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眼金雕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崑崙劫難
    西門熊仰天一聲厲笑,身形在地上一轉,隨著七絕神君往玉柱峰頂上馳去。

    兩個身影在山林中,相繼而馳。

    快如一陣輕煙,一閃而逝。

    玉柱峰頂終年積雪,在枯瘦的樹枝上,掛著片片雪花,反射出清麗的銀芒,使得晨初的燭焰顯得更柔和了。

    雪白的山崖上,這時站著兩個相對的人影,兩人稍沾即走,各人臉上都是凝重異常,每出一掌都是那麼費力與遲緩,看來有如兒戲一般。

    殊不知這正是兩個江湖頂尖高手的內力相拼,每一出手都有致人於死命的嚴重。

    七絕神君大喝一聲,斜斜移出了一掌,西門熊低喝一聲,徐徐地運掌拂動了一下,兩人出掌都是緩慢異常,恍如極端的吃力。

    壇月大師和本無禪師見倆人連連鬥了二百餘招,尚未分出勝負,直急得雙手緊搓,胸襟呈汗。

    本無禪師低宣一聲佛號,急道:「這樣下去何時方了,魔劫,魔劫,本門不幸連遭血劫,神君雖然功力蓋世,但與西門熊相較,還是有一截之差,不知他尚能支持多久呢?」

    壇月大師滿臉愁容,道:「掌門人,萬一神君不敵時,老夫拼了這把骨頭也要和幽靈大帝周旋到底。」

    本無禪師歎道:「我倆就是全加上去也不是西門熊的對手,況且我們也不能以三對一,除非……」

    壇月見掌門人神色有異,疑道:「掌門人,你有什麼事嗎?」

    「唉!」本無禪師低歎道:「我似乎預感石砥中會來,但那一線希望太渺茫了,不知現在他流落在何方呢?」

    壇月雙掌一拍,道:「對,假如石砥中趕來,就不怕西門熊了。」

    正在這時,玉虛宮那頭忽然傳來數聲慘厲的長嗥,本無禪師和壇月大師面色一變,身形陡然一震。

    只聽西門熊哈哈大笑,道:「我的幽靈騎士到了。」

    七絕神君額上汗珠滾落,攻勢已不如先前那般凌厲。

    他怒笑一聲,沉猛地擊出一掌,道:「幽靈騎士算得了什麼?來來來,西門熊,有種你便使出『五雷訣印』來,我倆比比准的道行高……」

    要知「五雷訣印」功夫最是消耗體力,西門熊已經折騰一夜,真力消耗過甚,他驟然遇上這麼一個江湖高手,也不敢隨便擊出護身神功,要留待緊急時才用。

    正因為這樣,七絕神君才能和他打成平手,否則七絕神君定然無法超過五百招,便得落敗。

    本無禪師一聽幽靈騎士,心中頓時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唯恐宮中弟子死傷太多,急忙往山下奔去。

    「壇月,你留在這裡,我去接迎來人。」

    壇月大師目中含淚,道:「掌門,你要小心呀!」

    本無禪師悲傷地低歎一聲,施出崑崙心法,往玉虛宮電馳而去,眨眼來至宮前。

    「掌門人!」靈水、靈土兩人滿身血污,倒提長劍電奔過來,身形未至,已先仆倒地上。

    本無禪師一見自己宮中弟子死傷大半,簡直是目眥欲裂。

    他面色鐵青,白髯飄拂,根根倒豎而起,仰天一聲厲笑,道:「人呢!」

    靈水喘著氣道:「在宮中。」

    本無禪師大喝一聲,一腳踢開身前的一塊巨石,立時裂成粉屑,揚散空中,空谷中蕩起巨大的回音。

    驀地裡,轟然一聲震天巨響,只見一個少年拉著一個少女,率領六個黑衣巨漢,風轉而來。

    那少年一指本無禪師,道:「你大概就是崑崙掌門吧!」

    本無禪師怒笑道:「不錯。」

    「我爹在哪裡?」那少年怒叱道:「快說,說晚了?我西門奇可要你的命。」

    本無禪師見西門熊之子也這般目中無人,不禁氣得通身一顫,他怒極仰天一聲大笑,厲道:「小子,你少狂!」

    這個佛門高僧因見崑崙山上血流成渠,不禁動了殺念,他大喝一聲,五指陡然飛出,一大片繽紛的掌影,挾著冷颼颼的寒風,奔向西門奇的面門。

    西門奇心裡一冷,忙鬆了羅盈的手,腳下一滑,退出三尺,左掌疾然擋住面門,右掌斜劈而出,揚起一片掌影迎了上去。

    「啪」地一聲,雙掌交擊一起,西門奇突覺對方掌上湧起層層潛力,震得自己身子竟然站立不穩,只得退了半步。

    本無禪師一掌得手,他身子一轉,順勢左掌翻出,拍向對方臉上……

    西門奇這時羞憤交集,他見漫天的掌影又輕飄飄地遞到面門,來勢竟然怪速絕倫,於是只得身子一沉,右手食指圈起。向外一彈——

    本無禪師左掌拍出之際,眼見對方已經不及閃避,手掌眼見要拍到對方俊秀的臉上,突地見對方手指提起,圈指彈出之間,一縷尖銳的風聲,逕奔自己手腕的腕脈要穴,他心裡一凜,忙收掌而退。

    西門奇得意地一聲大笑,道:「老禿驢,你把我爹藏到哪裡去了?」

    本無禪師一語不發,只是怒視著對方臉上。

    西門奇冷哼了一聲,突地拿出一隻銀哨,目中含有詭異的神色,笑道:「你再不說,我可要幽靈騎士取你狗命了。」

    說著便把那個銀哨輕輕地撮在嘴上,冷酷地望著本無禪師,顯而易見,他想以幽靈騎士威脅這位高人了。

    羅盈這時忽地怒叱道:「你再以幽靈騎士殺人,我就不理你了。」

    西門奇那種凶煞的樣子,不知怎地一見羅盈嗔怒生威,那股凶暴之氣,忽地一斂,立刻換了一副笑盈盈的樣子,癡望這個少女。

    他哈哈一笑,道:「你怕殺人!」

    羅盈眸中閃動著幽怨至極的神色,面色冷漠異常,她冷冷地道:「我並不是怕殺人,實在是厭惡你操縱這些沒有人性的東西去傷人,你呀!永遠沒有石砥中那樣磊落的胸襟。」

    西門奇一聽羅盈又提起石砥中,臉上立刻顯現忿然之色,他冷哼道:「又是石砥中,你把他看成神,我卻看他連狗都不如。」

    羅盈花容一變,眸中含著淚水,怒道:「你敢罵他!」

    只見她玉掌一抬,就要往西門奇臉上摑去,但她掌勢抬起又緩緩放了下來,只是低聲一歎……

    西門奇見她忽然發怒,那種怒意未消、薄嗔的樣子又是另一樣美的表現,他心中一蕩,賠笑道:「你真美!」

    羅盈怒哼了一聲,移轉臻首,望了本無禪師一眼,而本無禪師這時也正迷惑地瞧著她。

    本無禪師低宣一聲佛號,道:「女檀越也認識石砥中?」

    羅盈眼中一亮,欣然道:「是啊,大師莫非知道他的行蹤?」

    本無禪師默然搖搖頭,他心中憂慮,本以為羅盈會告訴他石砥中的去處,哪知她倒反問了自己。

    羅盈失望地啊了一聲,道:「原來你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西門奇見羅盈忽然和本無禪師攀上交情來了,目中立時閃動一縷凶色,他一拉羅盈的手,道:「誰叫你和他說話。」

    「不要你管!」羅盈怒氣沖沖地道:「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

    西門奇氣得一呆,狠命地往地上擊了一掌,泥花飛濺,地上立刻陷出了一個大坑,羅盈秀眉上挑,負氣地往山下行去。

    倏地,自玉柱峰頂飄下來一聲鏗鏘的琴韻,只見大地搖晃,山上草木搖晃,震得松枝林葉簌簌掉落地上,飄舞在半空之中。

    羅盈心神一震,回首道:「大師,山頂上是誰在撫琴?」

    本無禪師不敢謊言,囁嚅地道:「是七絕神君和西門熊在玉柱峰頂拚鬥,他倆已經鬥了不少時候了,唉!」

    西門奇一聽爹爹在玉柱峰上,登時大喜,趕忙握住羅盈的手,吹了一聲口哨,往山頂上奔去,而那六個目光渙散的黑衣大漢也緊緊隨在他的身後追去。

    本無禪師這時竟然不知阻擋他們離去,他目光散亂,恍如大病未癒似的,歪歪斜斜地走了幾步,忽然像記起什麼似的,急忙高聲叫道:「姑娘你回來,那琴韻會傷人的……」

    靈水和靈土站起身來,一見掌門人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同時大驚,駭問道:「掌門,你怎麼啦?」

    本無禪師搖搖手,道:「沒什麼,我只感到全身無力,好像老了許多年……」

    他哪知因眼見門中弟子死傷慘重,血染崑崙,傷心之下,真氣逆轉,又被七絕神君琴韻暗傷,真氣無法回歸丹田,這正是走火入魔的現象。

    靈土搖著頭道:「不會呀,掌門人功力高絕,又習得是正宗神功,怎會在一瞬間就病了,莫非掌門人暗疾發作……」

    本無禪師淒然道:「胡說,我歇歇就好了。」

    此時,山下忽然傳來了一聲清越的馬嘶,本無禪師精神一振,極目眺望,一道紅影恍如紅光一閃,電掣而來。

    靈水、靈土同時看到一個軒眉劍目的英風少年端坐馬上,那熟悉的輪廓,赤紅的汗血馬,不正是石砥中特有的標幟嗎?

    靈水歡呼道:「掌門,石砥中回山了。」

    「石砥中回山了。」

    本無禪師身子恍如觸電般地一震,那逸散的目光這時竟然漸漸凝聚起來,他低啊了一聲,愴然地往前迎去。

    石砥中策馬如飛,遠遠地他已看到本無禪師了。

    一路行來,他看見滿地屍首,心中正自酸楚,本無禪師迎來,石砥中不禁歡呼一聲,飄身下馬。

    當他一眼瞥見本無禪師那種無神的樣子時,石砥中心中陡然往下一沉,緊握住本無禪師的手,道:「掌門人,你好!」

    本無禪師身軀泛起微微抖顫,低歎道:「你終於回來了,盼望你回山已不止一天了,可惜你來晚一步,否則山上不會遭到這場凶災……」

    顯然這個老禪師把石砥中看為神人,石砥中心中一陣難過,目中閃動著淚光,他自責地道:「都是我不好,路上耽擱了不少時日,掌門人,你放心,我會替宮中弟子報仇的,哼,西門熊那個老傢伙——」

    「你都知道了。」本無禪師雙目泛淚,道:「西門熊還在山頂上和七絕神君大戰呢!」

    石砥中目中立刻閃過一絲仇恨的烈火,長笑一聲,身子倏然而起,他拉著本無禪師,道:

    「走,我們報仇去!」

    哪知本無禪師全身一顫,身軀忽然萎頓下去。

    石砥中不覺大吃一驚,忙跳落地上,道:「掌門人,你怎麼啦?」

    本無禪師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怎麼一回事,身體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石砥中暗中一駭,腦際頓時陷於沉思之中。

    他想一個練武人斷不會突然生起病來,否則必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他左右一想,忙伸掌抵住本無禪師的「命門穴」上。

    石砥中只覺本無禪師體內真氣流竄,倒流入經脈之中,真力凝而不聚,慢慢地往外散去,他驚道:「走火入魔,走火入魔!」

    他不敢怠慢,立時憂心如焚,忙不迭疾點本無禪師的七十二穴,倒鎖十二經脈,他驀然憶起「將軍記事」中的「瑜珈療傷術」,忙把真訣傳授給本無禪師。

    本無禪師感激地一笑,運起了「瑜珈術」暗自提聚真力,靈台淨明,達於無人無我之境界。

    石砥中自地上拾起十二個小石頭,在本無禪師四周擺出一個陣勢,又在靈水、靈土的耳邊說了幾句話,便飄往玉柱峰頂飛去。

    他方走近頂崖上,便見幽靈大帝西門熊和西門奇等端坐在地上調息,而羅盈正焦急地望著打鬥之人。

    他又望見壇月大師嘴角溢血,跌坐在地上,而七絕神君氣喘吁吁地正拼著真力和六個幽靈騎士動手,雙方打得甚是劇烈,七絕神君已有不支的現象。

    七絕神君身上衣衫凌亂,道袍上被劍刃削得條條而碎,他此刻只有招架之功,沒有回手之力,直氣得他在陣中大罵道:「西門熊,你這龜孫子,有本事和本君再戰上一千回合,以這些死玩藝來,本君實在難忍這一口氣。」

    西門熊驀地睜目,嘿嘿笑道:「柴老兒,你打敗他們再跟我打不遲。」

    石砥中愈看愈怒,正待發作,西門熊也已發現他上來了。

    西門熊心中一顫,道:「石砥中,你也來了。」

    石砥中目泛血絲,怒道:「我來取你的狗命。」

    西門熊心中一震,腦中電閃忖道:「此刻我體內真力和七絕神君拚鬥時已將耗盡,若再和這小子動上手,准敗無疑……」

    西門熊老奸巨猾,形勢分明,他嘿嘿笑道:「石砥中,我倆先都別急,等那柴老兒送終之時,我請你試試幽靈騎士的滋味如何?」

    羅盈見石砥中來了,她眸中淚光隱然,肚子裡似乎有許多話要說,薄唇微啟,顫聲叫道:

    「砥中。」

    正在此時,石砥中突然大喝一聲,晃身而上。

    但見他身形美妙地轉了兩匝,然後直瀉而下,掌影重疊,有如夜空流星似的,落向幽靈騎士的身上。

    他來勢如電,飛身竟達七丈之外,聲勢驚人之至,是以場中各人都嚇得一愣,想不到他會有這樣高的功力。

    七絕神君正感壓力奇重,突見石砥中自天而降,不由大喜,抽空把手中玉琴的琴弦撥弄一下,錚的一聲響起,那些靈騎士身形竟全都一緩。

    轟隆一聲巨響,石砥中的浩瀚至極的奇強掌勁,擊得兩個幽靈騎士往外翻去,跌在數丈之外。

    但那兩個幽靈騎士馬上又如閃電般地撲過來,其勢如電,恍如不曾受傷一般,看得場中各人俱是一愣。

    石砥中正感到奇惑之際,壇月大師暴喝道:「砥中,接劍。」

    一縷白光挾著一縷輕銳的聲響,從壇月大師的手中脫手飛來。

    石砥中伸手接劍躍進陣中,他見七絕神君功力雖高,霸道無倫,但強勁中顯得柔軟無力,他知道七絕神君一生愛名,不肯就此退下。

    他忙一振長劍,道:「神君,你且退下。」

    「好!」七絕神君逼出一掌,道:「你要小心,這些死人不好鬥。」

    石砥中低哼一聲,劍勢一挽,衣袍自內而外隆隆地鼓了起來,雙眉一緊,嘴間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他自進入幽靈騎士陣中,便感到一股絕大的劍氣自這些黑衣大漢劍中緩緩射出晃如一塊千斤巨石重重地壓住他的心穴。

    他已有上次的經驗,知道這些喪失本性的高手手段狠辣,但因為人所操縱,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卻破除他們唯有發出無比厲害的劍罡。

    於是,他大喝一聲:「看劍!」

    西門奇忙吹起銀哨,嘟嘟聲中,那些幽靈騎士忙不迭地往後散了開來。

    石砥中鄙夷地一笑,運劍一轉,只聽兩聲慘哼,已有兩個幽靈騎士,倒於血泊之中。

    西門熊氣得暴跳如雷,喝道:「你敢傷我幽靈騎士!」

    石砥中運劍平胸,傲然道:「我還敢殺了你!」

    西門熊怒火高熾,厲聲道:「小子,上次饒你不死,你倒吃了豹子膽了。」

    西門奇這時一領長劍,道:「爹爹,殺了他。」

    西門熊心中另有打算,搖搖頭道:「今日不是時候,等到時日到了,為父的自然會將他殺死。」

    這個詭譎的老江湖自知體內真力不繼,難和石砥中硬拚,不覺起了去意,領著幽靈騎士往山下走去。

    石砥中一眼瞥見羅盈和西門奇兩人站在一起,心中立時泛起無限慨歎,他低聲一歎道:

    「西門熊,你回來。」

    西門熊回首怒道:「小子,你別自視太高,老夫可不是怕你才走,要打我們不妨找個地方好好比一下……」

    石砥中正待跨身施劍,七絕神君突地睜開眼睛,緩緩道:「砥中,放他走吧!」

    西門熊嘿嘿一聲長笑,身形躍起往山下電射而去。

    西門奇走了兩步,見羅盈身形未動,依然癡癡地望著石砥中,不覺大怒道:「羅盈,你不走嗎?」

    羅盈充耳不聞,眸子裡閃動著一種難以覺察的情意,深深地投落在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笑道:「羅姑娘,你好。」

    羅盈全身一顫,柔弱的嬌軀一顫,眼中浮現淚光,幽怨地長歎一聲,道:「你也好。」

    她只能說出語意深長的短短幾個字,因為她覺得已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一道無形的隔閡,使得兩人的距離愈拉愈遠,漸漸有一種陌生人的感覺。

    西門奇一拉羅盈的手臂,怒道:「你如果再敢和他說一句話,我就……」

    石砥中劍眉往上一軒,道:「你算什麼東西,在這裡耀武揚威?」

    西門奇目中凶光浮現,但他卻不敢輕易發作,因為眼前高手無一是好惹的,自己只要一動怒,恐怕就不能活著離開崑崙。

    他嘿嘿一笑,道:「石砥中,我們走著瞧。」

    只見他身形在空中轉了一匝,舍下羅盈朝玉柱峰下躍去,他走得絕決異常,竟沒有回過一次頭。

    羅盈淒然一笑,道:「石公子,我也要走了。」

    石砥中眼中掠過一片黯然的神色,揮了揮手,道:「再會了!」

    敢情他忽然想起羅盈和西門奇親暱在一起,善惡不分,內心裡突地對羅盈冷漠起來。

    當然他不會知道羅盈和西門奇的關係不比尋常,兩人雖然沒有愛意,但羅盈已落入他的圈套之中了。

    羅盈嘴唇動了一下,低低幽怨一歎,掠了掠額前的一綹黑髮,舉起沉重的步子邁下山去……

    石砥中望著她的背影暗暗地搖了搖頭,忖道:「她怎麼這樣孤獨?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七絕神君身形一抖而起,哈哈笑道:「砥中,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石砥中苦笑一下,道:「前輩不要開玩笑了。」

    山下突地響起一聲長嘯,隨著看到兩條人影恍如天馬行空,疾馳而至。

    只聽見一個嬌柔的聲音道:「爹爹,那些人好可怕呀!」

    「那些人神智已失,只是一些傀儡而已!」

    石砥中眼前一亮,一個熟悉無比的俏麗影子已出現在他的眼前。

    頓時,他心頭一陣悸動……

    七絕神君驚呼道:「天龍大帝……」

    凜冽的寒風刮過,樹枝顫抖著,但卻抖不落樹上的積雪,那光禿禿的枝桿,仍自苦苦掙扎著……

    東方萍那雙含著盈盈淚水的美眸,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她癡癡地望著日思夜念的年輕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深深地注視他的臉龐……

    石砥中彷彿受到什麼震撼似的,身軀微微地抖顫了一下,那幽怨的目光,好似要看穿他的心……

    他發覺東方萍的眸子裡噙著晶瑩的淚珠,但她卻強自忍耐不使它掉落下來,那種強自遏止住自己感情奔放的痛苦,在她面容上表露出來……

    石砥中心中彷彿是被尖銳的鋼針戳了一下,他嘶啞地低低一笑,痛苦地吼道:「萍萍!」

    東方萍渾身微微顫抖,原本略帶紅暈的雙靨,這時突然現出蒼白的顏色,她終究忍受不了心底郁藏的那股情感,兩顆潔瑩的淚珠奪眶而出。

    她顫嬌地道:「砥中!」

    她張開了兩隻如蛇般的玉臂,朝石砥中的懷裡撲了過來。

    這一剎那,石砥中恍如脫離了這個世界。

    他只覺得一陣春風拂過,東方萍已投進他的懷抱……

    於是兩人緊緊地摟著,唯恐再分開。

    兩顆心在這剎那!似乎又溶成一顆了。

    那隱藏的情感,好似洶湧的江水,無遏止地奔流著……

    「萍萍!」

    「砥中!」

    輕聲的呼喚,抒發兩人的銘骨相思。

    所以兩人都不願再開口了,這時無聲的沉醉,遠比有聲的低訴還要纏綿感人,只是略帶幾絲淒涼。

    緊緊地!緊緊地!兩人都忘了身在何處。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兩人突然被一聲如雷的沉喝驚醒過來,只見東方剛鐵青著臉行來。

    東方剛怒喝道:「萍萍!」

    東方萍的身軀泛起一陣劇烈的驚顫,她恍如看見一隻惡猛的老虎向她撲來,她閃移躲避。

    她依戀不捨地自石砥中懷裡掙扎出來,滿面的淚痕掩去了臉上明朗的光輝,她驚顫地道:

    「爹爹!」

    東方剛抓住她的滿頭長髮,恨恨地道:「賤丫頭,東方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東方萍痛得幾乎暈厥了過去,她嬌柔地一聲低沉的驚呼,身體搖搖晃晃往地上倒去。

    東方剛輕輕地扶住她的身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瞪得她花容失色……

    七絕神君突然大喝道:「東方剛,你敢再碰那小妞一下,柴倫必拚命和你再戰三百回合……」

    東方剛恨恨地道:「柴老鬼,這裡沒有你的事,最好讓得遠遠的。」

    「咄!」七絕神君大怒道:「東方剛,你敢小覷本……」

    他「君」字尚未說出,便身子一晃,欺進天龍大帝東方剛的身旁,探手一抓,直扣對方「肩井穴」。

    東方剛見七絕神君,說打就打,急忙間,他身形一挫,雙掌連環劈出,只見掌影層層湧出。

    七絕神君冷笑一聲,足下輕輕一移,便自讓開那驚濤駭浪似的三掌,但他的衣袍卻被猛烈的掌風吹得嘩嘩作響,幾乎要破裂開來。

    東方剛面容略略一變,他冷哼一聲,左手一轉,往七絕神君身前徐徐地推了一掌,霎時只見白色的氣柱自他掌心冒出。

    七絕神君腳下一滑,如遇鬼魅般的退了十步之外,他喊道:「你也嘗嘗這個!」

    只見他運起右臂一抖,手中的那個古琴忽然凌空掠起,空中立時傳來「錚」的一響……

    東方剛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顫,已如影附形地跟隨而進,原式不變地往七絕神君胸前印過去。

    斜陽下,七絕神君身形騰空,錚錚三響,右掌掄起一片掌影,現出一道道弧線,霎時便自避過東方剛襲來的掌勁。

    東方剛哈哈一笑,道:「神君的『千山掌法』確屬一絕,只是……」

    他深吸一口氣,單掌一旋,瀟灑已極地揮出一掌。

    七絕神君只覺微風颯然,突地一股窒人的雄厚力道壓上身來,他心中大驚,沉掌、吸氣,盡提丹田真力,平拍而出,掌心外吐,一股迴旋的氣勁劈出。

    「砰!」

    一聲巨響,七絕神君輕哼一聲,身子倏然而退,雙目怒睜,忙坐在地上調息起來。

    東方剛冷冷地道:「承讓,閣下許多年來也只不過如此。」

    七絕神君一聽大怒,自地上躍了起來,喝道:「你也進步不了多少,有種再接我一掌。」

    他正要揮掌擊去,忽見東方剛身後的東方萍向他擺了擺手,七絕神君仰天一聲長笑,雙掌緩緩放了下來。

    東方剛知道七絕神君脾氣暴烈如火,這時忽見他自動放下掌來,不禁十分詫異,他心裡忖道:「柴老兒,這幾年果然不錯,竟連火氣也練得小了不少,這與他當年那種剛烈的個性實在是差別太大了……」

    忖念未了,身形電快地往石砥中身前欺了過去。

    東方萍正和石砥中相依偎在一起,一見爹爹舍下七絕神君欺身而來,她嚇得渾身一顫,眸中噙淚,身軀緩緩地向前迎去。

    她淒苦地一笑,道:「爹爹!」

    東方剛見東方萍那種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裡也是一酸,眼眶裡淚影一閃而近,強自忍下自己老年的哀傷。

    他的雙目凝聚在東方萍的臉上,只見她那略顯愁容的玉面上掛著條條淚痕,他不覺得想起了那逝去的妻子,臨終前不正也是這種令人心酸的模樣嗎?

    眼前一幕幕前塵往事,歷歷如畫地浮現在這個悲傷的老人的腦海之中。

    他恍似聽見遠在天國老妻,責備他的聲音,如夢如幻地在他耳際響了起來:「萍兒是我最鍾愛的女兒,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地照顧她嗎?怎麼今天這樣虐待她呢!」

    「你我雖然陰陽相隔,但我卻時時陪伴在你的身邊,因為我愛你,但也更愛我們的女兒……剛剛你這樣做我是會生氣的。」

    東方剛望著天邊悠悠的浮雲,喃喃地道:「我是錯了,若萍請原諒我……」

    他深深地自責,身體都有些微微的顫抖,只見他目中隱含淚光,嘴中喃喃自語不知說些什麼?

    一陣冷風吹來,使得東方剛的神智不由一清,他低低地長歎一聲,慈愛地道:「萍萍,你過來!」

    東方萍淒然道:「爹爹,你不能……」

    她不由得臉上流露出悲傷駭怕的神色,蓮足輕輕移動,緩緩往東方剛的身前移去。

    石砥中見東方剛臉上神情變化不定,誤以為他又要喝叱東方萍,心神一顫之下,身軀也跟著前進。

    石砥中道:「你敢再碰她一下,我就對你無禮了!」

    東方剛正要說出幾句安慰的話來使東方萍心情開朗些,忽聞石砥中這聲厲喝,不由又激起心中那一絲即將平息的怒火。

    他低哼一聲,怒道:「這是老夫的事,你無權過問。」

    石砥中也是年少氣盛,適才他看見東方剛那種對待東方萍的樣子,早已氣憤到了極點,這時更是不悅。

    他冷冷地道:「不管是誰?只要他敢動東方萍一指,我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和他周旋到底。」

    這句話是針對東方剛而發,只氣得東方剛髯髮倒立,雙目神光倏然一冷,而七絕神君卻樂得一聲大笑,更使東方剛難以下台。

    東方萍自然知道石砥中這話完全是一時的氣話,她知道爹爹一定會生氣,忙道:「爹,求你原諒他……」

    說完又移轉身軀,朝石砥中幽怨地道:「砥中,你少說幾句吧。」

    石砥中經不起她那種幽怨沁人心懷的目光逼視,看她那種處境為難的樣子,他心裡開始軟化了。

    但,他個性倔強,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示弱,雖然東方剛是東方萍的爹爹,他也不願因此顯示自己的懦弱,他冷哼一聲,便把頭轉了過去。

    這句話聽在別人耳中也許沒有什麼?但聽在東方剛的耳裡,確實使他老臉無光,有些掛不住了。

    東方剛怒喝道:「你哼什麼?」

    他一曳袍角,身形如一道輕弧般往石砥中向前斜飛而落。

    石砥中見他雙掌舒展,以為他要跟自己動手,忙低喝一聲,雙臂一展,似大鶴亮翅,身軀已隨風飛起,在空中身子一斜,如夜鳥翔飛,繞空轉了兩匝,而後如片落葉般飄退了開去。

    他因身在崑崙,不願施出別派的武功,表示自己是崑崙的弟子。

    靜立一旁的崑崙弟子這時都欣然笑了。

    他們眼見石砥中本領高強,不但擊退了幽靈大帝西門熊,還和天龍大帝互爭長短,這在崑崙來說,可謂百年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弟子。

    東方剛頷下白髯飛拂,嘿的一聲,雙手一揚,登時一片掌影掠起,空中呼呼風響裡,那劈落的兩隻肉掌「啪」地一碰,左右分擊,兜起二道掌弧,直奔石砥中「太陽穴」打去,去勢疾若急矢,快若電閃。

    石砥中一直在寧神靜氣,注視著對方,此刻一見對方雙手揮處,漫天灑起一片掌影,直往他頭上罩來,聲勢凌厲之極。

    他右掌舒伸,斜指上空,看著掌影起處,左掌伸至胸前,「般若真力」已佈滿全身,運至於雙掌之上。

    他低喝一聲,掌影起處,呼呼風聲裡,直撞襲來的雙掌,右掌駢指如劍,一溜指風直點對方「三里穴」,招式凌厲無比。

    東方剛似是微微一驚,沒有料到對方功力精進如斯,真有一瀉千里之勢,這分格外的驚奇使東方剛泛起無限的感觸,他記得自己年輕時也沒有這種驚人的神速進步。

    他雙掌揮去有如風雷進發,轟地一聲中,兩人身形同時一頓,石砥中終究功力尚差一籌,連連退了五、六步。

    他面色青白,急促地喘著氣,臉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流下,從額頭到鼻尖,又從鼻尖流到嘴角,他劍眉緊蹙,星目朗朗放光,右掌緩緩地抬了起來。

    東方剛也是胸前起伏不定,雙目如神深深盯住石砥中身上,二掌斜分,靜靜地等著對方的掌勢發出。

    兩人四眼相覷,但手上卻動也沒動,良久,攻出一招後,便又分開,各自盯住對方,誰也沒動一動……

    但,他們兩人的雙足卻深深陷入冰雪之中,每行一步便有沙沙的聲音,踏出的腳印,使得地上的積雪都化成了冰水,因此他們的足下愈陷愈深。

    七絕神君臉上的神色隨著兩人的身子轉動,便苦苦思索破解下一招的式子,於是,他的目光始終不離兩人的身上,自兩人的身法中,他驟然悟出許多從未想到過的招式。

    石砥中每攻出一招,便要連想下一招的攻勢,他想從空蕩的腦海裡,找出一絲線索來,以擊敗自認是自己最大對手的東方剛。

    他喘著氣,仰首望著無盡無涯的蒼穹,右掌橫豎胸前,左手捻指斜放腰際,靜立不動。

    東方剛雙目若星,卻也不敢輕易地攻出一招,只是望著石砥中那種出神的樣子,更是使他暗中吃驚。

    突地——

    「爹爹!」一聲尖銳的叫聲,又重新劃破了寂寂的穹空。

    石砥中驚奇地抬頭一看,頓時混身一陣顫抖,他喃喃地道:「萍萍,我知道你急壞了,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呀,你爹爹絲毫都不肯原諒我。」

    這時東方萍的臉上一片焦急之容,嘴唇微微顫動著,胸前急驟地一起一伏喘動著,她望了石砥中一眼,幽怨地道:「石哥哥,你不要再和我爹爹打了……」

    但當她的視線略移一下,看到了東方剛那種不愉的樣子,頓時「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繼之飛撲至東方剛的身前,嚎啕大哭……

    她慘然叫道:「爹爹!」兩行淚珠,頓時有若泉湧,流了出來。

    石砥中此刻有如受到雷殛,他腦中變成一片空白,只見他茫然喃喃地道:「萍妹,你不要哭,我不和你爹爹動手。」

    他的手在顫抖了……

    好半晌——

    東方萍緩緩抬起頭來,她兩眼紅腫,滿臉都是淚痕,盯著石砥中那俊逸的身形,她的心裡一片紛亂,愛、恨……無數複雜的感情,在她脆弱的心房裡激盪著。

    她顫聲道:「砥中!」

    沒有回答,只有冷風刮過樹林……

    石砥中只是深情地凝望著痛苦無比的東方萍,腦中混亂無緒,似是沒有聽到東方萍的呼喚。

    東方萍見石砥中那種茫然的神色,頓時使她的心裡一陣絞痛,臉上肌肉抽動著,痛苦地進出一句話:「砥中!您好……」

    她倏然一伸腰間,拔出那柄石砥中贈與她的綠漪寶劍,面色隨之變得黯然無光,她慘笑一聲,飛快地舉劍往自己喉間一勒!

    石砥中大叫道:「萍妹,啊……」

    「萍萍!」這是東方剛驚呼的聲音……

    石砥中施出崑崙身法,他一飛身,躍到東方萍的身旁,電疾地奪過那柄精茫四射的短劍,摟住了她那向後倒去的身子。

    而東方剛和七絕神君兩人身形一晃,同時飄了過來,兩人相視無語,臉上俱都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尤其是東方剛臉色蒼白,目眶中已隱含著欲滴的淚水。

    東方剛身子一動就要前去,七絕神君柴倫伸掌握住東方剛的手臂,輕聲道:「慢點,讓這兩個孩子多敘敘。」

    東方剛苦笑道:「為了萍萍,老夫已忍受了許多痛苦……」

    七絕神君一瞪眼,道:「東方兄,你愛令嬡有如性命,本君早已洞察出來,但是你既然愛她,為什麼要阻擋她和砥中的來往呢?」

    東方剛黯然一歎道:「柴兄有所不知,石砥中雖然是人間罕見的佳材,但他打傷了劣子不算,又欺凌老夫的媳婦西門婕,東方一門至今從未被人這樣欺侮過……唉,老夫實在難以忍受這口氣。」

    七絕神君低頭沉思了一會,道:「東方兄,為了兩個孩子的終身幸福,我們上一輩的人不能過分固執,你瞧,他們兩人不是很好的一對嗎?我們又何必過分苛求呢!」

    說完,他一拉東方剛,退出丈外之處,只見倆人坐在雪地上,正在低聲談論事情。

    石砥中摟住東方萍搖搖欲墜的身子,一眼瞥見她喉問被劍刃劃了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汨汨流出,他痛苦地叫道:「萍萍,你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

    東方萍眸中含淚,她苦笑道:「砥中,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爹爹動手呢?我在左右為難之下,只有以死方能報答你跟爹爹對我的恩情。」

    石砥中熱淚進流,他啞聲道:「萍萍,你太傻了!」

    他雙臂用力將她摟得更緊一點,想給她一點溫暖似的,又好似怕她的靈魂飛去。

    東方萍此時面上一片蒼白,她先嚅動了一下嘴唇,才顫聲說道:「砥中,我愛你……」

    說完,她全身顫動了一下,頭低垂著,輕輕拭去眼淚,淒涼地低低幽怨地一歎。

    石砥中驟見她那種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的心恍似受到劍刺一般,他牙齒緊咬著嘴唇,鮮血自他的齒問流出,臉上兩滴淚珠仍然掛著,但他此時欲哭無淚,因為他的心早已碎成片片……

    他低啞地道:「萍萍,我更愛你……」

    東方萍一抬頭,道:「我們兩情相悅,為什麼不能結合。」

    石砥中茫然道:「也許波折愈多的愛情,愈顯得偉大。」

    東方萍精神一振,懷疑地道:「你對我倆的未來,是否曾想像過……」

    石砥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幾乎是天天我都在想,憧憬那美麗的一天,期待著那一天的來臨。」

    「它會來嗎?」

    「我相信它一定會來,但要我們共同去奮鬥……」

    是的,沒有奮鬥的愛情相當於無花的果,雖然它長得又壯又大,卻沒有紅花綠葉的配襯,在它結果的歷程中,它會感到孤單而不真實。

    石砥中右手輕輕地拂了拂她如雲的秀髮,凝視她的臉上,輕聲道:「萍萍,拿出勇氣來,我們要面對現實……」

    東方萍這時面上已有了紅暈,她似是受到莫大的鼓勵,有著無比的勇氣,她輕輕轉動身軀,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拉著石砥中的手,輕聲地道:「走,我們去跟爹爹說去,他一定會答應我們倆的……」

    愛是一切力量的泉源,東方萍經過愛的沐浴後,忘卻了身上的傷痕,只希望能達到兩人結合的願望,一步一步地向林外走去……

    正在這時,那林中傳來東方剛和七絕神君的爭執之聲,只聽到東方剛憤然叫道:「柴老鬼,你是存心給老夫難堪。」

    七絕神君柴倫也不甘示弱,大吼道:「東方老兄,你不要以為天下的人都會怕你,我柴倫苦口婆心說得如何?還不是為了你那寶貝女兒。」

    只見兩人面色鐵青,爭得面紅耳赤,倆人邊走邊吵,不多時已出到林外。

    東方剛的頭搖得像搏浪鼓似的,吼道:「不答應,不答應,誰說我也不答應。」

    七絕神君恨恨地道:「那是你的事,本君管不了這許多,只是本君奉勸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剛愎自負,天下沒有絕對的事情。」

    東方剛一瞪眼,道:「我是實話實說,聽不聽是你的事。」

    東方萍和石砥中一見兩人爭吵不休,頓時心中同時一冷,兩人只好停步不前,望著他們倆一言不語。

    石砥中暗暗一歎,道:「不要去了,你爹爹準不會答應!」

    東方萍眸子睜得大大,道:「你怎麼知道?」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你爹爹剛愎自用,怎肯這樣屈身下就……我石砥中自傲一生,也不會向他乞憐賠錯。」

    他目光中寒光一湧,面上立時罩上一層寒霜,東方萍陡見他那種煞人的形色,不由驚得花顫枝搖……

    她掩著嘴顫道:「你難道不能為我犧牲一點嗎?」

    石砥中傲骨天生,傲然道:「不能,我石砥中決不向你爹爹低首認錯。」

    他跨前一步,握著東方萍的手腕,道:「萍萍,原諒我,我的個性不容許我這麼做,這不是我的錯,只怪我的個性……」

    東方萍拂理額前的髮絲,道:「我太自私了,這是不能勉強的,我喜歡你那獨特又孤傲的個性,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已愛上了你。」

    石砥中激動地緊緊握住她的皓腕,恍如天地問只有她能瞭解他,他彷彿找到了知音,緊緊抓住不放……

    驀地,東方剛厲叱一聲:「不准你碰她!」

    東方萍驚悸地抬起頭來,急忙縮回了雙手,她看見爹爹目含血絲,好似要擇人而噬似的,她寒慄了……

    石砥中驟遭這聲厲喝,心中猶似刀剜劍剮似的,他痛苦地低歎了一聲,茫然望著東方剛。

    驀地,東方剛伸出一掌劈去,厲聲道:「小子,你永遠都得不到她,你死了這條心吧!」

    石砥中正在咀嚼這頗堪耐人尋味而又使自己心酸的語聲,背後忽然一股奇厚的掌風推至,他疏神之下,一個身子直往山谷中墜去!

    「砥中——」

    東方萍淒慘的哭聲,傳進了每人的耳中,那慘痛的悲嗥恍如杜鵑泣血般,自空際飄散開來。

    場中諸人的目光俱落在這個痛苦欲死的少女身上,漸漸地自他們目中泛起驚愕的神色!

    只見東方萍頭上流瀉下來的烏絲,在這一剎那間突然變成白色,那銀白色的髮絲迎向陽光,射出雪白的銀華。

    她一聲淒厲的長笑,張開了雙臂隨著笑聲往山下馳去,那披散的長髮絲絲飄散開來,隨著山風曳著發影愈去愈遠。

    東方剛悲亢地一笑,自驚駭中清醒過來,身形一弓,往東方萍的身後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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