭子深沉的踱了出來,他手中握著一條綠眼怪蛇,凶厲的行來。
胡中玉低聲道:「當心,他那條毒蛇也可當兵器用……」
金雷道:「閣下就是將毒門弄得亂七八糟,敗門喪志的毒門元兇了!我金雷只聞其名,未見真人,今夜……」
金雷道:「殺了你,什麼都解決了!」
夏一尊哼聲道:「口氣不小!」
金雷道:「閣下可要鬥鬥毒門功夫!」
夏一尊搖頭道:「我知道毒門之技難不倒你,乾脆手下分勝負,說老實話,要我對你晚輩施毒,我還沒那個興趣……」
金雷斜睨地上的屍體一眼,道:「我只發一招……」
夏一尊道:「我夏一尊不信這門邪……」
金雷道:「你準備了!」
夏一尊道:「待我解決一點私事再說……」
只見他手掌一揮,那陳娘娘混身突然一顫,雙眸倏然一翻,顫聲道:「你……」
金雷吼道:「你下毒手……」
夏一尊道:「她招出我來,豈能饒了她……」
金雷道:「我也不饒你……」
長劍輕似游閃在雲端的虹,那麼犀利的一劍,迅快而閃顫的劈了過去,這一招之快當真是無人能想像的到,居然使堂堂毒門之主都沒法接住,逼得他連施招的時間都沒有。
「呃——」
一聲淒涼的長叫,剎那間自那漸漸倒下的毒門之主嘴中發了出來,聲音之慘,傳出數里之外。
血漬灑在地上……濺在身上……
一招,僅僅一招,便奪去一個人的生命……
陳娘娘突然一聲厲吼道:「給我殺……」
說完之後,一股鮮血自嘴中噴了出來,她不但中了毒門之主的劇毒,而更因自己一運勁將心脈震斷,大羅神仙下凡,也難救她的性命,這就是因果,一個人做惡事做多了,總有報應,她今夜便是得到報應,死的那麼慘……
她的雙眸緩緩垂下,舌頭伸在嘴外……
四下的人俱被這一幕給嚇愣了,他們平日在她驅使下俱耀武揚威,神氣不可一世,可是今日被金雷的神技給壓住,沒有一個人敢出面給陳娘娘報仇,皆呆呆的愣在地上,良久,才見有人偷偷地溜了……
而金雷卻含著淚望著雲空,腦海間流閃著過去的片斷,烏蒙山的一幕剎那間湧進了他的腦中……
他——終於給父親報了血海深仇……
但——他得到的是什麼?是一片血的教訓……
他想起了小蝶——那個柔情而善良的女孩,尚在少林寺苦苦的等他,他該回到她的身邊,因為那是他妻子。
江湖風濤,恩斷仇消,但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已逐漸成為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