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裘克心即將自到達天心谷口起,如何依照幻空大師所示誘出「百草仙姑」潘淑貞的門下,如何殺死大內三雄救下福王遺孤朱念明,如何收伏黑白雙煞,如何被「百草仙姑」
潘淑貞要他給柯秀琴治病,如何於巖洞中巧中催情毒花並被宋文英撞來,不容分辯傷心而去,以及如何被「不老妖姬」金素素挾持為莊敏芝所救,一直說到「百草仙姑」潘淑貞強行做主,與柯秀琴訂下婚約並收朱念明為徒弟……以及到今宵的遭遇為止,除那些不能出口的旖旎風光從略之外,都照實說了一遍。
灰衣人一直靜靜聽完之後,才一聲輕喟道:「怪不得一些武林中好事之徒,已給你加上了『神龍劍客』的綽號,原來這些日子來,你又出足了風頭。」
裘克心幾乎驚得跳了起來道:「怎麼?『神龍劍客』?」
灰衣人訝然地道:「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
裘克心茫然地道:「是的!」
灰衣人道:「可是我由關外一路回來,卻已聽到不少哩!」
一旁的莊敏芝因方才裘克心說到宋文英,柯秀琴,二人的情海糾紛,芳心中本是考大不舒服,但眼前這「神龍劍客」的綽號卻引起了她的興趣,不由地暫拋心中煩惱拍著纖掌笑道:
「妙啊!『神龍劍客』!多響亮的綽號呀!」
灰衣人含笑向莊敏芝一瞥,旋即正容向裘克心道:「人怕出名豬怕肥,名氣越大,麻煩越多!今後你可是得隨時提高警覺才是!」
裘克心恭聲應是,灰衣人接道:「關於宋姑娘之事,雖然錯不在你,但你……唉!自作自受,以後有你受的啦!
這神秘的灰衣人今宵對裘克心的談話中,儼然是長輩的口氣,一會叫「孩子」一會叫「心兒」,裘克心身世不明,從未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對目前這種亦嚴亦慈,既關切又體貼的話,心頭感到十分受用,但也感到疑雲重重,茫然不知所措。
迷惘困惑交並中,他訕訕地道:「前輩,宋姊姊她……她當真已……經……」
灰衣人微微一笑道:「她並未剃髮,目前算是神尼的俗家弟子。」
裘克心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這就好了!」
灰衣人接道:「別高興太早了!她已發誓不再見你了哩!」
裘克心俊臉掠過一絲苦笑,默然垂首。
莊敏芝嬌憨地道:「心哥,你別急,將來我陪你去找她,讓我幫你向她解釋。」
久未作聲的幻空大師,忽然發出一串敞笑。
莊敏芝怒聲叱道:「你笑什麼!」
幻空大師笑道:「你這一代他解釋,和尚我好有一比……」
莊敏芝妙目一瞪道:「比什麼?快說!」
幻空大師漫應道:「火上加油。」
莊敏芝蓮足一跺道:「我就不相信!到時候偏要代他解釋給你瞧瞧!」
幻空大師笑道:「好!算你厲害!」一笑住口,轉向灰衣人道:「耿施主,你們的家常話完了嗎,咱們是否該走了?」
灰衣人點點頭道:「是的!我們該走了!」
話聲中已掏出一粒鴿卵大小的臘丸遞給裘克心道:「這是此次長白之行的收穫,你收下吧!」
裘克心驚喜交並道:「這就是千年寒蛟內丹丸?」
灰衣人正容道:「千年寒蛟內丹,怎能如此輕易得手,我與幻空大師此番長白之行,幾乎造成一次滔天大劫哩!」
裘克心方自一楞,莊敏芝卻搶著說道:「耿前輩,當時的情況,一定很精彩,您就說給我們聽聽吧!」
灰衣人意味深長地向莊敏芝投過一瞥道:「時間已不多,我只有揀重要的說了。」語聲一頓,稍停之後,才接著說道:「當我同幻空大師滿有自信地趕往長白山時,原以為憑我們兩人的功力,制服一條寒蛟,應該是綽綽有餘的了,可是事實上大謬不然。
首先,眼望遼闊而被堅冰覆蓋著的天池,無從著手,最後,當我們費盡心機,將寒蛟釣住時,想不到那孽獸不但氣力驚人,而且具有靈性。
當時,它凶性大發,一陣掙扎,釣鉤鐵鏈,以及繫住鐵鏈的巨石與古樹,竟一齊被它拖人池中,一陣翻騰滿池堅冰盡碎,池水節節上升,形勢之險,現在想起來猶有餘悸。
此情此景,我跟幻空大師二人,不但無法將它制服,而且眼看池水不斷上升,想到這一池洪水,挾著沿途冰雪,所將造成的災害,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莊敏芝忍不住地插嘴道:「後來是如何制服它的呢?」
灰衣人道:「就當池冰業已漲到池邊,即將越池衝出,我與幻空大師二人驚惶無以復加之際,幸虧那位功力莫測的神尼適時降臨,才將那孽獸制服……」
莊敏芝道:「那位神尼是怎樣制服它的?」
灰衣人道:「當時,我與幻空大師正在驚惶無奈之中,並未看到神尼的出現,當我們聽到一聲清朗的佛號時,池中波濤洶湧之勢,已逐漸平息,池水也止漲下降,而神尼正由池中踏波向我們馳來,此時我們才看出那位神尼,正是巧救宋文英姑娘的忘我師太,而宋文英姑娘也正俏生生地站在我們的後面。」
裘克心莊敏芝二人都忍不住地「哦」了一聲,灰衣人接著說道:「神尼當時說出,此千年寒蛟,因日久通靈,又不害人獸,不許任意將其屠殺,神尼更承認寒蛟已成了她的方外好友和芳鄰,更不許有人傷害,至於要祛除千年火龜的丹毒,她老人家有一種由千年參王、與冰蓮、雪藕、混合煉成的藥丸,其效力之大,較千年寒蛟內丹,決不稍遜,而其功用之廣則尤有過之,不過,她老人家聽說是給心兒服用,卻偏頭問宋文英同不同意……」
莊敏芝急急地插嘴道:「宋姑娘同意了?」
灰衣人微笑接道:「傻孩子,如果宋姑娘不同意,心兒手中的藥丸由何而來?」
裘克心心中一陣激動,俊目中幾乎沁出淚水來。
莊敏芝道:「那位宋姑娘真好!」
·灰衣人歎道:「是的!她太善良了!當時,那位神尼一聲長歎道:「孩子,你這捨己佑人的個性,竟活像是當年的我,但願我佛慈悲,庇佑你別走為師的這條路才好!」』還不曾領略過愁滋味的莊敏芝,也似乎被忘我師太的這幾句話感染上了淡淡輕愁,黛眉微蹙地道:「看來這位忘我師太,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的了!」
灰衣人一聲幽幽長歎道:「芸芸眾生之中,勘破情關者能有幾人!她老人家法號『忘我』,其實又何嘗忘去本來呢!」
一時之間,場中諸人都默然無語。
少頓之後,灰衣人打破沉寂道:「現在我們該走了!莊姑娘請偕同心兒前往三星客棧中等候鐵肩大師,順便請為心兒護法,讓其服下靈藥靜坐行功一個對時,最多四天,鐵肩大師必將青雕送來,屆時,心兒前往西藏,莊姑娘可偕同鐵肩大師回到令祖父身邊去。」
裘克心嘴唇一張,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班嘉大師卻隨手遞給他一分紙卷道:「這是本派布達拉宮的地形圖,圖上有詳細說明,不難尋找,你好好收著吧!見到掌教師尊時,就說師兄我隨後就回。」
這說話之間,灰衣人與幻空大師二人的身形已在一箭之外了。
班嘉大師說完,一聲「師弟珍重」之後,也立即匆匆地跟了上去。
東方現出魚肚白色,已是夜盡天明了。
裘克心怔怔回想這一夜間的遭遇,就像是作了一個曲折而又離奇的夢似的,他,看看四周景色,一聲輕吁,懶洋洋地道:「莊姑娘,咱們也該走啦!」
莊敏芝那澄如秋水的妙目,凝注裘克心俊臉上,半晌之後,才櫻唇一撇道:「哼!誰稀罕跟你一起!」
調轉身軀,揚長而去。
裘克心心知是適才一句「莊姑娘」傷了這位任性,刁鑽,驕傲,而又熱情的少女的心,雖然那是一句順口而出的稱呼,並非故意疏遠她,不過為柯秀琴與宋文英之間的三角關係,正自深感傍徨,內心之中也的確希望她不要再來介入,然而,此時此景,他能將自己的心意向對方說明嗎?
他,來不及有所思考,一閃身形,攔在莊敏芝面前,歉意地笑道:「芝妹……」
裘克心僅僅叫了一聲,他實在不知要怎樣接下去才好,只好突然住口了。
心靈上還純潔得像一張白紙的莊敏芝,被一聲「芝妹」軟化了,尤其是當她的妙目接觸對方那情深款款,朗若晨星,而特具男性魅力的目光時,竟禁不住芳心如鹿兒亂撞,嬌靨微酡地嫣然一笑道:「早那麼叫,不就好了嗎!」
這一笑,如玫瑰乍開,如百合初放,似春風拂面,似醍醐灌頂,說不盡的嬌美,道不出的溫馨,本是滿懷心事亂如麻的裘克心,竟然癡癡呆呆地楞住了。
莊敏芝忍不住地抿唇微笑道:「走呀!發什麼楞!」
裘克心情不自禁地道:「芝妹,你……你真美……」
女孩誰不愛受人讚美,裘克心這由衷之言,當然使莊敏芝內心甜甜地非常受用,但她表面上卻是故作嬌嗔地一跺蓮足道:「看你這饞相!」
說著,當先疾奔而去。
太陽由東方升起,放射著萬道金芒,寂靜的大地復生了!
在鳥語啾啾中,在銀鈴似的笑語中,一白一紫兩條人影並肩疾馳而去。
就當裘克心莊敏芝二人並肩離去之後,他們方才存身的古松之上,陡地飛起一條淡得幾乎是肉眼難見的人影,以一種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向隱藏白蓮教餘孽的那座莊院方向疾飛而去。,
裘克心與莊敏芝二人並肩奔馳著越過兩座峰頭,發覺仍在群峰圍繞之中,心知是將方向弄錯,已深人群山之中了,只好停下來重行辨別方向。
剛好他們停身處的左側十丈處,是一道小形瀑布,因隆冬季節,水源減少,那道瀑布已稀薄的可憐,一眼可以看透瀑布後面的景像。
莊敏芝目光一掠瀑布,不由「咦」了一聲道:「心哥,你瞧!那瀑布後面還有一個石洞哩!」
裘克心方自全神在打量出山的方向,聞言之後,僅僅目光一掃,漫不經意地嗯了一聲。
但莊敏芝童心未泯,跟著:「心哥,你等一等,我瞧瞧去!」
說著,也不等裘克心的反應,已是巧燕穿簾似地,越過瀑前小潭穿瀑而入。
裘克心雖心知莊敏芝一身藝業並不比自己差上多少,但其閱歷卻比自己還不如,深恐其驟遇意外有所失閃,也只好跟著向瀑布內奔去,但他的身形剛剛穿入瀑布之內,卻聽到石洞中傳來莊敏芝的歡呼聲道:「啊!真是太好了!」
裘克心以為莊敏芝有什麼意外發現,急急走入石洞,一瞧之下,卻原來僅僅是個約二丈方圓的天然石洞,內寬外仄,洞口只有三尺寬度,洞內因受瀑布霧水的影響,濕漉漉地滿佈寸許厚的青苔,不由殊感失望地向仍在眉飛色舞,滿臉愉快之情的莊敏芝訝然問道:「這死洞有什麼好呀?」
莊敏芝俏皮地一笑道:「猜猜看!猜中了有賞。」
裘克心搖頭苦笑道:「我最怕猜謎,還是請……」
莊敏芝微笑地打斷對方的話道:「別向自己臉上貼金了!乾脆承認自己是一條笨牛不更光彩一點嗎!」
裘克心尷尬地一笑道:「就算我是一條大笨牛吧!我的好小姐,請快點將謎底宣佈好嗎?」
莊敏芝抿唇嬌笑道:「先叫一聲好聽的!」
裘克心心中既甜密,又微感不安地低聲喚道:「芝妹!」
莊敏芝故意撒嬌地道:「不行!叫姊姊!」
裘克心一聲苦笑,訕訕地叫道:「芝姊姊!」
莊敏芝忍不住地「噗嗤」一聲嬌笑道:「唔……乖弟弟!」話鋒一頓,嬌臉一整,這才轉入正題道:「你瞧!這石洞不正是你服靈藥後行功的絕佳之所嗎!這是死洞,只有一個三尺寬的進口,有此地利之險,我這負護法責任的人也可以少擔一點心事,是嗎?」
裘克心點點頭道:「難為你設想周到,只是這麼濕漉漉的……」
莊敏芝白了他一眼道:「行功調息,安全第一,濕一點有什要緊!總共才一個對時呀!」
裘克心俊臉一熱道:「是!是!芝妹說的對……」
莊敏芝嫣然一笑道:「姊姊說的話,那有不對之理!喂!你帶的乾糧還夠用嗎?」
裘克心道:「只夠一個人一天的份量了。」
說著,由行囊中將所帶臘肉,饅頭等取了出來,莊敏芝目光一掠道:「馬馬虎虎,橫直你只吃一餐,剩下的就給我將就著用吧!急不如快,我著你立即就開始服藥行功吧!」
這妮子,別瞧她俏皮,刁鑽,辦起事來倒是一點也不含糊。
裘克心與莊敏芝相識才不過一個晚上,但因在生死邊沿共過一次患難,這一份情感,自非尋常可比,而莊敏芝這妮子,更是集俏皮、刁鑽、任性、熱情……等於一身,也的確是惹人喜愛,此刻的裘克心,只有懷著喜尤參半的心情,對眼前這位刁蠻公主唯命是從了。
當時他匆匆吃過一些乾糧之後,向莊敏芝略為交待幾句,即服下忘我師太所贈靈藥,跌坐洞中行起功來。
莊敏芝這俏妮子,失去了說話的對象,也只有乖乖地閉上嘴巴了。
她,落落寡歡地一個人吃過乾糧之後,呆呆地向靜坐行功的裘克心注視著,妙目中充滿了希望的光彩,俏臉上浮現出甜密的笑容……
哪個少女不懷春!這情竇初開的小妮子,不是正在編織未來的粉紅色的綺夢嗎!
良久良久之後,她陡地俏臉一陰,發出一聲幽幽長歎,調轉嬌軀,斜倚洞口,以手支頤,目光透過那稀薄得有如珍珠串簾的瀑布,凝注遙天的悠悠白雲,淒然!默然!怪了!這天真未泯的少女,難道也有什麼難言的心事嗎?
在寂寞中,時間似乎過的太慢了!
好容易挨到太陽下了山,夜幕籠罩了大地。
莊敏芝站起身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後負手在洞前的空地上來回地踱著,一面喃喃自語道:「只有一夜的時間了!希望這漫漫長夜,也能平安地渡過……」
她,重行回到洞中,向靜坐行功的裘克心端詳了一下,吃下最後的一點乾糧,然後手握太阿神劍,倚在洞門口跌坐,閉目養神。
說到她是閉目養神,是有點不對的,因為她的妙目略為一閉之後,又驚覺地睜了開來,向瀑布外探索著,原因是瀑布雖然稀薄,但響聲卻不小,在此種情況之下,她這身負護法重責的人,由於無法利用聽力而只有憑一雙妙目擔任警戒了。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莊敏芝於迷濛中陡然被一陣閃光驚醒,只見瀑布外的水潭對面,不知什麼時候已聚集了五個武林健者,其中兩個勁裝壯漢,並各自高擎著一支火摺子,另外三個花白長鬚老者,則正在指著瀑布後面的石洞,似乎在爭執著什麼問題。
莊敏芝悚然一驚之下,連忙悄悄地將嬌軀隱於石洞之內,只留一雙妙目在外,凝神注視外面的情況,但因飛瀑響聲甚大,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麼,她可沒法聽到。
少頓之後,兩個執著火摺子的勁裝壯漢中,其中一人將火摺子交給同伴後,即繞過水潭向瀑布後面走來。
此時,莊敏芝心中可是十分緊張了。
本來她自信家學淵源,足以睥睨一切武林人物,儘管昨夜曾幾乎送掉小命,但那是敗於妖人的邪術之下,並非自己武功不行,眼前這幾個武林人物,她自信足能應付,但要命的,卻是裘克心正在行功的緊要關頭,如果受到意外的驚擾,重則喪命,輕則亦有走火之險,因此,她不能不提心吊膽地心念電轉著,這些人是衝著自己兩人來的嗎?
如果是的話,則自己是在洞口迎敵?還是衝出去,先發制人地,將他們殺了的好……
但事實上已不容許她再思考了,那勁裝壯漢已穿過瀑布,一手擎刀,小心翼翼地向洞口走來。
距離一步步縮短,莊敏芝的心房跳動也逐漸加速,她,並非是怕敵不過對方,而是一時之間,尚未想好妥當的應付辨法。
那勁裝壯漢已卓立洞口了。
這位仁兄塊頭雖魁偉,但膽子卻小的很,他,緊張萬分地,將手中的厚背砍刀,在洞中胡亂地攪了幾下,回頭作了一個洞內沒有人的手勢。
此時正是黎明前的一段最黑暗時間,那勁裝壯漢又是由火把下走來,因此他不但不能看到洞內的情景,即連洞口莊敏芝那一對緊盯著他的妙目也無法看到。
莊敏芝一見對方的手勢,緊繃的心弦方自一弛,但洞外人的回答手勢,是示意那勁裝壯漢進入洞中來查探,不由地又緊張起來了。
那勁裝壯漢口中嘀咕了一聲,單刀護身,全神戒備地伸足踏入洞中……
此刻的莊敏芝,事實上已不容她猶預了,銀牙一挫,以迅疾絕倫的手法,揚指點了那勁裝壯漢暈穴,順手一抄,將他的身體放置一旁。
這刁蠻公主一見對方如此好打發,緊張的心情一鬆,卻引起了她的童心,不由地低聲笑語道:「這辦法倒不錯!來呀!看本姑娘一個個地收拾你們!」
半晌之後,那外面的人,見進洞的勁裝壯漢沒有消息,又互相交談了幾句之後,其中一個短小精悍的老者一縱身形,越過水潭穿瀑而人。
那老者似乎因方纔那勁裝壯漢的入洞,不見消息,而提高了戒心,在距洞口八尺之處,即停步揚聲問道:「趙大,有什麼發現沒有?」
中氣充足,雖在巨大的瀑聲中,仍然清晰可聞,足見他功力已臻上乘。
少頃之後,他又指著問道:「洞內是何方高人?請現身答話!」
莊敏芝一直靜靜地期待著,不則一聲。
那短小精悍的老者再度揚聲說道:「裘克心!本教的徐先生,已算準你藏在這洞中,乖乖出來領死吧!」
莊敏芝心中暗忖道:「果然是衝著我們來的了!」
短小精悍的老者一聲冷哼道:「龜縮著,老夫就沒法奈何你了嗎?」
說著,已撤出一對判官筆,凝神向洞口逼近。
但他剛剛走近洞口,一縷凌厲無匹的指風,已向他「期門」重穴射來。
他,駭然一聲怒叱!閃身橫飄五尺,雙袖猛甩,兩枝紅色信號火箭已衝霄而起,緊跟著洞外也射出四枝同樣的火箭。
此時,莊敏芝已心知無法善了,不由銀牙一挫,恨聲叱道:「老賊!本姑娘先宰了你再說!」
一道金虹如匹練伸展,逕向那短小精悍的老者疾射而至。
那短小精悍的老者一見對方劍勢如虹,精芒四射,心知對方不但功力高過自己,而且使的又是一枝前古神劍,金虹展處,威力已籠罩兩丈方圓,他懍駭至極之下,也顧不得丟人,於間不容髮之間,伏身貼地一滾,經向瀑布前的小潭中滾去。
但此時的莊敏芝,情急之下,已抱定殺-個的宗旨,哪還能容對出,一個屍體已被絞得支體破碎,慘方逃出手去?一聲清叱聲中,金虹電閃,那短小精悍的老者連哼聲都未發不忍睹。
同一瞬間,兩聲沉叱,兩道灰影穿瀑而人,精芒電掣,一齊向莊敏芝撲來,但當他們眼看那短小精悍老者死狀之慘,不由又不約而同地駭然分向左右暴射而退,足尖一點地面,又穿向瀑布外面而去。
莊敏芝冷冷地一聲嬌哼道:「不怕死的就進來吧!」
說著,悄悄地回到洞口,將那已點住穴道的勁裝壯漢又加點了兩處穴道。
這時,外面火把齊明,隔著瀑布,將石洞口照的如同白晝。
莊敏芝由暗窺明,份外清晰,但見瀑布外的敵人已增至十五人之多,而且還在不斷地增加,顯然地,附近的普渡教徒都已看到旗花信號而集中了。
她回頭瞧瞧正在行功的裘克心,只見他寶相莊嚴,週身已開始冒出一絲淡淡的白氣,敢情是已進入行功最緊要的關頭了。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蠻公主,此刻面對瀑外逐漸增多的敵人,卻不由她不內心感到心寒了,她倒並非為自己的生命擔心,而是深恐正在行功的心上人受到干擾因而走火人魔甚至失去生命。
惶急中,她不由地一挫銀牙,恨聲說道:「該死的魔崽仔!你們晚來一個時辰多好……
啊心哥哥,萬一今宵我不能保護你的安全時,我會知道怎麼做的……」
「呼』』地一聲,三枝火把穿瀑而人,打斷了莊敏芝的自語。
莊敏芝悚然一驚,緊了緊手中的太阿神劍,妙目含煞地注視著隨著火把縱入卓立丈遠處的兩個花白鬍鬚的老者。
那右邊的老者沉聲說道:「丫頭,今宵你們兩人插翅難逃,但本教並無傷害你們之意,只要你們乖乖就縛,老夫保證不為難你們!」
莊敏芝瑤鼻一聳道:「老賊,少做你的清秋大夢吧!你們兩人如不見機一點,這遍地殘骸,就是你們的榜樣!」
那左邊的老者一聲怒叱道:「丫頭,在前輩長者面前,恁地放肆,你認為老夫們不敢治你嗎?」
莊敏芝櫻唇一撇道:「哼!阿貓阿狗也敢自尊前輩,本姑娘如果亮出身份來,你至少得尊本姑娘一聲姑奶奶哩!」
此刻的莊敏芝,已暗中打好主意,自己只要堅守洞口,對方不衝進洞來,我也不主動攻擊,拖一刻算一刻,如果僥倖能拖到心哥哥功行圓滿,屆時雙雙聯劍突圍,自是再好不過……
因此,她竟耐心地跟對方鬥起嘴來了。
至於那個花白鬍鬚的老者,因適才那老者的慘死,已心生懍懼,而裘克心又躲在洞中不知搞什麼名堂,同時自己的有力後援還沒來,所以也樂得借鬥嘴的時機拖下去。
雙方的心理竟是不謀而合,誰都認為拖下去對自己有利,於是都不急著出手了。
右邊的老者陰地一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你知道老夫們是誰?」
莊敏芝微微一哂道:「聽你這口吻,好像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呢!」
右邊那老者道:「老夫『喪門劍客』任敏珊。」
左邊那老者同時接道:「老夫『千手人屠』程正。」
莊敏芝一聲嬌笑道:「失禮!失禮!想不到兩位還是位列當今十大高人中的人物,只是,兩位在一奇、雙俠、三魔、四怪中位列二三兩怪,那麼,在普渡教中,地位也決不會低的了?」
兩個老怪見對方對自己的來歷那麼清楚,不由非常受用地手拈山羊鬍,傲然地點點頭,並由『千手人屠』程正答話道:「丫頭識見還不錯,老夫們在本教中任總護法之職,現在,你既然明白了老夫們的身份,總該相信老夫們的話,可以隨老夫們走吧!」
莊敏芝一陣「格格」地嬌笑道:「兩位知道姑娘我的來歷嗎?」
「喪門劍客」任敏珊道:「諒你一個黃毛丫頭,有多大來歷?」
莊敏芝漫聲接道:「『環宇一尼』,『乾坤四怪』,兩位高人總該聽說過了?」
「喪門劍客」任敏珊,「千手人屠」程正齊都一怔,接著「千手人屠」程正色厲內荏地怒聲叱道:「憑你還能跟這五位久已不問世事的前輩異人有什麼淵源嗎?」
莊敏芝微笑地道:「本姑娘莊敏芝!」
「喪門劍客」任敏珊暗中一懍道:「你姓莊?難到你是莊老酒怪的後人?」
莊敏芝道:「我爺爺位列乾坤四怪,你們這些妖魔小丑,也居然敢以『怪』名,我不治你們借用名號之罪,但你們可非得叫本姑娘一聲姑奶奶不可!」
「千手人屠」程正冷哼一聲道:「丫頭!乳臭未乾,諒你能有多大能為,今宵你已自陷絕地,縱然是那老酒怪,也難逃本教的天羅地網!」
這對話之間,那洞前的飛瀑竟已逐漸減少地變成涓涓細流了。
本來因瀑聲的干擾,他們的對話都是提氣揚聲說出才聽的到,此刻卻不須那麼費事了。
莊敏芝心中暗忖隆冬水淺,瀑水本就不壯觀,眼前這情形,必然是對方將上流的水源堵住了,這些魔鬼崽仔來的可真不少……
這時,洞前水潭對面,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人數足有三十名以上。
此情此景莊敏芝表面上處之泰然,但她的內心之中可實在有點忍不住氣了。
「千手人屠」程正似已看出莊敏芝內心的怯意,陰陰地-笑道:點吧!」「丫頭你瞧,瀑布都被堵住了,天然的障礙本教都能克服,你還是識相一莊敏芝微微一哂道:「應該識相的是你們……」
「喪門劍客」任敏珊打斷她的話道:「丫頭!裘克心那小子怎麼不敢出來?」
莊敏芝櫻唇一撇道:「不敢出來?哼!殺雞還用得著牛刀嗎?」
「千手人屠」程正怒聲叱道:「乳臭未乾,竟敢口出狂言!」
莊敏芝俏皮地道:「片刻之前,臨陣脫逃的大概不是你們兩位吧!」
兩個老怪儘管皮厚,也不由窘的老臉一紅,偏偏適時由水潭對面傳過一個渾雄的語聲道:
「兩位護法怎麼還不動手?」
兩個老怪本已老羞成怒,再經那渾雄的語聲一催,不由雙雙做會心的一瞥,同時一聲狂吼,分進合擊,一齊向莊敏芝撲去。
「千手人屠」程正更是一聲獰笑道:「賤婢找死!」
這兩人一個使喪門劍,一個使每字奪,雙雙聯手,又是含憤之下出手,威力自非等閒。
但莊敏芝家學淵源,酒怪莊百川因愛子與媳婦神秘失蹤,久尋不獲(莊百川子媳失蹤情節詳於後文中),失意之下,對這位寶貝孫女,特別成全,所以她年紀雖輕,一身功力比不上裘克心,在年輕一代中,卻也算是頂尖高手的了。
此刻,一見兩怪疾撲而來,自知已難免一戰,寶劍一緊,劍走龍蛇,招演「指柳分花」,輕靈美妙地揮灑出朵朵劍花和絲絲寒閃,招式雖平淡無奇,但平淡中卻令人無懈可擊,而且守中有攻,兩個老怪的喪門劍和令字奪,竟同時被迫撤招自保,雙雙暴退八尺。
莊敏芝旨在守護洞口,一招迫退兩怪之後,也不追擊,只是冷冷地一哼道:「如此膿包,兩位大概是冒牌貨吧!」
「千手人屠」程正瘦臉上掠過一絲陰笑道:「賤婢現在你儘管逞口舌之利,待會落到老夫手中可夠你受用的了。」說著已再度掄動令字奪,作勢欲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