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僅有幾朵淡淡的浮雲,稀疏的寒星斜掛在雲天之中,冷灩的星芒閃爍灑向大地,點綴在大草原上。大草原飄著輕柔的夜風,發出沙沙響聲,像情人低語,寒露滾珠……
神秘的夜溫馨靜謐,那美好的斜月,飄動的浮雲,還有像小精靈似的寒星都是那麼富有詩意,可惜這麼美好的夜晚卻讓那陣陣傳來的厲笑聲給粉碎了,撼動人心的淒厲笑聲像一隻利箭一樣穿過這個冷清的大草原。
黑夜裡,一個踽踽的黑影搖晃著身子,踉蹌向這裡行來。
在這黑影的懷中緊緊抱著一個人,一個已經忘掉過去與未來的人。
顫抖而令人寒悚的怪笑,自幽靈大帝西門熊的嘴裡沒有歇止地響遍整個大草原上,在這個老狐狸的臉上掛滿滾動的淚珠,他猙獰地望著夜空,恍如這黑夜中的一切都與他有無比的仇恨,他恨每個人和每一件事情,而現在他感覺似乎連他自己也恨上去了。
他全身顫抖,哀傷地道:「孩子,你睡吧!安安靜靜地睡一個覺,爹就在你的旁邊,爹會保護你,不要怕,孩子,這夜雖黑,卻有爹在你身旁,沒有人會驚動你!」
他突然淒涼地一笑,道:「你記得嗎?爹在你小時候常常哄你睡覺,像今夜這樣,輕輕拍在你的身上,唱著催眠曲,你會對爹笑了笑,然後閉上眼睛睡了。」
當他低下頭去看見西門奇雙日睜得像兩隻銅鈴似的望著自己時,恍如看見自己的愛子在幼時那種淘氣的情形一樣。
他臉上湧起一股薄怒,輕輕拍了西門奇一下,慍怒地說道:「你今夜是怎麼啦?怎麼還不睡覺,你這個小淘氣,難道非要將爹氣死你才會睡覺。嘿!小淘氣,爹疼你,爹喜歡你,你睡覺吧!」
他將西門奇的臉貼在自己長滿鬍鬚的臉上,雙手不停搖晃著,那種情景與大人哄小孩子的樣子一樣。
他彷彿突然想起什麼的,突然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你始終不肯睡呢,原來是我忘了唱催眠曲給你聽,孩子,你這個小淘氣真會折磨人,小淘氣,你聽著,爹要唱了!」
「睡吧!睡吧,我的小淘氣!」
「睡,睡,睡,睡,一夜到天明。」
「你夢中,有小鳥,還有大獅子。」
「睡吧,睡吧!我的小寶貝!」
嘴唇顫動,低啞和緩的歌聲自這個突然喪子的老人嘴裡徐徐吐出。他恍如自己沉醉在那過去的夢境裡,忘去了自己的愛子已經是個不會說話的屍體。
由於驟然的巨大變化,使幽靈大帝西門熊的神智混亂不清。他這時神智迷亂,陷入痛苦的哀傷中,回憶過去的片斷,幻想他的兒子還在襁褓之中,需要自己的照顧與疼愛。
當初西門婕死時,這個詭譎的老江湖還沒有這樣傷心過。那時僅不過是悲傷了幾天,依然故我做著雄霸天下的夢想。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那僅有的一條命根子,終於先他而去。這種慘痛的打擊使一個孤獨的老江湖承受不住。雖然他擁有了一切,可是那一切離他太遠了,遠不如有個兒子來得幸福,至少在他蒼老的心靈裡可以得到一絲慰藉。
西門熊抱著西門奇的屍體,在這荒涼的大草原上沒有目的地狂奔著,清冷的夜風偶而吹醒了他的神智,但那只是短暫的一剎那,他抬頭望著佈滿顆顆寒星的夜空,將那催眠曲反覆唱著,直等到他唱不出來為止……」
「西門兄!」
在他身際彷彿聽見有人在叫他,他茫然看了看四周,大地除了黑黝黝的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長吸一口氣,心中有如被什麼東西塞住似的,一股濃濃的殺氣突然自他臉上布起,他恨恨地怒哼一聲,道:「你們誰也不要想搶走我的孩子!」
他憐惜地又看了西門奇一眼,殺氣盡斂,滿臉慈愛地笑道:「小淘氣,你乖,爹爹喜歡你!」
他伸出一根指頭輕輕摸著西門奇的臉頰,大聲道:「小淘氣,你笑一個給爹爹看!」
西門奇死了已不知多少時候,可是西門熊卻渴望著等待那奇異的一剎那,可惜西門奇沒有知覺,否則當他知道他父親這樣深愛他時,西門奇當會感到自己的幸福超越一切,沒有人能比自己更幸運了!
幽靈大帝西門熊奔馳了不少時候,身子逐漸有種疲乏的感覺,他長歎了口氣,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草地上,不時低頭沉思,或者沒有緣由地大笑,此刻那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心境,真非一般人所能感覺。「西門兄!」
遠處清晰響起房文烈的呼喚聲,黑夜裡兩道疾閃的人影恍如幽靈似的飄了過來。
幽靈大帝西門熊充耳不聞似的,不言不動茫然地望著夜深處,就像是一個泥塑木人一樣。
房文烈一愣,道:「西門兄,你怎麼啦?」
西門熊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後又緩緩將頭移了過去。那種冰冷而沒有表情的神色使房文烈和文法相大驚失色,怔怔地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文法相輕輕推了西門熊一下,道:「西門兄,你這是幹什麼?」
西門熊怨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誰?」
房文烈沒有料到幽靈大帝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居然連文法相都不認識了。他詫異地問道:「文兄,這是怎麼一回事?」
心神劇烈地顫動,文法相在西門熊的臉上仔細查看一番,他臉上逐漸顯出凝重之色。
他歎了口氣,道:「他受的刺激太深,腦中神智已經混亂了,我們如果再不設法救治,西門熊可能要瘋了!」
房文烈一呆,道:「要瘋了!這怎麼辦?如果沒有他,我們怎麼能對付石砥中和東方剛,真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他竟自己出了事情!」
文法相沉重地道:「我們首先要把西門奇埋了,他才不會觸景生情,然後再敲打他全身命脈,才能使他清醒過來。」
他凝重地對房文烈施出一個眼色,緩緩向西門熊行去,手掌輕輕向前伸出,輕聲說道:「西門兄,令郎既然已死,你也不要太難過。人死不能復生,何苦累壞身子,我們還是先把令郎埋了再說。」
當他的手掌方觸及西門奇的身上時,幽靈大帝西門熊突然翻掌向文法相身上拍來,一股渾厚的勁力直湧而出,逼得文法相返身飄退五、六步。
西門熊目眥欲裂,喝道:「你幹什麼?」
文法相淡淡一笑,道:「你兒子都已經死了,你還抱著他幹什麼?」
西門熊全身一顫,道:「死了!」
他臉上泛起一陣劇烈的抽搐,雙臂一鬆,西門奇的屍體砰的—聲摔落在地上,這沉重的響聲使西門熊的神智一清,突然放聲痛哭起來。
文法相見機不可失,說道:「西門兄,你冷靜一會!」
幽靈大帝西門熊到底是個功力深厚的一代宗師,心中的哀痛一旦得到了發洩,那混亂的神智立時清醒過來,他大哭一陣,顫聲道:「孩子,爹對不起你!」
他雙目通紅,眼裡佈滿血絲望著西門奇的屍體,心中泛現出無數感觸。
他淒涼地笑道:「你生在這裡也該葬在這裡,爹要親手將你埋了,然後要手刃石砥中,將他的心挖出來祭你!」
他恨恨地朝地上重重揮出一掌,頓時沙石草屑滿天飛揚,沙泥濺激疾射而出,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文法相搖搖頭道:「房兄,我們將他放進去吧!」
兩個人合力將西門奇的屍體放在那個大坑之中,西門奇僵硬地挺在那裡。
幽靈大帝西門熊不忍再看下去,痛苦地道:「埋掉吧,我不忍再看了!」
他現在神智極為清醒,不願再看見這幕令他痛苦而永難忘懷的慘景,他顫了顫身子,低泣地轉過身子。
文法相和房文烈默默的將沙土層層埋在西門奇的身上。一個自食惡果的青年,做盡人間所不齒的事情,而得不到善終。
房文烈長吸一口氣,道:「西門兄,我們合三人之力對付石砥中和東方剛,雖然沒有十分把握,卻也不會落敗。你現在若能將這哀傷之心暫時藏起,全力對付敵方,也許今夜就是報仇的時候!」
西門熊臉上滿罩殺機,嘿嘿笑道:「你放心,我若不能手刃石砥中,絕不再回幽靈宮!」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問道:「文兄,你將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嗎?」
文法相嘿地一聲,道:「各方面都佈置好了,現在只等我們去了!」
幽靈大帝西門熊急忙收斂住心中的哀痛,將那幕痛苦回憶隱藏在心底。
他面上殺機畢露,陰沉地道:「走,我們宰他們去!」
三道人影恍如幽靈化身在大草原上飄起,幾個起落,已斜躍而出數丈之外,那迅捷的身形真是快得像一陣清風。
靜謐的大草原,沒有一線人影,可是等那沉重的鼓聲,在黑夜中咚咚地敲了三下的時候,白那草原上的另一端逐漸出現一大排人影。
在黑夜中響起一聲暴喝:「是宮主來了嗎?」
西門熊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不錯,你們快將人個別分開,躲在看不見的地方,沒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手,我們今夜主要目的是不讓石砥中有逃走的機會!」
「是!」那個最前的漢子連忙答應一聲,揮了揮手,四周羅列的幽靈宮高手霎時隱退而去,悄悄躲在草叢裡。
房文烈濃眉深鎖,道:「我們誰先對付石砥中!」
西門熊詭譎地道:「第一場還是由房兄先請,你只要抵擋他五十招,再由老夫接他五十招,我們兩個人輪流出手,嘿!最後就靠文兄將他解決掉!」
房文烈一怔,道:「這是車輪戰,他恐怕不會上當!」
西門熊冷哼一聲,道:「我們這是指名挑戰,他不幹也得干,況且今夜我們智珠在握,運用幽靈宮所有的力量。」
話聲未逝,突中突然響起一串奔馳的蹄聲。三個人同時將目光瞥向遠處,在黑夜裡,四道輕騎聯袂而來。
文法相一愣,道:「怎麼會多出兩個人?」
西門熊怒哼一聲,道:「那是東方老東西的兒子和女兒!」
石砥中和東方剛首先躍下馬來,接著便是東方萍和東方玉,四個人冷冷地望著這三大高手,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聲音,雙方好像都維持著暫時的沉默。
文法相雙眉一舒,嘿嘿笑道:「你們好像多了兩位,難道以回天劍客和天龍大帝的名頭還要邀請幫手嗎?那未免太丟人了!」
東方剛冷冷地道:「這兩個人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我女兒,說起來也不是外人,他們只是隨老夫來多長點見識而已!」
他深知文法相有意刁難,頓時毫不客氣一整臉色。
文法相暗中冷笑,面上露出儘是不屑之意。文法相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道:「不管他們是什麼人,沒有我們的邀請就不准來這裡。東方兄,你是個聰明人,我希望你趕快叫他們滾!」
東方萍對這個陰險的老東西恨極了,她在半掩山時曾經見識過文法相的厲害,這時一見他有意刁難父親,長劍隨手一掣,寒光大顫,豎劍指著文法相,怒道:「姓文的,你不要肉堆裡挑骨頭,沒事找事。本姑娘若不是看在大宛國主的分上,上次就要教訓你一頓。」
文法相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說話說得未免太幼稚了,我姓文的要不是看在你是個女流之輩,你恐怕早就躺下了!」
東方萍秀眉一聳,怒道:「有這麼簡單嗎?文先生,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她玉腕輕輕一抖,長劍化作一縷寒光,在空中連續挽起六個斗大的劍花,冷寒的劍刃泛起道道青芒。
她淡淡一笑,道:「文先生,我倒想請你指教幾招了!」
文法相身形一退,道:「老夫沒這個興趣!東方姑娘,今夜約的不是你,希望你不要強出頭,那樣對你並沒有多大好處。」
「嘿!」房文烈低喝一聲,笑道:「文先生沒有興趣,我房文烈倒是蠻有興趣的,對於女人我是最拿手,東方姑娘,你看在下還值得一動嗎!」
「呸!」東方萍一聲輕啐,叱道:「無恥!」
房文烈冷笑道:「這是抬舉你,你別不識相!」
東方萍聞言大怒,氣得粉靨大變,全身泛起一陣輕顫。
她一抖長劍,斜身輕躍而起,叱喝道:「你不要臉!」
她身形甫動,石砥中已伸手一攔道:「萍萍,你不要生氣,這場交給我好了!」
一絲淺笑,自那彎彎的菱角似的嘴角上漾起,回天劍客石砥中面上一凝,冷寒的目光凜然投落在房文烈的臉上。
房文烈全身一顫,身子不由倒退一步。
石砥中冰冷地道:「你真是個懦夫,只會和女人鬥嘴,我們男人的臉都讓你丟光了!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今夜我就不來了!」
房文烈一呆,道:「你胡說什麼?」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若不是看你還是昂昂七尺男兒,今夜就不會對你這樣客氣,現在我要你立刻滾開這裡,你沒有資格與我動手。」
房文烈嘿嘿大笑,道:「姓石的,那套假道學,少在我面前賣弄,我房文烈可不是好欺之輩!」
東方萍寒著臉,道:「砥中,你對這種人還講什麼客氣,他既然不是人,我們何必再把他當人,砥中,你動手吧!」
石砥中朗聲笑道:「聽見了嗎?姓房的,你在女人的嘴裡所得到的評價是那麼的低賤,我要是你早就一劍自盡了!」
「嘿!」一股憤怒的烈火在房文烈那豬肝色的臉上浮現出來,他幾乎氣得要吐出血來,大喝道:「放屁,我房文烈寧願和你一拚也不會自殺!」
石砥中冷笑道:「那你請吧,在下等著你了!」
「錚!」的一聲脆聲,從房文烈的劍鞘中濛濛的劍氣振顫而出,他斜斜地一撩長劍,大聲叫道:「我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西門熊的目光隨著房文烈的長劍湧出一股血紅,他恨恨地盯視石砥中,全身直顫,低啞地吼道:「石砥中,你今夜不要想活著離開這裡!」
石砥中哈哈一笑,道:「你也要算上一個,不妨和姓房的一起來!」
「嘿!」西門熊怒哼道:「你還不配,我—個人會單獨殺死你!」
石砥中嗯了一聲,道:「很好,我會等你!」
房文烈冷笑道:「你等不著了,我的劍馬上要生飲你的血!」
清冷的斜月高掛在空中,彎彎地有如銀鉤。雪白的霜華顫耀的照射在這片大草原上,將地上移動的人影拖得長長的……
房文烈這時滿面殺機,眉梢上瀰漫著一層煞氣,凜然瞪著雙目,將長劍緩緩舉了起來。他是那麼沉凝,也是那麼小心,劍光一顫,抖出幾個冷寒的劍花,一絲淺笑冷酷地在嘴角上浮現出來,他冰冷地道:「姓石的,我們的事沒辦法了結!」
回天劍客石砥中僅僅淡漠地笑了笑,一隻冷寒如刃的眸子突然射出一股寒芒,嘴角一顫,冷笑道:「房兄,我已放過你好幾次了,這次我不會再留情。因為我不願再對一個沒有人性的人多費心血,你已經是無藥可救!」
「放屁!」房文烈厲聲道:「我房文烈並沒有要你留情,你他媽賣這個情想討好誰?石砥中,今夜血債血還,有多少仇,結多少賬,誰有本事誰就討回來。」
「行!」回天劍客石砥中向前斜跨一步,道:「我非常同意老兄的看法,在這黑白兩道間永遠不能和平共存。我們知道你恨不得殺了我,現在是你最後一次機會,錯過這美好的一夜,你將永遠等不到機會了。」
房文烈心中大顫,只覺對方今夜所說的話是那麼斬釘截鐵,幾乎連通融的餘地都沒有。一股涼意自心底漾起,他不覺看了看自己手中長劍,青濛濛的劍氣飄蕩漾出。
他凶狠地哼了一聲,瞪著石砥中,恨恨地道:「那要看雙方的劫數了!石砥中,這個機會你也僅有一次。看清楚,形勢上對你並不是完全有利!」
幽靈大帝西門熊這時覺得非常不耐煩,他雙目噴火,冷煞地瞪視回天劍客石砥中,憤憤地轉身向房文烈說道:「房兄,你還在等什麼?」
房文烈這時只覺有一股怯意在心底作祟,他濃眉深鎖,斜睨幽靈大帝西門熊一眼,冷冷地道:「西門兄如果有意思,這第一陣讓給你了!」
西門熊一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原先講得好好的,現在你怎可臨時變卦,難道你真讓對方嚇破膽了!」
文法相一看這太不像話了,和對方還沒交鋒,自己人便先鬧內鬥,他氣得全身一顫,面上湧起怒意,冷喝一聲,不悅地對房文烈喝道:「房兄,我們還是按原計行事,你不要再僵持了。」
房文烈可不是個癡兒,他這時雖然惱恨幽靈大帝西門熊,卻不敢得罪這位文先生。他知道文法相的功力猶在自己之上,將來還有許多事情得求他幫忙,如果大家真的鬧翻臉,對自己將是有害無利。他腦海中意念流轉,面上浮出陰沉的笑意,嘿嘿笑道:「文先生的吩咐在下哪敢有違!」
文法相僅是笑了笑,像是大家心照不宣似的,可是幽靈大帝西門熊卻覺得滿不是味兒。他氣得鼻子裡傳出一聲冷哼,對今夜房文烈所給予自己的冷淡,暗暗記在心中。
房文烈恍如不覺一樣,朝回天劍客石砥中嘿地一聲大笑,道:「我們可以動手了。」
回天劍客石砥中淡淡地道:「請呀,我不是在等著閣下嗎?」
房文烈冷哼一聲,怒道:「閣下傢伙還沒亮出來呢!」
石砥中面上神情隨著一冷,陡地罩上一層寒霜。那種冰冷的樣子,使所有人的心頭都不覺一寒,只覺這個男子今夜變了,變得那麼無情。
他不屑地道:「你儘管出手,我不會令閣下失望!」
「嘿!」一聲低喝自房文烈的嘴裡發出,他見回天劍客石砥中那樣自負,頓時有種不平的怒火從心底湧起,身形斜斜一躍,長劍在空中一顫而起。
冷寒的劍刃在空中兜起一個大大的光弧,激起一股寒風,輕靈幻化地朝一代劍神回天劍客石砥中身上攻去。
鏘然一聲輕響飄出,一道流灩如水灑出,回天劍客石砥中在對方寒芒一顫的剎那裡,突然將自己斜插在背上的金鵬墨劍拔了出來,輕靈地一個閃身,便白對方的劍刃之下穿過,揮臂輕輕劈出一劍。
房文烈心中大駭,沒有料到對方的反應如此靈敏,非但輕易避過自己攻擊,還能趁勢揮劍攻至,他全身直凜凜的一顫,閃身飄退五、六步。
猙獰地一笑,道:「閣下果然高明!」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們六詔山的家傳劍怎麼不施出來?幾次動手你連一點長進都沒有,我真不知道六詔山怎會教出你這樣的人來!」
這一罵可將房文烈氣慘了,自從進入江湖之後,他可說是沒有對手,幾次轟轟烈烈的表現,在江湖上總算弄出一點名堂。不但幽靈宮的人對自己有所敬畏,連文法相那樣高手都對他另眼相看。
可是正當自己要步入那頂尖的峰頂時,卻碰上了石砥中,幾次較技自己都落下風,使自己稱霸武林的雄心一籌莫展。
他恨這個世界,恨在這世上為什麼有個石砥中,在他心中時常發出這樣不平的怒吼!
「天生我房文烈,為何又生一個石砥中!」
在他心底含郁不平之氣,激使他設法毀了石砥中。他非常明白,只要回天劍客一死,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再加上那一身罕逢對手的功夫,在武林中闖出一番事業並不是件困難的事。
所以他恨,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有個石砥中。
他氣得幾乎要嘔出血來,目中怒火愈來愈熾,長劍隨手一揮,沉聲喝道:「石砥中,你不要太自負,六詔山的人並不怕你!」
他這時雖然憤怒達到極點,卻絲毫不亂陣腳,暗中將那股怒火強自壓抑下去。沉重地斜馭長劍,尋找空隙,準備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石砥中一見對方這種神情,不覺搖搖頭,黯然長歎一聲,腦海中疾快忖思道:「這樣一個人才,可惜誤入歧途,憑他這身武功,如果用在正途,必可在武林中大放異彩,可惜,可惜!」
他長吸一口氣,道:「房兄,得放手時且放手,你現在走吧!」石砥中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忽然有一種憐才的念頭,他只覺對方年紀尚輕,不該這樣早結束生命,盼望對方能及時念轉,自邪惡的沼泥中脫身出來。
「放手!」
房文烈聞言之後,禁不住仰天一陣狂笑。他猜不出回天劍客石砥中怎會有這麼奇怪的舉動,冷煞的一笑,道:「你說的倒輕鬆,要我放手除非是摘下你的頭!」
凝立在旁的東方剛搖頭長歎,道:「頑石不點頭,你度化不了他的!」
東方萍輕輕道:「砥中,這種人你還跟他談什麼道理!對付他只有以強攻強,在這種情形下,我看你還是收起你的那份悲天憫人之心,他是不會領情的!」
房文烈嘿嘿一笑,道:「還是女人看得透澈,石砥中,她說得不錯,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之間必做個了斷!」
回天劍客石砥中緩緩抬起頭來,望著幽黯的黑夜中的浮雲,冷寒的長劍斜斜撩向空中,冰冷地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房文烈一呆,沒有料到回天劍客石砥中會以這種傲慢不屑的態度對待自己,他有種被愚弄的惱火,氣得厲聲狂笑,長劍斜顫而出,大吼道:「放你媽的屁!」
回天劍客石砥中陡地一個回身,寒著臉道:「這句話將用你的命來抵消!」
劍刃斜飄,房文烈那幻化如虹的一劍已逼臨他的身上。石砥中神情一寒,手中長劍頓時攻了出去。
雙方動作都是迅捷快速,攻防之間全是玄奧博大的式子,只見兩道寒光繚繞顫起,居然分不出哪個是誰?
回天劍客石砥中此刻面上罩著一層薄薄的殺氣,他冷煞地移動身子,長劍緩緩下垂,雙手將劍柄緊緊握住,凜然望著房文烈。
房文烈心神大顫,道:「你!」
石砥中冰冷地道:「達摩三式之下將沒有你逃命的機會!」
這幾個字吐出來,像是幾個連響的巨雷一樣,震撼房文烈的心神。他腦中嗡地一響,神色頓時變得蒼白,畏懼地將長劍上舉,直凜凜地注視石砥中的劍式。
良久,他長吐了口氣,道:「你真要用達摩三式對付我?」
石砥中冷冷地道:「對付你這種人已經不能再談感情了,房大英雄,我給你臉你不要,在下只得狠下心了!」
寒冷的一顫,在那支冷寒的劍刃上泛起一股流灩,濛濛的劍氣迫體生寒,恍如這空氣中沒有一絲生機一樣。
房文烈低沉地大喝一聲,道:「你出手吧!我也要以六詔山的家傳神技,和你周旋到底,看看我們兩個人在劍道上,到底是誰下的功夫深!」
他突然一聲大吼,上身陡地衝了過來,手中長劍化作一縷寒光,迅雷不及掩耳搶身攻出。
回天劍客石砥中對房文烈這種不顧生命的打法,僅僅回以一聲冷笑,他身子神幻地一飄,長劍靈巧地在空中顫了三顫。
「呃!」劍影一晃而逝,空中只傳出一聲痛苦的慘叫聲,一股腥風隨之飄起,房文烈連著奔出幾步,搖搖晃晃仆倒在地上。
在他染滿鮮血的身上只有三處傷口,除了右臂那一劍較輕外,其餘兩劍都是致命傷。股股血水湧洩出來,使這個一身賤骨的邪道煞星都不禁發出哀嚎聲……
他慘痛地大叫一聲,抬起絕望而蒼白的臉,怨毒地望著回天劍客石砥中。他劇烈地喘了兩口氣,道:「你的手法好快!」
石砥中淡淡道:「劍道一門博大深奧,一個人想在這方面下功夫,永遠沒有止境。你雖然在劍上有極深的造詣,可惜用心不正,不能修成……」
房文烈痛苦地道:「我不是說這個,石砥中,我僅是不甘心這樣死在你手裡。你不要太得意,我還有一個哥哥,他會替我報仇,你不會永遠都這樣幸運。」
石砥中眉頭輕鎖,道:「房兄,你知道有一句話曾留傳千古?那就是『仁者無敵』這四個字。一個練劍的人不該只顧滿足自己的私慾,做出不合義理的事。」
房文烈的身子一顫,怒吼道:「我不要聽你的教訓!」
石砥中冷笑道:「在你死前能了悟人生真理,至少可以減輕良心上的負擔,我希望你多想想!」
「嘿!」西門熊低喝一聲,道:「你殺了人還想教訓人,你這算什麼?」
石砥中冷煞也斜睨幽靈大帝西門熊一眼,精光四射,閃顫出一股令人不敢逼視的冷芒,幽靈大帝西門熊只覺通體一顫,不覺倒退兩步。
回天劍客石砥中冷漠地笑道:「西門熊,我就算放過所有的人也不會放過你!」
幽靈大帝西門熊怨恨也怒吼道:「這話該由我老夫來說才對,你連我僅有的一個兒子都不放過,使得他慘死在你劍下,這筆仇我西門熊只要一天活在世上,我就不會忘記向閣下討回這段恩怨,你該曉得我西門熊的手段!」
石砥中見他滿臉都是猙獰怨毒的神情,心中對這個滿身邪惡的老狐狸不禁有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氣,他幾次放過西門熊,都是看在西門婕身上,如果西門熊還有一點靈智,早該洗手向善才對。
可是他非但沒有一絲向善的表現,反而變本加厲愈來愈不像話,石砥中深深體會出,對一個黑道梟雄而言沒有情義可講。
他搖搖頭,寒著臉道:「你兒子所以會有這種下場全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怎麼不檢討自身的罪惡,未免憑武功就能解決一切事情。」
西門熊嘿嘿兩聲乾笑,道:「武功就是真理,我只知道強存弱亡……」
石砥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神劍,道:「這是你們黑道的規矩嗎?老狐狸,你的想法太偏激了,這也許是因為你正是在那種環境裡長大的,看的學的都是為人所不齒的勾當。但我得告訴你,江湖雖大,卻不容許邪惡的人存在,你總有一天會被趕出這個世界,遭到所有的人唾棄!」
「呸!」西門熊輕輕啐了一口,道:「你多大年紀敢妄論老夫的不是!」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年紀雖大卻連個孩童都不如,和你說話等於是對牛彈琴,白費口舌……」
幽靈大帝西門熊當真是給罵慘了,他氣得幾乎想馬上發作,當他正待出手的時候,忽然瞥見房文烈那副受傷後的慘象,心神驟然一顫,面對眼前這個豐朗的男子格外增加了幾分謹慎,他偏著頭向房文烈問道:「房兄,你的傷怎樣?」
房文烈神情淒慘,嘴唇蒼白,輕輕顫抖一下,道:「你還記得我姓房的嗎?」
西門熊一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房文烈急促喘著氣,沙啞地道:「我房文烈都快死了,也沒見你來問問我,現在你倒憐憫起來我來了。西門熊,你的心我早看透了……」
西門熊雙眉一鎖,嘿嘿笑道:「房兄,我們自己人鬧意見,不怕給人家笑話!」
「笑話,哈哈……」
房文烈這時竟不顧自己身上嚴重的傷勢,嘴裡發出一連串大笑,他痛苦的額上直冒汗珠,身子向前動了一動,又目火紅瞪著西門熊,道:「我連死都不在乎,還會怕誰笑我!」
西門熊一怔,道:「至少你不該在我們敵人面前這樣丟人!」
房文烈冷笑道:「西門熊,我們的合作只限於對付石砥中,現在我第一陣已經敗下陣來,也正合你預期的結果。」
呆了一呆,西門熊不解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房文烈冷冷地道:「還不明顯嗎?從開始你就希望我能死在回天劍客石砥中的手上,這樣可以減少你日後的對手,也除去了你心中真正的大害,我沒說錯吧!」
西門熊冷冷地道:「你現在知道太晚了。」
房文烈詭譎地一笑,道:「是太晚了!不過在我和我哥哥分手時,我曾告訴過他如果我遇有不測,要他先殺了西門熊再說。」
西門熊聽得心頭大顫,道:「你為何要和我作對?」
房文烈冷冷地道:「你存殺我之心已不是一天的事,我不得不妨你一著。不過我倒沒想到會死在石砥中手中,而不是死在你手上,可是現在時間太晚了,我哥哥只要一得到我的死訊必會趕來找你,那時你有理也說不清了。西門兄,你是知道我哥哥的手段,對待人比我還要毒辣……」
幽靈大帝西門熊心神大顫,只覺一股涼意自腳根直湧上腦頭後,他深知房登雲的陰毒尤甚於其弟,這個人功夫雖然沒有房文烈高,自己卻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左思右想只覺房文烈給自己留下來的禍患不少,心中一急,道:「這個誤會可大了!」
房文烈長歎一聲,道:「不錯!我也後悔向我哥哥交代這幾話,使他誤會我是死在你手中。西門熊,趁我還沒咽最後一口氣之前,我不得不有所交代,希望能解開我哥哥的誤會。」
西門熊的確不願無緣無故樹此大敵,一聽房文烈嘴裡尚有轉機,精神不由一振,嘿嘿笑道:「房兄,可有什麼安排!」
房文烈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指環,道:「你拿這個去找我哥哥,告訴他我是怎麼死的,我哥哥只要一看到這個指環,他必會問你是怎麼回事……」
西門熊伸手接過這個青玉指環,道:「這有什麼?」
房文烈喘了一口氣,道:「這是我和哥哥的約定,誰只要拿出家傳的指環,必是遇有大難,所以我若非至生死關頭絕不輕易拿出它來。我哥哥一見這個指環在你手中,他就知道我並不是死在你手上,那時這場誤會豈不就迎刃而解。」
西門熊心神一定,嘿嘿笑道:「這個你放心,你就是不吩咐,我也會將你的死訊通知令兄,況且還有這個指環。」他斜睨石砥中一眼,道:「如果今夜不除去石砥中,老夫必親自去見令兄!」
「咚!」他的話聲方逝,房文烈身子突然翻了個身,雙唇微啟,噴出一口血水來,兩隻火紅的眼睛一閉,頓時氣絕死去。
西門熊一呆,道:「房兄,房兄!」
文法相身形斜移過來,冷冷地道:「死了!你叫他也不會再醒了。」
幽靈大帝西門熊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老江湖,可是當他看見自己同類的人這樣死去之時,心裡也不禁有點感傷,感傷世事多變,昨日還是個生龍活虎的年輕人,今日卻這樣謝世,人生禍福不定。
他冷漠地瞪視石砥中一眼,道:「你現在得意了吧!」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你不更滿意嗎?替你除去一個心腹大患,這在你可能是求之不得,西門熊,你的用心我很清楚。」
石砥中陰沉地哼了一聲,道:「我們之間的事也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決的,石砥中,今夜我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回天劍客瞥了房文烈的屍體一眼,道:「你不怕步房文烈的後塵嗎?」
幽靈大帝西門熊全身顫抖,只覺對方冷漠得沒有一絲情意,所吐出來的話是那麼低沉有勁。
他以求助的目光看了文法相一眼,道:「文兄,我們的計劃不能不有所變動了。」
文法相冷笑道:「你的計劃沒有一次是有用的!」
幽靈大帝西門熊一愕,道:「文兄,你怎麼說出這種話?」
文法相冷冷地道:「房文烈是怎麼死的,他人雖然有欠忠厚,到底也是你請來的幫手,你非但沒有立時替他報仇,反而在這裡拖延時間,我今天總算認識你了!」
西門熊可沒料到文法相會突然和他翻臉,他呆了一呆,始終想不出文法相為何會對自己這樣反感。他哪知文法相眼見房文烈死去,而西門熊竟沒有絲毫表示,他心想和幽靈大帝西門熊這種人交往,根本沒有感情可言,若是今夜自己死在這裡,豈不也和房文烈所得到的結果一樣。
西門熊的確不愧是個詭譎的老江湖,他一見苗頭不對,立時將話鋒一轉,嘿嘿乾笑兩聲,道:「文兄,你不要誤會,我西門熊再沒有情義也不會讓房文烈這樣白白死去,嘿嘿,你瞧我的了!」
他伸手掣出背上的長劍,在空中輕輕一抖,連續顫出七、八個劍花。這老小子還真有一套,僅僅露出這一手,就顯示出功力深厚。
他雙目一寒,大喝道:「石砥中,我們的事可以了結了!」
東方剛雙眉緊皺,身形斜躍而來,冷冷地道:「西門熊,你也是個成名露臉的人物,怎麼這樣不要臉,竟會施出車輪戰,你如果有興趣我東方剛陪你玩幾招如何?」
幽靈大帝西門熊冷冷地道:「現在還沒輪到你,閣下可以先在旁邊涼快涼快,等我們的事解決之後,自然會給閣下一點東西看看。」
東方剛冷哼一聲,道:「只要我東方剛在這裡,就不容許你們這樣囂張!」
文法相緩緩移動身子,朝天龍大帝東方剛逼來,他滿面不屑之色,嘴角一哂,冷冷地道:「閣下滾到一邊去!」東方剛一愣,沒料到江湖上竟有人敢這樣對待自己,他聞言大怒,幾乎立時要發作出來,深吸一口氣,道:「文先生這句話就太不客氣了。」
東方玉和東方萍可沒有這樣好的修養,兄妹兩人一見文法相對自己父親不敬,頓時氣得忍受不了,一晃身形,俱欲拔出劍來。
這些動作全落進天龍大帝東方剛的眼裡,他急忙示意不准,東方玉和東方萍只得含怒退回,但兩個人卻恨恨地瞪著文法相。
文法相冷漠地道:「東方剛,我文法相一生最恨人家多管閒事,你身為一代之宗,連這點檢點不知道,我看你的功夫也白練了。」
東方剛苦笑道:「文先生今夜是有意指教了。」
文法相嗯了一聲,道:「指教倒是不敢,只不過是告訴你一點做人的道理。」
東方剛涵養再好,也不能忍受對方一再反唇嘲譏,他氣得全身顫抖,伸手捋了一下頷下鬍髯,道:「想不到我東方剛年紀這般大了,還有人來教訓我,文先生,老夫只好向閣下討教了?」
文法相絲毫也不覺得過火,他完全是以一派宗師的身份自居,冷冷地一笑,緩緩將身上的長袍脫下,露出一身青藍色緊身武土裝。他將那長袍向草地上一擲,悠閒地看了天龍大帝東方剛一眼,冷冰地說道:「你既然不識抬舉,我只好拿出一點功夫給你瞧瞧,否則你不會知道這世界有多大,還以為僅有你東方剛一個人!」
東方剛見這個姓文的這樣沉著,深知對方是個大行家,他沒有一絲輕敵之心,急忙將全身真氣運轉一匝,長吸一口氣,凝重地道:「文先生,你嘴上最好留點德!」
文法相冷冷地道:「對於你,我根本不需要客氣。東方剛,你要表現的高明一點,可不要像個娘們一樣!」
東方萍看不順眼文法相的狂態,氣叱道:「爹!你還跟他客氣什麼,這種人只會嘴上佔便宜,手底下功夫可不見得怎麼樣?爹如果不願動手,讓女兒給你出這口怨氣!」
東方剛回頭怒叱道:「萍萍!不得胡說!」
文法相詭譎地一笑,道:「令嬡不但人長得漂亮,嘴皮子本領也不差,上次在半掩山上,我姓文的還差點栽在她手裡呢!」
東方剛客氣地一拱手,道:「小女不懂事,文先生不要介意!」
文法相一再拿話相激,主要是想將天龍大帝東方剛激怒。這時一見東方剛非但沒有發怒,始終含笑有禮,他雖然這樣狂傲,也不禁對東方剛這種獨到的修養感到敬佩,心中凜然,頓時曉得今夜可碰上勁敵了。
他冷煞地一笑,道:「你好像比上次又高明了不少!」
東方剛黯然道:「你文先生的功夫,老夫東方剛十分佩服。我不是在恭維你,以你這種身手,早不該再涉身武林了。」
文法相嘿嘿一笑,道:「你倒來教訓我了!東方剛,我們年紀都這麼大了,動刀動槍是年輕人的事情,我看我們還是空手對上幾招吧!」
東方剛凝重地道:「文先生有興趣,老夫只得奉陪。」
文法相神情突然一凜,道:「你不要盡量討好我,我不會因你幾句話而對你留情,東方剛,你要知道這可是一場生死較量。」
東方剛搖頭道:「我不懂文先生存的是什麼心?」
文法相沉思一會,莊重地道:「你東方剛在中原是公認的一代宗師,單打獨鬥還沒遭過敗績,我文法相看你也逍遙不少時間了,想將你『天龍大帝』那四個字給摘下來,也好讓別人出出頭了。」
東方剛心中一痛,氣得幾乎要吐出血來,他根本沒有想到文法相是存心來砸自己這塊招牌,雙眉深鎖,自眉心中透出一股隱隱殺意。
他冷冷地道:「文先生只要有本事,老夫願意讓給你。」
文法相嘿嘿笑道:「你要保也保不住了!」
他身形恍如綿絮輕靈一飄,陡地躍了過來,右掌在空中幻化地一掄,沒有人看出他是怎麼出手的,一連七、八掌,幾乎同時攻到東方剛的身上。
東方剛心中大寒,身形疾掠而起,隨著對方的掌勢也連揮出十幾掌,雙方的動作都是快得使人看不清誰是誰,只覺兩個人倏分倏合,進激的掌勁比山崩地裂還要凌厲,在空中響起風嘯雷鳴,誰也看不出他們共換了幾招。
「砰!」一聲大響傳了開來,兩個人身形突然一分,各自凝立在地上不言不動,俱是在輕輕喘息。
東方剛嘴唇發紫,喘了兩口氣,道:「文先生果然高明,老夫這個牌子從今取消。」
文法相冷冷地道:「你還算聰明,江湖上從今日起再也沒有天龍大帝這號人物了。」
東方剛慘然一笑,道:「我這塊牌子是砸了,可是我並沒有說我們之間這樣簡單的就算了,只要我有能力,會向文先生討回面子!」
他長歎一口氣,回頭看了他的兒女一眼,道:「你們跟我走吧,爹太丟人了!」
東方萍一呆,眸中閃出淚影,道:「爹!你不能這樣撤手就走!」
東方剛黯然搖頭,苦笑道:「你難道還看不出爹的意思,我已經沒有臉再留在這裡了,你們兄妹跟我回去,我有幾件事要交代你們,將來洗刷這個恥辱的責任恐怕要落在玉兒身上了。」
他落寞地一聲長歎,邁著沉重的步子,踽踽向前行去,東方玉心情沉重地隨著他父親離去。
石砥中看出事情有點不對,忙道:「萍萍!跟你爹回去吧,令尊還有事要吩咐呢!」
東方萍淒苦地道:「砥中,你得小心應付!」
她這時心情玄亂,見父親那種傷心的樣子,就像是自己受到傷害一樣痛苦,她瞥了石砥中一眼才閃身奔去。
「呃!」文法相等東方剛父子甫一離去,突然痛吟一聲,強口噴出一口鮮血,他看了幽靈大帝西門熊一眼,道:「西門兄,我們也該罷手了!」
「什麼?」西門熊一呆,道:「你要我就這樣放手?」
文法相冷冷地道:「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能動手嗎?聰明點,看清楚眼前的形勢,也許你還能多活幾年。」
西門熊猶不死心地道:「我們還有人,那些弟兄可以一用。」
文法相冷笑道:「幽靈宮那群飯桶只能嚇唬嚇唬人,要是真正動起手來沒有一個有用,我言盡於此,咱們再見了。」
西門熊哪料到這樣收場,他見文法相一個人飄身而去,不禁氣得髮髯直豎,怒吼道:「好!你們都不管,我一個人來辦好了!」
回天劍客石砥中也沒想到文法相會中途抽腿,他愣了愣,知道西門熊在江湖上不會再發生什麼影響力,朗聲一笑,道:「西門熊,你今夜可是黔驢技盡了!」
西門熊冷笑道:「我還要孤注一擲,石砥中,沒到最後關頭,誰也料不出誰輸誰贏!」
他緩緩抬起手來,在空中重重揮出一掌,霎時四面八方湧出幾十條黑影,向這裡奔了過來。
石砥中冷冷地道:「西門熊!你若再不知進退,這裡將是你命喪之地。認清楚一點,這是最後一次機會,錯過今夜,你將永遠不會再有活命的機會。」
幽靈大帝西門熊瞥了四處羅列的幽靈宮高手一眼,突然心神一顫,詫異地吼道:「你們在搗什麼鬼?」
這群幽靈宮的高手驟見幽靈大帝西門熊這樣憤怒地望著他們直吼,俱嚇得沒有一個敢吭出聲來,像一群待宰割的羔羊,顫悚地凝立在地上。
西門熊回頭怒叫道:「吳漢!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幽靈宮新上任的統領吳漢白人叢中緩緩走出來,他驚懼地望著幽靈大帝西門熊,恭身道:「宮主不要生氣,這全是文先生的意思,他要小的將所有人的兵刃取出,不准帶傢伙來這裡,他說這樣不但可以減少傷亡,還可救宮主一條命……」
他說著拿出一封信,道:「還有這個要小的交給你!」
「混蛋!」西門熊氣得當真七竅生煙,怒叱一聲,伸手將那封信搶過來,拆開一看,只看上面僅有幾個黑字:「回頭是岸,我已覺悟了。」
幽靈大帝沒有說話,他怔怔地在地上呆立一會,連回天劍客石砥中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乾澀的嘴唇輕輕顫動,喃喃低語道:「回頭是岸,哼!我兒子那條命難道這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