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輕拍小船的船舷,發出低低的聲響。
朱天壽斜靠在紫燕的身邊,右手撫著她的大腿,喃喃道:「金老弟真是神人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的身外,圍坐著張永、蔣弘武、諸葛明和朱瑄瑄四人。
由於小船的船艙太過狹小,所以錢寧蹲坐在艙邊,把半個頭伸進艙裡,卻不時目光閃動,斜睨蹲坐在船頭小火爐邊的黑妞,顯見他的心神並不寧靜。
張永和蔣弘武、諸葛明剛剛從鄰船躍過來,他們都目睹金玄白就那麼憑著一塊木板踏波而去,將太湖視為一片平坦大道。
他們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修為,雖是驚詫於金玄白的輕功身法如此高深奧妙」,卻還能理解他的修為已至登峰造極的境界。
可是朱天壽、朱瑄瑄、錢寧等人親眼目睹金玄白掠身湖中,憑著一塊船板便御波而去,幾乎都嚇呆了,久久無法平復激動的情緒。
至於那原先在船頭烹煮食物的黑妞,則更是以為看到了神仙,當場便跪在船頭,不住地磕頭。
直到人影遠去,金玄白的背影消失在湖天深處,張永和蔣弘武才扶著仍在震愕中的朱天壽進入船艙裡。
朱瑄瑄癡癡地望著太湖深處,她見到諸葛明要轉身跟進船艙,一把將他拉住,問道:「諸葛大人,等一等!」
諸葛明皺了下眉,道:「朱公子,什麼事?」
朱瑄瑄問道:「諸葛大人,你和金大哥熟識,曉不曉得他使的是什麼輕功?怎麼可以僅憑一塊木板就能浮行水面?」
諸葛明道:「武林傳言,當年達摩大師東來時,曾以一枝蘆葦橫渡長江,可是誰也沒有見過,而百年以來,也沒聽說哪一位少林的高僧大德可以施展出絕頂的輕功,以一葦渡江……」
他深吸口氣道:「不過金老弟身兼數家之長,一身功力已臻化境,所以他施出這種一葦渡江的身法履太湖如同平地,我是一點都不吃驚。」
朱瑄瑄「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就是少林的一葦渡江絕頂輕功,難怪會有如此駭人的情景,果真不可思議……」
諸葛明道:「金老弟的一身修為可說是深不可測,放眼當今武林,難得有幾個人能望其項背,我們能有這份榮幸作為他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他的目光一閃,道:「朱公子,你認為在下所言對不對?」
朱瑄瑄不住地點頭,顯然完全贊同諸葛明之言。
諸葛明饒有深意地道:「像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我們張大人希望能拉攏,希望你也能助一臂之力,別讓他受到他人之誘惑加入其他組織……」
朱瑄瑄眼中泛出異采,頷首道:「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離開,一定要留在身邊……」
諸葛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忖道:「如果這位郡主姑娘肯放下身段,以她的美貌和聰慧,定然很快便可擄擭金老弟的心,嘿嘿!到時候用名韁、利索、情網來對付他,也不怕他會逃走!」
他彎身鑽進了船艙,坐好之後,往外望去,只見朱瑄瑄依舊癡癡地望著湖天一色在發呆。
至於那個原先傻傻站在艙邊的錢寧,則已走到跪在船頭的船娘身邊,彎腰把她扶了起來,並且還低聲低氣的和她說著話。
諸葛明早年和錢寧是同僚,兩人的官銜相同,都是將軍之職,後來他轉到了東廠,錢寧仍然留在錦衣衛裡。
不料一別數年,錢寧已經連升數級,成為錦衣衛的千戶,並且得到正德皇帝的寵信,一直留在身邊,並且還將他調入豹房之中。
根據諸葛明的記憶,錢寧極為好賭,對於美色方面倒沒有什麼特殊嗜好,家中僅有一妻,結縭多年只為錢寧生下一女而已。
而錢寧公務繁忙,幾乎二、三個月才回家一趟,也從未聽過他有什麼抱怨,更沒有納妾的打算。
故此諸葛明乍一見到錢寧溫柔的扶住那個面孔黝黑的船娘,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直到他看見錢寧和那個黑妞在低聲私語,才暗吃一驚,忖道:「莫非錢寧這廝對那個船娘有意?不然為何會擺出這種姿態?」
他搖了搖頭,認為自己這個想法太過荒唐了,因為以錢寧的閱歷相眼光,看過的美女何止千百?別的不說,光講在豹房裡的數百名女子,哪一個不是經過千挑萬選才能被送進豹房的?
雖說那些女子都是屬於正德皇帝一人的玩物,絕不許錢寧染指,可是至低限度會使得錢寧的眼光提高不少。
在這種情形下,諸葛明真不相信錢寧竟會看中這麼個粗壯黝黑的船娘?
諸葛明嘴角含笑,忖思道:「或許他看多了纖細白皙的美女,所以對這碩乳豐臀的黑妞覺得好奇,而想換換口味也不一定,嘿嘿!我得找個機會諷刺一下他,看他怎麼說……」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只聽得朱天壽不住地喃喃自語,一會兒手舞足蹈,一會兒放聲狂笑。
諸葛明吃了一驚,聽到朱天壽不住道:「金老弟真是神人也!真是不可思議……」
他雖是東廠的大檔頭,可是身份地位距離朱天壽太遠了,雖見到這位朱天壽有點瘋瘋癲癲的,卻是吭都不敢吭一聲,偷偷望了張永一眼,只見張永神色自若,毫無異常,而蔣弘武也是默然無語。
朱天壽突然在紫燕的臀部重重拍了一下,道:「張永,你認為我講的話有沒有道理?」
張永對紫燕誇張地尖叫之聲當成未聞,微笑道:「小舅說的不錯,金大俠的確是神人也!不然豈能履太湖如平地?恭喜小舅,有此神人相助,何事不成?」
朱天壽目光一閃,只見朱瑄瑄走進船艙,他拍拍身邊,道:「朱公子,你到這裡來坐。」
朱瑄瑄不敢違逆,依言坐在朱天壽身邊,抱著雙膝,恭謹地聽他說話。
朱天壽默然望著朱瑄瑄一眼,眼中漸漸露出柔和的光芒,道:「瑄瑄,每回看到你,就讓我想起了你的母親,說起來,你真和她滿像的。」
朱瑄瑄沒料到他會突然稱呼自己的名字,吃了一驚之後,頷首道:「我爹也曾提過我像我娘……」
朱天壽道:「你跟我們回去之後,立刻就換回女裝,別再玩這女扮男裝的遊戲了,好不好?」
朱瑄瑄默然無語,紫燕卻驚愕地望著她,道:「什麼……」
她一觸及蔣弘武嚴厲的眼神,立刻閉上了嘴不再吭聲。
朱天壽摸著她的大腿,笑了笑,道:「蔣大人,你別把我的小燕子嚇壞了,她沒有惡意,只是吃驚而已。」
蔣弘武垂首道:「是!大爺,您說的沒錯,任誰都會吃驚。」
朱天壽的目光在朱瑄瑄臉上打量了一下,道:「瑄瑄,你弟弟今年幾歲了?」
朱瑄瑄道:「他按照虛歲來說,已經五歲了,不過實足年齡只有四歲。」
朱天壽摸了摸臉孔,道:「我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朱厚熄,對不對?」
朱瑄瑄點頭道:「宗兄說的沒錯。」
朱天壽道:「我在十五歲的時候,見過你娘,那時她長得真是美麗,正當二十五、六歲的年華,渾身散發出的光采,把人的眼睛都燦花了,可惜我只跟她相聚不到一個月……」
朱瑄瑄不知朱天壽此時為何會突然提起這段往事,只得沉默不語。
當她的目光挪開時,她看到張永滿臉驚訝地望著朱天壽,顯然不清楚這件事。
朱天壽揮了揮手,道:「張永,這件事的始末,劉……劉賊完全知道,你也給我記住就是了。」
張永訝道:「小舅,你的意思……」
朱天壽點了點頭,道:「你曉得就好,千萬不可說出去。」
張永默然點頭。
朱瑄瑄見他們在打啞謎似的,聽得一頭霧水,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蔣弘武和諸葛明面面相覷,也不明白他們這段對白是什麼意思,不過以他們的身份,在這種場合中,絕不可以主動開口,所以兩人都沉默無語。
船艙裡靜寂了半刻之後,朱天壽道:「張永,你記住要提醒我,以後我會親筆寫封信證實此事,如果以後有什麼情況,你就將信交給我娘。」
張永忙道:「小舅,你老人家正當青年,身強體壯,最少也要活個百兒八十年的,說這種話太無聊了!」
朱天壽哈哈大笑,道:「我不是無聊,只是看到金老弟御波而行,產生一種想要隨他修練武學的意念,這才想起許多很久都沒想到的事……」
張永嚇了一跳,道:「小舅,你繼承祖上那麼大的一片產業,無論如何都得好好的守著,怎可生出要隨金大俠修練的念頭?萬萬不可啊!」
朱天壽笑道:「我以往總認為那些西藏活佛、蒙古法王有解脫生死的大法,後來玉陽真人、邵真人也數過我一些修練的法門,可是看來看去,還是金老弟這一套比較厲害,所以我一定要把他留在身邊,傳我大法,讓我也能跟他一樣……」
他想到金玄白踏波而行,忍不住心頭癢癢,道:「張永,我們叫船夫趕去,看看金老弟大展神威如何?」
張永又嚇了一跳,忙道:「小舅,我們所乘的都是小船,太湖氣候變幻莫測,萬一起了風浪,小船就危險了,更何況金大俠神功蓋世,如果遇上湖匪,憑他一人之力,就可以盡數殲滅,我們不必去湊熱鬧了,免得金大俠會為之分心……」
他在說話之間,使了個眼色,蔣弘武連忙接著道:「對呀!朱大爺,咱們這些人來自北方,大都不善水性,萬一小船翻了,可就麻煩大了,還是別去看熱鬧的好。」
「不僅如此,依小的之見,最好立刻回頭登岸較為妥當。」
張永說完話,湊過身去,壓低聲音道:「不久之前,金大俠告訴蔣大人,說是西廠的四大神將已經到了南京,不知他們有何用意,所以我們還是回拙政園的好……」
朱天壽雙眉一軒,道:「谷大用派出四大神將豈有惡意?張永,你多慮了吧?」
張永道:「小舅,凡事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朱天壽道:「谷大用這個人我是信得過的,不過高鳳、魏彬、邱聚那三個傢伙的確該小心點……」
他略一泛吟,一拍紫燕的大腿,道:「好!吩咐船家靠岸,我們先回天香樓去。」
張永大喜,揚目一望,見到錢寧在船艙邊探首,喚道:「錢寧,你去通知船家,我們這就折返登岸。」
他回到船頭,揚聲朝護衛小船的四艘船喊道:「大家聽著,張大人有令,即刻折返登岸。」
四艘小船上的錦衣衛校尉們齊都應聲歡呼,紛紛指揮船夫隨同小船一齊回航。
錢寧走到船娘身邊,低聲道:「姑娘,我們這就要登岸了,你還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黑妞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瞟了錢寧一下,低聲道:「大老爺,小女子是鄉下賤民,何勞大人詢問?」
錢寧道:「你可別這麼說,我並沒有看輕你喲!你也別看輕自己。」
黑妞眨了眨大眼,道:「大爺,你我身份相差太遠,今日相遇只是偶然,如同萍水一聚,轉眼便各分東西,形同陌路……」她輕輕歎了口氣,道:「大人,請你別再戲弄小女子了,好吧?」
錢寧聽她談吐不俗,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想不到蘇州鄉下的一個船娘,談吐竟也如此高雅,看來這個丫頭是念過幾年書,認識不少字……」
黑妞說的一口吳儂軟語,聲音嬌柔,談吐不俗,更讓錢寧心裡癢癢的,多年未動的心旌竟然蠢蠢欲動起來。
他雙眼緊盯著黑妞,低聲道:「我可不是什麼大爺,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供艙裡面幾位大爺差遣的小人物而已,今天能夠見到你,也是有緣,希望以後……」
黑妞道:「大爺,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好吧?我們的身份相差得天高地遠,是沒有什麼以後的。」
錢寧道:「不管有沒有以後,你告訴我名字,總沒有關係吧?」
黑妞低下頭去,撥弄著鍋裡的食物,沒有吭聲。
錢寧道:「你不告訴我,我到後面去問你爹去……」
黑妞見他作勢站了起來,有些慌亂地道:「喂!你別去,我……」
錢寧嘴角泛過一絲微笑,又蹲了下來,道:「你快說吧!叫什麼名字。」
黑妞看他一臉賊兮兮的詭笑,紅著臉道:「你真壞!」
錢寧被她罵得全身酥麻,忖道:「這個丫頭真是迷人,無論如何都得把她弄到手不可……」
他咧嘴一笑,道:「像我這種男人如果算得上是壞男人的話,天底下就沒有一個好男人了。」
黑妞嘟起了唇,一臉不信的模樣。
錢寧道:「你翹什麼嘴?還不快說?」
黑妞用木杓舀起鍋裡的湯,道:「喂!你要不要嘗一嘗?」
錢寧沒有接過她遞來的那杓湯,道:「我不姓喂!我姓錢,單名一個寧字,錢寧,聽到了沒有?」
黑妞收回木杓,把湯水放回鍋裡,低聲道:「奴家小名叫牡丹。」
「牡丹?」錢寧笑道:「真是個好名字。」
他的目光一閃,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姓什麼呢?」
黑妞一面用木杓攪動著鍋中的食物,一面低聲道:「奴家姓花,花木蘭的花。」
「花牡丹?」錢寧輕輕地拍了下手,道:「真是個好名字。」
花牡丹道:「還說呢!從小到大,也不知有多少人笑我,說這個名字太俗氣。」
錢寧忙道:「不俗氣,很好聽、真好聽……」
他絞盡腦汁,想要多說幾乎讚美的話,卻陡然聽到船艙之中傳來朱天壽的呼喚聲,連忙伸了下舌頭,道:「牡丹,我的主子叫我,我得趕快過去,不跟你多說了。」
急忙走了過去,只見船艙裡每一個人都盯著自己,錢寧不禁心虛地垂下頭來,跪在艙門邊,道:「大爺,你叫屬下有何吩咐?」
朱天壽道:「錢寧,那個船娘在煮什麼東西?味道很香,如果煮好,趕快端上來,吃完了我們好登岸回天香樓。」
錢寧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只聽張永道:「錢寧,等會我們上車回天香樓,你帶二十個人留在渡船頭,等候金大俠,沒見到他,你們都得繼續等候下去,知道嗎?」
錢寧聽到這個命令,心中非常歡喜,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正準備轉身時,卻見到諸葛明和蔣弘武朝自己擠了擠眼睛,滿臉曖昧的神色。
錢寧心中打了個突兀,忖道:「莫非我逗牡丹的事被他們發現了不成?」
他愣了一下,只見蔣弘武有意無意的揮了下手,也不知是何用意,只得懷著滿腹的疑竇,轉身走回船頭。
蔣弘武見他走向船頭而去,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張大人,你看到了哦!錢寧這小子果然看上了那個船娘!一直繞在她身邊,像個發情的公狗一樣……」
朱天壽笑道:「弘武,你這句發情的公狗,講得真好,我看錢寧這廝就是那個樣子,沒錯。」
張永也發出一陣母雞似的怪笑,道:「小舅,錢寧成親的時候,我跟蔣大人都去喝過他的喜酒,倒是諸葛大人那時候到山東公幹,沒有能夠趕回來……」
諸葛明笑道:「大人說的沒錯,那回屬下是為了劉七的事件趕去山東,沒能趕回來喝這杯喜酒,不過我可是包了二百兩銀子的重禮。」
張永道:「錢寧這小子就是好賭,新婚洞房之夜,沒有進房陪新娘,反倒擺了一桌天九牌,眾眾大賭特賭,且到天亮之後才散……」
蔣弘武道:「張大人,你那時候已經走了,不曉得後來的結果……」
他的話說到一半,忍不住笑道:「從那場賭局之後,錢寧得了個三光道人的封號,每回只要有人提起這個封號,他就恨得牙癢癢的……」
朱天壽頗感興趣,問道:「弘武,什麼三光道人,真是難聽!是誰替他取的這個封號?」
蔣弘武道:「好像是魏彬魏公……大人取的。」
他頓了頓道:「據魏大人說,三光是指天光、錢光、人光,因為那時候錢寧作莊,連賠二十七鋪,不但把禮金賠光,連家裡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賠都還不夠,又押了棟宅子,這才賠完,那時候正好天亮,大伙眼見他無錢可賭,又全都贏得滿荷包都是銀子,都一哄而散,剎時就走個精光,所以說天光、錢光、人光,是為三光!」
此言一出,眾人大笑,紫燕更是笑得花枝招展,全身亂顫。
朱天壽笑聲稍歇,問道:「這三光比擬得不錯,那道人二字又作何解釋?」
蔣弘武道:「天底下的道人在見到任何人時,都會打個稽首,自稱『貧道某某』,這道人二字正是諷刺錢寧當時一貧如洗之意。」
張永發出一陣「咯咯」怪笑,道:「魏彬這傢伙,嘴巴就是這麼刻薄!早年就是因為貧嘴,挨了高鳳一個大耳括子。」
「哦!有這種事?」朱天壽挪了挪身子,笑道:「怎麼我沒聽說過?」
張永道:「小舅,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怎會讓你知道?他不想要命了?」
朱天壽得意地道:「這倒也是。」
這時,錢寧端了一個陶碗,走到艙門邊,道:「朱大爺,河鮮粥已經好了,你要不要嘗嘗?」
諸葛明把他手中的陶磁接過來,低聲問道:「錢兄,你有沒有試吃?」
錢寧點頭道:「我嘗了一下,味道好極了。」
諸葛明饒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道:「這個船娘長得還不錯,煮出來的食物更是媲美易牙,的確不可多得,誰若是把她娶回家,可就有口福了!」
錢寧一愣,問道:「諸葛兄,你沒打她的生意吧?跟你說……」
諸葛明笑道:「別胡思亂想了,我年紀一大把了,就算要跟你搶,也搶不過你呀,還不快點去不端粥來?」
錢寧咧嘴一笑,轉身而去。
諸葛明把手裡的陶碗遞了過去,張永順手接了過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根銀針,準備刺進粥中,試試裡面是否有毒。
朱天壽道:「別試了,沒問題的。」
他的心情頗好,拍了下紫燕的大腿,道:「小燕子,你吹冷了餵我吃。」
紫燕應了聲,接過陶碗,用湯匙舀起碗中湯水,看了一下,道:「朱大爺,這碗河鮮粥裡配料真多啊!這是銀魚、這是鮮蝦、還有蟹肉、香菇、小白菜、豆腐……」
朱天壽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道:「光聞這股香味,就知道這碗粥不錯,嘿!裡面的材料這麼多,看來比豹房的魚翅鮑魚粥還要紮實……」
他嘗了一口紫燕遞來的湯匙裡的河鮮粥,瞇起眼睛,道:「嗯!真是好吃!」
睜開了眼,他只見錢寧和船娘一人捧苦一個砂鍋、一人拿著數個碗走過來。
錢寧把砂鍋端進船艙,放在眾人之前,訕訕地道:「花姑娘說這河鮮粥要趁熱吃才好吃,所以我把它端進來,讓各位舀著吃,滋味比較鮮美。」
蔣弘武發出一陣怪笑,道:「喲!錢老弟,你連人家姓什麼都問清楚了,真是不簡單。」
諸葛明笑道:「何止這樣?恐怕錢寧連人家花姑娘的生辰八字都弄清楚了……」
花牡丹站在艙門口,聽到他們兩人在戲弄錢寧,更覺窘迫不已,手裡捧著幾個碗和數雙竹箸,不知是進還是退,一張黝黑的臉孔漲得通紅。
張永笑道:「你們兩個別再笑錢寧了,沒看到她一臉的難過樣?」
朱天壽兩眼張的老大,望了望錢寧,又看看站在艙邊的那個船娘,問道:「錢寧,你成親幾年了?」
錢寧微微一愣,道:「稟告大爺,屬下成親已有三年了。」
朱天壽道:「你還沒有兒子,是吧?」
錢寧答道:「屬下僅有一女,現在兩歲……」
朱天壽笑了笑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很喜歡這個花姑娘,對不對?」
錢寧支支吾吾了一下,道:「稟告大爺,屬下三代都是一脈單傳……」
「少說廢話了,你若是喜歡這個姑娘,就坦白的講出來!」
朱天壽瞪了下眼,道:「男子漢大丈夫,扭扭捏捏的幹什麼?」
錢寧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道:「屬下不敢隱瞞大爺,心裡的確很喜歡這位牡丹姑娘……」
「哦!原來她叫花牡丹。」朱天壽道:「這名字還真好聽。」
他笑了笑,道:「這樣吧!我來替你作主,就讓你娶了這位牡丹姑娘,回去通知宋知府,要他連夜準備兩份聘禮,一份讓金老弟帶著給仇鉞去周府求親,一份就給你去向花家求親吧!」
錢寧沒料到事情會有這種變化,當下喜出望外,跪著連磕三個響頭,道:「多謝主上隆恩!多謝主人隆恩,屬下肝腦塗地,無以為報……」
朱天壽揮了下手,道:「起來吧!看你高興的那個樣子,真是沒出息。」
他轉首對張永道:「你記住了,回去之後就派人把宋知府叫來,通知他準備兩份聘禮,哦!還得派人去通知三司和宋大人,要他們明天準備到天香樓來,下午一併把這兩件事辦了。」張永雖覺這種求親的事做得太小題大作了,可是看到朱天壽興致甚高,卻也不敢多說,只得垂首答應。
錢寧興高采烈的走出船艙,接過花牡丹手裡的碗筷,花牡丹臉上紅靨未褪,瞄了他一眼,轉身走回船頭。
錢寧放好了碗筷,朱天壽道:「錢寧,你這位花姑娘煮菜的功夫一流,明天就讓她到天香樓來,幫著大廚作宵夜,此外她爹也可跟著來打雜、脫離這辛苦的水上生涯,等我們返京時,你就連老丈人一齊帶回北京吧!也好讓他享享清福。」
錢寧大喜過望,又跪下來磕了個頭,這才歡喜萬分的出了船艙。
朱天壽嚥下一口河鮮粥,笑道:「我活到這麼大,還是第—次替人作媒,嘿!這個滋味還真不錯!」
眾人也弄不清楚他說的是河鮮粥滋味不錯,還是作媒的滋味不錯,只得含糊答應。朱瑄瑄道:「大哥你這是成人之美,做了件好事,當然覺得滋味不錯了……」
朱天壽斜眼睨著她,道:「打鐵趁熱,第二個媒可就要落在你的身上……」
他目光一閃,道:「諸葛明,金老弟跟你比較談得來,你先試探他一下,如果他沒有反對,我就出面作這個媒。」
諸葛明笑嘻嘻的望著朱瑄瑄道:「大爺,你這個媒是作定了,屬下保證絕無問題!」
朱瑄瑄秀眉微蹙,道:「宗兄,你別開玩笑了好吧?人家有那麼多的妻子,還下一定會看上我呢……」
「所以你要趕快換回女裝,讓金老弟有驚艷之感!」
朱天壽道:「我不相信我們朱家的女孩會輸給別人,所以你要努力了!」
朱瑄瑄默然無語。
朱天壽道:「你別在意你爹,過一陣子,只要你的事情有了著落,我會派人通知他,絕對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金老弟作正妻。」
朱瑄瑄應了一聲,不再多言,默默地吃著河鮮粥,眾人也都一齊品嚐著船娘花牡丹煮的河鮮粥,覺得滋味無窮。
朱天壽吃完紫燕喂的河鮮粥,見到諸葛明還要舀第二碗,忙道:「諸葛明,你別再吃了,留點給我金老弟回來嘗嘗吧!」
諸葛明訕訕地放下手中的陶碗,自我解嘲地道:「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粥,不知不覺得想要多盛一碗,竟然把金老弟給忘了,真是該死……」
蔣弘武笑道:「還真便宜了錢寧這小子,到蘇州這一趟,倒讓他娶了個女易牙回去,真是有口福了。」
張永笑道:「回到北京之後,咱們天天往他家跑,每天都讓這花姑娘煮河鮮粥給我們吃,還不是一樣?」
蔣弘武道:「咱們這麼做,正中錢寧的下懷,只怕他會招朋喚友的擺六兩桌牌九,大推特推起來……」
張永大笑道:「碰到這個三光道人,有誰害怕?要推牌九,我們就推吧!」
朱天壽笑道:「那天我來作莊家,帶上金老弟,一齊到錢寧家去推牌九,大概他會樂不可支吧?」
這時錢寧正進來收碗,一聽朱天壽之言,笑得幾乎合不攏嘴,道:「朱大爺,你若作莊,還不大殺各方?屬下就是幫莊,恐怕贏來的銀子連籮筐也裝不完!」
朱天壽笑道:「錢寧,你想得可真美,我就算要人幫莊,也要找金老弟,誰要找你這三光道人?」
錢寧眉頭一皺,苦著臉道:「朱大爺,我這三光道人的名號足足被人臭了兩年,好不容易才讓人忘了,你又提起來,真是讓屬下心如刀割……」
此言一出,眾人大笑。
朱天壽等到笑聲稍歇,突然道:「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不知我金老弟此刻是否已經把那些湖匪殺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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