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中玉被這三大高手三面攻擊,當真是危機一發,隨時都有性命之險,他望著這三大高手的身影,面上隨著一變,無可諱言的,胡中玉今日卻是有點心寒膽裂,他自踏進江湖以來,還沒有像今日這般狼狽過!
他暗歎道:「我命休也!」
他當真自知沒有希望逃避過這三面的攻擊,深知能躲過這方卻無法躲過那方,不若雙目一閉,乾脆死去。
但求生的意志在他心中跳躍,他拚命一劍揮出,道:「我們拚了!」
他這一劍是在萬般無奈,心存同歸於盡的情形下孤注的一擲,果然紅鼻子和崔小山被逼得倒躍而去。
可是醉獅那個鐵球卻勁射而來,直敲胡中玉胸前!
千鈞一髮,眼見胡中玉難以避過這一球,立將死於非命。
就在這時,突聞一聲怒吼道:「四海村僅會靠多勝少——」
但見半空中直如銀光瀉地樣的射來一道強光,陡然將醉獅擊來的鐵球劈成兩半,朝左右飛去。
而那劍光絲毫不停的一閃而沒,隨著傳來醉獅的大叫道:
「哎呀——」
活生生的一個人,被一柄冷劍白頭而下,血淋淋的劈成兩半。這個變化太快也太使人寒心了,鮮艷的血噴灑開來,濺在場中每個人的身上。
崔小山愣在那裡望著道:「你!」
金雷跨前一步道:「我姓金。」
崔小山顫聲道:「你是金雷?」
金雷斜馭碧血劍,道:「不錯,你沒想到我還活著吧?在少林寺,你扮鬼嚇人,欲命胡大哥殺死我,沒想到我詐死,居然瞞過你!」
崔小山垂頭喪氣地道:「當時我太疏忽了!」
金雷冷笑道:「你並非是疏忽,而是太興奮,只因為這下除了我,你便可在少林寺得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活的還很硬朗!」
胡中玉定了神,道:「你來的正好!」
金雷道:「只不過是趕得巧而已……」
胡中玉一揮吳王劍,道:「差點我便栽在他們手中,如果不是你那一劍劈了醉獅,躺在地下的可能是我,唉,我這次是初嘗失敗滋味!」
紅鼻子突然一聲怒笑道:「好呀,駱大嘴,醉獅全都先我而去,四海村難道真要栽在這兩個小毛孩子的身上?」
他轉身朝崔小山道:「給他們報仇!」
崔小山寒著臉道:「給他們報仇!」
金雷一擺碧血劍,道:「現在你們的人還是多於我們,咱們是單個比還是一齊上,全憑二位的決定,不過有句話我得告訴二位,我金雷的碧血劍是不見鮮血永不歸鞘,你們衡量衡量!」
紅鼻子怨毒的道:「金雷,這一套還唬不住我們,雖然醉獅不幸死在你的手裡,可是我紅鼻子依然有辦法叫你們橫屍於地!」
胡中玉突然一劍劃去道:「紅鼻子,我要割下你那個紅鼻子!」
紅鼻子一見胡中玉手揮短劍躍來,心中便是一寒,他飄身一晃長嘯一聲,搗出一拳,道:「這機會還是留在下次!」
只見四海村的那些高手隨著紅鼻子那聲長嘯,突然朝著暗中隱去,他們俱是行動迅速,走的相當快。
胡中玉大喝道:「有本事別跑!」
黑暗中傳來崔小山的聲音道:「讓二位先在這裡涼快涼快!」
只聞一陣隆隆之聲,洞中突然一陣晃動,金雷的神情突然一變,身子朝前一撲,大聲地道:「不好,他們把這洞全封死了!」
胡中玉一呆道:「這怎麼辦?」
兩人心中大急,在這寬敞的大洞中轉了一圈,只見每個可出去的地方全給一道厚厚的石板封死。
胡中玉頹然一歎道:「我倆如此被關在這裡面,紅鼻子和崔小山根本不要動手,他只要不給我們食物,我們便要活活餓死!」
金雷點頭道:「不錯!」
他用碧血劍朝著洞中一指,繼續道:「你看這洞中空氣清新,流暢舒通,我相信這裡必定有個通風的地方,我倆找著通風的地方也許便可出去!」
他的身形一動,在洞中不停的遊走,一會兒,他果然發現洞頂有個小孔,那清新的空氣便是從那小孔中流進來的。
金雷看了一會,長歎道:「洞太小,還是出不去!」
胡中玉卻若無其事的拾起地上醉獅遺落的那個渾圓鐵球,在手中揮動,他把那鐵球不停的撞擊著洞壁。
他突然一鬆手,那大球陡然朝黑暗之中射去,只聽篤地一聲,空洞中突然迴盪起一連串回音。
胡中玉一呆道:「這個洞壁怎麼聲音不同?」
金雷問道:「怎麼不同?」
胡中玉凝重的道:「這道石壁像是人工造的,裡面好像中空!」
他像是突然發現了一線希望,拿起那個大球運足勁道一擲而去,只聽砰地一聲那洞壁突然被擊開一道口子。
縷縷光影自那裂開的石縫中透了進來,胡中玉和金雷朝那石縫中一望只見裡面金壁輝煌,光影四射,一個少女側著身子坐在地上,她宛如是一尊石膏像,動也不動一下,但那烏黑的髮絲和鮮麗的服飾卻使人直覺她是個相當美麗的少女。
胡中玉忖道:「她是誰?」
他揮足勁力抖手將大球又撞了過去,呼地一聲,頓時碎裂一個大洞,那少女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一樣,坐在那裡宛如不見。胡中玉身子穿壁進去,道:「姑娘,你是誰?」
那少女不言不動,滿頭髮絲隨著飄灑過來,宛如一尊泥像,但金雷的神情卻隨之大變,顫道:「是她,是她!」
金雷朝那美艷的少女一望,心神突然頓了一頓,他面上有著很大的慘變,變得蒼白無色,道:「是她,是她。」
胡中玉一愣道:「她是誰?」
金雷恐怖地道:「傷心塔的仙女姐姐……」
剎那之間,他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和古軍,初次踏進烏蒙山時,遇上傷心塔,自己無意之中發現塔中一個美艷少女,幾乎著魔,今日驟見這個泥塑般的少女,與那日所見的少女長得一模一樣,不禁驚呼出聲……
胡中玉面上隨著一變,道:「傷心塔……」
金雷點頭道:「不錯,我曾見過塔中的仙女姐姐……」
胡中玉哦了一聲道:「與她長得一樣……」
金雷嗯聲道:「正是她……」
她長得鳳目柳眉,菱形的唇角,小巧的玉鼻,梨渦浮現在半頰上,牽動著那略翹的唇角,微微而笑,當真是面靨如花,使人欲醉欲迷。
金雷雖然是和她陌不相識,但她長得那秀麗的艷容,至今猶未忘懷,今日乍然相見,依然使他不能克制……
胡中玉霍地退了半步,道:「咱們速走……」
金雷一愕道:「為什麼?」
當初他和古叔叔碰上傷心塔的時候,兩人自從銅鏡面上發現這個神秘少女後,古軍也是這種口吻,要他速速遠離那個怪塔,現在以胡中玉在江湖上的身手,也是要他遠遠逃去,這其中的事情便非他目前所能瞭解了。
胡中玉緊張的道:「你難道不知道,傷心塔的女人,只要遇上男人,便非把他折磨而死方休?世上沒有一個人能逃過傷心之女的手中……」
金雷定了定神,道:「我不相信。」
他尚不知傷心塔那段傷心的往事,也不知傷心塔的主人,是世上最討厭男人的女人,一見胡中玉說得那麼凝重,頓時激發起他心中的好奇!
胡中玉身形飄退,道:「你先跟我離開她再說。」
金雷凝身不動,道:「我真不相信一個這樣美麗的少女,會是個殺人如麻的紅粉魔女,胡兄,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果然,那個端坐在地上的少女,至今猶沒有一點反應,她坐在那裡,宛如老僧人定,居然對身旁的兩個人,絲毫也不理會。
金雷朝她臉靨上一望,但見這少女雙眸,烏溜溜的閃爍著智慧之光,她眼簾不眨動一下,烏溜溜的眸子中,像是在對金雷訴說著什麼一樣,可是卻始終都沒轉動一下,就像是一塊白玉,嵌上兩顆黑寶石樣,漂亮奪目。
金雷被她那雙眸子和神情吸引住了,愣愣地呆立在地上,胡中玉看了心中大寒,上前拍了拍他,道:「你幹什麼?」
金雷突然揮手拍去,道:「不要管我!」
胡中玉凜然道:「他竟著魔了。」
他沉吼道:「金雷。」
金雷身子一顫道:「幹什麼?」
胡中玉大吼,無異是當頭一棒,金雷全副精神,正注在那少女身上,無法自禁之時,突聞這聲大吼,那失去的魂魄,立時縮了回來,激凜凜的顫了一顫。
他長吐口氣,道:「我怎麼啦?」
胡中玉道:「這少女果然有點門道,雖然不言不動,也能使人自動著魔中邪,怪不得江湖上傳言,傷心塔之女能使人生,也能使人死,看來傳言比真實猶勝數籌……」
金雷收回眼神道:「她怎會在四海村?」
雖然剛才他幾乎被那無形的魅力控制住,但留存在他腦海中的影子使他產生了再看一眼那少女的慾望,他剛要回頭,胡中玉突然一扯他,道:「咱們快點離開這裡……」
金雷道:「我們沒地方可走……」
胡中玉道:「你決不可再看她一下,否則你便會和她一樣,永遠的坐在這裡,啥事也不再去想,變成沒有生命的……」
金雷…愣道:「你是說她已死了?」
胡中玉苦笑道:「是否已死,沒人曉得,但這少女是天地間的尤物和禍水決無問題,就憑剛才你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便可發現她的魔力是何等的大。」
金雷羞愧地道:「我……」
胡中玉道:「對付她的惟一方法,便是不去看她一下,此人雖然不用一招一式,殺人卻比鋒劍利刃還要厲害……」
金雷嚅嚅地道:「可是,可是……」
胡中玉冷哂地道:「你可有想再看她一眼的慾望?」
金雷點頭道:「確實有這種慾望。」
胡中玉長歎道:「這是因為她的影子,在你心中已生了根,如果你不當機立斷地把那個虛幻的影子拋開,你便要毀在她的手裡。」
金雷瞥了這洞中一眼道:「她怎會離開傷心塔來到了這裡?」
胡中玉輕笑道:「像這種怪異的女人行徑大多不依常理,也許她改變了生活方式,不願在那個塔中終老一生,而要換換環境……」
金雷搖頭道:「不會,她曾發誓永遠不離傷心塔一步,斷不會輕易遠離那個塔,我看這其中定是大有文章。」
胡中玉抹抹額上汗漬,道:「現在我們不需要再去追究原因,還是快快離開這個地方,她雖然是個死人,但魔力卻絲毫未減,和這種人少沾為妙!」
他目光在洞中無意一瞥,只見這是一個地下房間,銀床牙帳,檜木紅杉雕制的小几,處處都顯得是個女人香閨之地。
金雷突然道:「你看那扇門……」
一扇紅紅的小門,密密的封住,胡中玉和金雷雖然不知道那門後隱藏著什麼東西,可是由那講究的門檻上,可看這門後一定有什麼東西。
金雷一步搶去道:「咱們進去看看……」
胡中玉凝重地道:「以傷心塔主人的行徑,最忌別人偷窺她的秘密,我們這樣硬闖進去恐怕會遭她的忌怒!」
金雷此刻已在呀然聲中,將那扇門輕輕的推開,一股腐朽之氣飄進鼻息之中,兩個人旋身飄了進去,只見這間屋子佈置,更加豪華和堂皇,屋中一事一物都是那麼講究和雅致,顯然這屋主為建造這棟地下之屋,也曾大費一番心血。
突然,胡中玉驚道:「地底之城……」
「什麼?」
金雷霍然吃驚地道:「你說什麼?」
胡中玉凝重地道:「我看見這屋中情形,突然想起江湖上傳言的地底之城了,這裡擺設精雅,別出心裁,幾乎無一不是當今之世,名貴非凡之物,試想在當今武林之中,除了富能敵國,財可通神的富婆寒瑤瑤有所能力外,又有誰能建築此屋……」
金雷道:「寒瑤瑤不是已故數十年了嗎?」
胡中玉嗯了一聲道:「不錯,寒家一門顯赫之時,世上無人不知,直至近年,名聲才漸漸沒落,不過她臨去之時,曾將大量金錢埋設地下,確是屬實,相傳她花了畢生心血,造了一座地底之城,以壯其死時聲勢……」
金雷道:「你怎可知道這屋子,便是她的地底之城呢?」
胡中玉笑道:「喏,你看這石壁上,不是有個「寒」字麼……」
果然在那石壁之上,揮毫著一個斗大的「寒」字,那個「寒」字蒼勁有力,書寫之人手上定有過人之勁。
金雷道:「這裡門戶重重,一定是四通八達,我倆不妨進去。
看看,如果真是寒瑤瑤的地底之城,咱倆能在裡面參觀參觀也是不錯。」
胡中玉道:「好——」
他們倆人在這屋中看了一會,又朝另—『間屋中行去。
當他倆推開另一扇門時,陡然發現那屋中人影晃動,縷縷光影透了出來,在那燈影之下,但見數個綠衣小婢,或坐或臥,或笑或鬧的在那裡繞著一個白衣少女。
金雷道:「有人——」
胡中玉道:「死人……」
那些少女雖然擺的姿式各個不同,但無人在那裡活動,俱如泥塑般的動也不動,原來她們是已死去很久之人。
金雷詫異地道:「她們怎會死去?」
胡中玉道:「中毒。」
金雷凜然,道:「中毒?什麼毒能使人在死後,猶能保持當時那種喜鬧的情形?我看這些人死時,一定是沒有一點痛苦……」
胡中玉嗯聲道:「那白衣少女一定是這裡的小姐。」
金雷道:「不錯,她一定是在梳妝之時,丫環嘻笑胡鬧,而在不知不覺中俱中怪毒,才會這樣死去。」
他繞著那些丫環看了一眼,目光突然落在那白衣少女身上,當他目光才觸及那少女的臉靨之時,全身突然顫了一顫,面上神情陡然一變,道:「怎麼又是她……」
胡中玉一怔道:「誰?」
金雷道:「傷心塔那個少女……」
他頓時陷於一片迷惘之中,剛才明明看見她,坐在前面那個屋裡,此刻怎會又換了白衣坐在這裡呢?
她不是已死了嗎?怎麼會跑到這裡?
看她面上那嬌美的神情,與剛才所見的那個一般無二,不是她又是誰?難道說她有個同胞妹妹或姐姐,長的一模一樣?
這種種使人百思不解的問題,剎那間困惑了這個少年,他愈想愈覺不對,迷惑的向胡中玉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胡中玉道:「我也不知道……」
金雷突然覺得有股冷森之氣,環繞在自己身上,雖然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許多不可解的怪事,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又使他籌思不出一個更好的答案。
金雷道:「再看看另一個屋子……」
他緩緩啟開兩個門,道:「她不會還有個妹妹吧……」
當他踏進另一間屋子之時,只見這屋子裡漆黑一片,伸手幾乎不見五指,胡中玉突然亮起一個火摺子,一縷縷光影照滿屋中。
胡中玉和金雷同時一顫,光影下,只見這屋子內,遍屋都是嶙嶙的白骨,屋當中只有一條通路,兩邊堆滿了根根白骨,在那白骨之上,坐著兩個僅有五六歲的孩童,這兩個孩子面上俱都流露著天真無邪的笑意,手中一個握著兩顆琉璃彈珠,一個抓著一柄彈弓,彷彿這兩個孩子玩得正起勁,不知不覺的情形下中毒死亡。
金雷怒聲道:「孩子何辜?竟慘遭毒手!」
胡中玉淡淡地道:「使人發指的事恐怕尚不止此,也許還有使你更憤怒的事呢。」
金雷不忍再看這幕慘景,轉身跨進另一間去,當他朝這間屋子一瞥之時,整個身子又泛起一連串顫抖,縷縷髮絲隨著豎了起來,只見這間房子樸實端雅,僅有一張床兩個檜木椅子,床上兩個男女抱臥而睡,全身赤露,彷彿春意正濃之時一劍被人殺死。
一柄青濛濛的長劍自那男的脅下穿進女的小腹,殺人之人像是在這對男女舉行房事之時,偷偷一劍刺去以致一劍兩命,手法倒是十分特殊。
在床前站立著一個粗壯大漢,他滿面恐怖地舉著他的右手,愕愕望著手上已乾涸的血漬,像是非常驚懼一樣。
胡中玉道:「這漢子一定和他們有仇……」
金雷點頭道:「也許他的妻子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他覷準他們偷情的機會,把這兩人同時殺死,但是他卻沒想到殺死他們之後,又遇上了下毒之人……」
胡中玉笑道:「雖有可能卻未必正確。」
他倆一連看了數個房間,每個房間的情形都不相同,可是也有一點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這些人全中了一種無名之毒,這整個地底之城已沒有一個活人。
金雷長歎一聲道:「我們速速找路出去。」
胡中玉苦笑道:「可能這裡根本沒有出路。」
兩個人又轉進別個房間,這房間雕棟畫梁,頗像是個大廳,廳中長椅短几俱是皇親貴胄中的裝飾,在那長椅上坐著一對面現慈祥,富貴雍容的花白頭髮老夫妻,在他倆身旁圍繞著四個小孩子,頗像是祖孫數代歡聚一堂,享盡天倫之樂。
在他們身後,一個少女穿著紅妝端著一杯茶含笑而立,金雷朝那少女一看,頓時失聲叫道:「又是她!」
胡中玉也變色道:「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金雷倒退半步道:「這裡難道有鬼?」
胡中玉苦笑道;「也許寒家有好幾個女兒,長的都是一模一樣,就是他們父母都不容易分清哪個是長姐,哪個是ど妹,只有從她們的衣服上分別長幼之序,因此大姐穿綠妝,二姐穿白衫,三妹便穿紅妝,唉,這裡的情景連我也被搞糊塗了,只盼我的猜測屬實,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金雷歎道:「那下毒之人當真是心狠手辣……」
「唉——」
在這滿屋子都死人的情景下,突然響起那麼一聲輕微而幾乎不可聞的歎息,當真是使人汗毛豎立,腳底生涼,這幽幽的歎息彷彿來自縹緲的幽冥,是那麼飄浮而不可捉摸,不論是誰聽了都會搖頭而歎……
金雷一怔道:「你歎什麼氣?」
胡中玉一呆道:「我哪裡歎什麼氣!剛才明明是你歎氣……」
金雷瞥了那少女一眼,道:「那就怪了。」
當他和那少女的面靨一瞥之時,心中突然砰砰直跳,一雙眼神再也捨不得離開那少女秀麗的臉靨,胡中玉道:「你不要又著魔了。」
金雷腦子裡一醒,道:「不會,不會……」
他急忙將那幾乎失落的眼神收將回來,突聞身後響起一聲低沉的長歎,幾乎是在同時,胡中玉和他同時一個轉身,目光齊朝那發聲之處望去。
只見一頭斑紋有若金錢的花豹緩緩行了進來,這頭不知從何而來的花豹,滿含怨毒的眼光望著他倆,那種神情看在兩個青年人眼中,心弦不覺顫了一顫。
金雷詫異的道:「這裡怎會有這種東西?」
胡中玉凝重的道:「也許是此地主人生前養的。」
金雷搖頭道:「不會,此地主人已死,它怎麼活下去?」
胡中玉大笑道:「這裡死人無數,還會餓著它嗎?」
金雷大驚道:「你是說它活活地吃死人?」
胡中玉點頭道:「不錯,弱肉強食,這是定然的現象。」
那個凶厲的花豹,似乎是能聽懂兩人的談話,兩眼露著凶光不停的在兩人身上流戀,突然,它搖搖尾巴倒在地上,頗像是要睡覺。
金雷突然道:「這裡一定還有活人,至少有一個是活的。」
胡中玉一怔道:「何以見得?」
金雷道:「此地雖然遍屋子死人,卻沒發現一個人被這花豹啃噬過,也就是說這裡一定有一個活人,每天餵它……」
「哼——」
屋子裡突然響起一聲冷哼,兩人聞聲一凜,隨著那尚未完全消逝的哼聲轉過身去,只見屋子裡還是剛才那種情景,根本沒有半個活人。
胡中玉大叫道:「誰?」
金雷怒聲道:「閣下何必躲躲藏藏,有本事便滾出來!」
胡中玉滿面恐怖地道:「這惟一能在這裡活著的人,一定便是那個下毒之人,否則斷不會下過毒之後,還留個活人在這裡!」
金雷冷笑道:「用這種彫蟲小技毒死這許多人並不算是本事……」
他的目光無意又瞥向那個紅衫少女身上,突然,他的目光一凝,面目大變,連退數步,好半晌才伸出右手指著那個紅衫少女。
他顫聲道:「胡兄,你看那杯子……』
胡中玉一怔道:「什麼事?」
他目光一落在那紅衫少女的玉杯,面上已隨著變得蒼白,但見那玉杯中冒著一縷縷沸騰的熱氣,好像那杯茶是剛剛倒過去的一樣。
金雷道:「這不是怪事嗎?」
胡中玉朝那少女一望,道:「她是否真的是個死人?』』金雷道:「確實是死去很久了……」
胡中玉奇道:「那這杯熱茶將作何種解釋呢?」
金雷沉思道:「毛病就在這裡,顯然是這裡隱藏著一個絕世高手,他以最快的手法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故意嚇唬我倆……」
胡中玉嗯了一聲道:「不錯……」
他朝那紅衫少女的身上望了望,突然一拱手道:「姑娘,你何須再裝下去,我和金兄雖然年少識淺,卻也不是啥事不懂之人,今日無意闖進你的地方,實非得已……」
突聞身後傳來一個吼聲,金雷回身瞪了那花豹一眼,此刻那紅衫少女突然仰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死?」
胡中玉面色蒼白,道:「不瞞姑娘說,姑娘在第一個房間時,我便發現你是個活人,這道理並不難懂,只要朝這屋裡的死人看一眼便明白了……」
金雷道:「我不明白!」
胡中玉淡淡地道:「這些人俱已死了不少時間,每個人身上落下不少塵埃,只有這位姑娘身上一塵不染,這不是很值得奇怪的事嗎?」
那紅衫少女面上冰冷地道:「你觀察的還很仔細,你可知道我是誰?」
胡中玉顫聲道:「你是傷……」
他的話說到一半,再沒勇氣說下去了。
紅衫少女點頭道:「對了,我是傷心塔中的少女,你們遇上我,可知道會有什麼結果?」這問題問的好奇怪。
金雷道:「我這是第二次遇上你,只覺得你並不如傳言那樣……」
紅衫少女冷笑道:「那你就錯了,在烏蒙山時,我只是看你還是個孩子,沒有殺你,現在可不同了,你倆居然敢闖進寒家之門,窺探這裡的秘密,我如果讓你們活著離開,就會把這天地間最大的秘密抖露出去,所以……」
胡中玉道:「這裡的人都是你毒死的?」
紅衫女冷冷地道:「是我又怎麼樣?」
胡中玉一愕道:「這……」
紅衫女冷笑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胡中玉長吸口氣道:「不錯,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人,你連殺這許多人,我真不知道你的心腸為何會這樣狠?」
紅衫女淡淡地道:「你不要忘了我是個傷心的人,傷心的人是沒有良心的,殺上百兒八十個人,在我說來,只不過是司空見慣之事。」
金雷聞言大怒道:「你簡直比野獸還狠毒!」
那少女嘿地一聲道:「這麼說你倒是個很有骨氣的人了,數年來沒有一個人敢罵我,沒想到你姓金的倒還蠻有種的。」
金雷冷笑道:「你雖然長了一個美麗的外表,可是你的心,卻有如蛇蠍般的狠毒,不管你武功多高,我卻無法心服。」
那少女大笑道:「這許多年來,江湖上的所謂高手,遇見我的沒有一個不嚇得跪地求饒,或是亡命而逃,卻沒有一個敢這樣罵過我,我本來想立刻殺了你,可是我這裡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人來做,因此只好把你暫時留下來了……」
金雷道:「假如我不做呢?」
那少女冷哼道:「那我就讓你日日嘗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不需要我說的太明白……」
金雷怒聲道:「你不要把所有的人都看得那麼低賤!」
那少女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你是不願意幹了?」
金雷哼了一聲道:「不錯。」
那少女冷聲地道:「這也不難,你只要有本事便和我動手,能立於不敗的地位,我便不要你再做任何事,因為你這是憑本事換過來的代價。」
金雷沉聲道:「我願意試試。」
那少女咭咭一笑道:「不過我得事先告訴你,這裡所有死去之人,無一不是昔日名滿武林,腳踩四海的人,他們的結果怎麼樣?還不是死得無聲無息。」
金雷大聲道:「利用下毒手法是為下策!」
那少女道:「你錯了,這些人都是自動喝下毒去,決無人勉強他們,更不是有人暗中下毒,這事你不會想到吧!」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任誰也沒想到這滿屋子死人皆是自願服毒而死,世上雖然有許多自縊身死之人,但卻沒聽過有這多人願意同時自殺身死。
金雷道:「他們明知是毒藥為什麼還要喝下去?」
那少女道:「明知不可為,何須再掙扎,不如全家服下毒藥,若無其事的盡情享樂,在不知不覺中死去,倒也是件相當稱心如意的事。」
胡中玉問道:「什麼事使這些人甘願放棄生,而勇於就死?」
那少女道:「這是個秘密。」
金雷突然問道:「下毒之人難道不是你?」
少女冷笑道:「也許是我,也許不是我。」
金雷怒聲道:「這是什麼話,是你就是你,不是你就是不是你,哪有這種模稜兩可的說法!」滿面不屑地望著她。
那少女冷哼道:「這其中因果豈是你能瞭解!」
金雷道:「我的確不瞭解,事實上也不必瞭解,反正……」
他話聲一頓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那少女怒聲道:「你們來這裡又是幹什麼?我正在奇怪呢,這裡與你們毫不相干,你們竟還能找著這個地方……」
胡中玉道:「我倆無意中闖進來……」
少女怨毒地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槍,你倆明明是在探索這裡的秘密,在我面前故意裝得頗像那麼一回事」….」
金雷大笑道:「好毒的女人心,你殺了這許多人還要賴在我們身上,這件使人發指的事情,若不是我們碰上,江湖上恐怕還無人知道真相呢!」
少女道:「你要說出去……」
金雷大聲道:「只要我不死,誰也無法使我不說!」
少女道:「你進來這裡便別再想活著出去了!」
金雷冷哼道:「這得看我機運如何?如果我能擊敗你,你要留我也留不住,如果我不幸敗在你的手裡,我想逃也逃不了。」
那少女突然展顏一笑道:「你倒頗有自知之明。」
她突然露齒笑,那足以勾魂攝魄的回眸一笑,當真是傾國傾城,金雷和胡中玉雖然是滿懷怒意,被她這勾魂的一笑,也不禁使兩人差點無法自制。
胡中玉忖道:「如果她再笑兩下,我和金雷都要毀在她這笑裡。」
他沉聲道:「姑娘當真非要制我兄弟於死命嗎?」
少女道:「暫時我不想要你們的命,但當我把這裡的事弄得告一段落之後,那時我自然不會留下你們。」
金雷怒吼道:「我願以死相拚。」
少女道:「這的確是個機會,不過你敗的機會太大了。」
金雷憤憤不平地道:「我敗了之後由你擺佈,那時你再神氣,現在誰是敗方誰是勝方尚不可知,你不要再說大話——」
少女道:「好,動手吧。」
她輕輕梳理著額前飄亂的髮絲,眼簾輕輕低垂下去,根本不瞧金雷一眼,像是沒有他這樣一個人存在一樣。
良久,金雷始終沒有行動。
少女冷冷的啟開雙眸,道:「你怎麼還不動手?」
金雷大聲道:「我這樣動手豈不佔盡便宜!」
少女道:「你根本沒有便宜可佔……」
金雷冷笑道:「我不信!」
少女道:「那麼動手吧!」
金雷被那種視若不見的態度,幾乎給活活的氣死,他長長地吸了口氣。全身真力剎那之間佈滿全身。
他大聲道:「好——」
那個「好」字方落,他健碩的身子已朝前疾射而去,右掌斜斜一斬,一股掌勁彷彿利刃巨浪般,照著那少女的身上切去。
這一掌既快又狠,斬去的時間正是時候,任誰遇上這快的掌勢,都不容易避過。但那少女在他掌刃方在觸及她的身子上時,突然道:「你敗了!」
誰也沒看出她施的是什麼手法,不過金雷的手掌落空之後,自己的左肩上確確實實地挨了一下火辣辣的敲擊,她的手法太快太厲了,攻人處使人防不及防,閃隱處又使人追不可追,金雷頓時面紅耳赤羞不可忍……
他長歎道:「你這是什麼手法?」
少女道:「九死返魂!」
胡中玉大驚道:「你是常敗將軍的徒兒?」
少女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學過他的武功,卻沒拜他做師父……」
胡中玉長歎一聲道:「常敗將軍一生中遍歷一十三省,會過七八十位武林人物,可是他所遇上的沒有一個不是江湖高手,因此他每戰皆敗,每敗每戰,因為在屢次戰敗中,讓他悟會了一種永遠不敗的武功——「九死返魂」,這種以靜寓動,以意會神的常敗武功,彼不攻己不攻,敵不動己不動,當年的確是給江湖上帶來一陣騷動!」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懂得倒還不少!」
胡中玉冷哂地道:「我也只不過是偶爾聽人說起而已!」
金雷垂頭喪氣地道:「姑娘,我敗在你手下無話可說,勝者是主,敗者是奴,現在你有什麼吩咐,盡量說吧!」
他個性倔強,自己在一招之下吃了敗戰,不覺感到大是洩氣,以自己數年苦修,竟然一敗塗地,這在他來說是件不堪饒恕的事情。
少女道:「我當然會吩咐!」
她朝胡中玉道:「你很會說話,我在這裡非常寂寞,你的工作很輕鬆,只要多多和我聊聊天就可以了!」
胡中玉面一寒,道:「伴君如伴虎,這差事並不容易!」
少女冷笑道:「一斗明珠隨君取,這是個好工作。」
她朝金雷道:「你是第一個敢頂撞我的人,我必須要讓你吃點苦頭,嗯,讓我想想該給你點什麼工作……」
金雷冷冷地道:「你最好想點刻薄的事!」
少女指著左邊道:「那間房裡正要挖一條地下道通往別的房間,我正愁無人挖土,你年輕力壯,對這件差事一定會勝任愉快!」
金雷轉身行去,什麼話也沒說。
少女朝那頭凶狠豹子一招手道:「你過來——」
那豹子當真是善懂人言,悶聲不吭的跑到她面前,那少女低下身去,輕輕撫摸著那豹子的頭,道:「去給我看著他,如果他要逃跑,你便咬死他……」
那金錢豹搖搖尾巴追隨金雷的身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