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弘武登上三樓,只見張永斜靠椅中,正在檢視手中的書函。
一看到蔣弘武,張永將書函塞進懷裡,問道:「弘武,你總算回來了,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蔣弘武躬身行了個禮,將在五湖鏢局裡發生的事說了出來,不過他僅說了兩句,張永便示意他坐下說話。
蔣弘武坐在張永身旁的椅內,仔細地將五湖鏢局中所有的經過說出,張永臉上毫無表情,不過站在他身後的范銅、劉康、陳南水等三人都算得上是武林人物,聽過雙劍盟傾一門之力,入侵五湖鏢局,竟被金玄白大發神威,以一支神槍搏殺數十人,然後力敗鐵劍先生相金花姥姥聯手的攻擊,並且還一槍剌死海南派玄機道長……
這整個經過在蔣弘武的敘述下,生動無比,直聽得這二人動容不已,甚至連那些面向窗戶的錦衣衛校尉們聽了,都忍不住隨著情節的發展,紛紛發出驚歎之聲。
聽到了後來,當蔣弘武說出雙劍盟之所以傾巢而來,向五湖鏢局尋仇,只因雙劍盟女弟子「散花女俠」楊小鵑,和神刀門弟子「百戰刀客」江百韜戀情熾熱,相偕出遊之際,在路邊椰蔭樹下,裸身相擁、欲效于飛,楊小鵑發出的淫聲浪語,引起走鏢中的五湖鏢局鏢師們的好奇,伏在路邊偷窺,以致對方發生衝突,五湖鏢局死了多人,江百韜也身受重傷……
張永聽到這裡,一抽茶几,罵道:「他媽的,真是一對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光個屁股在路邊白晝宣淫,惹出了這麼大的風波,真是無恥之極!」
他的嘴裡雖是這麼罵,可是一想起那種情景,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頓時之間,那些憋住不敢出聲訕笑的錦衣衛校尉們以及范銅等三人,全都忍耐不住,也隨著張永的笑聲,放聲笑了出來。
蔣弘武笑道:「大人您一定想像不到,金玄白老弟就是因為偷看這無限的春光,而被逼得出手,以致才會被槍神趕出師門的……」
「趕出師門?」張永訝道:「槍神為什麼要趕金少俠出師門?他只不過看了場活春宮而已,犯得著被逐出師門嗎?」
「並不是逐出師門,」蔣弘武道:「據金老弟的意思,只因他不忍見到五湖鏢局的鏢師被隨後趕到的神刀門殺手追殺,所以挺身而出,結果涉入這段雙劍盟、神刀門和五湖鏢局之間的恩怨,所以槍神老前輩認為他既已答應替五湖鏢局作解釋,護送那些鏢師回到蘇州,便應該盡心去做,於是便改變原先的計劃,提前將金玄白趕出師門去處理這段江湖恩怨……」
張永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沉吟了一會,道:「這麼說來,金少俠的武功修為在槍神老前輩的眼中,本來還不到出師的時候,只因這猝然發生的事故,這才導致槍神臨時做出決定,提前將金少俠趕出師門?」
蔣弘武頷首道:「金老弟的意思是這樣,實情如何就不清楚了。」
張永道:「我想大概就是這樣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金少俠在武學上的修為,在我的眼裡看來,大概天下能勝得他的人,頂多只有一、兩個人而已,為何槍神老前輩仍然認為他還不能出師?是不是他的要求太高,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
蔣弘武道:「這個屬下無法答覆大人,不過根據推測,可能是槍神老前輩過於珍惜這個唯一的徒兒,所以太過謹慎也不一定,除此之外……」
他頓了下,道:「金老弟除了精通槍法之外,好像他還精於少林和武當的武功,所使出來的龍象功、菩提指,般若掌都是少林不傳絕藝,除此之外,還有武當的流雲飛袖、太乙劍法,上天梯輕功身法,莫不是武當頂尖密藝,是以武當崩雷劍客楊子威在見識到金老弟的劍法之後,這才滿臉驚容的俯首自稱晚輩。」
此言一出,不僅張永全身一震,連聽到這些話的人部為之震懾不已。
因為當時武林中的風氣極為閉塞,各派的門戶之見極重,只要進入某一門派,被告誡的第一條門規便是不得欺師滅祖,也就是不可以改投其他門派。
江湖上普通的門派都是如此了,更何況領導武林的少林、武當兩派?當然更不可以跨派學藝。因而金玄白身具兩派密藝武技,變成為一件極為罕見,極為不可思議的事了。
張永深吸口氣,道:「真有這種事?」
蔣弘武頜首道:「不僅如此,並且金老弟還精通華山劍法、青城劍法,除此之外,他的刀法也已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就算江南七大刀法名家聯手,恐怕也不是他所創的必殺九刀之敵!」
張永長長的呼了口氣,道:「金少俠在武學上的成就,我們是親眼目睹,所以我才認為唯有靠他才能除去我們的心頭之患,拔掉那兩顆毒牙!」
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敲幾下,沉聲道:「無論我們要花費多少的人力、物力,務必要緊緊留住金大俠,讓他為我們所用,替我們完成這個任務,因為放眼天下,只有他才可以替我們一償心願,這個機會稍縱即逝,千萬要把握住。」
蔣弘武點了點頭,低聲把才纔在樓下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當張永聽到蔣弘武按察使洪亮送的明珠和銀票轉送給金玄白時,嘉許地拍了拍蔣弘武的手臂,道:「弘武,你這手做得很漂亮,金少俠一定很高興,對於你以後的請求,也許不致於一口便拒絕。」
他略為一頓,道:「總之,無論金少俠需要什麼,我們都全力配合,提供他一切需求,他要金子,我們就給金子;要官位,我們就給官位;要美女,我們就給美女,只要他滿意,時機一到,他就會讓我們滿意。」
蔣弘武道:「大人,據屬下對金老弟的認知,他對於朝廷的官位沒什麼興趣,對於『名』之一字也沒多大的慾望,只是對於財帛珠寶會心動,至於美女方面嘛,據屬下冷眼旁觀,江南三女俠中的兩位女俠似乎對他都頗有好感,但他卻不怎麼熱衷……」
張永「哦」了一聲,道:「莫非金大俠喜好斷袖分桃,有龍陽之癖?」
龍陽之癖這個名詞,遠從戰國時代便流傳至今,「斷袖分桃」之詞也都有典故,指的是男子同性戀。
大明律上對這種行為的解釋是:「以陽物插入他人糞門淫戲」。
一般人稱之為「走後門」、「走山路」、「雞姦」,蘇州土話叫「接先生」。
而讀書人風雅得很,把這種行為稱之為「翰林風月」,竟謂好男色之事,是要有身份者如翰林才能玩的風月情事。
蔣弘武看到張永顛了顛屁股,忍著笑,道:「這倒不是,據金老弟說,他已在幼時已經訂有三、四房妻室,雖然至今還沒有見過,不過這些親事那是他父親當年定下的,所以他一定要去迎娶這些姑娘……」
他頓了頓,道:「或許這就是為什麼金老弟急於賺錢的原因吧!他有那麼多房的妻室,雖未過門,但他總得為將來打算,故此目前找到機會,便急於撈錢了。」
張永微笑道:「如果他只要錢的話,那就好辦事了,憑他的武功,就算花十萬兩黃金也是值得的,弘武,這下我心裡有數,知道要怎麼辦了。」
蔣弘武道:「大人,屬下還有件事要向您稟報。」
張永道:「什麼事,你說吧!」
蔣弘武整理了一下思緒,把在街上遇見七個紅衣喇嘛鬧事,結果金玄白出來的經過說了出來。
張永失聲道:「那七個喇嘛,一下子就被金少俠幹掉了六個?」
他深吸一口涼氣,道:「他這下捅的簍子可不小,那些喇嘛都是皇上從西藏招來的,一下死了六個,重傷一個,恐怕那些蒙古法王、西藏活佛們會不甘心,要找金少俠尋仇……」
蔣弘武苦笑了一下,道:「不僅這樣,連天師教正一派的道長們都一下子傷了四個,據金老弟說,他們重傷之下,就算療傷完功,結果功力也頂多只能剩下一半……」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道:「這還是金少俠監於那幾位道長的師祖玉陽真人當年是槍神老前輩的棋友、酒伴,看在玉陽真人的面子上,放過他們一馬,不然恐怕在金老弟的神功反擊之下,全都功毀人亡,筋脈寸斷。」
他這句話一說完,大廳內所有的人都為之一震,因為室內的人每一個都知道這些道士都是受到皇帝的敕封,具有宮廷供奉的身份,平時在「豹房」走動,除了替皇帝煉丹、陪皇帝練功之外,還傳授房中術,跟西藏活佛、蒙古法王的功效是一樣的。
如今一下子四個道長被打傷,其他三十二名正一派的道長豈能罷休?將來會是怎麼一種情形,誰也能預料得到的。
張永皺起眉頭道:「那些別人既然念及他們的師祖相槍神老前輩有交情,為何又會跟金少俠動起武來了呢?」
蔣弘武道:「或許金老弟的年紀太輕,輩份又太高,所以那幾個老道才不肯相信,這才強出頭,想要一試金老弟的功力……」
他的話聲頓了頓,道:「不過那個老道也真是狡猾,他眼見金老弟武功精湛,招式神奇,故此藉著套近的手法,故意和金少俠拚試內力,想要以數十年的內功壓倒金老弟,豈知一上來便吃了虧,結果又上去一個,兩人使出聚力之術,合攻金老弟……」
張永一拍茶几,道:「這些不要臉的雜毛老道,真是無恥,都幾十歲的人了,卻還合力對付一個年輕人!」
蔣弘武道:「大人不必擔心,想那金老弟不僅武功招是千變萬化,內功修為也已經臻於登峰造極的境界,那兩個雜毛老道不敵,結果合三人之力依然不敵,第四個老道不得已也上去,聚合四人的內力,攻向金老弟,於是……」
張永駭然道:「那四個老道加起來最少也有一百多歲,內功的修為合起來最少也有七、八十年,金少俠不但能敵得住,並且還能反震出來,真是人不可思議了。」
蔣弘武雙手一攤,道:「事情經過就是這樣了,大人覺得不可思議,屬下親眼目睹,更覺得如在夢幻之中一樣……」
張永興奮地道:「如此一來,我們的勝算又多上幾分了,嘿嘿!諸葛明推舉金少俠之事,應屬第一功,事成之後該好好的賞賜他一番!」
他的眼中露出異采,低聲道:「剛剛傳來的消息,皇上現在逗留西湖,恐怕兩三天之後,就會到蘇州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把金少俠引薦給皇上,你我都是大功一件!嘿嘿!事成之後,我們一定會在青史留名。」
蔣弘武阿諛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張永得意地搖頭晃腦了一下,道:「那七個紅衣喇嘛和四個天師教的雜毛可能是受到差遣,先行到蘇州來觀察情勢,佈置行宮的,他們這一遭到打擊,情勢對我們反而有利。」
他見到蔣弘武面上浮現不解之色,於是解釋道:「皇上一直認為正一派的道士法力無邊,蒙古法王可通陰陽,藏土紅衣喇嘛武功蓋世,這下發現他們被金少俠一人便當場打死六人、打傷五人,你想想看,結果會怎麼樣?」
蔣弘武心中雖然明白,卻是搖了搖頭,表示出自己不明白,張永得意地解釋道:「當皇上曉得他心中的高人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之後,對於那些道士和喇嘛的信心自然大減,相對地,對於我們所提出的金少俠,自然會增加不少信心,很可能便會同意我們實行那個拔牙計劃,利用金少俠拔掉那兩顆毒牙,來完成他多年以來的心願……」
蔣弘武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豎起大拇指,道:「大人真是神機妙算,今之諸葛!」
張永撫掌得意地尖笑兩聲,站了起來道:「走!我們下去入席吧,別讓金少俠久等了。」
他心裡非常高興,拉著蔣弘武的手,往樓梯行去,原先站在他身後的范銅等三人緊跟在他身後,似乎怕他走失了。
張永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回頭吩咐道:「你們就留在這裡,負責樓上的警戒,千萬別讓人從三樓闖了進來,打擾了飯局。」
范銅等三人聽命止步,躬身行了一禮,轉身走回原地。
張永和蔣弘武走下樓去,只聽得廳內傳來一陣驚歎聲,他停在門邊,側目往內望去,只見金玄白坐在上位,身旁坐著諸葛明,何庭禮、洪亮,另有兩個錦衣中年人傍著何、洪兩人而坐,在他們之後,才是蘇州知府宋登高。
這桌酒席才坐了七個人,在旁侍候的倒有八名綠衣女侍,更顯得這些人的重要。
張永低聲問道:「那兩人是誰?」
蔣弘武於是將那兩個師爺的身份點出,張永道:「何庭禮事先得到消息,知道宋登高要宴請貴賓,所以有備而來,準備好拜帖和禮金,但那洪亮恐怕是臨時得到消息,這才匆促趕到,並沒有準備,多虧那個邱師爺反應快,臨時把兩個錦囊拿出來充數,才免得難堪。」
他笑了笑,道:「這兩個錦囊,依咱家的判斷,恐怕是洪亮托邱師爺購來明珠要送給什麼女子或是蔡巡撫的,他這下臨時取出來充數,不但解除了洪亮的反抗,反而給他自己立了一個大功,的確是個人材。」
蔣弘武做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道:「大人睿智,真是明察秋毫,蔡巡撫三個月內連納兩妾,據說因為怕夫人鬧事,始終不敢公開,上個月底,蔡夫人回河南奔喪,恐舊最少要半年一載才能回來,所以蔡大人才公開的購置宅院、安頓二妾,想必是洪亮得到消息,準備蔡大人在公開宴請親友部屬時送上禮物,否則不會兩個錦囊一模一樣。」
張永得意地點了點頭,顯然蔣弘武這一頂高帽子讓他戴得非常舒服,打從心底就歡喜起來。
他只聽得諸葛明在大廳之中說道:「各位大人,你們別看我這位金老弟年紀輕輕的,武功上的成就,卻是可當一代宗師,絕對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放眼當今天下,能夠作為他對手的還不足五人,可笑那些雜毛老道竟然下知道神槍霸王的厲害,妄想以四人之力合攻金老弟,結果落得身受重傷,從此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持符唸咒的道士了。」
張永和蔣弘武相視一笑,知道諸葛明說的正是金玄白在街上大戰七大紅衣喇嘛、四位天師教道人的事情,難怪廳內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面現癡迷之色。
何庭禮讚歎道:「金大俠的武功較之古書或野史上所述及的精精子、空空兒、紅拂、聶隱等奇人,尤要過之,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張鴻師爺道:「諸葛大人,請恕晚生不知輕重的插一句嘴,金大俠外號神槍霸王,霸氣固然十足,可是實在不足以代表大俠那一身超古邁今的絕藝於萬一,依晚生愚見,金大俠足以當得六如神槍之名。」
諸葛明眼睛一亮,笑道:「金老弟,你聽聽看,人家有學問的人,認為你這霸王二字太過霸氣,要替你取個新的綽號。」
金玄白笑道:「我這個綽號是五湖鏢局的彭浩彭鏢頭取的,江湖上還沒幾個人曉得呢,換一個也沒什麼關係。」
諸葛明道:「張師爺你說說看,為什麼要叫六如神槍?」
張鴻師爺道:「六如者,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霧、如電,乃是金剛經中之言,晚生予以借用,充分表現出金大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傲世奇學。」
諸葛明想了一下,回憶起目睹金玄白施出的那迅捷如電、閃動如影的槍法,的確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等到清醒過來時卻已發現槍招如泡如霧,如同拎羊掛角,無處可尋,只留下心中一連串的感動……
他鼓掌道:「好一個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霧、如電,金老弟的槍法、劍法、刀法,使將出來,便是給人這種感覺。」
他這一鼓掌,席上的何庭禮、洪亮、宋登高也跟著鼓掌叫好,尤其是何庭禮,只覺顏面有光,增色不少,彷彿這個主意是自己提出來的,覺得非常的驕傲。
掌聲稍歇,洪亮的師爺邱衡也開口道:「金大俠,依晚生之見,這六如亦可解釋為,如大海之龍、如巫山之猿、如華丘之鶴、如高柳之蟬、如深溪之虎、如瀟湘之雁……」
他的話剛說完,張永鼓著掌,偕同蔣弘武走進大廳,宋登高首先便站了起來,接著何庭禮和洪亮也發現來者是誰,跟著站起,至於兩位師爺則見到東主站起,也慌忙跟著立起,反倒是諸葛明和金玄白兩人最後才站起。
張永走了過去,道:「各位坐,不要客氣。」
他到了金玄白身邊,拉著對方的手臂,道:「老弟,你是主客,我們大家都是陪客,你不坐下,他們誰敢坐啊?」
金玄白聽他這麼說,不得已只好先行坐下,何庭禮和洪亮見到張永如此看重金玄白,也在張永入座之後,坐了下來。
張永目光在他們兩人臉上掃過,道:「兩位大人以前沒見過我,可是一定聽過我,今天這個飯局是由宋知府作東,宴請金大俠,我們這些人都是陪客,所以請你們不必拘束,大家盡情歡樂,務必要讓金大俠酒醉飯飽而歸。」
何庭禮和洪亮齊都躬身道:「大人說的極是。」
張永目光一閃,問道:「諸葛老弟,褚氏兄弟呢?怎下讓他們入席?」
諸葛明道:「屬下令他們守著兩邊樓梯,嚴禁閒雜人等上來……」
宋登高討好地道:「下官已請店家在一樓內廂準備了五桌,各位上差可以輪流食用,也不致耽誤了執行勤務。」
張永點頭道:「宋大人顧慮極為周到,蔣大人,你就傳令下去,每次二十人輪流用膳,可是不能飲酒。」
蔣弘武叫過一名面窗守衛的校尉,將張永的口諭傳達出去,那名校尉高興地奔下樓去。
張永目光一閃,吩咐道:「宋大人,金大俠忙了一個上午,想必肚子也餓了,你吩咐下去,開席吧!」
宋登高應了一聲,側身對站在旁邊的女侍招呼一聲,那個女侍作了個手勢,所有的八名女侍全都從懷裡掏出一隻鈴鐺搖了起來,形成一種悅耳的鈴聲。
沒有多久的工夫,香風陣陣撲來,七、八個身穿綾羅綢衣的盛裝少女,手裡捧著各式各樣的樂器,登樓而上,踩著碎步走進隔好的大屏風裡。
金玄白坐在主位,面孔朝著廳門,在那八個手捧樂器的少女進入之際,雖僅驚鴻一瞥,卻在那八張秀麗的臉龐裡看到兩張熟悉的面孔。
他心中打了個突兀,忖道:「秋詩鳳、何玉馥是有名的江南女俠,又怎會混進女樂師裡,不可能吧!」
他壓下了想要進入屏風去查看一番的衝動,只因張永拉著他的衣袖,道:「金老弟,你是不是看中了哪一個?只要說出來,老哥哥我一定替你弄到手。」
金玄白在知道張永是個太監之後,便不時會想起這是個割去卵蛋的男人,心裡總覺得怪怪的,再一看到他臉上曖昧的表情,更覺得有點噁心。
他的嘴巴蠕動了一下,還沒說話,已聽到一溜笛聲悠揚地響起,接著琴聲、瑟聲、簫聲、笙音、罄音、琵琶音、胡琴聲也都連續響起,混合在一起,形成悅耳的音樂,音韻活潑跳動,使人產生一種歡愉的感情。
頓時之間,金玄白的情緒平靜下來,心裡的那份噁心也消彌於無形。
邱衡倒是賣弄才學,道:「金大俠,這是迎賓曲,是前朝樂師顧大師之作,曲譜新穎,充滿歡愉之情。」
金玄白坦然道:「在下一介山野武夫,絲毫不懂韻律音節,不過能聽到這個曲子中傳達的歡暢之意,使人心情更感愉快。」
張永望著邱衡道:「邱師爺,你剛才所說的關於六如的高論,能夠給我重達一次?」
邱衡恭聲道:「大人吩咐,小的怎敢不從?依小的之見,金大俠一身絕學,傲視天下,為大海之龍。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龍藏大海譬喻大俠行跡無蹤,難以尋覓。」
張永頷首道:「好!好一個大海之龍。邱先生,請繼續下去。」
邱衡道:「如巫山之猿,是指金大俠像是引伸巫山深處的猿猴,想那巫山終年雲霧不斷,巫山之猿難得一見,故其意思是指大俠的高明,世人實難一窺其真實的面貌。」
張永尖著嗓子笑道:「不錯,金老弟一身絕學,無可度量,真的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此言一出,蔣弘武和諸葛明也都欣然同意,紛紛點頭,蔣弘武附和道:「若要測出金老弟真正的修為有多高,恐怕當今天下,唯有傳說中的漱石子和劍神高天行出馬才行。」
諸葛明道:「蔣兄說得不錯,勉強說起來,當年縱橫天下的九陽神君或海外三仙,或許能作為金老弟的對手之外,其他當今的所謂高手,誰都沒這個本事。」
張永嘿嘿一陣怪笑,道:「恐怕就算是北京城的三十六位國師抑或西藏活佛、蒙古法王來此,也無法逼出金老弟的一身絕藝。」
蔣弘武笑道:「或許當今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一起聯手,就可能逼得金老弟盡展絕學,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們三人似有默契,不住地吹捧金玄白,倒讓金玄白有些尷尬,他習慣性的摸了摸頭道:「三位老哥說得太過份了,小弟的武功還沒高到那種地步,被你們捧得這麼高,以後摔下來豈不會粉身碎骨?」
張永笑道:「老弟你過謙了,你永遠不可能有這一天的……」
他的目光一閃,道:「老哥哥我在北京見過一個人,劍法上的修為已到了凝氣成罡的境界,據說他是昔年劍神高天行的嫡傳弟子,如果老弟你有興趣的話,哪天回到北京,我可以安排讓你們比試一下。」
金玄白眼中神光如電射出,問道:「據說劍神高天行已經仙去,莫非他還在人世?」
張永道:「據我所知,劍神的確仍在世間……」
這時樓梯傳來一陣聲響,菜餚美酒不斷送上,忙得那八名綠衣女侍不可開交,剎時之間,大圓桌上便擺著四乾、四果,八個冷盤,另外八道熱炒順序而上,幾乎擺滿一桌。
宋登高著人準備了七種名酒,順著各人的喜愛,女侍為大家斟上酒,第一杯便是由張永帶頭,向金玄白敬酒,在場的何庭禮和洪亮都是八面玲瓏,久歷官場的人,一見張永如此重視金玄白,更是格外蓄意討好。
所以不到頃刻之間,金玄白已連乾十杯,可說打了個通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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