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白離開冰魄峰,騎著北霸天贈送的朱兔馬,向西南方趕去。
一陣急奔早將冰封的雪國拋在後頭,太陽也已下山。
葉秋白這才發現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朱兔馬,果然十分靈異,馬行如飛,日千里絕不為過。
他心念二人傷勢,恨不得早日趕到雪山,所以加緊趕路,一路之上毫不耽擱。
十日之後,雪山已然在望,但見孤峰林立,危巖削壁,雪花漫天飛舞,峰頂積雪,萬年不融,這一派氣象比起冰塊峰來又是不同。
葉秋白如飛馳進山區,他望著茫茫大地,一片雪白,不由暗忖:偌大雪山,何處去找雪山冰草?轉過山腰,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幾條人影閃動,間或傳來一兩句喝叱聲。
葉秋白忖想:空山之中,何來爭鬥之聲?心中一動,連忙疾駛向人影處。
只見有一處山坡上,零零落落站著五、六個人。
其中兩人正打得難分難解,旁邊站著四人卻袖手旁觀。
葉秋白來到近前,那旁立四人已然驚覺,突然幾個分身縱了過來,身法輕快已極。
他雙手一拱,正待開口;突聞場中有人喚了兩聲:「葉大哥!葉大哥!」
葉秋白暗吃一驚,凝神望去,卻見那場中激戰的二人,其中一個不就是蒙龍巴嗎?
山頂一別,倏忽數月,葉秋白正待打聽蒙龍巴的消息,不料卻在此處不期而遇。
葉秋白心中狂喜,大聲應道:「蒙賢弟,是你嗎?」
場中二人突然身形一分,蒙龍巴怪笑一聲,撇下另外那人,飛身過來……
口中喚道:「葉大哥,這五個人綽號雪山五毒,混賬到了極點。
我到雪山來尋訪家師,他們卻說雪山是他們的地盤,不准我闖入,打了半天,還沒分勝負,你就來了,這樣可好,少不了打發他們一個個去見閻王!」
葉秋白顧不了旁人,忙不迭問道:「蒙賢弟,山頂之事,你與玄黃秀土打得如何了?」
蒙龍巴乍見葉秋白,心中歡喜已極,聞聲忙道:「大哥跳下山谷之後,我又跟那混蛋秀土打了幾十個回合,不分勝負,約好了端陽節在原地再鬥一次!」
葉秋白聞言,不由一笑,他們倆這一敘舊之間,雪山五毒已經圍攏過來。
其中一人突然插嘴道:「有什麼話,留待以後再說吧,此刻卻得聽我們的。」
葉秋白聞言,回過頭打量著說話的人,見是一個身材奇小、其醜正比的中年漢子。
這人又繼續道:「依我雪山規律,不准外人隨便闖入,你們二人先後犯禁,還不束手就縛,到底想怎樣?」
葉秋白聞言,蹙眉不悅?昂聲答道:「尊駕說出這種沒道理的話來,莫非雪山真是你家的不成?」
那人聞言,勃然大怒,喝道:「小子可惡,我雪山五毒如果不把你舌頭割掉,不知你要如何猖狂!」
說完,突然上步,一掌劈向葉秋白。
葉秋白見他猝下毒手,心中更怒,但情況未明,不便反擊,俟掌風到後,飄身閃開。
那人一掌劈空,似乎難以置信似的怔在當場。
葉秋白遂在這一怔神間,仔細看清了面前的雪山五毒,乃是五個身材奇小的怪人。
為首的二個身材比其他幾個兄弟還要短小,身高不足三尺,手腳細若柴枝,面容奇醜無比,一個頭顱晃動不停,仿若他那身體不堪負荷似的。
閻二毒、閻三毒兩人則十分相像,都是頭大如斗、肚腹隆凸,怪模怪樣。
閻四毒長捐頭顱細小,鼠目鵝頸,喉部發聲如咯咯,像煞一隻鼬鼠。
閻五毒年紀最小,長得倒是眉目分明,只是嘴角微蹙,加上身短體小,所以也是不堪細看。
葉秋白這一打量,不禁一愕,心想:世上那有如此醜陋之人?閻大毒一掌未中,勃然大怒,忽然向其餘四人一使眼色,竟打了個群毆主意。
突然間二毒走上一步,面露疑容,問道:「喂!姓葉的,你可是在黑龍谷中大逞身手,擊敗天壇教主的絕命殺神之徒,名叫葉秋白的?老實說來,以免誤會!」
葉秋白聞言,心中一動,忙道:「不錯,在下正是葉秋白,不知話未說完,雪山五毒同時怒喝一聲,各從身上拔出一柄閃亮發光的短刀,揮舞一陣,一擁而上!
閻大毒沉聲道:「果然是絕命殺神之徒!姓葉的,只怕你難逃公道了,家母閻羅鬼婆二十年前喪生在絕命殺神的萬古愁刀法下,今天找到了你,當然要報仇雪恨!」
說完,將刀一揚,直削過來,疾如流星閃電。
葉秋白這才明白,一見刀到,立刻退後兩步。
蒙龍巴怪笑一聲,從旁邊走上前說道:「要想群毆可沒那麼容易,我蒙龍巴出世以來,還沒見過比我更醜之人,今天可真是幸會,哈哈哈哈……」
雪山五毒平素最忌諱別人說他們醜陋,聞言不禁更加怒不可遏。
突然一聲呼哨,五人同時將手一揮,連人帶刀如飛刺向二人。
蒙龍巴也不閃避,持刀刺到,將手一舉便要抄那刀……
葉秋白見狀,暗道一聲:「不好!」呼的推出一掌,將蒙龍巴擊得身子一晃,沒抄到那刀。
葉秋白一見那刀,忽想起前古奇兵百辟刀,銳利無比,不明厲害之人用手去抄,一定落得手斷骨折,所以一掌將蒙龍巴推開。
五毒連袂出手,一擊不中,立刻躍回,心中疑惑:刀到之際,葉秋白明明沒有躲閃,為何百辟刀刺他不著?
他們那知葉秋白一等刀至,立刻施展天魔大法的障眼術,不知不覺的在場內轉了個圈,百辟刀自然刺他不著。
那一推之勢,也暗含迷離步心法。
蒙龍巴只知道自己微一搖晃,不知已在無意中避過一場劫難。
雪山五毒怔了半晌,又悄沒聲息的使了個眼色,突然分作五處,將葉、蒙兩人團團圍在當中。
閻大毒面帶詭異,嘎嘎笑道:「絕命殺神之徒,果然不同凡響,今天這雪山頂上,我兄弟要以百辟刀陣,領教你萬古愁刀法,哈哈哈哈哈……」
葉秋白聞言尚未回答,旁邊的蒙龍巴突向葉秋白低聲招呼道:百辟刀陣十分厲害,大哥千萬不可失神,愈是看見對方刀陣有破綻,愈是不能向破綻處闖,你自己留神便是。」
葉秋白看他面色沉重,知道他已曉得其中厲害,急忙點頭表示已經會意,口中說道:
「蒙賢弟,你且退下,讓愚兄鬥一鬥他們百辟刀陣,你在外面替我掠陣好了。」
蒙龍巴原極不情願,但見葉秋白態度堅決,只好退下。
閻大毒見狀。冷笑道:「你要以一斗五,也算你膽大包天,但我兄弟這百辟刀陣.卻不會因你一人而稍微留情,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說完,呼嘯一聲,百辟刀陣已經發動。
閻氏五毒發動刀陣之後,頓將葉秋白裡在刀光裡,身形皆已不見,只見一片刀影,千絲萬縷,夾著呼呼風聲,直捲過去。
刀陣之上,雪花旋飛。
葉秋白俟刀陣發動,這才身形微動,一面用金剛罡氣護身,一面施展迷離步法,輕輕閃避。
起初只覺刀法奇快,但仗著迷離步法,倒也輕鬆自得,稍後,百辟刀陣忽然一變,此進彼退,此退彼進,有時一人直上,有時五人齊上,陣法十分詭界。
葉秋白幾個回合之後,已暗覺刀陣破綻百出。
心想:百辟刀陣不該有如許破綻,莫非真如蒙龍巴所說,破綻越多越隱含殺手不成?
此念一起,立刻準備以身相試。
恰巧刀陣這時東北方向門戶大開,葉秋白向空隙處一竄,立刻恍然大悟。
原來這一竄之下,刀陣之變,東北空隙處突被一股奇異潛力塞滿,同時身後五刀齊到,分取葉秋白全身五處死穴。
葉秋白這一恍然,立刻微笑發招。
身先掌後,全身飛起,雙手左右橫揮,正是天樞九式中的鴻飛冥冥。
百辟刀齊集之後,葉秋白人影已杳。一聲轟然大響雙手揮出掌風已到。
雪山五毒方自一怔,突覺手上一麻,連忙緊握刀柄,內力貫注,饒是如此,五毒頓時感覺虎口一震,刀柄幾乎脫手。
吃驚之下,不禁大喊一聲,刀陣立止。
葉秋白人在兩丈外地,微微笑道:「百辟刀陣,適才已經領教過了,果然十分厲害,但想要一斗萬古愁刀法,可還稍嫌不夠。五位到底如何打算。是否非要見識見識萬古愁刀法,才肯罷休?」
雪山五毒絕沒想到自己刀陣才一發動,還不到幾個回合,就被對廳輕輕脫開。
五毒一生中那曾見過這種事情?不禁又羞又怒。
閻大毒突從身上取出一個小螺殼來,放在口中,用力一吹。
這一吹之下,螺殼孔中頓時響起一陣淒厲尖銳的鳴嗚之聲。
葉秋白見狀,不禁微怔。
蒙龍巴一聞此聲,忽然喝道:「不好!雪山五毒必定尚有高人在後面,這一螺殼報汛,定又引來一個魔頭,但願雪山鬼母未在山中,否則不堪設想。」
閻大毒連吹了三次,便將螺殼收起,面上現出一層慘淡之色,冷笑道:「小子!你也知道我等後面有高人?
哈哈……不錯!我雪山規矩,師不離徒,徒不離師,螺殼報訊,正是要求家師出面,也難為你還知道厲害,真不簡單。」
說到此處,面色一沉,陰聲喝道:「不請出家師來,怎引得出絕命殺神?打了徒弟,自有師父出面,姓葉的你說是也不是?哈哈哈哈……」
說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醜怪臉上更顯得難看無比、葉秋白一聞此言,心中一動,想道:果真雪山鬼母出面事情就難善終,自己一人倒無所懼,只是蒙龍巴武功較差,又如何是好?何況雪山鬼母乃三老之一。武功高強,自己全力應付之際,蒙龍巴恐怕會有環測。
心中念頭電光石火般一閃,想起一個主意,不禁微微一笑。
也不猶豫,猛一飛身,突向閻五毒撲去。
雪山五毒想不列葉秋白竟會猝起發難,閻五毒要想問避,已經不及。
噗的一聲,身上將台穴被點了一下,倒地不起。
其餘四毒大吃一驚,正要趕上前相助,葉秋白已經將一把百辟刀取在手中,喝道:「誰要再上前一步,閻五毒立刻身首異處!」
葉秋白向蒙龍巴一招手,附耳說道:「蒙賢弟,聽愚兄的話,先到前面鎮上去等我,待我了結此事之後,再來尋你。」
蒙龍巴聞言,連連搖頭道:「不行!你一個人恐怕應付不了這些混蛋,還是讓找留在這裡,助你一臂之力。」
這時遠處傳來呼嘯之聲,四毒聞聲面上頓現喜色。
葉秋白知道說他不過,忽然面色一沉,厲聲喝道:「蒙賢弟,你到底走是不走,再不聽話,休怪我要出手罰明你了!」
聲色俱厲.蒙龍巴不禁愣了半晌,說道:「你罰我也好,我就是不走,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葉秋白看他如此倔強,微歎一聲,道:「罷了!你留在此地,對我只有累贅。
話未說完,一條人影飛馳而到。
四毒一見來人,立刻躬身站在山旁,齊聲道:「弟子恭候師父駕到。」
原來雪山鬼母這一瞬間,已經聞聲趕來。
雪山規矩,師徒不離,所以鬼母聞得螺殼之聲,知道必有強敵。
匆匆趕來,卻見全場之上,只有一丑一俊兩個少年,再一見閻五毒倒在地上,不言不動,不禁冷哼一聲。
閻大毒聽見雪山鬼母冷哼一聲,不禁臉上失色,雪山鬼母為人倔強暴躁,十分護短,但一怒之下,往往連自己人也要擔上許多不是。
所以閻大毒聞聲色變,急忙稟道:「師父,閻老五是被對方猝然用詭計制住,並非戰敗,師父千萬不要怪罪於他。」
雪山鬼母聞言,怪眼一翻,冷冷說道:「我知道了。」
葉秋白趁鬼母與閻大毒說話之際,已將對方打量了個仔細,不禁暗暗心驚。
只見雪山鬼母全身縞素,身披麻衣,一張老臉黃中發黑,兩隻眼睛閃蘊精光,分明內功已臻絕頂,已能將鋒芒之氣暗蘊於內,尤其兩隻手臂枯瘦如柴,全身似乎毫無力氣。
但舉止之間,一股潛力源源自身上發出,臉上皺紋橫七豎八毫無次序,但皺紋間似乎隱隱有水光流動,不知是何原故?
雪山鬼母冷冷盯視了葉秋白一眼,也不言語,單子忽然向空中一拂一招,然後發話:
「老身見人從來不願先打招呼,你若能應付了我雪山禿鶴,老身始能與你說話。」
話落,空中一陣噗噗聲響後,不知何處飛來了兩隻禿頂灰鶴,飛到場中,盤旋不停,雪山鬼母唇角微露冷笑,看見灰色禿鶴飛到,也不猶豫,單手又是一拂。
兩隻禿鶴見狀,似乎懂得雪山鬼母心意,就在半空之中,直直向葉秋白及蒙龍巴當頭撲去。
來勢甚猛,眼看就要撲上,尖喙如刀,腳爪似鉤,若讓禿鶴撲到,少不了眼瞎頸破。
葉秋白最痛恨人家用禽獸助長威風,見禿鶴飛至,也不閃躲,輕輕揮出一掌,恍若無物。
突聞禿鶴—戶慘唳,雙翅一抖,落地死去。
葉秋白拂掌同時,蒙龍巴那邊也是一聲鶴唳,另一隻禿鶴也依樣葫蘆被劈倒地上,只一見面,雪山鬼母便損失了兩隻雪山禿鶴,而且對方輕鬆應付,毫不吃力。
雪山禿鶴飽經訓練,綠林豪強聞聲色變,但遇見這兩個少年,竟然毫不濟事,雪山鬼母見狀不禁微露驚詫。
忽一長身,躍進葉秋白身前三丈之處,沉聲道:「雪山禿鶴乃我雪山至寶,鶴在人在,鶴亡人亡,今日之事,至死方休!」
聲音冷削,語意堅決,蒙龍巴聞言,醜怪臉上也不由露出凜然神色。
葉秋白微一抱拳,肅容道:「雪山禿鶴之死,不能怪罪我等,老前輩不應該猝起殺機,還未弄清事情原由,即令禿鶴撲擊,我等為自衛起見,不得已擊斃禿鶴,誰是誰非,自有公斷,老前輩這樣說,未免太意氣用事。」
雪山鬼母聞言,一陣格格長笑,向葉秋白直直走來。
腳步過處,留下一個個深深痕跡,一直走到葉秋白身前一丈之地,方才止住。
雪山鬼母冷笑一聲,臉上皺紋間水光流動更快,葉秋白見狀,冷笑道:「老前輩休要施展詭計,要想動手,在下無不奉陪,但老前輩乃武林三老之一,今日之事,到底是準備如何打法,是單打還是群鬥?先說個明白如何。」
葉秋白度量情勢,敵眾我寡,自己一人倒無所謂,蒙龍巴則武功不濟,如果五毒趁自己全力應付雪山鬼母之際,合手攻擊蒙龍巴,自己不能兼顧,他—定會吃大虧,所以把話說在前面,心想:就憑雪山鬼母武林三老的地位,總不會做出群毆的事來。
果然雪山鬼母一聞此言,立刻說道:「這你大可放心,老身決不倚仗人勢,只要你勝得了我獨門武功鐵鶴爪,老身絕對不再與你為難。只怕你福薄命苦,沒這麼大造化而已。」
說完,突然互走上一步,兩人距離已在七尺左右,聲息可聞。
雪山鬼母臉上水光流動更快,突然透出一股奇異之氣。
葉秋白哈哈笑道:「鐵鶴爪素所聞名,老前輩既然看得起在下,以獨門武功招呼,在下素仰三老威名,自亦不便輕視,絕命狂刀一旁伺候便是。」
說完,鏗然一聲,拔出通體血紅的絕命狂刀,葉秋白面對三老人物,不敢心存輕視,所以將輕易不出手的絕命狂刀亮了出來。
雪山鬼母一見絕命狂刀,面色一沉,喝道:「且慢,絕命狂刀是絕命殺神貼身兵刃,如何竟落在你手?給我說個明白。」
葉秋白舉刀過頭,沉聲道:「老前輩照面之下,意存不肖,所以不曾動問在下姓名,現在既識此刀,難道不知持刀之人是誰?」
雪山鬼母聞言,面色突變。
閻大毒站在一旁,這時忙向雪山鬼母稟道:「這人乃是絕命殺神之徒,名叫葉秋白。」
雪山鬼母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絕命殺神的徒弟!哈哈哈哈!」
笑完,立刻向閻大毒等喝道:「要報你等弒母之仇,就得找這人,你們還猶豫什麼?」
葉秋白冷笑一聲,說道:「他們的百辟刀陣,在下已經領教過了,如果老前輩要叫他們再出醜一次,就命令他們上吧!」
說完,將刀垂下,意態從容的望著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