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無忌自西域一路逃回中原,所為的就是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唯恐厲害的對頭追蹤而來,所以連他成名的「狼形八劍」都不敢輕易露給外人瞧見,這時一聽對方甫見面,就將自己賴以成名的劍技說了出來,當真是嚇得魂飛膽裂,主意頓時都沒有了。
他神情大變,道:「什麼『狼形八劍』,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見對方是個瞎子,知道對方認不出自己,只要不施出「狼形八劍」,對方絕不敢斷定自己就是他所要找尋的史無忌,所以出手儘是普通的招式,弄得瞎子不敢斷定他到底是不是史無忌?
瞎子連攻數招,道:「史兄,狼形八劍天下一絕,在西域曾連敗多少高手,怎麼今日一見,你倒挾技自秘,捨不得用了!」
忘情劍客白長虹哈哈笑道:「他是生意人,講究的是貨真價實,你拿出來的貨色不夠理想,他當然不會將好東西給你看了……」
瞎子嘿地冷笑一聲道:「原來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早說呢!」
棍法陡地一變,手臂抖動之時,點點棍影幻化成一蓬棍雨,密密重重地將史無忌罩在棍影裡,*得史無忌低吼數聲,揮劍連著劈出七劍。
史無忌怒吼道:「朋友,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這樣苦苦*迫在下,到底居心何在?」
瞎子棍法一緊,道:「為了證明你是否便是我要找尋的那個人,我黑巾瞎子不得不這樣得罪了!」
史無忌冷冷地道:「你找他幹什麼?」
黑巾瞎子沒有絲毫表情,道:「自然是有事情!」
此時史無忌已肯定的認為對方是自己的仇家了,駭得心顫神搖,在急怒之下,揮劍斜劈,無奈對方功力奇高,幾乎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黑巾瞎子棍影如山,*得史無忌連喘數聲,往往在一招之下,就差點死在對方的長棍裡,是故史無忌劍出凌厲,相形之下,死於對方之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黑巾瞎子沉喝道:「史兄,當真是不願施出『狼形八劍』的絕技麼?」
史無忌這時回手無力,情況非常的狼狽,曉得自己再不施出「狼形八劍」,就非死在黑巾瞎子手中不可,他暗暗歎了口氣,忖道:「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如果能以狼形八劍將這瞎子殺死,這場禍事或能脫過,如果不幸死在這瞎子手中,也是我命該如此……」
他低吼一聲道:「呸!你這瞎子,我們拼了!」
他身形凌空躍了起來,拔高三尺,突然一顫手中長劍,顫出七個劍花,化為一縷劍影,疾閃而去。
這正是「狼形八劍」的第一招「海浪灰鼠」施劍顫動,納縷劍影響起一陣劍嘶之聲,耀眼奪目的劍光彌布起。
黑巾瞎子耳目極為靈敏,凝神細聽劍嘶之聲,突然一聲大笑,棍法照劍法而變,居然能將這威烈金石的一招擋了回去。
他嘿嘿冷笑道:「史兄,這招『海浪灰鼠』已有二十年沒在西域出現了,小弟今日雖不能看見它的威力,但從聲勢上已心折不已,足見史兄這幾年還沒將功夫擱下!」
他語聲稍稍一頓,笑道:「史兄的『火焰指』不知練得怎麼樣了!」
史無忌臉色自聽到「火焰指」三字,而變得非常冷肅與恐怖,他心裡大駭,長劍疾點而出,忖道:「是的,果然那件事終於發生了……」
他怒吼一聲,大喝道:「朋友,你不要再裝傻了,我們手底下分真章吧!」
黑巾瞎子長棍一斜,道:「史兄,請你先別動手,小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這樣試試吾兄,西域一別至今二十載,難道史兄連小弟都認不出來了?」
史無忌一楞,身軀斜栘,抱劍而退,道:「我不認識你!」
黑巾瞎子嘿嘿一笑道:「時間這麼長了,史兄當然不會再記起小弟了,如果史兄還記得西域夜渡大漠那件事,你就知道我是誰了。」
語聲稍稍一歇道:「我是那個孤兒雲八郎!」
「啊!」史無謀詫異的啊了一聲,道:「八郎,你的眼睛怎麼會瞎了,難怪我認不出你了!」
原來黑巾瞎子在年輕之時,是個出名的盜賊,他有一年在大漠裡搶劫一個單身婦人,遭到一個獨行俠客擊傷,而生命奄奄待斃,倒在滾滾的黃沙裡直吐血,史無忌那時正巧經過那裡,給了他一顆丹藥,而將雲八郎自死神的手中救了回來,兩人因而結為莫逆之交。
黑巾瞎子傷心的歎了口氣,道:「這事別提了,你自羅戟那裡得了『火焰指』後,羅戟四處找你,最後將我找著了,而*問你的下落,我當時直說不知道,羅戟那個老渾蛋*我動手,而將我這照子給毀了。」
史無忌黯然道:「這事都是我的不對!」
黑巾瞎子搖搖頭道:「史兄,小弟這次孤身涉險來到這裡,向你報告一件極壞的事,如果不及早應付,眼前就有一場大禍。」
史無忌緊張的問道:「什麼事?」
黑巾瞎子凝重的道:「羅戟父子已知道你在這裡,在我離開西域之時,他們父子已經到了中原,聽說已到了這附近……」
史無忌嘿地冷笑一聲道:「來了又怎樣?我的火焰指已經練了八、九成,他們來了也不能對我怎樣?我在這裡一直藏了十九年,算起來也不該再怕事了!」
黑巾瞎子搖搖頭道:「史兄,我們惹不起他們父子,還是躲避一下的好,再說這事史兄偷學人家祖傳秘技,說起來我們已經理虧。」
史無忌哼了一聲道:「八郎,這事我們暫時放開,等羅戟父子來時再說……」
他恨恨地望了忘情劍客白長虹一眼道:「這是中原的第一神劍高手,我們先將他解決了再作打算。」
劍客白長虹恍如沒有聽見兩人的對話一樣,他雙手背負於身後,冷煞的抬頭望著茂密的林葉,突然冷哼了一聲,回過身來冷冷地道:「兩位說完了沒有?」
黑巾瞎子一擺長棍,道:「咄!你是對誰說話?」
忘情劍客白長虹面上殺機一湧,道:「瞎子,這裡的事你管不了,你勸你還是立刻滾開。」
黑巾瞎子雲八郎自從瞎了眼睛之後,最恨人家罵他瞎子,他一聽白長虹罵他是瞎子,頓時有一股怒火自心田中燃燒起來,一縷棍影罩空揮出。
他大喝道:「小輩,我八郎殺人放火之時,你還不知在哪個狗養的肚子裡!」
「鏘!」
一道寒光迎空灑出,冷寒的劍氣射在空中布起一道劍幕,將黑巾瞎子的全身都罩在劍影裡。
白長虹恨恨道:「衝著你這一句話,我就不會放過你!」
他見黑巾瞎子雲八郎出口不遜,濃濃的殺機現在眉梢之上,手上劍式一緊,連著施出三大絕招,將黑巾瞎子圈在一片劍影中。
黑巾瞎子心神俱碎,喝道:「史兄,這小子是誰?」
史無忌沒有料到忘情劍客白長虹的劍法如此精奇,隨手一抖,便將在大漠極負盛名的盜賊雲八郎困住。
他楞了一楞,忖道:「他的劍法比我的『狼形八劍』還要厲害!」
忖念未逝,接道:「無情劍客!」
黑巾瞎子雲八郎這時被對方劍勢*得團團亂轉,額上冷汗顆顆滾落,大鐵棍揮得呼呼生風,身上衣衫已被削下了七八片衫角。
史無忌看得心裡一寒,揮劍擊出,道:「八郎,我來助你!」
兩人這一聯手,威勢頓時大增,忘情劍客白長虹身在兩大高手之間,揮手瀟灑自如,他長笑一聲道:「兩位,我們的生意可談成了!」
他斜馭長劍,自劍尖上泛起股股冷寒的劍芒,他大吼一聲,冷寒的劍刃倏地向黑巾瞎子的臂上劈去。
黑巾瞎子憤怒的道:「我們拼了!」
他揚起大鐵棍對著忘情劍客的胸前直掄,而史無忌也乘這間不容緩的一線機會,自背後一劍切出。
忘情劍客白長虹哼了一聲,施出一招「落日餘暉」,一劍兜空劃出一個大弧,斜斜朝兩人兵刃上撞去。
「噹!」
數縷火花濺起,響起一聲清脆的大響,黑巾瞎子只覺手中一輕,一根大鐵棍頓時斷為兩截。
他顫聲道:「這是一柄神劍!」
因為他雙目已瞎,不能看見對方手持的長劍是什麼寶劍,是故鐵棍一斷,才知道對方的兵刀是柄千古利器,嚇得他在地上一個大翻身,滾出數尺之外。
史無忌也顫聲道:「射日劍法!」
他倆自知無法和這威力無匹的神幻劍法相頑頡,嚇得急忙擠成一推,黑巾瞎子冷汗直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忘情劍客白長虹冷冷地道:「史無忌,你破壞在下名聲,這個梁子該怎樣了結?」
史無忌冷笑道:「你殺段皇爺的事又怎麼說?」
白長虹哈哈笑道:「段皇爺之死與在下風馬牛不相及,你找我可是找錯人了……」他冷煞的一揚劍,恨恨地道:「無情劍客在江湖上從不妄殺一人,但遇上雞鳴狗盜之輩也從不輕易放過,你倆俱是黑道中人,我縱然將你倆毀了,也不算過份……」
突然,空中傳來一連串銀鈴搖曳之聲,清脆的鈴聲恍如是珠落玉盤,悅耳迷人,隨風飄來縷縷如樂。
黑巾瞎子凝耳細聽了一會,道:「史兄,這是索魂銀鈴……」
「什麼?」史無忌全身直顫,身上好像受到重重的撞擊一樣,他的神情隨著這陣鈴聲而改變,顫抖著道:「這是索魂銀鈴,羅戟那個老傢伙已經來了!」
黑巾瞎子拔腿往外就走,道:「史兄,快快走!」
「八郎!」史無忌心神俱碎,目中閃過一絲恐怖畏懼之色,向遠處望了一眼,道:「我們還跑得了麼?羅戟那匹雪雕天下腳程第一,我們縱是早先一個時辰逃走,他也追得上我倆……」
「鈴鈴鈴……」
清脆的銀鈴聲密響後,戛然而逝,只聽有人乾笑一聲,蹄聲篤篤地向這裡奔來。
濃密的林葉一分,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漢子,頭上戴著一頂氈帽,騎著一匹混血的高大蒙古馬,如飛而至。
這漢子身形一飄,白馬背上輕墜而落,他將頭上的大氈帽輕輕一摘,露出一雙冷寒如冰的眼睛來,在史無忌和黑巾瞎子身上一掃,突然哈哈大笑。
笑聲如冰,還摻雜著一股無比的憤怒。
史無忌全身抖悚,顫聲道:「羅玄,你爹爹呢?」
羅玄的笑聲逐漸而逝,望著史無忌不發一言。
他沉默了一會,淡淡地瞥了忘情劍客一眼,道:「史無忌,西域一別已經二十年了!這些年來,你愈混愈行了,聽說在段氏那裡還有人拜你做師父呢!」
史無忌痛苦的道:「哪裡!哪裡!老夫只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
「嗯!」羅玄冷冰的道:「你混好了,我們父子可慘了,這年頭有辦法的能從西域跑到中原,沒有辦法的還是留在那個老地方……」
語聲稍稍一停,低笑道:「我們父子為了找尋你,不惜將大漠和西域翻遍了,結果是你影子音信兩不見,你隱藏的真好呀!」
史無忌見只有羅玄一個人,心神稍為定了定,他目中畏懼之色一減,不覺嘿嘿冷笑兩聲,道:「你們父子費那麼大的功夫找我幹什麼?以前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也該淡忘了吧!」
「哈……」
羅玄乾笑一聲道:「這是我們的交情呀,我們父子自從承受了你的恩惠便沒有一天敢忘記,總想有一天報答一番……」
「不敢!」史無忌不自然的笑道:「兄弟這點德性在你們父子眼裡能算得了什麼,難得你們父子還把我記得這樣清楚,我姓史的那怕砸了鍋也要招待你們父子一番……」
「好說,好說!」
羅玄向前大跨一步,嘿嘿兩聲道:「我們父子還是那個老脾氣,有酒有菜就吃,今天我們老朋友見面,少不得要打擾你一番了!」
史無忌全身打了一個冷顫,道:「怎麼?你爹來了?」
羅玄哈哈一笑道:「有這麼熱鬧的機會,我爹豈會不來,尤其是你這位老朋友,雙方分離了這多年,他想你都要想病了……」
史無忌冷笑道:「你們父子倒真關心我……」
黑巾瞎子雲八郎輕輕走了過來,道:「羅玄,你還記得我姓雲的麼?」
「哦!」羅玄哦了一聲道:「真沒想到你黑巾瞎子雲八郎也在這裡,這可是大喜呀,我們這些多年的老朋友又會聚在一塊了!哈……我們得多聊聊!」
黑巾瞎子雲八郎嘿地一聲道:「好朋友,我這雙照子你不會忘記了吧?」
羅玄淡淡地道:「當然記得,我聽說你有一天夜裡偷看人家姑娘拉屎,讓那姑娘給抓了下來,是不是這麼回事呀?」
「嘿!」
黑巾瞎子雲八郎想起這雙眸子毀在羅氏父子手裡時,那股怒氣便不自覺的湧現出來,他低喝一聲,道:「羅玄,我們明眼人揉不進沙子,你我認識一場,也不能這樣含糊……」
羅玄哈哈大笑道:「這麼說你的眼睛沒瞎,不然你的眼睛裡哪會怕揉進沙子呢,老朋友,你瞞得我好苦呀!」
「哈……」忘情劍客白長虹見羅玄將兩個黑道高手弄得哭笑不得,不覺得哈哈大笑,這一笑,更激怒了黑巾瞎子雲八郎,他憤憤地道:「你笑什麼?」
忘情劍客白長虹恍如沒有聽見一樣,扭頭向外朝去,那種沉穩的態度,看得羅玄和史無忌心中同時一震。
羅玄上前一笑道:「這位朋友是誰呀?」
白長虹緩緩的轉過身來,道:「無情劍。」
羅玄哦一聲,道:「王朋友,我們是一個針一個線,你我兩條線各無關係,怎麼樣?我們這交易還公道麼?」
忘情劍客白長虹淡淡地道:「行,兩條褲腿永遠穿不在一起,你辦你的事,等你辦完了,我再辦我的事……」
羅玄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我們這個交情可攀上了,王朋友,我這裡有禮了……」
他以為忘情劍客白長虹姓王,所以稱白長虹為王朋友。
白長虹淡淡地道:「我姓白。」
「白朋友!」羅玄一拱手道:「我失敬了……」
黑巾瞎子雲八郎和史無忌一見羅玄和忘情劍客套上交情了,心裡同時一震,黑巾瞎子雲八郎畏懼的道:「史兄,我們今天可死定了!」
史無忌一晃手中三尺鋒刃,道:「我替你擋一陣,你還是撤下你的飛毛腿趕快逃命,等練好了絕技再替我報仇!」
黑巾瞎子雲八郎黯然道:「史兄,我這對照子如果不瞎,憑著我的兩條腿,自信還能逃出個七、八里,可是現在……唉!我就算有腿也跑不動了,你的好意,我只有心領了!」
語聲一頓,道:「我們先幹掉羅玄再說。」
羅玄朝他倆哈大笑道:「對,先干了我才好再逃!」
黑巾瞎子雲八郎大吼一聲,掄起手中剩下的半截問路棍,施出一招「乾坤倒轉」當頭一棒罩著羅玄的頭上擊去。
羅玄冷笑道:「這點道行也敢拿出來唬人!」
他手臂一抬,五指倏地箕張,對著劈來的棍頭抓去,這一招大出黑巾瞎子雲八郎的意料,呆了一呆,手中的半截鐵棍已給羅玄抓了過去。
黑巾瞎子雲郎顫聲道:「你……」
黑玄冷叱道:「念你是個瞎子,暫時放你一命!」
史無忌黯然道:「八郎,你走吧!」
黑巾瞎子雲八郎搖頭道:「史兄,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沒有你,我恐怕早已死在大漠,此刻不知做了哪方的幽鬼孤魂,現在你有難,我豈會獨自逃生,要死我們死在一起!」
他黯然長聲大笑道:「史兄,我們還沒有到完全絕望的時候,你的狼形八劍在西域是罕逢敵手的,還有你的『火焰指』,現在不是練成八、九成了麼?」
史無忌嗯了一聲,道:「不錯,我們未必就會死!」
羅玄神情大變,叱道:「『火焰指』是我們羅家的絕傳秘學,被你這小子給偷學了去,為了這件事我爹自削一根手指,永遠不練指功,這都是被你史無忌害的!」
史無忌一呆,道:「斷去一指!」
羅玄冷煞的道:「不錯,你現在該知道一個偷學別人武技的人,是多麼卑鄙無恥,我爹當初好意收留你,沒有想到你暗中來我家臥底,幾乎將我爹活活氣死!」
「玄兒!」
空中傳來了一聲「玄兒」,史無忌全身大顫,畏懼地倒退一步,他最怕見羅戟,怕見這個自斷一指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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