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孝渠長劍在手,冷冷一笑道:「拔劍!」
蕭劍寒聞言搖搖頭道:「在下生性甚懶,不喜動刀動槍的很!」
鄭孝渠怒道:「拔劍!此刻由不得你了!」
蕭劍寒攤手一笑道:「在下不僅不喜拚鬥,而且實在無劍可拔!」
鄭孝渠掉頭向司徒朗道:「賢弟,借你的劍給他一用!」
司徒朗的長劍,隨手向蕭劍寒拋去,喝道:「接穩了!」
休看這司徒朗隨手一拋,長劍去勢可真疾如箭矢,重達千斤。
依司徒朗的看法,蕭劍寒既是「武林二聖」之一,「不醉狂生」方夢卿的衣缽弟子,這點小小氣勢必然嚇他不倒。但是,事情卻是大出意外。
司徒朗長劍脫手之後,筆直的奔向蕭劍寒,就常情論,蕭劍寒定會接住來劍,否則,難免受傷!而「醉月峰」頂的實情,則是蕭劍寒根本不願接劍。是以那支長劍直向蕭劍寒的左臂插去!
司徒朗看得吃了一驚,大喝一聲道:「小子,快接劍……」
但蕭劍寒依然未曾接劍!頓時,眼看長劍就將切斷蕭劍寒的左臂,而他依舊行若無事,一臉散懶的半睡不醒神情,不禁令鄭孝渠也急了;長劍一撩——「當……」
司徒朗的那支長劍劍尖,在接觸到蕭劍寒的衣衫剎那,硬被「逍遙仙客」鄭孝渠一劍撩向半空,「嗑」然一聲,摔落地上。
鄭孝渠目光一凜,怒道:「老弟你是想死麼?」
蕭劍寒暗暗中雖是出了一身冷汗,噓了一口大氣,而他外表上卻是故態不改的淡淡笑道:「在下並非想死!」
鄭孝渠嘿嘿笑道:「既不想找死,為何不肯接劍?倘若老朽適才出手稍慢,老弟此刻除了左臂已斷;恐怕連小命也丟了吧!」
蕭劍寒大笑道:「大莊主,在下算準你必將出手!」
鄭孝渠一怔道:「老弟怎會這般自信?」
蕭劍寒笑道:「鄭大莊主和司徒二莊主,在武林之中,不但輩份極尊,武功極高,而且為人也稱得上正人君子……」
司徒朗插口冷哼道:「拍馬屁也改變不了兄弟主意!」
蕭劍寒回頭一笑道:「那是二莊主自己的事,在下所說只是已經過去的事實。」話音一頓,忽然劍眉一揚向鄭孝渠道:「試想,以兩位在武林中的英名,怎會向一位手無寸鐵既不肯出手,又是武林後輩的年輕人暴施殺手呢?」
鄭孝渠聞言笑得一笑,司徒朗已經大聲道:「不錯,小子說了半天,只有這句話中之!」
蕭劍寒偏頭一笑道:「是麼?二莊主適才幾乎成了兇手,造成盛名之累了呢!」
司徒朗那微現黎黑的面孔,竟然出現了羞意紅光,他跺跺腳,似是解嘲般的低聲咀咒著道:「小子,口舌太利,當心要進剜舌地獄……」
鄭孝渠這時心中也有了一些愧意,覺得以自己兄弟身份而逼著蕭劍寒動手,實在有些不該!
但三十年來的茹苦含辛,卻又不能就此作罷!說不得,還是找蕭劍寒較量一番了!
修眉一陣翕動,鄭孝渠接著先前話題道:「老弟,我仍然對你這般自信表示不大同意!」
顯然,「逍遙仙客」的語氣已趨溫和得多了!
蕭劍寒卻笑應道:「大莊主,若是在下適才真是不幸傷死劍下的話,請問大莊主,你與司徒大俠究將如何自處?」
鄭孝渠一楞道:「這……這……老朽到還沒有想及……」
蕭劍寒望望天色,笑道:「時光離天明尚早,大莊主何不想上一想?」
鄭孝渠不安的看了蕭劍寒一眼,果真低頭沉思!
但是,司徒朗適時大叫道:「小子,剛才你若是不幸死去,老夫只好拔劍自刎在你身前了,否則,被人傳揚出去,老夫怎受得了那暗算無力反抗之人的鄙薄……」
鄭孝渠聞言,恍然大悟道:「老弟兄,老夫司徒二弟的耿直心意,到真是唯一可行之路了……」
蕭劍寒突地仰天一笑道:「以命換命,所以在下有此自信,大莊主必然出手相救!」
鄭孝渠聞言,心中好不驚凜!暗道:「這年輕人心機之深,料事之準,行事之磅薄大膽,直比之乃師有過之而無不及……真不知將來武林有他是禍是福……」口中,卻故作平淡的笑道:「老弟計劃之周全,令老夫兄弟佩服無比……」
司徒朗忽地怒笑道:「大哥,敬佩歸敬佩,三十年的約會歸約會,別忘了你那束髮紫巾被扯之恨,讓這小子的甜嘴哄了你……」
蕭劍寒不屑的撇嘴低笑道:「匹夫之見!」
鄭孝渠到真似突然被司徒朗提醒一般,大聲道:「老弟拾起劍來!」
蕭劍寒道:「大莊主勢在必斗麼?」
鄭孝渠點頭道:「老夫要再試試令師『南華四劍』的威力!」
蕭劍寒長歎一聲,慢吞吞的拾起司徒朗那支劍,又道:「大莊主,我看還是免了吧!」
「嗆啷……」他又把那支劍給摔到地上了!
鄭孝渠看得一楞道:「老弟,你……」
蕭劍寒笑道:「在下興趣實是不大!所以想到最好是不必動手!」
鄭孝渠心念一轉皺眉道:「老弟,你明明是畏戰啊!」
蕭劍寒大笑道:「是嗎?原來此之謂為『畏戰』!哈!哈!」
鄭孝渠也不管他話中諷刺之意,又道:「老弟,你可知『不醉狂生』方夢卿的名望如何闖來的?」
蕭劍寒道:「長輩之事,在下早說過不願過問!」
鄭孝渠冷笑道:「蕭老弟,令師在武林之中的盛名,是用手中劍,掌上力,流血流汗,拚命拚死奪得來的!」
蕭劍寒不解的問道:「這與在下何干?」
他這句話只聽得鄭孝渠呆了半天!這豈是晚輩對於尊長們所應的冷淡姿度?
鄭孝渠忽然心中一凜,暗道:「這小子是方夢卿的徒兒嗎?」
倘若嘮叨了半天,這小子原來是個西貝貨色,豈不是摔跤還撞著狗屎——倒霉透頂了嗎?
司徒朗倒不曾想到這些,只是恨恨的看了蕭劍寒一眼道:「蠢徒!蠢徒……方夢卿收了這等不知尊長的蠢徒,不懂師門令譽的膿皰,真是人間一大慘事……」
蕭劍寒哈哈一笑道:「司徒大俠調教的高徒,一定聰明的很!但願來日有緣,在下甚願拜訪『秋水山莊』一識令徒親容!」
司徒朗怎忍得住這種搶白?雙目一瞪大怒道:「孺子大膽……」
鄭孝渠一把拖住司徒朗,不許他暴怒動手,笑向蕭劍寒道:「蕭老弟,請你回答老朽一個問題!」
蕭劍寒道:「大莊主請說!」
鄭孝渠正色道:「老弟是代替令師前來赴約,三十年前令師親口允許的約鬥,決不可僅憑老第的一句話就可以作罷!」
蕭劍寒皺眉道:「大莊主必欲在下出手一搏麼?」
鄭孝渠道:「不僅與老朽一人相搏,司徒二弟還有一場呢!」
蕭劍寒看了那怒容滿面的司徒朗一眼,道:「真是麻煩得很……」
他彎下腰,撿起那支長劍,抖了一抖道:「大莊主,在下為人最最不喜賣力勞動,因此,雖然在被逼之下,也不願過於拚命!」
鄭孝渠笑道:「老弟此話何意?莫非你以為略為比劃一下就行?」蕭劍寒道:「那自然最合我心!」
鄭孝渠突地一振長劍,仰天大笑道:「老弟,你該知道刀槍無眼的啊!」
蕭劍寒道:「玩命的事我可不幹!大莊主,在下至少在這等小小年紀之日,還不想糊糊塗塗的把小命送掉!」
鄭孝渠道:「死到不必,只怕難免傷殘!」
蕭劍寒搖頭笑道:「那更不成:像我要是成了殘廢。豈不比死還苦?」
鄭孝渠再好的耐性,也不禁忍不住了!雙目一瞪道:「蕭劍寒,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老朽已經受夠了!」蕭劍寒軒眉一笑道:「大莊主不可動氣,高手對敵切戒心虛氣浮之理,大莊主怎不會不知吧——」他語音一頓,又道:「大莊主,你我既然都不想死,又不願受傷,依在下之見,還是定下一個招數上的限制如何?」
鄭孝渠聽完蕭劍寒所說之後,果然盛氣一平笑道:「老弟提醒老朽不可妄動無明,老朽極為感謝!至於動手時,限制招數之事,老朽也表同意!」
蕭劍寒笑道:「以多少招為限呢?」
鄭孝渠慨然道:「你我不論誰勝誰敗,都以點到為止!招數定為百招之數,百招之時如果平手,那就算老弟獲勝!」
蕭劍寒搖頭道:「不好,百招太多!四十招已經足夠了!」
鄭孝渠笑道:「這樣老弟就太吃虧了!」
蕭劍寒道:「不吃虧!而且招數一滿,如雙方平手之時,在下也不應算得是勝才可!」
鄭孝渠聽得心中暗道:此子果是有些乃師狂勁,可惜他今天碰了對象了……他口中卻是說道:「老弟不嫌太狂了些麼?」
蕭劍寒笑道:「既是赴約較技,就應一切公允!今日之戰,如是平手的話,在下認為也就不必延長了!」
鄭孝渠略一沉吟道:「好,老朽同意!」
蕭劍寒笑向司徒朗道:「二莊主,勞你的駕計計招數吧!」
司徒朗聞言濃眉一皺道:「這……」
蕭劍寒道:「二莊主不願屈就此職麼?」
他說話之中,聽是不時要帶上一點刺,刺得這位脾性較為爆烈的「射月追魂」司徒朗心中恨恨的!
但司徒朗卻只能苦笑回答道:「老夫也是敵對之人,由我計數有失公允之旨!」
蕭劍寒目光有意無意一掃那左側懸崖,大笑道:「此處別無他人,捨二莊主肯來計數,誰又能代?」
鄭孝渠也正色說道:「二弟,蕭老弟信得過你,何不免為其難?」
司徒朗道:「好吧!」說罷,轉身退向一側!
蕭劍寒微微一笑,漫不經心的一抖手中長劍道:「大莊主,請!」
鄭孝渠是何等身份,聞言一笑道:「老弟,如果要求得公允,論理該是老弟請!」
蕭劍寒作了個無可奈何的苦笑道:「一個人年紀太輕了也有許多麻煩……」
他隨手一抖劍身,大剌刺的向前跨了半步,就在長劍剛要遞出之際,鄭孝渠忽然叫道:「且慢!」
蕭劍寒進招不快,收招可真快得嚇人!鄭孝渠口中那個「慢」字尾音未落,他已抱劍退立原地了!「大慶主是不是改了主意不願費勁較技了?看來天下懶人之道不孤,在下又碰到了一位同好……」
鄭孝渠搖頭笑道:「老弟,較技是非較不可了!只是還有一點規矩不能不先行交待清楚,否則又將被老弟指為不公了!」
蕭劍寒聞言,似是大大失望的歎息道:「在下到是錯會了大莊主之意了!」
鄭孝渠目光如電的望著蕭劍寒一笑道:「今日之戰,雖是用劍,同時也可用掌!」
蕭劍寒一聽還要用掌,不禁大大的搖頭一歎道:「越來越是費力了……說不得在下只好捨命陪君子……」語音微頓突然左手一揚,大笑道:「莊主,當心這一掌……」腕勁一挫,掌勁立時發出!別看他隨意這麼一拍,力道可還真正不小!
鄭孝渠揮起長劍盪開蕭劍寒的掌力,讚道:「好掌力!老弟,你也試試老朽的……」
他依樣畫葫蘆,向蕭劍寒隨手一擊!
蕭劍寒到真正又狂又懶,他根本連動都不肯動一下,居然實受了「逍遙仙客」的「天星掌力」!他口中卻是笑道:「大莊主的掌力,比在下強多了!」
蕭劍寒竟能卓立不動的實受了自己一擊,這是他始科所不及!頓時,他收起了輕敵之念?但也激起了這位武林名家的豪性。仰天長長一笑,朗聲道:「名師出高徒!方夢卿果然不愧二聖之譽,老弟,你比老朽想像之中,要強了三倍……老朽放心一搏的了!」突地一挽長劍,但見晶光四射,霞氣千條的重重劍影,漫天騰起!
蕭劍寒淡淡一笑,說道:「好劍法!」身形一錯,竟是直向對方劍影之中搶去!
「逍遙仙客」睹狀,心中微凜,劍勢一沉,挾著陣陣風雷之聲,而又輕靈快速的刺向蕭劍寒的左肋的「期門」大穴!
蕭劍寒的神態,依然滿不在乎,也不知他用的是個什麼身法,彷彿摔了一跤般的向側面一歪,恰恰將對方劍勢避過!
鄭孝渠原本料定蕭劍寒對於自己這招「雷震天風」,必然要舉劍相格,甚至是閃身退避方能化解!於是自己立可變招,而以一式「五雷灌頂」,罩住對方上三路的五處重穴!
誰料蕭劍寒竟是利用這等古怪身法,使自己出手無功!
但鄭孝渠應變也極為快速,略略一怔之下,那容蕭劍寒身法復位,立即左手五指齊張,迎著蕭劍寒歪出的上身,向他胸前拍去!同時,右手長劍也宛似雪花蓋頂一般的攻來!
蕭劍寒眼看似已身陷對方陷阱般的脫口叫道:「不好!在下上了大莊主的當了!」
可是,他右手長劍卻似要用來支撐那將倒的身軀,電疾由上而下,向前一推!左手卻隨著業已失去重心的上體,由下向上屈指一彈!
他長劍前推,無巧不巧的正削向鄭孝渠那攻來的左掌,此刻鄭孝渠如不趕快收掌,左臂就不免要挨上一劍!鄭孝渠眉頭一皺,匆忙中只好收掌撒臂!但右手長劍,依然以泰山壓頂之勢,砍向蕭劍寒的肩頭!然而,蕭劍寒那支無意中斜斜舉起的左手,一屈一彈之下,又無巧不巧的將鄭孝渠的長劍震偏一尺!
鄭孝渠就算再笨,此時也知道蕭劍寒不是全靠運氣了!
因為,指力彈劍,到底要全憑真才實學才能辦到!何況鄭孝渠更十分明白自己這一劍究有多少斤兩呢!
他駭然後退三步,看看蕭劍寒,低聲一歎道:「老弟你不必做作了!你功力之強,已不下令師當年,老朽願老弟能城心賜教一二才是!」
蕭劍寒至此才一收嘻笑之態,正色道:「晚輩敬遵大莊主之命……」話音微頓,拔劍一揮,絲絲勁氣立即佈滿當空!
鄭孝渠臉色大變道:「老弟已經練就馭劍之術了麼?」
蕭劍寒一笑道:「大莊主,那馭劍之術,晚輩這等年紀如何能夠練就?晚輩只不過是將家師『秋水神功』溶入劍法之中而已!」
鄭孝渠聞言雖是相信,但是他對於蕭劍寒的武功,卻更是心驚不已!當下凝神一志再也不敢托大了!
蕭劍寒劍勢突發,一招「絕雲負天」,揮起漫天劍影,五丈之內,均在他那強烈的劍無籠罩之下!
「逍遙仙客」鄭孝渠目光一凜,立即全力舉劍相迎!
十招不到,鄭孝渠已知道自己勝不了對方!但他卻想利用掌法來找回昔日挫敗之辱!因為,他那束髮紫巾,就是在他跟「不醉狂生」方夢卿激戰較劍之中,被對方用右手抓走的!二十招一過,鄭孝渠暗暗運起「太清神功」,右手一招「雷火風雲」,挽起千朵劍花,左手卻挾著萬斤之力,向蕭劍寒右腿斬去!這一手委實大大出乎蕭劍寒意料之外!
他雖是知道可以用掌,但卻不屑用掌!是以,他認為象「逍遙仙客」這等成名人物自然也不致於用掌!但他怎知鄭孝渠居然冒此不韙,暗地發掌?想退,想讓都不可能,因為對方那招『雷火風云「已對住了他四方退路……
他目光一寒,就在對方掌力沾身的剎那,一咬鋼牙,左手也以九成真力以「秋水神功」向對方胸前印去!「乒——乒——」兩聲輕震過處,激鬥的兩人倏告分開!
蕭劍寒是被鄭孝渠擊得倒退八步,方始站穩。可是,鄭孝渠可慘了!
蕭劍寒固然不忿對方突然出掌襲擊自己,故而出手用上九成功力,這一掌實實在在擊在對方胸前,那還賴得了?
「逍遙仙客」鄭孝渠不但連連後退,而且是一直的退,直退到兩腿一轍,噴出一口鮮血,摔倒地上!「當……」手中長劍也摔向了一旁。
蕭劍寒呢?連皮肉也沒有傷到!因為,他沒容對方手掌挨到自己……就在鄭孝渠身軀摔倒的剎那,醉月峰上突然飛來兩條人影!同時,還有兩聲尖叫:「大哥……」「爹爹!」
這兩個人趕到鄭孝渠身邊,立即抱起鄭孝渠,餵了一顆靈丹,並不斷的在鄭孝渠身上推拿!
蕭劍寒微微一笑,抬頭望著略見西偏的明月,一言不發!
「射月追魂」司徒朗則大步向鄭孝渠行去!「大嫂,不要緊吧?」
敢情那位正替鄭孝渠推拿的人乃是「俏紅線」廉菁蓉!
而那蹲在一旁暗暗飲泣的一位絕色少女則是她和鄭孝渠所生的親女鄭遙風!
廉菁蓉含淚道:「傷勢不輕,但卻不會要命……」
「射月追魂」面色凝重的歎息道:「大嫂,我和大哥只怕終此一生也不是方夢卿的對手了……不過,今日之恨,昔日之仇我仍要討回來……」
他不等廉菁蓉回答,立即轉身舉步,朝蕭劍寒行來。
蕭劍寒此刻已將借自司徒朗的那支長劍舉在手中,向那大步行來,激憤已極的司徒朗道:「司徒大俠,還你的劍……」一縷銀光,直向司徒朗飛去。
司徒朗嘿嘿笑了一聲,伸手將劍接住!劍,是被他接住了,但卻震得司徒朗手腕發麻。司徒朗大大吃了一驚,心中不禁轉起了念頭。
從「逍遙仙客」的負傷,到對方還劍的震力,一再顯示出這個姓蕭的小子功力高出自己二人不少……硬斗決非敵手!唯一的辦法,只有智取了!
他心中雖是在想,腳下可也未停,待他走到蕭劍寒的身前六尺之處,心中也早已打定了主意!
「射月追魂」司徒朗寒著臉,沖蕭劍寒怪笑一聲道:「小子,你心腸太毒了一些吧!我鄭大哥與你說明動手過招點到為止,你為何將他肺腑震傷?」
蕭劍寒聞言,心中真是忿極!本來,他想鄭孝渠不再以長輩自居,而輕視自己之際,就收起了嘻笑之色,然後鄭重的全力赴敵。
此刻一聽「射月追魂」司徒朗不提「逍遙仙客」鄭孝渠用心不善,暗算自己之事,反則責問自己何以違約傷人,一怒之下,頓時又擺出了那付滿不在乎的不屑神態,冷笑道:「怎麼樣,二莊主不服麼?」
他不肯辯白,因為他突然發覺這批武林中人物,為了名利之爭,似乎什麼下流手段都會使得出來?所以,他不屑辯白。他心中打定主意,對司徒朗也將好好教訓一番。
司徒朗哪知蕭劍寒心意?聞言之下,則是楞了一愣,暗道:這小子怎麼不肯替自己洗刷一番呢?他心中雖是這麼想,實際上卻是十分高興。為的是他這個借口居然產生了效用。當下目光一寒,怒喝一聲道:「小子,老夫不但不服,而且要向你討還公道!」
蕭劍寒淡淡一笑道:「是麼?」
司徒朗道:「小子,去把我鄭大哥的劍拾起來,老夫也要試試你……」
他話音未已,蕭劍寒忽然仰天狂笑道:「不必了,二莊主,你要打在下奉陪就是!」
司徒朗聞言心中暗喜不已,口中卻道:「小子,你若無劍,決非老夫敵手……」
蕭劍寒冷冷一笑道:「是不是你的放手,那卻不關你二莊主的事!何況在下不敵,豈非正是二莊主所希望的麼?」
司徒朗揚頭大笑道:「好哇,你小子不愧是狂生弟子,老夫就成全你了……」話音末落,振臂揮劍,一連攻出七招!
蕭劍寒哈哈一笑,身形一轉,竟是驚險無比的在司徒朗那千重劍影之中蛇般的滑了出去!「如何,二莊主的『射月劍』並刺不倒在下吧!」
司徒朗七招無功,本是心中凜極,但聽得蕭劍寒出言諷刺,卻激得他有些惱羞成怒一般,暴喝一聲道:「小子,老夫非要你的小命不可……」
頓時,「射月劍」,「落星掌」同告出籠,招招狠毒,式式追魂,恨不得一舉就將蕭劍寒碎屍萬段!
蕭劍寒目睹司徒朗真的動了怒,而且似是捨性命般的猛攻,心中也不禁有些兒發毛不已……因為,他是赤手空拳啊!當下他立即展開師門「迷蹤化影」身法,小心應付。
司徒朗劍掌同施,滿心想十招之內,可將對方擊斃!但不料蕭劍寒身形一變,竟在自己眼前幻化了上百個身影不停的轉動!一時之間,他也拿不準那一個是對方的真實身形了!
司徒朗這一驚可真不小!他明知對方化身千萬,真身只是一個,而不料壞就壞在自己無法找得出哪個真身所在!空有一根利劍,而無從刺殺敵人!
司徒朗心驚之下,立即轉起念頭!他一面游鬥,一面移動身軀……慢慢地,他把兩人激鬥的地方,移向了醉月峰頂靠西面的峰側,而且,儘是逼得蕭劍寒身在外沿!
蕭劍寒似是根本不知般的,依然用那套師門絕學「迷蹤化影」身法,在劍光掌影中遊走……
適時,司徒朗倏地暴喝一聲,左臂一揚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但見萬縷銀光。自司徒朗掌中射出!
「天絕追魂針……好……好狠心……」蕭劍寒脫口發出一聲驚叫!
敢情他深知這「天絕追魂針」乃是列為武林十大凶器之—,不僅霸道,而且絕毒,一旦中人,就要見血封喉!
他沒想到「射月追魂」司徒朗竟會用起這成名的暗器來對付自己!是以他心中大為驚駭的發出大叫,並且毫無思慮的立即騰身向後倒縱出去!
司徒朗此時卻哈哈怪笑道:「小子,你才知道嗎?老夫叫你死了還要摔成肉醬……」
他認為自己的「天絕追魂針」雖然霸道絕毒,但卻不一定能傷得了對方。所以他才將激戰的場所慢慢移向峰側以便在對方退避之時,難免摔落峰下而死!
這時他的預想,果然實現了!
蕭劍寒這一騰身退後,正躍出峰側外沿的兩丈以外!雖然他避過了毒針,卻沒想到腳下已無落足之地!身形一沉,自是電疾向懸崖之下摔去!
司徒朗眼見自己詭計得逞,其樂可知!一陣哈哈大笑,快步走到崖邊,向下探視,並且叫道:「姓蕭的小子,你要是覺得冤枉,不妨到閻王老子那裡告上老夫一狀出出氣吧……老……」
他話聲未已,笑容未歇……可是忽然他的話聲突止——那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那本是向下摔落的蕭劍寒,此刻竟是在下落了大約不到十丈之時,就凌空停住不動了!
他一驚之下,立即住口!
然而,更驚奇的事幾乎令他嚇破了膽!
蕭劍寒懸船停身已經是怪,更怪的則是蕭劍寒在凌空稍稍一停之後,竟然倏告上升,像一隻巨鷹,眨眼重又飛上峰頂!司徒朗大叫一聲「見鬼……」嚇得轉身就跑!可是,他還沒有跑到五步,眼前已有人攔住了去路!是蕭劍寒!「閣下,你還想逃麼?」這聲音好冷,冷得叫人打顫!司徒朗「得……得……得……」連退三步!
蕭劍寒沒有逼近,但卻冷笑道:「司徒朗,你這可是自找的……在下今日此來,既無傷人之意也無殺你之心,可是這都是你們逼得我必須傷你們殺你們了……」
司徒朗聞言,臉上連連變色!
他發現蕭劍寒目光之中,殺氣騰騰……他想拚麼?拚不過……他想逃吧!然而,逃得了嗎?以自己的名望能逃嗎?
一時之間,他愣愣的既說不出話,也移動不了腳步……
蕭劍寒看得不屑的冷笑道:「司徒朗,你這種人也配得列名為『武林六奇』真令在下失望之至……」他話音一頓,忽然換了個親切的口氣,道:「閣下,你死在我手中,服不服?如果不服,我讓你揮劍再戰如何?」
司徒朗究竟是成名人物,適才只因一時念及多年受辱之恨,才會怒迷心竅而不擇手段的要置蕭劍寒於死地!此刻被蕭劍寒一罵,反則罵得他羞愧起來!他還有臉再鬥?何況,他更想到的是,方夢卿的徒第都這麼強,方夢卿自己更不必講了——自己三十年來含辱忍恨苦練清修的效果,又有什麼用?雄心頓時化為春水了!他愣愣地,木訥的應道:「殺死我吧,我……」
蕭劍寒淡淡一笑道:「好!我也算成全你……」右手緩緩地抬了起來!他那抬起的手,又緩緩地向司徒朗壓下……
就在蕭劍寒掌心離開司徒朗命門不及五寸之時——突然——一聲尖叫傳來:「你敢……姓蕭的,我跟你拚了……」
一道淡紅織細的身形,如飛撞向蕭劍寒而來!
蕭劍寒眉頭一皺,下壓的手勢略抬,遙向這撲來的人影擊去!一股勁風,應手橫掃而出!同時,他腳下微移,向後退了兩步!
紅色織細身形被蕭劍寒的掌風一掃,立即落地現身,原來是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長髮少女!她不僅體態輕盈,而且眉目如畫。
蕭劍寒看得暗暗一笑自忖道:「此女若非生氣,想必十分動人……」
紅衣少女,此刻已走到「射月追魂」司徒朗身邊,極為關心的仰視著此老又急又愁的叫道「爹爹,你為什麼不肯一拚呢?難道他真的那麼凶……」
司徒朗看看自己的愛女,竟是搖頭一歎道:「艷兒,你媽和姐姐呢?」
紅衣少女道:「媽也來了,姐姐和鄭家三哥留在莊內。」
敢情此女乃是司徒朗的次女司徒艷!
適時,那位落星仙子范梅也自崖下走來:「朗哥,賤妾也來了……」
「落星仙子」范梅邊走邊低聲道:「你……朗哥,你可知你死不得麼?尤其是在艷兒的眼前,你怎可不戰而自承失敗呢?唉……」
「射月追魂」司徒朗闇然搖頭道:「梅娘,你不懂……」
范梅知道他要說什麼,但卻不讓他說下去,接口道:「我為什麼不懂?左右不過是為了那虛名而已!……朗哥,你不以為這三十年閉門靜居的生活很好麼?」
司徒朗混身一震,睜著眼,久久未語!
蕭劍寒忽然一笑道:「不錯,虛名所累……虛名所累……哈……哈……這世間上又有那幾位不為虛名所累呢?何獨司徒二莊主?」范梅抬頭看看這年輕人,心中不覺一震!暗道:「他是誰啊?這麼面善?」
司徒艷卻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既恨又怒,既迷惘又困惑的看著蕭劍寒,這個人令她的芳心不安……不是為了他會要傷害自己的父親,也不是為了他那奇特的個性!而是為了他那嘲笑著一切的表情與眼神!
司徒艷覺得他的眼光裡,是否能容納得下任何人?
他該是一個屬於謎一般的人麼……少女的心動了!像那漸漸發白的天空,朝霞般的絢爛多彩,即將出現了……此時司徒朗正自緩緩地抬起頭來!
這一瞬間,他彷彿蒼老了五十歲!無力的看著身畔愛妻和閨女,他突然似乎從一場惡夢之中醒了過來,虛名!虛名三十年……好長的夢!醒了……他忽然一下子將長劍平胸舉起——范梅大吃一驚,尖叫道:「朗哥……你……」
伸手就要抓劍!但司徒朗卻哈哈一笑道:「梅娘,我想通了,你放心……」
他突然一振劍身,那支明可鑒人的劍身立即起了一陣巨大的顫動,「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他突然仰天一陣大笑,凝視著手中長劍道:「劍啊!劍啊!自出江湖你伴我已達五十餘年,一日不曾離手。一日不曾未磨,而今……老夫要辜負你了……」話音未落,左手屈指一彈……「當——當——」長劍頓時折為三截。
范梅目光之中淚水漣漣的望著司徒朗道:「朗哥你真的想通了……只是,你太苦了……」
司徒朗哈哈一笑道:「吃盡苦中苦。方為出世人……」
他突然一轉身,向蕭劍寒道:「蕭老弟,老夫有生之年當不忘老弟盛情!」
蕭劍寒搖頭一笑道:「江湖刀兵四起,武林大刃將興!二莊主碎劍歸隱之心,固是明哲保身之策,但卻有失忠厚之旨!」
他不管司徒朗驚呀,迷惑的表情,侃侃而談道:「是以二莊主致謝之意,在下不但不肯接受,而且,更令在下感到自己有如罪魁禍首一般的難過!」
司徒朗聞言惶然道:「老弟何出此言?」
蕭劍寒笑道:「我們總不能眼看著武林人物遭劫吧?」
司徒朗越發的不解了!因為他已有三十年閉戶不出!三十年中的武林變故,他根本充耳不聞!是以又是一怔道:「老弟,你何不明說呢?」
蕭劍寒道:「在下認為二莊主身列『武林六奇』之內,應該用有生之年,好好地為武林做幾椿大事……」
司徒朗似是聽懂了些,笑道:「老弟說我不該碎劍求退麼?」
蕭劍寒大笑道:「倘若每一位在武林中尚不失懷有負擔之心的高手,都像你這麼只知自全而不惜碎劍歸隱,試問這武林大事,誰來主持公允?」
司徒朗一笑道:「蕭老弟,你的抬舉,老夫心感……」
蕭劍寒插口道:「在下並無抬舉二莊主之意!」
司徒朗笑了一笑,繼續說道:「老弟,你一定知道,在武林之中,身具似我這等武功之人,真多如恆河沙數,九天繁星—般……」
他忽然笑聲一頓,正色道:「比如老第,豈不就比老夫強得多多了麼?」
蕭劍寒聽得怪笑一聲道:「憑哪一點?二莊主,在下決不比你老強!」司徒朗哈哈一笑道:「老弟台不必為老朽掩飾了……」
蕭劍寒揮手大笑,連連搖頭道:「二莊主切莫自謙忒甚在下所擅,也不過是師門那點招式,劍法而已,如若論及內力和閱歷,那就差多了……」
司徒朗知道蕭劍寒這次說的是實在話,只好苦笑道:「依老弟之見,是——」
他忽然一變話鋒,問道:「老弟,聽你適才之言,彷彿近年來武林中出了什麼大大的魔頭不成麼?」
蕭劍寒沉聲一歎道:「二莊主,你們沒聽到風聲麼?」
司徒朗尚未答話,那靜立一旁的司徒夫人范梅和她們兩夫婦的愛女司徒艷,幾乎同聲脫口問道:「什麼風聲?」
蕭劍寒皺了皺眉頭道:「看來你們到真是如同處身世外桃源一般了!只不知那魔頭為什麼不曾擾及你們!莫非是……」他頓了頓話音,似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般搖頭一笑道:「不可能,他們不會漏掉你們的!」
司徒朗此時已面色凝重的皺起雙眉道:「老弟,到底是什麼事?聽來似是極為嚴重……」
蕭劍寒道:「正是非常嚴重之事!若是這魔頭一旦成功,只怕武林之中,將弄得君子絕跡了!」
司徒朗,范梅夫婦同時脫口驚歎道:「有這等事麼?武林之中有誰能有這麼大的能耐,使得天下豪傑盡皆為其所用……」
蕭劍寒朗聲一笑道:「在下如是說出,二莊主定必相信得得!」
司徒朗正待回答蕭劍寒這句令他不一定心中肯信的話時,「逍遙仙客」鄭孝渠已搶先大聲道:「蕭老弟有什麼事能使老朽二弟相信得很?」
敢情「逍遙仙客」鄭孝渠的傷勢,業已治癒,正伴著「俏紅線」廉菁蓉和女兒鄭遙風大步走了過來!
司徒朗連忙笑問道:「大哥你的傷勢業已痊癒了麼?」
鄭孝渠笑道:「蕭老弟出手不重,此刻業已不礙事了。」
蕭劍寒此時卻是臉上一紅,微感不安的笑道:「在下適才冒失得很……傷及了大莊主,在下心中實是不安……」
鄭孝渠笑道:「動手過招,何必有甚心中不安之想,老弟,到是你方才談及之事,頗為重要……」蕭劍寒聞言訕訕一笑道:「此事果是極為重要,大莊主只怕也脫不了干係呢?」
鄭孝渠一驚道:「怎麼?連老夫也算在內嗎?」
蕭劍寒道:「武林人物個個都脫不了干係,何況你老?」
鄭孝渠忽地哈哈一笑,向司徒朗道:「二弟,到底是什麼事啊?居然連我們這些與世無爭,隱居遁世的人都捲了進去呀?」
司徒朗正色道:「大哥,蕭老弟說武林之中出了一位魔頭,要將武林之中的人物一網打盡,所以兄弟有些不信!」
「逍遙仙客」鄭孝渠聽得臉色突然地一變;怒道:「老夫等絕跡江湖也不過只有三十年,武林之中何時又出了這等窮兇惡極之徒?蕭老弟,難道令師也不管了麼?」
蕭劍寒笑道:「家師仙蹤早隱,世間之事,他老人家不大想煩心了!不過……」他突地豪氣干雲的一笑道:「在下卻不會置身事外!」
鄭孝渠笑道:「老弟正當英年,這等事你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但老朽卻認為令師方大俠也應伸手才好!」
蕭劍寒道:「大莊主不必操心,若到在下力薄之時,他老人家自會適時出現的,只是他老人家不願讓人知道而已……」
鄭孝渠聞言,殊為感慨的一歎道:「老弟,有你這一說,老朽放心不少!」
司徒朗搖頭道:「大哥,事情絕非如此簡單!倘若方大俠一伸手即可解決的話,只怕方大俠早在暗中辦過了!」
「逍遙仙客」皺眉道:「二弟,依你的看法,這魔頭定非平凡之輩的了?」
司徒朗道:「蕭劍寒老弟雖然還沒有說出此人是誰,但依兄弟的看法,大概不出武林『魔、怪、妖』三類人物之中的那一位!」
「逍遙仙客」道:「這到甚為可能……」
蕭劍寒聞言笑道:「僅若是武林『魔、怪、妖』中的人物,以二莊主列名『六奇』之內,又豈會被他們嚇倒?」
司徒朗一怔道:「是啊,若是『魔、怪、妖』等人作亂又那能真將武林正派人物一網打盡呢?老弟,這人難道會是『聖、佛』中人麼?」
蕭劍寒剛剛一笑,鄭孝渠已搖頭道:「二弟,『武林二聖』之中的方夢卿,乃是蕭老弟恩師,他決不會成為魔頭,而另一位『天心赤杖叟』齊白鴻的為人,更不會淪入魔道……至於武林『三佛』之中,除了『癡僧忘我』、『布袋和尚』而外,那位『一戒撣師』行事,有時雖然稍嫌過於狠毒任性,但卻殺的大都是罪惡多端之徒……故而二聖,三佛,十分不會動上這等邪念的!」
司徒朗點頭一歎道:「兄弟也有此感!只是我卻想不出更有誰能……突然他雙目一凜,低聲道:」大哥會不會是他?「鄭孝渠一凜道:「誰?」
司徒朗道:「那位萬人景仰的『日月丹心神劍叟』申無極!
鄭孝渠駭然卻願道:「你是說『不死城』的城主麼?」
司徒朗道,「捨他外還有誰敢於如此狂妄?」
鄭孝渠搖了搖頭!
范梅卻搶著笑道:「決不可能是申老!」
司徒朗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梅娘,你試想那『日月丹心神劍叟』申無極在北海天機島蓋起那麼大的『不死城』,收容天下不分善惡的各型各類武林人物,究竟目的何在?何況,他以任何人雖有萬死之罪,入城即可不死的口號標榜,豈不是有心庇護為惡之人麼?這種人說他好也可,他壞豈非也可麼?」
范梅聽得半晌不語!連「逍遙仙客」、「俏紅線」夫婦也起了疑心了!「不錯,二弟分析得甚是中肯!」
司徒朗甚為得意的一笑道:「大哥,兄弟為人向來耿直,有了疑心就忍不住要說了出來,不像別人藏在心頭?我以為申無極確是可疑得很……」
「逍遙仙客」點頭一笑道:「蕭兄弟,我司徒二弟猜得不錯麼?」
他們六人十二隻眼全都盯著蕭劍寒,他們相信,蕭劍寒十之七八會笑著點頭應上一聲:「不錯!」然而,事實卻大大不對!
蕭劍寒淡淡一笑,搖著頭道:「申無極或許別有居心,但在下知道,此事非他所幹!」
「逍遙仙客」鄭孝渠,「射月追魂」司徒朗,「俏紅線」廉菁蓉,「落星仙子」范梅無不在聽了蕭劍寒的這句話兒以後,大大為之惑然不解!甚至鄭遙風,司徒艷也一臉惑然神色!
「老弟你快說吧!」司徒朗似是已經敝不住了!大聲的叫著:「老朽不信世間還有這種高明人物!」
蕭劍寒笑道:「兩位莊主確是提及過不少武林高明人物,但為何卻獨獨的漏了一個被武林朋友列名最先的怪客呢?」
逍遙仙客聞言一怔道:「列名最先?你……老弟,你是說那『一王』麼?」
蕭劍寒道:「不錯!」
「逍遙仙客」鄭孝渠突然大笑道:「不會吧!那『劍掌天王』戰豪,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豈是陰毒狡猾之輩?恐怕老弟誤會了他!」
司徒朗也搖頭道:「戰豪為人,老夫知之甚祥,他決不可能有這種卑鄙的念頭,而且他已被人尊為『一王』何必再出花樣呢?」
蕭劍寒笑道:「兩位所說並非不對,只是此番問題,就是出在這位『劍掌天王』的身上,因為,一切號令皆由『震天殿』發出!」
「真的如此麼?」司徒朗幾乎要一腳踏碎了腳下的山石叫道:「老夫真是瞎了眼!……」
「逍遙仙客」也恨恨地沉聲道:「這戰豪真是糊塗得很!」
蕭劍寒笑道:「兩位莊主也認為這戰豪不該,到令在下心中甚是放心了!否則,只怕兩位也將身陷魔劫而不自知呢!」
『逍遙仙客「神目一閃道:」老弟是否認為那戰豪有拉攏我兄弟夫婦之意?「蕭劍寒道:「在下正是為此疑慮!」
司徒朗插口道:「老弟你何不先把戰豪眼下的陰謀行動說明呢?」
蕭劍寒笑道:「武林中的五派一幫,和一些山野散人的正派奇俠,人人都接到了一張『天王告諭』要他們聽從王諭行事……」
司徒朗怒喝道:「放屁!誰封他的王?誰要聽他的諭?簡直是不知羞恥已極……」
蕭劍寒淡笑著看了司徒朗一眼,道:「這張告諭,乃是要他們共奉『震天殿』為武林聖殿,『劍掌天王』為武林中的唯一『天子』,『震天殿』中印頒手諭,應能立即遵行,並限令他們收到告諭後五十天內回答……」
「放屁!放屁!簡直是放屁……」司徒朗氣得跳了起來脫口就罵!
「逍遙仙客」也目光帶煞哼道:「這戰豪到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啊!」
到是廉菁蓉神色不變的笑道:「蕭少俠你似乎還有下文未說呢!」
蕭劍寒笑道:「鄭夫人說得不錯,在下果然尚有下文!……」他目光向兩位莊主一轉,又道:「這告諭上還說,五十天內如不答覆,『震天殿』即將派出高手,掃滅該派一門,雞犬不留!」
廉菁蓉笑道:「這真叫螞蟻吹簫,口氣不小了!」
蕭劍寒微笑道:「還有呢!」
司徒朗忍不住叫道:「殺人放火以外,這戰豪還能出什麼花樣?」
蕭劍寒道:「告諭中特別指明,凡是願意聽命的各幫各派人物,應於本月九九重陽之日,由掌門人率領門下重要人物,前往中南山忘憂谷的『震天殿』中,參加『武林一統教』的開教大典!」
「什麼?他要成立『武林一統教』?」司徒朗暴聲反問道:「老弟,這戰豪豈非是六月裡戴氈帽,不識時務得很麼?倘若前往的正派人物群起而攻,那忘憂谷怎能抵攔得了那三山五嶽的好漢?看來這位『劍掌天王』是壽星老吃砒霜,活得有些不耐煩了吧!」
蕭劍寒笑道:「那也不見得!」
司徒朗兩眼一翻道:「戰豪縱為通天撤地之能,只怕也不能與天下英豪作對吧!除非他死星照命,他怎會如此瘋狂?」
「逍遙仙客」也沉聲道:「合山野散人的武林奇客,和各派掌門及派中高手之力,小小一個終南山忘憂谷又怎堪一擊?」
論理,他們的話並不錯!以武林各派精英和山野奇人的聯手齊心,「震天殿」確是難以應付!
然而,蕭劍寒聽了「逍遙仙客」鄭孝渠,「射月追魂」司徒朗的話以後,竟是失聲笑道:「兩位莊主說的是一廂情願的話!試問武林各大門派何時聯過手?而山野奇人們又何時肯合擊過別人?」
「逍遙仙客」聽得眉頭一皺道:「生死倏關之際,他們定會聯手一戰的!」
蕭劍寒冷笑道:「大莊主記得五十年前北嶽之戰麼?」
鄭孝渠笑道:「老朽記得!那時老朽剛剛成名!」蕭劍寒望望司徒朗和兩位莊主的夫人們道:「二莊主和鄭夫人司徒夫人呢?」
三人同聲道:「當然記得!」
蕭劍寒笑道:「如果在下所知不錯,四位似是都曾與會吧!」
「逍遙仙客」道:「老弟知道得不少,我們果真參加了的!」
蕭劍寒冷笑道:「為了對付那位天下第一梟雄『鬼谷仙童』焦秋水和『天璇玉女』鄆南華夫婦之時,經過如何?各派高手全到,山野奇人除了今日稱為」一王「」二聖「」三佛「及另幾位年事較高的高人以外,豈不是已經全部到了場?可是,後來的結果,豈不是被」鬼谷仙童「焦秋水夫婦各個擊敗了的麼?」
「逍遙仙客」聞言長歎道:「不錯正是被這魔頭各個擊敗了的!」司徒朗也恨恨的說道:「若非這些什麼高手掌門們以為自己名望過人,不屑聯手合擊,」鬼谷仙童「夫婦又怎會大獲全勝呢?」
蕭劍寒道:「如何?兩位妄想在終南山忘憂谷中能夠激得起各大門派高手聯盟,豈非是太不可能麼?」
「逍遙仙客」等人一時到僵立當地,不知究應怎麼辦才好!
蕭劍寒卻淡淡一笑,又道:「兩位莊主既然尚未接到那個告諭,足見若非是戰豪忘了你們,就是戰豪別有用心,在下甚望兩位留心才是!」「逍遙仙容」鄭孝渠聞言慨然道:「多謝老弟預為告警,老朽心領了!」他話音一頓,又道:「今日之約,老朽兄弟再敗之餘,不僅對令師方大俠心服,口服,而且連老弟你,老朽也心服口服了……」
司徒朗大聲道:「老朽與大哥一樣!自今而後,我與大哥兩家,必將永遁這」秋水山莊「之中,不再逞強出頭了!」
蕭劍寒聽懂哈哈一笑道:「二莊主,你這想法與適才彈斷長劍一般的錯了!」
鄭孝渠經蕭劍寒一提,這才發現地上的那支斷劍,不禁深為同情的看了司徒朗一眼,歎道:「二弟你何必如此呢?」
司徒朗道:「大哥,我今日已然大撤大悟,深知武學之道,永無止境可言,自以為是,必招人損,是以決心碎劍,從今以後不再言勇,不再提鬥,更不再舞刀弄劍,逞什麼能,惜什麼名了!」
范梅一旁搖頭道:「朗哥、你太消極了!記得蕭少俠說的麼?武林中大劫將臨,你想明哲保身,只怕不易如願啊……」
她的眼中的淚光,在朝陽中閃耀著,低歎道:「到那時人家的劍架到你朗哥脖子之上,難道你就肯束手待斃,依然不再言勇,不再提斗嗎?」
司徒朗敞聲怪笑道:「大丈夫可以拚死疆場,不能受辱劍下……」
范梅低聲道:「如何呢?朗哥,你……豈不又再言勇了!」
「逍遙仙客」也笑道:「二弟,你既有拚死之心,何必立斷劍之志?戰豪既然膽敢這等張狂,你我兄弟似乎也不能坐視的了!」
司徒朗怔了一怔道:「大哥是想出莊,重赴江湖嗎?」
鄭孝渠笑道:「武林正邪之鬥,人間正義伸張之爭,豈可兒戲視之?二弟,我們確實應該盡餘生之年,為人間做些善事!」
司徒朗聞言看了看那一旁注視著自己微笑的蕭劍寒一眼,突地雙眉一揚,朗朗大笑三聲道:「對!盡餘生之年,為武林多留正義!大哥,我一切似你馬首是瞻,隨時追隨大哥就是!」
鄭孝渠笑道:「二弟,你我還說什麼追隨不追隨啊……」說罷,也竟自哈哈大笑!
蕭劍寒目光之中,現出了安慰的神色,暗道:「一場生死之爭,終能化干戈為玉帛,實是幸事……」但他卻叫道:「兩位莊主既以決心造福江湖,在下這就告辭了!」說著,抱拳一揖!
這可是他自現身以來,第一次,以客氣的態度待人!也使得鄭孝渠發覺,這年輕人的神氣多麼的誠摯!
司徒朗大聲道:「蕭老弟,秋水山莊有的是粗茶淡酒,老弟遠道就約而來,怎可過門不進,急言離去呢……這倘若讓今師知道,豈不笑話老朽等小氣嗎?」
蕭劍寒笑道:「在下另有要事待辦,二莊主盛情只好心領了……」
司徒朗是個直性子,聞言就待用強,伸手拉住了蕭劍寒的左手,非逼蕭劍寒到莊中略作勾留不可!但鄭孝渠卻發現蕭劍寒臉上為難之色,知他不是說謊,連忙打了個圓場,笑向司徒朗道:「二弟,蕭老弟既是有事在身,就讓蕭老弟快去吧!將來只盼蕭老弟有暇能再來莊中一敘便是!」
司徒朗無可奈何的一笑道:「老弟台,這遭可委曲了你了……」他話音頓了一頓,忽然想起什麼大事般的敞聲怪叫道:「唉,老朽真是糊塗,這是老朽小女艷兒,尚盼今後在江湖上行走相遇之時,老弟能多多照應!」說著,一拉司徒艷道:「艷兒,快見過蕭叔叔!」
司徒艷紅著臉福了一福道:「蕭權叔你好!」
蕭劍寒目光觸及司徒艷那對秋水般的明眸,不禁臉面之上一熱,趕忙還禮不迭的大聲道:「司徒姑娘不可如此稱謂,在下不敢當得很……」
司徒艷本就不想叫他叔叔,聞言嫣然一笑道:「那我叫你蕭大哥吧!」
蕭劍寒有些發窘的笑道:「但憑姑娘怎樣稱呼都好……」
話已出口,他才發覺自己這句話簡直不通!方纔還要人家叫叔叔,此刻又說但憑於她,豈非可笑?是以,他窘得有些無措了!
幸而鄭孝渠也叫過來女兒鄭遙風與他相見,才算減去了蕭劍寒的窘促之態,並於見禮之後,向兩位莊主夫婦抱拳笑道:「兩位莊主既已有心重出江湖,在下就先走一步了!今後相遇,再請兩位長者教諭了……」身形一閃,就已失去了蹤影!
司徒朗看得大笑道:「而今英雄屬少年了!好快的身法啊!」
鄭孝渠也哈哈一笑道:「二弟,三十年的結,想不到經這位老弟幾句話,幾手劍就解開,愚兄此刻想來真有些調悵不已……只是,這位老弟到真不愧方大俠的弟子,可敬可佩得很,將來定能造福武林!」
司徒朗笑道:「那還用說!這位老弟只怕將來聲譽之隆,還要凌駕那老狂生方夢卿以上呢……咦?梅娘,你發什麼愣?」他忽然見到乃妻悵望蕭劍寒去處久久不動,不禁深為詫異的笑著:「梅娘,莫非是想當丈母娘麼?」
他這句話聽在范梅耳中,只是淡淡一笑,但是聽在他那女兒司徒艷耳中,卻起了天大的波濤!
司徒艷扭身嬌叫道:「爹,你壞死了,娘!你看爹欺負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