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虹雖然身上穿著毒門的寶物「銀鏤寶甲」,但是被上官琦玉的一記鐵笛擊得幾乎要吐出血來。
他驚駭之下,趕忙退出五尺,深吸口氣,抑制住胸中激盪的氣血。
他知道若非自己身上穿著那件軟甲,必定會當場吐血重傷,甚而經脈斷裂而死。
「海外的武功真是厲害!」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但是當他抬起頭時,他的第二個念頭是:「上官琦玉是天下第一美女!」
他的心中,被她那羞慚而嬌柔的紅暈引起了波動。
她那身穿粉紅褻衣掩臉返身的表情,使得他心頭大震,在這時,他知道那幕情景將是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就在他一怔之際,紅燈倏然浮動,錯綜雜亂地一陣移轉,一股浩瀚的勁道自四外洶湧而來。
不容他再有第三個念頭,周圍有似一道鐵箍將他圈住,那旋激的勁道自每一個空隙裡洩了進來,他幾乎要窒息斃命。
陡然他狂吼一聲,長劍痛苦的一劃,森森的劍氣有似風雷進發,燦爛的劍芒閃爍生輝,耀人眼目。
他這一式乃是「射日劍法」裡第九招「斜陽耀暉」,在剎那之間,一招揮出,劍尖連發六式,激起無邊的劍氣,發出刺耳的聲音,而使劍芒交織輝映。
紅燈盞盞,飛盪開去,「嗡嗡!」的劍氣裡,白長虹六式劍路齊都落空。
他喘了一口氣,長劍迅捷地收了回來,身形移處旋了一圈。
身外二十四個白衫少女,緩緩移動身形,紅燈交幻,滿空恍如流螢,看不清人影了。
他心中駭然,趕緊閉上眼睛,暗忖道:「怪不得她對這紅燈大陣如此自信,這真是厲害,竟能使人產生一種幻覺。」
「唉!」
一聲深沉的歎息自他身邊響起,直使得他心波蕩漾不已,情緒頓時低落下來。
他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那二十四盞紅燈都靜懸空中排成兩列,那個軟轎已被放在地上,兩個抬轎的巨人雙臂交叉放在胸前,正陪著上官琦玉向著這邊走來。
上官琦玉身上已披著一件銀灰色披風,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痕裊裊行來。
她走到白長虹身前四尺之處站定,目光凝注在他的臉上,怔怔凝望著他。
白長虹心裡泛起一絲憐惜之情,他懷抱長劍也凝神望著她。
四周靜寂,他與她對望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掉轉頭去。
上官琦玉緩緩道:「你是我一生裡遇見的第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白長虹雙眉一軒,又轉過頭來望著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說出這話來。
上官琦玉幽幽地道:「但是,你也是我第一個最痛恨的男人!」她厲聲道:「我恨你!」
白長虹心頭大震,恍如遇見雷殛,所有的思想都已經停頓,耳中嗡嗡作響,腦海裡不停的迴盪著這句話。
上官琦玉眼淚簌簌地滴落下來,但是她的眼睛卻一點都沒眨動,任由淚珠滾落在衣襟之上
白長虹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味道,只是怔怔的望著有似帶雨梨花的上官琦玉,連腳步都沒動一下。
上官琦玉泣道:「你是第一個傷害我自尊心的男人,我會恨你一輩子!」
白長虹握了握拳,沉聲道:「我會記得你這句話的!」他仰首望著蒼空,喃喃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這句話!」
上官琦玉撩起衣襟,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淒艷地笑了笑,道:「我也希望你能記得我這句話,這一輩子我都會恨你!」
白長虹輕輕歎了口氣,深深地望了上官琦玉一眼,反身往黑夜裡走去。
他心情沉重無比,所以拖著的腳步也覺得非常沉重,緩緩行了幾步,他聽到上官琦玉叫道:「慢走!」
她冷冷地望著錯愕回頭的白長虹,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白長虹微微一愕,立即放聲狂笑起來。
上官琦玉細長的眉毛一皺,靜靜地望著白長虹狂笑。
笑聲飄落開去,好一會方始停止。
上官琦玉淒然笑道:「難道我是這樣愚蠢,故而使你如此大聲嘲笑嗎?」
白長虹搖搖頭道:「我並不是嘲笑你,只是笑我自己罷了!」
上官琦玉眼中發出疑惑的目光,凝望著衣袂飄飄的白長虹,緩緩道:「你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如此狂笑?」
白長虹道:「我到現在才發覺我與你無怨無仇,而你也對我毫無瞭解,我們卻會產生這種恨不得要殺掉對方的意念,真是莫名奇妙!」
上官琦玉道:「你是笑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清楚,卻會說出那種話來?」她輕輕的歎了口氣,道:「你可曉得有一句話?白頭猶新,頃見如故?」
白長虹點了點頭,道:「這是說許多人認識了幾十年都只不過是點頭之交,而一些人在剛一認識,便有似故人相逢一樣,毫無隔閡,但是這與仇恨……」
上官琦玉道:「這就是了,我一見到你,心裡便恨你,好像這種深沉的恨意是來自很久以前……」
白長虹怔怔望著她那絕美的臉龐,心裡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腦海裡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空白一片。
上官琦玉幽幽一笑,裙裾一擺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姓名呢!」
白長虹搖了搖頭,喃喃道:「我還沒弄清楚你那句話。」
上官琦玉長長的睫毛一陣眨動,輕聲道:「你慢慢想吧!終有一天你會想清楚的。」
白長虹只覺她眼中露出一股奇異的情緒,在睫毛眨動裡,很快地便消失了。
他喃喃道:「總有一天我會想清楚的。」
上官琦玉抬起頭來望了望蒼茫的天空,慢慢道:「快要三更了,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她驟然轉首道:「你仍然不想告訴我?」
白長虹呃了一聲,道:「在下姓白,白長虹……」
上官琦玉秀眉一揚,道:「白長虹!好一個飄逸的名字,好一個富有詩意的名字!」
白長虹嘴角泛起一絲笑容,瞥了眼那二十四盞紅燈,道:「你的名字也不錯,上官琦玉!」他微微仰首道:「我也會永遠記得這個名字!」
他話聲一了,上官琦玉冷冷道:「我不需要你記得我的名字,我只要你記得我在恨你便行了!」
白長虹沒料到對方性格如此喜怒無常,他瞥了一眼上官琦玉滿是寒霜的臉色,心中突地泛起一片寥落蕭索的感覺。
沒有再說什麼,他掉過頭去走向黑夜之中。
望著白長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上官琦玉輕輕歎了口氣,曼聲吟道:「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她掠了掠飄落在額前的髮絲,歎道:「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在想些什麼?」
她只覺心裡的情緒翻騰不已,一點都抑制不住,這與往日裡的寧謐安詳絲毫都不相同。
不由得她又想起了在海外仙山時,那種無憂無慮、毫無掛念的情形來了,她低聲自語道:
「師父說得對,一踏進中原,便會有許多煩慮,唯有在海島上才能獲得寧靜。」她搖了搖頭,忖道:「這些憂煩都是他帶給我的,唉!我為什麼會忘不了他的影子?我是如此的痛恨著他呀!」
其實她也知道在她的心裡,已經再也忘不了白長虹那種傲骨凜然、倜儻不群的樣子。
只是她從未經歷過這種似愛又似恨的特殊情感罷了!
男女之間的事都是這樣,每每分不清愛與恨;因為當恨到極點時,愛也到了極致。
愛與恨之間,只不過是由一面很薄很薄的隔膜將之分離著,輕輕一觸便會使愛與恨混合在一起。
所以當上官琦玉腦海裡深深的烙下了白長虹那驕傲不凡的神情時,她只是以為自己是在恨著他,因為他傷害了她的自尊與矜持。
但是這種恨意裡是混合著愛情的,所以她開始煩慮,因為她寧謐的心湖被他激起了波瀾。
夜色寂靜,陡地,三聲梆響自大眉山莊裡傳了出來。
「三更了!」上官琦玉猛然側首,她的眼中泛現淚光,閃起一股懾人的鋒芒。
大眉山莊裡燈火通明,將整個黑夜都照得恍如白天一樣,人聲喧嘩裡,大門徐徐而開。
上官琦玉纖柔的玉手輕掠過臉頰,慢慢將臉上的淚水拭去,她的整個臉龐都陡然大變,變得滿是煞意。
月光淡淡的灑下,夜色裡,自大眉山莊高高的圍牆下,兩個手提白色圓形燈籠的彪形大漢,昂然走出大門。
那兩個大漢一出大門,便立即分散開來列成弧形,慢慢的向她走來。
上官琦玉冷哼一聲道:「這兩個老鬼也弄了幾個燈籠來嚇唬人!」她揮了揮手,肅穆地道:「排紅燈大陣!」
一聲輕柔的吟喝,滿空紅燈交錯縱橫的一轉,霎時二十四盞紅燈便分散在她的身後,那些手持紅燈的羅衣少女,左手之上都捧著一根短笛,靜靜地凝立在黑夜之中。
「哈哈!」一聲高昂的笑聲傳來,大眉山莊裡飛出兩道碩大的人影。
怒天尊者古雷身穿一襲紅袍,掠空飛躍而來,他哈哈一陣狂笑道:「果然海外三仙之徒遵守信諾,今晚依時而至,老朽迎駕來遲,尚請原諒!」
他腳步方一站定,話聲突地一頓,眼光自上官琦玉身上移向地上。
上官琦玉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只見銀色的月光下,遍地都是屍首,凝結的血液都已變為暗黑色,塗滿了四周的土地上,形象淒慘無比。
古雷右手挾著一面古箏,重重地一撥,發出一聲裂帛似的聲音,他大聲道:「這三十多人死得真榮幸,沒想到會在鐵笛神尼的『降魔散曲』下超渡了!」他臉色一沉道:「老朽代他們向神尼傳人道謝!」
上官琦玉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屍骸沉聲道:「他們並非死於我的鐵笛清音之下!」
古雷濃眉一揚,詫異道:「他們毫無傷痕,莫非……」
上官琦玉嘴唇一撇,不屑地道:「他們是死於武當綿掌之下,豈是我的笛音所致?」
古雷尚未說話,他身旁佇立著另一個青衫薄履、瘦削陰沉的老者冷冷道:「這些人死都死了,還管他做什麼?既是武當的手法,我們找武當派算賬便是了!」
他跨前一步,道:「老朽秦重,請問姑娘貴姓?」
上官琦玉深深地望了一眼恨天尊者秦重,慢慢道:「我叫上官琦玉,十六年前死於漠北白龍峰的塞外鐵騎客上官子都,便是我爹!」
秦重眼中飛快掠地過一絲驚詫之色,而怒天尊者古雷則臉色驟然大變。
上官琦玉恨聲道:「十六年前你們聯手將我爹爹殺死,並且梟首懸於白龍牧場之上,以致使塞外一十七所牧場,俱懾服於你們淫威之下,而遭受無邊凌辱,今晚我是來報這血仇,並替那些遭屈辱而死的親友索還血債,所以兩個月以前,我以鐵笛令通知你們,約好今晚三更在此見面……」她頓了頓道:「因為十六年前的今晚三更,正是我雙親慘死之時!」
秦重陰陰一笑道:「我還道是鐵笛神尼不願大眉山莊立足於武林,所以下了鐵笛令,原來是為上官姑娘之事。」
他又肅容道:「老朽與家師兄在十五年前,從未離開星宿海一步,同時也從未到過漠北白龍峰,令尊之事……」
上官琦玉冷冷哼了一聲道:「我曉得你們不會承認這事,但是家師當年自蓬萊島遠來漠北採取沙芙蓉練藥,卻正好碰上你們夜襲白龍牧場,她老人家豈會不認識星宿海的功夫?所以一見之下,便已發覺夜襲之人的身份來歷。」
怒天尊者古雷狂笑一聲道:「既然鐵笛神尼當日在場,為何不阻止那事發生?」
上官琦玉眼中湧起淚光,道:「師父遠遠望見大漠草原裡,火光觸天,趕到時,你們已經將整個白龍牧場裡的人都殺死,呼嘯而去,她老人家本想追趕而去,但是在一片灰燼裡發現了藏匿於一口水缸裡的我,所以不及追趕,而只將我救出。」
秦重冷冷地道:「如此,你便能肯定是我們火燒白龍牧場?」他嘿嘿一陣冷笑道:「那完全是江湖浪人所作之事,豈是我們所屑為之的?」
怒天尊者古雷宏聲道:「我星宿海一門,從不會做出這等殺人放火之事,看來是令師弄錯了!」
上官琦玉雙眼凝望著古雷,道:「你們還堅不承認?」
古雷勃然道:「海外絕藝縱然高強,但是我星宿海一脈絕不畏懼,又何必不敢承認此事?」
上官琦玉冷笑一聲道:「那麼你承認了?」
古雷一時之間被她那犀銳的話語逼住,說不出話來。
秦重陰沉地道:「雖數十年前海外三仙連袂西來中土,代中原武林出頭,使得家師不能立足中原,但這並非說海外武學為天下最高之絕藝,你不必仗著鐵笛神尼之勢來扭曲事實,任意挑釁!」
上官琦玉臉上忽起怒意,左手一揚道:「你們還不承認,現在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秦重一眼望去,只見上官琦玉纖白的手掌中,平攤著一枚烏黑泛光的鐵牌,他的臉色頓時為之變色。
上官琦玉冷笑一聲道:「這上面刻著秦重兩個字,正是你所有的!」
秦重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寒聲道:「這面星月鐵牌,我已遺失了二十餘年,為何會落在你的手裡?」
上官琦玉道:「這就是當日我師父在現場所撿到的!」
她深吸口氣又道:「你不須再狡賴,也沒有什麼可狡賴的,今晚我要你們見見海外絕學,然後再殺死你們!」
她將鐵笛一揮,曼聲吟道:「紅燈飛千影,黑笛現萬門!」
剎那之間,紅燈浮動,那些身著白色羅衣的少女往來馳動,將周圍方圓五丈都圍了起來。
上官琦玉姍姍行前兩步,道:「現在你們已置身於我紅燈大陣之下,再也無法逃走了!」
她一點手中鐵笛,咻地一聲怪響,寒光遍灑而出,在她胸前閃爍著。
她寒聲道:「現在你們先看看『鐵笛十二式』,然後再聽一曲『降魔散曲』!」
古雷長笑一聲,道:「老二,現在正是試試『星月爭輝』的時候了!」
他將手抱的古箏插在背上,右掌一揮,急嘯聲裡,一道犀利的掌勁如刀砍出。
秦重身形一旋,雙手五指箕張如鉤,配合著古雷進擊之勢,自右兜一弧形,迴旋而去。
他們身形一動,步行奇正,虛實並行,有似狂風暴雨似的追擊夾攻,霎時便將上官琦玉罩住。
上官琦玉眼前銀光乍閃,一道尖銳犀利的掌風已急劈而至,她腳下輕移,緩跨「凌波微步」,讓過那急銳的「落月掌」。
玉臂一展,鐵笛夾著細柔的樂聲,點向古雷右掌掌心。
秦重冷哼一聲,五指舒開,如鉤抓出,一式「星落原野」,雙手五指交疊揮出,往上官琦玉背心攻到。
古雷身形被鐵笛逼退,上官琦玉裙裾一翻,翩翩飛起,鐵笛劃過空際,發出連串的刺耳聲響,破空急掃而下。
秦重十指剛出,那聲怪異的笛聲突地傳入耳中,頓時他的心弦一震,揮出的十指緩了一緩。
眼前烏光迸現,鐵笛千條,排空疾掃而至。
秦重低吼一聲,上身一蹲,十指交拂,縷縷陰柔指風揮出,抓向滿空笛影。
他這一下變式迅捷無比,笛影一斂,頓時他已將鐵笛抓住。
上官琦玉冷哼一聲,手腕一抖,鐵笛劃起三個小圈,在對方十指合攏之際抽起三寸,往秦重雙手虎口敲去。
古雷驀地大喝一聲,右掌收回護胸,左掌一豎,腳下欺前三步,斜劈而下,銀光閃爍裡,一式「月下魂落」擊出。
剎那之間,秦重暴喝一聲,滑步後退六尺,古雷一抖雙臂,也翻出八尺開外,臉上泛現驚怒之色。
三道人影倏然翻開,上官琦玉左手食指一圈,劃一半弧,收回護胸,臉色凝重無比的注視著斜指彎空的鐵笛。
秦重雙掌一合,捏得十指關節格格作響,他的雙掌虎口被上官琦玉鐵笛一敲,幾乎整個手掌都麻木了。
秦重道:「老大,你有沒有吃虧?」
古雷叫道:「老二,她還曉得佛門『彈指神通』,你注意看!」
上官琦玉望了望被古雷的掌勁擊得破碎支離的銀色披風,緩緩將繫著的帶子解開,道:
「你們這一手功夫不錯,竟能將這等柔軟的披風擊得如此破爛!」
敢情古雷飛快地一掌劈出,尖銳的掌風如刀,擊向上官琦玉身上而去,而她卻正好以鐵笛敲向秦重雙掌虎口,已不及翻身讓開。
古雷嘿嘿一陣冷笑,力道一加,欲待將上官琦玉劈為兩半。
誰知陡然之間,上官琦玉上身微斜,左手食指與大拇指一圈,反彈而出。
一縷如錐的指風急射而出,在不容間隙的剎那裡,射向古雷脈門而去。
整條右臂都是一麻,發出的勁道一懈,他立即倒竄而出,生恐上官琦玉會連續追擊而來。
上官琦玉抖了抖披風,只見片片碎布分散開來,飄落地上,她心裡也不由泛起一層寒意。
要知高手進招,略一接觸便可知道優劣之分,這下表面上是上官琦玉佔了上風,但是她心裡知道自己只要稍一鬆懈,便會喪命於對方那兩種怪異的功力夾擊之下。
是以他們三人齊都靜靜的凝神肅立著,緩緩運氣遊行體內,等待著下一次的攻擊。
驀地——
一聲大喝,一個年輕漢子自分散開來的紅燈陣式中躍了進來。
他大喝道:「師祖,丹藥好了!」
古雷和秦重不由得都臉上泛起驚喜之容,他們互相對望一眼,古雷喝道:「華百陀是不是說可以馬上服用?」
那年輕漢子道:「華師祖說立刻服下,藥力馬上便可生效!」
古雷接過他扔來的一個玉瓶,道:「葛烈,你快回莊去。」
他打開瓶塞,倒出兩顆丸藥,一口吞了下去,立即又將玉瓶交給秦重。
上官琦玉見到秦重也吞下兩顆丸藥,暗忖道:「原來他們兩個剛才故意拖延時間,是為了要等這瓶丸藥來,我倒不相信這丸藥能夠抵抗得住我配合『降魔散曲』的紅燈大陣!」
她冷哼一聲道:「紅燈大陣只能進來,你還想逃得出去?」
她那宛如青蔥似的玉指一陣變動,鐵笛湊在唇邊,霎時,兩聲尖銳的笛音飄飛而出。
葛烈那正在飛奔的身形立即一頓,雙腳一軟跪倒於地,痛苦地怪叫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古雷見到這種情形,趕忙撤下古箏,十指一攏,「錚錚!」兩聲大響,立即將笛音掩下。
上官琦玉冷笑道:「你既然要聽我的『降魔散曲』,便試試吧!」
秦重肅然道:「請你先讓我徒孫離去!」
上官琦玉不加理會,五指一捻,笛音急驟響起,霎時那些手持紅燈的少女身形移動,柔細的短笛低沉之音似片片落葉飛出,剎那間四週一陣蕭索。
紅燈浮動,交錯雜亂中,幻化成千盞萬盞,將四周的空隙都堵死。
秦重大叫一聲不好,再也顧不得葛烈的生死,一拉古雷,跌坐於地。
他閉上雙眼,自脅下衣囊裡掏出兩個小鼓夾在雙腿間,開始敲擊著。
古雷與秦重背靠著背,懷抱古箏,也配合著那有似驟雷的鼓聲,開始撫弄著。
笛音似絲縷縷飛起,密密的編織成網,在那沉鬱如雷的箏鼓聲裡穿飛飄蕩,彷彿要束緊人的心魄一樣,緩緩的收縮著。
葛烈大叫一聲,雙手掩著胸口,兩眼睜得老大,盯住飄然凝立的上官琦玉身上。
他嘴唇不停嚅動著,但是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眼睛裡射出痛苦的光芒,歪歪斜斜地行了兩步,便仆倒在地上。
自他的嘴裡,一條血箭嘖了出來,灑落胸前,他嘶啞地狂叫一聲,便閉目死去。
上官琦玉雙眉一皺,緩緩地側過頭去,她可從未見過一個人垂死之前會有如此痛苦的表情,所以心裡泛起一種特殊的感觸。
正當這時,鼓聲節奏突變,箏音連跳三下,由急驟如雷變為輕緩如雲。
笛音頓時被挫,那箏音雜著鼓聲飄進她的耳裡。
上官琦玉情緒一陣波動之際,那陣箏音立即侵入她心裡,霎時,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個倜儻不群瀟灑飄逸的影子。
「白長虹!」她心弦一顫,幻像立生,彷彿白長虹正自含笑而來,不由自主地,她放下鐵笛……
笛音陡地一亂,飛揚的鼓聲立即變得高昂,四周之間,只聽到鼓箏和奏之聲。
古雷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臉上緊張之色已經褪去,他側首望了望那滿臉迷茫的上官琦玉,暗忖道:「她只要轉到第三段,我們必會心力交疲、氣血散亂而死,但是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停頓,而給予我們可乘之機!」
他並不知道上官琦玉得到鐵笛神尼傳授「降魔散曲」之際,還是個純潔的少女,根本就沒有什麼雜念,而且她也不知道這「降魔散曲」的威力大到可以挫人心弦而死。
所以她一見葛烈那等慘痛的死狀,心裡一楞,立即被箏音所侵,而生出雜念。
因此她心裡唸唸不釋的白長虹的影子,立刻便泛現心頭,而使得她不能繼續吹奏下去,才使得古雷和秦重獲得喘息機會。
她癡癡的呆立了一下,四周的少女已被箏鼓合奏之聲擾得亂了陣腳,那密密銜接的紅燈齊都紛亂起來。
秦重雖是滿頭大汗,但是神色卻是得意非常,他張開眼睛望見那時而急行時而停頓的羅衫少女,冷冷忖道:「再過半盞茶時刻,她們都會吐血而死。」
他這個意念未了,突地一聲有似舂雷般的大喝傳來,一道銀色人影飛躍進紅燈大陣之中。
略一錯愕之際,一條爍爍的光華電射而至。
秦重未及閃開,夾在雙腳間的長形小鼓已被那急掃而來的劍刃削為兩半。
他大喝一聲,十指飛出,滿空淒迷的指影。
白長虹悶哼一聲,劍轉半弧,急劃而來。
燦爛的劍光爍爍生輝,一連三層劍幕平疊而來。
秦重身形一閃,十指尚未將招式遞滿,便被寒凜的劍光逼回。
「嗤啦!」一聲,他胸前的青袍,已被劍刃劃開一條長長的破綻。
他痛苦地吼了一聲,身形原式不定,背疊著古雷,平飛四尺,閃開那進逼的連環劍式。
這一個突然的轉變,使得上官琦玉突自瞑想中清醒了過來,她心神一定,便立即曉得自己剛才陷入迷境。
白長虹持劍挺立,劍尖之上一滴滴的鮮血滑落地下,他神色凜然地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上官琦玉呃地一聲,臉色一紅,凝望著白長虹,說不出話來。
白長虹見到她那一臉的驚懼之色,尚以為她已經受傷,所以連忙大步跨去,走到上官琦玉身邊,又一次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上官琦玉陡然之間,心中泛起一股羞怒之感,她咬了咬嘴唇,一掌揮出,罵道:「都是你害的!」
白長虹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掌,一怔之下,臉上已挨了一記,「啪!」的一聲,他撫著臉頰,愕然望著上官琦玉。
上官琦玉被那輕脆的聲響所驚,她張開了嘴,也同樣愕然望著白長虹。
白長虹臉上泛起怒容,問道:「你為什麼要打我?難道我救你是錯的嗎?」他深吸口氣,大聲道:「你看看你這什麼大陣外,那些手拿白燈的傢伙都手持毒漿噴筒,若是我一步來遲,他們毒漿噴出,你們還有命呀?」
上官琦玉眼中泛起淚珠,呆凝地望著白長虹,她驀地以手掩面,哭泣著反身飛奔而去。
霎時,那些紅燈少女都跟隨著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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