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神龍雨對本門暗器百毒霹靂彈的厲害比別人更清楚,可是他毫不閃避,反而迎向彈丸的來勢出手一操,同時一個大旋身,用的是借力使力的手法,讓擊到的彈丸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擲了回去,他更加了幾分勁力,是以彈丸回程之速有如電射。
幸奸顧劍南經過窮神蕭無的提醒,早有準備,不敢用卸勁的方法接住,因為此刻彈丸在高速的運動下,只要一接觸到必爆炸無疑,欲閃避已來不及,還要顧慮到失態的窮神蕭無,他情急智生,迎著彈丸的來勢,猛旋鐵傘一手將窮神蕭無帶進傘底,只聽「嗤!」的一聲,彈丸滑過了傘面,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空炸聲,由左後方傳出,離兩人立身不過五尺;在鐵傘掩護下,顧劍南帶動窮神蕭無的身子,向右後方電射兩丈開外,在電射的同時,顧劍南緊急叮囑道:「閉住呼吸!」
兩人在閃身地的同時,耳中響起毒神龍雨的吼道:「追!」
馬蹄得得,衣袂飄風之聲暴起。
但緊接「追」字之後,又聽到一聲女子的嬌叱聲:「站住!」
顧劍南聞聲回顧,見一纖細白影和一結壯黑影雙雙飛落谷底,阻住了毒神龍雨一行的去路;顧劍南已認出他們,驚叫道:「苦海離亂人!祈叔!」
原來飛射谷底的是苦海離亂人靳素素和血屠人魔祈白夫婦倆!
自從在旅店中被唐鳳琳騙走了顧劍南之後,夫婦倆一直在尋找顧劍南的下落,此來不知是巧遇,或是根據線索而預為之謀。
正在這時,有另一聲音發自谷口喊話道:「蕭兄,顧少俠!」
聲音十分低沉,似乎不願讓第三者聽見。
顧劍南、窮神蕭無停身處離谷口不遠,此刻他們已被百毒霹靂彈爆出的綠焰阻擋,看不見毒神龍雨、苦海離亂人和祈白等人,正躊躇之間,便聽到這喊話聲。
他不自禁探頭谷口循音望去,認出正是自己要找之人鬼醫公孫輸。
鬼醫公孫輸向二人招手道:「快過這邊來。」
窮神蕭無,詢之顧劍南道:「這人是誰?好面善。」
顧劍南哭笑不得的道:「他就是老前輩的好友鬼醫公孫輸,你怎的記不起。」
說著邊帶動窮神的身形邊道:「我們正有求於他,快過去。」
老友重逢,自有一番寒暄,鬼醫公孫輸迎向窮神伸出了把握的手,窮神雖也伸出了手和鬼醫公孫輸相握,但眼神呆滯,表情十分尷尬。
鬼醫公孫輸感到詫異,問顧劍南道:「蕭幫主是怎麼了?」
顧劍南道:「著了毒神龍雨的道,失卻記憶,此來為的是找公孫老前輩妙手醫治老前輩所中之毒……」
鬼醫公孫輸截斷話頭,道:「此處非講話之所,請隨我來。」
顧劍南遲疑的道:「我祈白叔嬸,現在谷中……」
鬼醫公孫輸截口道:「我知道,我三人同路而來,經過計議才這樣做的,不必多問,快隨我來。」
顧劍南的嘴被封住了,既是祈叔嬸的安排,就不能不遵命了。
三人有如電閃星栘,離開谷口,奔向東南。
前去是一片大森林,顧劍南的記憶中,這林稱為「亡魂林」,顧名思義,就知不是有鬼怪就是毒障之屬,鬼醫公孫輸卻毫不猶豫帶著顧劍南和窮神蕭無深入林中。
林梢枝葉如蓋,日光一點也透不進,愈深入愈黑暗,不及一箭之地,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顧劍南正要喊住大家,在老前輩的面前又不敢造次,暗忖:「以公孫輸的江湖經驗,既敢深入亡魂林,必有不懼的理由。」
正動念間,突然前面有如螢火的光亮在燦閃,散佈如長蛇,愈遠光愈微。
聽聲音,公孫輸帶路的方向,正朝著螢光的方向。
腳下軟綿綿,有如行在厚氈之上,顧劍南看不見但可體會到腳底必是陳年的落葉所集聚,各人雖都施展輕功,仍帶有些微沙沙之聲,普通人行之必定葉淖深陷無疑。
顧劍南心奇這光,低聲問道:「老前輩那光亮,是?」
公孫輸道:「那是老夫預置用來指路的磷光,這才看清磷光是塗在樹幹之上的。」公孫輸邊出手抹掉樹幹的磷光邊道:「沒有這磷光指路,誰也不敢深入這要命的亡魂林?」
顧劍南道:「我不信毒神龍雨還有跟蹤我們的機會。」
意思是說有祈白夫婦出面,毒神龍雨自身難保,怎能再跟蹤。
公孫輸道:「話是不錯,仍以小心為是,因為祈白夫婦並無除掉毒神龍雨的意思,至少在目前是這樣。」他抹掉了第一個磷光,繼續朝第二個磷光奔去。
心有愧歉,顧劍南傷感的道:「老前輩不覺得晚輩這樣一走了之,顯得太過懦弱了嗎?」
公孫輸回頭盯視顧劍南一眼,含怒的道:「你說這話,太過自暴自棄,要知道爺叔輩無不對你寄望很高。」
顧劍南道:「正因為如此,我不能丟臉。」
公孫輸歎道:「恕老夫托大,顧賢侄,大責重任在身,要把少年剛銳之氣收斂收斂才是。」
顧劍南低頭道:「晚侄謹遵,奈天下武林譏笑何!」
公孫輸道:「不會的,只要稍有見地之人,就會明瞭忍辱負重的道理的。」
頓了頓又道:「不客氣的說,以你現在的修為和臨敵過招經驗,連鳩面婆婆、樸摩天都不能敵,何況一派掌門的毒神龍雨,張良先生謀刺秦王,眾皆議其不智,何者,蓋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因其身之可愛,而盜賊之不足以死也。顧賢侄,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顧劍南恭應道:「侄輩明白。」
公孫輸道:「明白就好,毒神龍雨那方面,有你祈叔夫婦出面,你就不用再操心了,我想快些看顧窮神的病,這就安心趕路吧!」
有如路燈的磷光,一個一個的熄滅,當鬼醫公孫輸抹滅最後一點磷光時,一個山洞的進口已然在望……
洞口雖有叢林的遍掩,走在前面帶路的鬼醫公孫輸仍謹慎地摸索著拐過一道彎才亮起火折子;一瞥之下,顧劍南感覺對這洞似乎並不陌生。
鬼醫公孫輸警告道:「我在入林之前,警感到似乎有人在跟蹤我們,時間不要浪費,我的責任就是診治窮神的病,希望在診治這段時間不要發生事端,過此,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就管不著了。」
轉向窮神蕭無又道:「窮神,楞在那裡幹什麼?快過來,讓我看你的病。」
窮神吃驚的倒退一步,道:「看病?我並沒有病呀!」
神智不清的窮神蕭無竟童心大發,害怕看醫生。
顧劍南手持藥瓶向窮神一揚,說:「老前輩不是常要吃藥嗎?吃藥就是有病。」
窮神這才無話可說,公孫輸趁機伸手抓向他的脈腕,半晌才道:「怪,我怎麼看不出他的病呢?不像是被人使毒。」他說著背過窮神向顧劍南使眼色。
顧劍南原也覺得奇怪,分明中毒很深,何以鬼醫公孫輸竟說看不出,不像有被人使毒,經鬼醫一使眼色才明白過來,原來鬼醫在施心理治療,除卻病人的恐懼心。
鬼醫故裝一驚的望向洞口,道:「洞外是那位高人,何不進來一見?」
久久不見回聲,窮神向顧劍南使眼色道:「少君可曾聽見?」
顧劍南會意地點頭道:「晚輩也好像聽見,不過十分輕微。」
窮神不服氣的道:「根本沒有那回事,讓我證實給你們看。」
說罷,身形一閃,向洞口電射而出。
鬼醫公孫輸利用窮神離去之一頃,急道:「少君找機會點死窮神的昏睡穴,讓老夫好施手術,他現在就像小孩,不會……」
說至此已聽到窮神回轉的衣袂飄風聲,故把話頓住。
窮神身形未站穩,就嚷道:「洞外火光沖天,準是在燒林,再遲就封住洞口了,快逃命!」
火封洞口不說燒死,也會因空氣不足被窒息而死,鬼醫公孫輸和顧劍南也為之大驚失色,閃身到了洞口。
公孫輸看看火勢,又看看窮神道:「逃命,往那裡逃,火阻去路不說,亡魂林到處是葉淖,比泥淖還能厲害十分,我若不是事先探好路,塗上磷光做標記,我也不敢隨便亂入。」
顧劍南道:「老前輩既然引我等來此,想必對此洞十分熟悉,不知可有通路?」
鬼醫公孫輸道:「此洞十分古怪,往裡很深歧路很多,我因採藥關係曾進洞多次,每次都被毒蛇或怪獸所阻,未曾深入,是否另有出口不得而知。」
顧劍南補充的道:「即使另有出口,也要不在亡魂林範圍之內,否則仍為火勢或葉淖所阻,同樣的逃不出。」
公孫輸點頭道:「少君講的很對。」
正在這時,忽有一陣刺骨的冷風襲體,三人同時打了一個冷顫。
顧劍南驚喜若狂,由這陣冷風,他已判斷出至少有一出口不在火場內,遂高叫道:「兩位老前輩請隨晚輩回洞,讓他們去燒他們的野火,我們還是辦正事吧!」
他這一高喊,把鬼醫公孫輸弄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公孫輸對顧劍南雖不很瞭解,可是對他的聰敏智慧早有過耳聞,他既然這麼說必有理由,也不再追問,知會了窮神蕭無,跟著他走回洞裡。
「老前輩對這洞既是舊地重遊,想必知道有無毒蛇猛獸之屬?」
「此刻他還有閒心說這個。」公孫輸心裡這麼想,還是回答說:「此洞岔路甚多,緊靠左手支洞裡,我曾受阻一頭金絲雪猱,幸喜我退的快,雪猱似是人犯我我不犯人,也沒有追趕。」
聽到金絲雪猱,顧劍南猛然憶起那次被窮神蕭無追趕逼進之洞,也見過金絲雪猱,難不成此洞就是彼洞,忖道:「是不是,馬上就可證實,如是真的話,則此洞分佈之廣,難以想像,依地勢判斷,至少連通三五個峰頭。」
他無暇細想,亮起火折子,拐向緊靠左手的支洞。
鬼醫公孫輸忍不住諷刺道:「少君,你是否和金絲雪猱有舊?想拜會它。」
顧劍南認真的道:「晚侄確有拜會之意。」
這是什麼話,簡直在開玩笑,公孫輸正想阻止,卻已遲了一步。
只聽一聲怪嘯,由洞裡閃出一頭金絲雪猱,十爪箕張,猛向走在前面的顧劍南當頭凌空撲到,顧劍南驚地大嚷:「窮神老前輩,快救命!」
窮神一掄打狗捧,迎上道:「快退過一邊,讓我來收拾這畜生。」
棒勢如電,正迎上金絲雪猱前撲之勢,兩下一湊,窮神蕭無一棒結結實實擊在金絲雪猱的右臂之上。
金絲雪猱負痛發出一聲吱吱怪叫,凌空一個倒翻,退後數步開外,但它並未氣餒,穩住身形後,作勢準備反撲。
窮神蕭無因用力過猛,想不到金絲雪猱的臂,硬的像鋼條,竟被震的虎口發麻。
顧劍南乘窮神聚精會神對敵之不備,搶前一步出手點了窮神的昏睡穴。
窮神應指栽倒,顧劍南托住窮神欲倒的身體,同時出右手向撲到的金絲雪猱隔空劈出一掌,將撲來的金絲雪猱打得連連倒翻回去幾個觔斗,落地後半天爬不起來。
金絲雪猱這才知道厲害,不敢戀戰,夾著長尾往回竄。
鬼醫公孫輸先前聽顧劍南叫救命,心裡冷了半截,暗罵道:「苦海離亂人、血魔人屠祈白等人真是瞎子眼睛,竟把一個窩囊廢舉成人間俊傑,害得我白忙一場。」
此刻才明白過來,顧劍南是在找機會點窮神的昏睡穴,復又忖道:「這小子名堂真多,差點錯怪他了。」
鬼醫公孫輸正回想忖度間,耳際聽到顧劍南催促道:「老前輩,現在該輪到您妙手回春了。」
鬼醫公孫輸遲疑了一下,道:「一經動手術,就不能受任何干擾,應該找一安全處所才好。」
顧劍南道:「有晚輩護法,料也無妨。」
他指了指身佩兵刀:「老前輩信不過晚輩的鐵傘和血劍嗎?」
他不說信不過他,而說信不過鐵傘和血劍,這就是他的聰敏處。
鬼醫公孫輸笑了笑,道:「洞外敵情不明,老夫只會開藥方,你一人……」
顧劍南截口道:「正因為如此,晚輩才要老前輩趕快醫好窮神老前輩,您大概還不知道,窮神老前輩現在的功力,較之晚輩不知高出多少倍,可惜的神智不清,如能醫好他的神智,回復了他的對敵經驗,退敵絕無問題。」
鬼醫公孫輸搖頭道:「剛才當著他的面,我未便講出,他的病毒,以我現有的藥無法醫好,只能穩定住避免病情加深,要根治還有待找到毒神龍雨的獨門解藥,目前只能做到穩住病情和恢復他的神智,即此也需時兩個更次才能辦到。」
顧劍南忖度有頃,道:「依晚輩推斷,這場大火非一兩個更次就能熄滅,加上清理火場,敵方要找到我們,最快也是明晨的事,退一萬步說,他們馬上找到,有晚輩一人擋住洞口,不敢說固若金湯,維持一兩個更次,晚輩自信有此把握,必要時晚輩還可以用內力震塌封死洞口,請老前輩安心施診吧!」
鬼醫公孫輸邊打開藥包,邊道:「是禍躲不脫,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先穩住窮神的病情回復他的神智再說。」於是動起手來……
醫事顧劍南一竅不通,他只好眼耳並用的盡他護法之責。
他眼耳並用,腦子也沒閒著,他在想:「那一次被窮神逼進的洞,所見的金絲雪猱和這次所見的竟是一模一樣的,難道這是巧合?」
他想著想著抬目看洞的四壁,在他模糊的記憶裡,覺得土質岩石以及其他一切礦質的成分都很近似;尤其那垂下的鐘乳更是像極了。
他想到這裡,忽然間向正在動手術的鬼醫公孫輸道:「老前輩,這洞的盡頭,你有沒有到過?」
鬼醫公孫輸聚精會神進行他的手術,不耐煩的道:「多此一問,我不是說過,受阻於金絲雪猱嗎?」他望了快要燃燼的火折子,「火折子快完了,趕快換上一個。」
顧劍南換好火折子,又問道:「別的洞,老前輩可曾走到過盡頭?」
鬼醫公孫輸簡單回答道:「有的。」
顧劍南追問道:「那盡頭處是否有個圓形拱門?」
鬼醫公孫輸手忙腳亂,回答道:「好像是,記不大清楚。」
這回答等於沒有回答,顧劍南似乎很注意這問題,不厭其煩的又問道:「拱門以外是否是個空曠的洞府?」
鬼醫公孫輸正在割開窮神蕭無的後腦蓋骨,進行割骨療毒,這手術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不禁轉過頭怒目相向,叱道:「你怎的囉唆個不完,告訴你不是的,是出到另一個山腹。從現在起,閉住你的嘴,有話等會兒再說。」
顧劍南挨了一記當頭棒,只好悶聲不響,但心裡卻仍然不停的忖思:「或許不是同一洞穴,何以眼前這條穴道又像極了,還有所遇到的金絲雪猱也是一樣的。」
他忽然有所悟的喃喃自語道:「準是這附近的山洞太過複雜,縱橫交錯,不是條條都能通到洞府。」
他繼而又想到那環形的九座洞窟頂端,用金剛指刀鐵劃銀勾刻著四個斗大的字:
「天靈洞府」
這對他的印象太深了,尤其「天靈」二字,時刻都印在他的腦海裡,因為他保有的藏珍圖全銜正是「天靈上人藏珍圖」,也有「天靈」二字。
於是他意會到,此刻立身之處莫非就是天靈上人藏珍之所。
請看第九部「仙窟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