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派鎮山拳法「伏虎拳」招式共有三十二式,朱瑄瑄顯然曾經在這路拳法上下過苦功,出拳之際,拳風飛飆,霍然有聲,倒使得在旁觀看的諸葛明嚇了一跳。
他暗忖道:「這位刁蠻郡王可能藉著王府中收藏的靈藥固本培元,以致提升功力,再加上經過一番苦練,才有眼前這等成效,難怪她的師父敢誇口說她的功夫天下到處可去,倒也不是假話。」
然而朱瑄瑄面對的是金玄白,尤其是九陽神功已練到第六重之後的金玄白,他身上護體的氣功僅隨著意念一動,便立刻湧出體外,凝成一道恍如有形鐵壁的氣壁,將他整個身軀都罩在裡面。
朱瑄瑄一拳出手,拳風未觸及金玄白的護體氣壁時,尚有聲響,一觸及他身外的那層氣壁,拳風立即便散了開去,隨著她的右拳擊落,一股反彈的勁道立刻把她彈得倒退三步。
薛婷婷、江鳳鳳、薛士傑三人功力尚淺,看不出來其中的奧妙,弄不清楚為何打人的會突然縮手後退。
諸葛明、王正英、長白雙鶴則很清楚會有這種現象產生,便是因為金玄白有護體氣功所致,憑著他們的眼力和經驗,他們看到了金玄白身外那層厚達數寸、恍如有形的氣壁,因此全都在心底湧起欽敬驚駭的意念,更加佩服金玄白的一身修為。
而這種情形落在楊子威和空證大師的眼裡,所受到的震撼更加強烈。
楊子威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喃喃道:「這是什麼護體氣功?既然練到幾乎成為實體……」
空證大師眉飛色舞,宣了聲佛號,道:「楊施主,這是本門的達摩神功,昔年只有大癡、大聾兩位師伯練成,阿彌陀佛,金大俠定然是本門弟子無誤!」
朱瑄瑄沒有聽到空證大師的話,自然不明白少林達摩神功的厲害,她雖然沒有不適之處,但是心頭的震撼卻是不小,駭然色變的尖聲問道:「喂!你使的是什麼妖法?怎麼打不到你的身上?」
金玄白看到她那種微嗔帶懼的神情,想起她剛才放肆調戲薛婷婷和江鳳鳳,禁不住有種痛快的感覺,笑了笑道:「我這是茅山妖法,是從茅山老道那裡學來的!嘿嘿!早告訴過你,你無論打我多少拳,都沾不到我一片衣服……」
朱瑄瑄一跺腳,怒道:「我才不信這個邪!」
她口中唸唸有詞的念了一陣,旁人聽不出她念的是什麼,空證大師卻聽得清楚,她是念佛門「大悲咒」,禁不住心中又氣又好笑,忖道:「金施主也真是的,把本門的達摩神功說成什麼茅山妖法,逗得那個公子念大悲咒驅邪,真是胡鬧!」
他這下看到金玄白施出少林最奧秘的「達摩神功」,曉得金玄白是百分之百的少林傳人,的確是大師伯大愚禪師嫡傳的弟子無誤!因此心中感到萬分的欣慰,認為以金玄白的成就,絕對可以為少林爭光。
朱瑄瑄念完了大悲咒之後,飛身前躍,人在空中連踢三腿,但聽得「噗」、「噗」、「噗」一連三聲,她那強勁快捷的三下,全部踢在距離金玄白身外將近半尺的氣壁上。
由於她使的是北派七十二路彈腿,用力過大,這三腳踢在氣壁之上,所受到的反震也越大,隨著腿影一斂,她在空中翻了兩個空心觔斗,倒跌出丈許開外,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玄白看到她那齜牙裂嘴的樣子,忍不住心中好笑,忖道:「這目空一切的郡主受到這個教訓,恐怕也夠她受了,看來我不用再跟她糾纏下去,趁早把她打發了,好去辦我的事,否則就趕不上那些堂口的把子設下的晚宴了……」
意念飛快地在腦海中閃過,他微微一笑,道:「朱公子,你輸了吧!」
朱瑄瑄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屁股,向金玄白緩緩走來,道:「姓金的,算你厲害。」
她從衣領上取下插著的摺扇向金玄白遞了過來,道:「這把摺扇給你羅!不過你得要好好的珍惜,因為扇面是唐伯虎畫的牡丹花,最少要值五百多兩銀子!」
金玄白接過摺扇,打開一看,只見扇面上畫著數簇牡丹,似是迎風而動,映著斜陽,耀目生輝,真是美不勝收。
他再看一下落款之處,只見題有一首小詩,末處署名是「桃花庵主唐寅」,印鑒則是「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八個字。
金玄白不及細看那首詩,合起摺扇,點頭道:「不錯,這的確是唐伯虎的真跡……」
他將摺扇收入懷裡,問道:「朱公子,這唐伯虎的畫真有這麼值錢嗎?一柄扇子要賣五百多兩銀子?」
朱瑄瑄嘴角泛起不屑的神色,道:「唐伯虎是江南第一才子,他的畫當然值錢羅!嘿!跟你這種俗人說,你也是不懂的。」
金玄白笑了笑,道:「唐伯虎見到我這個俗人,還得恭恭敬敬稱我—聲老弟,嘿嘿!你的態度比起他來,可差得太遠!」
朱瑄瑄一愣,訝道:「什麼?你認得唐伯虎?」
「認得他有什麼稀奇?」金玄白道:「我在半個時辰前才跟他分手……」
朱瑄瑄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傻傻的望著金玄白,不知要說什麼。
金玄白懶得跟她多囉唆了,更不想把唐伯虎要畫十美圖要求自己之事說出來,話聲稍頓,繼續道:「我替他們解完穴道,你趕快帶他們離去,不要再惹是生非了,不然被捕人大獄,我可救不下你。」
他身形一動,在暮色中如同鬼魅掠行,轉瞬之間,已繞行了—圈,飛踢出十五腿,將那些王府護衛們的穴道全部解開。
由於他的身法太快,在殘陽下只看到淡淡的影子,所以朱瑄瑄根本就沒有回過神來,她愣愣的望著金玄白招呼著諸葛明、薛婷婷、江鳳鳳、薛士傑等人往空證大師之處行去,然後又偕同少林、武當兩派的人一齊進入茶鋪,只覺心中一團亂,不知怎樣才好。
那些躺臥在地上的王府護衛站了起來之後,發現王正英帶著二十多個衙役站在遠處,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們,這些人頓時心虛起來。
因為按照大明律法,各地受封的藩王家屬或護衛不能隨意離開藩地,更不能越境他處做不法的行為,否則當地管轄的衙門有權加以逮捕。
這些護衛雖然知道郡主受到張太后的寵愛,不致於受到什麼責罰,更不可能被送到宗人院去,但是他們身為王府的護衛,如果蘇州衙門要嚴厲,他們當街鬥毆,最少也得入獄受刑……
所以這些護衛穴道被解之後,立刻把那受傷的同伴扶起,聚到了朱瑄瑄的身邊。
朱瑄瑄從迷惑中醒了過來,抓著身邊一名護衛問道:「週五,你知不知道槍神是何等人物?」
那些護衛方才雖然穴道被閉,無法動彈,但是他們的神智還很清醒,耳朵也能聽得到,所以將整個經過都聽在耳中、看在眼裡,因此當朱瑄瑄問起時,那個叫週五的護衛連忙道:「稟告公子,槍神在三十年前便已成名,是武林十大高手之一!」
朱瑄瑄一震,喃喃道:「這就難怪了!所以那小子的口氣才會如此大,不過他的功夫也真的很高……」
一想起金玄白說的那番話,她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怒氣,跺了下腳,瞪著週五道:「以前你們怎麼沒有跟我說過什麼天下十大高手?讓我丟人現眼,被人恥笑!」
週五顫聲道:「公子,你並沒有問屬下,而且這些江湖上的事,公子也不適宜涉入太深!」
「呸!放屁,」朱瑄瑄道:「我正是想要快意恩仇,行俠天下,什麼不宜涉入太深?」
她指著身邊那些護衛,罵道:「養你們這些飯桶,讓我今天丟這麼大的人,不行,我非得找天下第一高手去練武功不成……」
她的目光一閃,指著另一名護衛道:「錢二,你說說看,天下第一高手是誰?他住在哪裡?」
「這個……」錢二道:「天下第一高手到底是誰,屬下也不清楚,更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你們啊!都是些飯桶,」朱瑄瑄罵道:「平時都只會吹牛,什麼泰山派、衡山派是八大門派中的翹楚,現在連武林第一高手是誰都不知道了,真是丟人!」
這時一名護衛抱拳道:「稟告公子,昔年天下第一高手,據說是太清門的漱石子老前輩,其次是劍神,槍神排名第三,少林神僧排名第四,第五是崆峒破玉子,第六是武當鐵冠道長,第七是崑崙悟明大師,第八是無名氏,第九是鬼斧,第十是長白九指神劍。」
朱瑄瑄目光一閃,道:「哦!趙大,你怎麼知道這種事?」
趙大道:「敝派師祖天樞道長在三十年前曾參與一次武林大會,陪侍在曾師祖之旁,故此曾記下此段武林軼事……」
朱瑄瑄略一沉吟,道:「趙大,你帶他們回客棧去,孫三、李四,你們跟著我,我要找那姓金的大俠問個清楚。」
趙大望著王正英一眼,道:「公子,那位捕頭……」
朱瑄瑄叱道:「笨蛋,他要抓你們早就動手了,還等到現在啊?你們儘管去就是了,回到客棧,找個好點的大夫給老魏看看傷!」
趙大不敢多囉唆,架著那名姓魏的護衛,朝客棧方向行去。
朱瑄瑄領著孫三、李四等人,大搖大擺地走到王正英面前,深深一揖道:「小生朱瑄,來自湖廣,請問差官可要驗文引?」
文引又稱路引,就是現代的路條,大明律規定,只要離開家鄉百里,即需備妥文引以供查驗。
明代實行裡甲制度,鄉下以一百十戶為一里,城是則稱為坊,近城則是廂,由富農為里長,里長十年一換,其餘的一百戶為十甲,每一甲有十戶,設立甲首一個,又有裡正、甲正,掌管田糧和戶口的冊籍,這種冊籍上記載所有編入裡甲中的人戶之籍貫、姓名、年歲、丁口,畜產等情況。
這種冊籍稱為黃冊,不僅省、府、川、縣都有一份紀錄,甚至上至戶部都有一份,以供照會。
黃冊每十年查對更改一次,記載著十年之間人丁增減、田塘、畜產、山林、事產等項消長變化的情形。
就憑著這種黃冊制度和裡甲組織的確立,大明政府對於農村、社會的控制,因之極為嚴密,所以任何人都不能輕易離鄉百里之外,只要穿州過府,就必須備有文引以供查驗,否則將要遭受逮捕。
不過近數十年來,吏治敗壞,加上工商業行為更加頻繁茂盛,故而黑市之中有偽造的文引可供挑選、販賣。
這些偽造的文引(路引)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由官員或衙役偷出已蓋好印鑒,空白的文引拿到黑市販賣,只要填上姓名、住址以及要去之州縣,便可使用。
另一種文引則是地方的幫派或窯口請人偽制,專門提供作奸犯科或受到官方通緝的罪犯所用。
由於查驗困難,這兩種文引於是通行於天下各地,以致形成查驗的手續僅是淪於形式,一般的旅店客棧或查驗的關卡都僅是大略察看一遍或登記下來,便草草了事。
王正英身為蘇州三班衙役之首,豈能不明白這種道理?就算諸葛明沒有告訴他,朱瑄瑄是興獻王爺的愛女,他眼看金玄白放過了朱瑄瑄,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對她網開一面,更何況他此刻已經明白這名錦衣公子的真正身份?
所以當宋瑄瑄問他要不要查驗文引時,他微微一笑,搖頭道:「朱公子,你的身份已經過查驗,沒有問題,不需要驗看路引了。」
朱瑄瑄愣愣一下,問道:「你們知道我是誰?」
王正英嘴角一撇,微笑道:「諸葛大人說朱公子是來自湖廣的舉人,難道不對嗎?」
朱瑄瑄聽他這麼說,更覺奇怪了,因為她在文引上填的便是舉人,此行的目的是遊學,而那些護衛相隨從填的是經商。
她不知道王正英是真的驗看過她的文引,或僅是猜測之詞,微微一怔,試探地問道:「請問……那位諸葛大人是什麼官員?」
王正英臉孔一板,叱道:「你一個小小的舉人,問這個幹什麼?還下快走?」
朱瑄瑄受到喝叱,細眉一豎,想要發作,王正英冷笑道:「我跟你說,諸葛大人是從北京來的要員,千萬別招惹他,否則你會吃大虧!」
朱瑄瑄「哦」了一聲,道:「那麼金大俠也是從北京來的要員羅?」
王正英道:「他是五湖鏢局的副總鏢頭,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槍霸王,來頭更大,別說是你,就算是一派掌門或地方大豪都惹不起他,我勸你離他遠一點。」
朱瑄瑄恍然大悟,道:「原來他是鏢局的副總鏢頭,難怪會認識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唐伯虎!」
她朝王正英作了一揖,轉身領著孫三、李四等人朝向古松茶鋪而去。
行進之間,問道:「孫三、李四,你們兩人在江湖上可曾聽過神槍霸王的名號?他在武林高手中排第幾?」
孫三和李四對望一眼,李四搖頭道:「稟告公子,這神槍霸王的名號我們沒有聽過,不過空證大師和崩雷神劍都是少林、武當兩派的高手,在江湖上都極有名望。」
孫三道:「公子,那金大俠雖然沒有什麼名,但是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恐怕十個空證大師都不是對手,這種人千萬不能招惹。」
朱瑄瑄看到他說話時瞼上泛現驚駭之色,頓時明白他是為金玄白超凡的武學修為所驚,不禁暗忖道:「這個傢伙年紀輕輕的,怎會練成那麼高的武功?而他卻還肯屈就一個小小的鏢局裡的副總鏢頭之位,真是弄不懂……」
她眼中神色連閃數次,問道:「李四,你說說看,這位金大俠的武功到底有多厲害?」
「稟告公子,」孫三苦笑了一下,道:「如果他的確是槍神的弟子,那麼他只要一槍在手,天下堪為他對手的恐怕不到三十個。」
朱瑄瑄側首望了他一眼,問道:「這麼說來,你們快刀門的門主都不是他的對手?」
孫三搖了搖頭道:「我們郭門主和全真數絕頂高手曾在青島嶗山大戰七十招,自此一戰成名,但他老人家的功力還不如這位金大俠,恐怕最多只能支持二十招……」
他說到這裡,只聽有人冷笑道:「胡說八道,憑快刀門主郭大可的功力,連金大俠三招都接不下來,你們吹什麼牛?」
朱瑄瑄循聲望去,見那說話之人正是方才隨在諸葛明身後的—個瘦高中年人,他和另外一人站在一問茶鋪之前,就跟兩尊門神一般,守住了茶鋪大門。
孫三一聽有人以言詞辱及快刀門,臉色一變,抱拳道:「請問尊駕貴姓大名?在下孫勇,忝為快刀門弟子,不容外人辱及門主……」
那出言諷刺孫勇的中年漢子正是長白雙鶴中的老大李承泰,他打斷了孫勇的話,道:「我叫李承泰,和舍弟李承中並稱『長白雙鶴』,我們兄弟和快刀門天煞刀范銅是好友,你是快刀門弟子,應當聽過范銅的名號吧?」
孫勇神色一變,抱拳道:「原來是長白雙鶴兩位大俠,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尚請原諒!不知范銅范師叔此刻人在何處?能否請大俠引薦在下一見……」
李承泰道:「范兄此刻就在蘇州,不過他身有要務,無法見你……」
他的話聲稍頓,瞥了朱一眼,道:「在下方纔之言,並非譏笑快刀門主郭大可,事實上金大俠的武功已更天人之境,郭門主能夠接得下三招,便能揚名江湖,天下俱知了,不過他恐怕連三招都接下下來……」
朱瑄瑄抱拳道:「李大俠為何會有此說?能否替小生解惑?」
李承泰和李承中相顧一笑,說道:「范銅在東北極有盛名,外號『天煞刀』,可說名動數省,但是以他的精粹刀法,面對金大俠,僅不過一招便已大刀脫手,嘿嘿!當時金大俠手中僅僅持著一根樹枝而已,便是這種情況了,若是他手持兵刀,你們想想結果會怎樣?」
朱瑄瑄駭然道:「李大俠,真有此事?」
李承泰望著滿臉驚駭的孫三和李四,微微一哂,道:「又沒銀子好拿,我騙你們幹什麼?」
朱瑄瑄怔立一下,抱拳道:「李大俠,請問金大俠此刻是否在茶鋪裡?」
「不錯!」李承泰道:「他此刻正在裡面教訓少林和武當兩派的弟子……」
朱瑄瑄道:「小生找金大俠有事相商,能否讓我入內一見?」
李承泰道:「你們不怕死,儘管進去,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面,惹上了麻煩可別怪我。」
朱瑄瑄道:「多謝李大俠關照,無論發生什麼事,小生都不會怪罪兩位。」
她抱了抱拳,舉步走進茶鋪,孫三和李四二人稍一猶疑,卻不敢放任她一人進去,朝著長白雙鶴抱拳致意,也緊隨在朱瑄瑄之後,進了茶鋪。
他們跨入鋪內,只見裡面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客人,櫃檯裡坐著一名掌櫃,另外五名身穿灰衣的夥計,滿臉驚惶地縮立在櫃檯邊,有的在玩弄搭在肩上的毛巾,有的在樞著指甲,還有人半蹲地上摸著大銅壺,全部顯現出惶惑難安之態。
那個掌櫃的看到了朱瑄瑄等三人,習慣性的站了起來,開口想要招呼客人,卻又頹然坐下,閉上了嘴,驚駭地望著他們。
朱瑄瑄問道:「掌櫃的,請問剛剛進來的那些人到哪裡去了?」
那個掌櫃的伸手往樓上指了指,卻不敢說話,朱瑄瑄也不明白他在害怕什麼,領著孫三和李四便登樓而上。
他們一上了二樓,便見到樓上除了擺放十多張桌子之外,還沿窗設有三座包廂,此刻寬敞的樓層裡,只有寥寥幾位客人,兩名茶鋪的夥計也是縮著頭靠在梯口的小櫃邊,惶惑不安的站著。
放眼望去,那圍坐在一張方桌上的客人,就是諸葛明、薛婷婷、江鳳鳳三人而已,那個小頑童薛士傑不見蹤影,顯然跟金玄白一起,與少林、武當兩派的弟子們進入包廂裡。
朱瑄瑄也不明白金玄白到底為了什麼原因要和武當、少林兩派的弟子們坐在茶鋪的包廂裡密談,照她的想法,武當弟子若是犯了門規,自有師門門規懲治,又何必金玄白出頭?
她暗忖道:「如果我是那個姓金的,看到這種情形,就廢了這幾個武當弟子的武功,如果武當派的不服氣,就殺他個血流成河,還有什麼廢話好說?」
諸葛明遠遠看到朱瑄瑄領著孫三和李四上樓,臉上泛起笑意,道:「這傢伙果然膽大包天,竟然敢跟上樓來,嘿嘿!看來她吃的苦頭還不夠。」
薛婷婷秀眉微蹙,江鳳鳳卻是臉現紅暈,拉著薛婷婷的衣袖,低聲道:「表姊,你看他真是膽大,竟然敢跟上樓來,這種登徒子太不識好歹了……」
諸葛明笑著道:「兩位女俠請放心,有我在此,她絕對不敢放肆。」
果然朱瑄瑄走了過來,非常有禮貌的朝著三人深深一揖,道:「小生湖廣朱瑄,拜見諸葛大人和兩位女俠。」
她抬起頭來,望著薛婷婷和江鳳鳳,緩聲道:「小生不才,言詞無狀,如有得罪兩位女俠之處,尚請兩位見諒。」
薛婷婷似乎仍在惱怒他不久前的輕薄,轉過頭去,沒有理會他;而江鳳鳳卻喜孜孜的站了起來,面浮紅暈的襝衽回了一禮,低聲道:「公子仗義直言,並且對舍弟伸出援手,我們尚未向公子致謝,多有失禮,尚請原宥。」
諸葛明看到她那種小兒女的神態,心裡明白這個江鳳鳳顯然看上了朱瑄瑄,雖然覺得好笑,可是卻又覺得不妥,忖道:「這個小丫頭好端端的一個郡王不做,竟然裝扮成一個瀟灑的公子爺,並且還出言撩撥兩位姑娘,這下可好了,江姑娘可動了心,如果繼續下去,將會有什麼後果,就難以預料了,看來我好像應該提醒她,以免她越陷越深,到時候無法收拾。」
心念急轉之下,他正想向江鳳鳳點破朱瑄瑄的真實身份,只見中間的包廂房門敞了開來,金玄白拉著薛士傑的手,領先從包廂裡走了出來,接著空證大師帶著刀僧和掌僧兩名小和尚也順序行出,隨後是武當崩雷神劍楊子威率著武當三英也出了包廂。
金玄白看了朱瑄瑄等三人一眼,側身站立在廂房門邊,沒有吭聲。
空證大師朝金玄白打了個稽首,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這就帶兩位師侄返回少林,三月之內,恭候師弟大駕光臨。」
金玄白抱拳道:「一切事宜都有勞師兄了。」
刀僧悟法躬身道:「師叔,我們在山上等你,希望你能早日回山……」
掌僧悟性望著薛士傑道:「薛師弟,到時候你一定要跟金師叔一起到少林寺來哦!」
薛士傑非常興奮,不住地點頭,道:「悟性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跟師父去的。」
金玄白本來想要說明薛士傑並非自己的徒弟,可是看到他和掌憎悟性一副依依難捨的模樣,曉得少年人心性相投,才剛認識便要分手,自是依依不捨,於是也沒多說,伸手摸了摸悟性的光頭,道:「你們兩個回山之後要勤加練功,不可怠惰,懂嗎?」
刀僧悟法和掌僧悟性全都點頭答應,空證大師沉聲喝道:「鏡花水月,緣聚緣滅,悟法、悟性,你們既已悟法悟性,為何又效此小兒女之態?放下一切,就此回山去吧!」
話聲一落,他轉身而去,不再回頭,悟法和悟性兩人一抖大袖,也緊隨在後,下樓而去。
他們一走,楊子威也朝金玄白抱拳道:「師叔,弟子這就回山,將師叔交代之事稟告掌門師兄。」
金玄白道:「你們走吧!我去少林之前,會先到武當一趟,希望他們三個到時候武功精進,不會墜了武當的威名。」
楊子威恭聲道:「師叔的教誨,弟子一定遵從,此去武當,必定嚴加管束,務必讓他們潛修本門武功,三年之後下山才不會使武當蒙羞。」
金玄白點了點頭,楊子威側首道:「你們三個,跟師叔祖辭別吧!」
武當三英紛紛躬身向金玄白行禮,然後在楊子威的帶領下,走下二樓。
薛士傑拉了拉金玄白的衣服,低聲道:「師父,那姓方的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好像很恨你,你得小心點才行。」
金玄白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道:「小傑,我跟你說過,我不能收你為徒,你怎麼老不記得?」
薛士傑擺苦一張苦瓜臉,道:「可是你答應要傳我武功的,怎麼又賴皮了?」
金玄白道:「我答應傳你武功,可沒說過要收你為徒!」
他拉著薛士傑向諸葛明等人行去,望著恭謹地站了起來的薛婷婷相江鳳鳳,微微一笑,道:「兩位姑娘,令弟頑劣調皮,必須嚴加管束才行,你們如果放心的話,我想把他留在身邊好好的管束一番,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薛婷婷襝衽行了個萬福,道:「舍弟能蒙金大俠收為徒兒,是他的福氣,不過此事尚須稟告過爹娘才行,現在……」
薛士傑跑了過去,拉住她的衣衫,道:「姊姊,你別妨礙我拜師習藝,喝!你沒看到,金大俠的武功有多高?輩份有多高?他是少林掌門的師弟、武當掌門的師叔,我若是做了他的徒弟,在江湖上就是一個神槍小霸王了……」
他像放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諸葛明滿瞼驚詫,忍不住問道:「老弟,你跟少林相武當怎會有如此深的淵源?這是怎麼回事?」
金玄白道:「我早跟你說過,我有好幾個師父,除了槍神之外,少林的大愚禪師和武當的鐵冠道長也是我的師父,所以按照輩份排列,我就成了楊子威的師叔了。」
諸葛明駭然道:「原來你三位師父都是昔年天下十大高手,難怪你的成就如此之高……」
金玄白問道:「諸葛兄,你們總是提到天下十太高手,不知這十大高手是什麼人?」
諸葛明訝道:「老弟,關於天下十大高手,難道令師沒有跟你提起過嗎?」
金玄白坦然道:「可能他們身為十大高手,所以並沒有提過,可是我卻知道天下第一高手是漱石子,因為我這次下山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和漱石子比武,並且擊敗他。」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齊都倒吸一口涼氣,好一會兒都沒人吭聲,顯然都受到這句話的影響,而受到了震懾。
諸葛明靈機一現,道:「老弟,你在挑戰天下第一高手之前,最好先跟天下第二高手比試一番……」
金玄白問道:「天下第二高手是誰?」
諸葛明還沒開口,只聽朱瑄瑄道:「天下第二高手是劍神,槍神排名第三……」
她大步走了過來,繼續道:「金大俠,排名第四的是少林神僧,可能便是少林大愚禪師,除此之外,你另一位師父鐵冠道長排名第六。」
金玄白目光一閃,問道:「你怎麼知道這種事?」
朱瑄瑄笑道:「金大俠,小生雖是一名舉人,卻性好武學,非常羨慕可以快意恩仇的遊俠生涯,所以一直非常注意武林的軼事秘聞,今日能夠見到傳說中天下十大高手的嫡傳弟子,真是三生有幸。」
金玄白望了諸葛明一眼,只見他聳了聳肩,臉上泛起苦笑,顯然也是弄不清楚朱瑄瑄為何會清楚這段武林軼事。薛士傑搶著問道:「喂!朱公子,你曉得天下十大高手,能不能告訴我第五是誰?還有第七以下的四個人又是誰?」
「當然可以,薛公子問我,還有什麼問題?」
朱瑄瑄的目光在薛婷婷和江鳳鳳兩人臉上轉過,有些得意地道:「排名第五的是崆峒的破玉子,第七是崑崙的悟明大師,第八是無名氏,第九是鬼斧,第十是長白九指神劍。」
「無名氏?」薛士傑訝道:「無名氏是誰?」
金玄白望著諸葛明,道:「老哥,你知道無名氏是誰?」
諸葛明道:「你別問我,我連十大高手有哪些人都搞不清楚,你還是問這位朱公子吧!」
朱瑄瑄走到桌邊,坐了下來,道:「各位請坐,容小生慢慢道來。」
孫三和李四一見朱瑄瑄坐下,全部跟了過去,站在她的身後,他們不時偷瞄著金玄白,因為這名年輕大俠的身份太過特殊,武功又太高,使得他們不得不為朱瑄瑄操心,卻又無法制止她亂開腔,因而心中忐忑不安,神色怪異之極。
朱瑄瑄見眾人坐定,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趙大剛才所說的那段話,道:「在三十年前,江湖中曾開過一次武林大會,當時有數百位成名的高手都到場,經過一番比試武功之後,便決定了這十大高手的名次……」
薛士傑道:「喂!你還沒說出『無名氏』是誰?」
「無名氏就是無名氏羅!」
朱瑄瑄聳了聳肩,道:「這位高手自稱無名氏,他沒報名姓,當然沒人知道他是誰了。」
金玄白想不到九陽神君沈玉璞並沒有列名當年的十大高手之林,反而鬼斧歐陽玨以追風二十九斧列名十大高手中的第九位。
可是那九陽神君的武功明明已在槍神楚風神、少林大愚禪師、武當鐵冠道長之上,為何他會沒有進入十大?
這其中一個原因是他以無名氏的身份出席武林大會,另一個原因便是他根本沒有出席這場盛會。
仔細忖思一下,九陽神君之所以沒有列名十大高手之中,恐怕是因為他當時年紀還太輕,功力修為都不夠,所以無法列席。
武林大會十年之後,九陽神君的修為已臻第五重,所以四處挑戰十大高手中的各人,於是才發生被漱石子擊敗之事。
在這個過程中,可能十大高手中的崆峒破玉子,崑崙悟明大師、長白九指神劍都曾經面對九陽神君,並且很可能都被擊敗過,於是九陽神君才會在找不到劍神和槍神兩人之後,直接向天下第一高手漱石子挑戰……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道:「能列名天下十大高手之中,並不表示他們的武功的確名副其實,事實上有許多武學造詣以致天人之境的高人,並不屑於參加這種武林大會。」
朱瑄瑄好奇地問:「金大俠,你說的固然不錯,可是有這種機會可以揚名天下,我不相信有哪個人會不願意參加?」
金玄白瞥了她一眼,道:「據在下所知,東海三仙的武功便已臻化境,但是他們並沒在十大之列,而我另一位師父的武功修為也遠遠超過槍神……」
朱瑄瑄訝道:「你是說劍神?」
諸葛明道:「胡說八道,劍神高天行匿居京城已有二十餘年,怎會是金老弟的師父?」
金玄白微微一哂道:「我那位師父還沒把劍神放在眼裡,他的心中只有漱石子一個人,所以,我此次下山的目的便是要向漱石子挑戰,並且擊敗他!」
諸葛明只覺毛骨悚然,道:「金老弟,傳聞漱石子精擅玄門罡氣,你的武功雖已幾乎天下無敵,可是漱石子功力深厚,恐怕你還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我明白,不過用不了多久工夫,我便可和他一拚!」
金玄白右手搭在那張木桌上,使出九陽神功中的力道,瞬息之間,臉色泛紅,渾身骨骼似乎像炒蠶豆似的發出一陣輕響,隨著十二股不同的勁道傳入桌上,但見那張木桌在震、崩、裂、缺、破、解、散七道不同層次的氣勁作用下,立刻崩塌毀破,成為一堆碎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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