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曠坐在馭座上,不停地搖頭晃腦以示哀歎:「做捕快做成我這樣,還真是丟人,鳳曦和,你一個命犯,大馬金刀地躺在馬車裡,就不覺得害臊?哎,說你呢,別看了,追不上來的。」
鳳曦和忙收回遙望的目光,也笑:「大人,你期望的也不要太過分了,難不成你要我自己駕車到刑部,洗剝乾淨等你們開刀不成?」
「說的也是。」蘇曠捧起酒囊,灌了一口,隨手丟給鳳曦和,「喏。」
鳳曦和一甩手把酒囊丟了回去,「我身上有傷,不宜飲酒。」
蘇曠不由得嘿嘿笑了,「嘖嘖,真新鮮,你跟我回去還不是要零剮碎剝?趁著好時候喝兩口吧,過幾天,就喝不成嘍。」
鳳曦和搖頭:「送死那是我講義氣,不是說就非得糟踐自個兒的身子,再說萬一忽然我想通了,要逃還來得及。」
「好好好。」蘇曠忍不住冷笑,「這就叫,又當婊子,又立牌坊。」
鳳曦和索性慢悠悠地躺下,順便服下一顆藥丸,也冷笑,「誰說婊子就不能立牌坊了?」
蘇曠點點頭,馬鞭向前一指:「過了那裡,就是官家的地方了,鳳曦和,你要是想通了,還來得及。說真的,殺你我還真有點捨不得。」
鳳曦和將胸前衣襟一撩,蓋在臉上,「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罷了罷了,越看越傷心,蘇曠,過了那片你再喊我。」
蘇曠搖了搖頭,轉頭要說什麼,卻終於隻字未提,看著遠方的天野一線,狠狠一甩鞭子,「駕!快快,駕!」聲音裡似乎有幾分讚賞與惋惜。
只是,馭下的駿馬卻忽然長嘶一聲,人立而起,似乎遠方有什麼東西驚嚇了它。
本來決意閉目養神的鳳曦和縱身而起,人已落在蘇曠身邊,盯著遠方塵囂喧闐,目光中已經有了怒色。
「鳳曦和,不是我!」蘇曠皺眉。
鳳曦和眼中雖有戲謔,嘴卻閉得更緊,右手在瞬間握拳,又終於放鬆——遠方的馬隊一色鑌鐵外護,滾滾旗纛逆著千里草海流動的波浪而來,巨浪凌空,殺氣騰騰。
以中華之地大物博,也只能有這樣一支隊伍,那就是北庭將軍楚天河的部下,萬里中原的屏障,北庭軍。
楚天河的大名鳳曦和早有耳聞,甌脫之地,素來北方夷狄兵戈不斷,而朝野上下,文臣惜財,武將惜命,唯有楚天河一心衛戍邊防,抵擋著二十年來異族進犯。雖然他性情耿直,但軍功實在了得,二十年間逐漸提拔,竟然也做到將軍的位子。又因為他相貌生得奇異,少年便是白頭,四十歲上一頭亂髮既白且粗,好似一頭大蒜朝天,不少知交好友便戲稱他為「楚蒜頭」,這支堂堂的北庭軍也就被人喊作了「蒜頭軍」。
北庭軍素來延邊守衛,極少與鳳曦和為難,而且一旦有兵災南下,往往倒是鳳曦和的部下首當其衝,與軍防通風報信,數年之間,與北庭軍形成了共生共濟之勢。只是楚天河脾氣也大得很,決不肯與馬匪同流合污,是以五年來,鳳曦和數次示好,卻得不到這位蒜頭大人一絲回應。雖是如此,鳳曦和仍然頗為敬重這位楚將軍,嚴令部下不得有擾他的治下,鳳曦和與楚天河聲威齊齊顯赫,漸漸有了「塞外雙和」的稱譽。
只是這一次,北庭軍的鐵蹄,如何便踏到達裡湖邊?
轉眼間,鳳曦和與蘇曠就雙雙明白了過來,大軍正中,端坐著一名年過不惑的上將,生得威武雄奇,正是楚天河。而楚天河左側,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雙目幾乎噴出火來,不是方丹峰,又是誰來?
蘇曠嘴裡已經默默罵了方丹峰千遍萬遍,既然方丹峰手持朝廷剿匪號令去求見楚天河,以蒜頭軍的忠勇,斷無坐視不管的道理——但是,塞北匪幫已成氣勢,若當真和北庭軍血拼,無異於中原自毀長城。
他用力扯了扯鳳曦和的袖子,已經跳下馬車,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老遠便舉手作揖:「小人蘇曠,請楚將軍鈞安!」
楚天河最厭惡目無軍紀之人,但是軍紀偏偏又沒有寫明行軍之時,外人不得打招呼,他便也愛搭不理地「嗯」了一聲。接著目光一掃,偏瞧見緊跟蘇曠而來的鳳曦和,楚天河眉頭一皺,揮手喝令軍伍停下,張嘴便要喝問。
蘇曠佯裝沒見,繼續嘻嘻道:「將軍神武威揚,小人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見,足慰平生。嘿嘿,將軍身子安好,真是社稷之幸,萬民之——」
「行了行了!」楚天河順手將軍盔摘下來,搔了搔他半途的腦袋,回頭,「丹峰啊,你說這、這、這就是你師兄?」
方丹峰臉上微微一紅:「正是,蘇師兄是先生的開山弟子。」
聽說蘇曠竟然是鐵敖門下大弟子,楚天河才微露尊重之意,但是大軍停頓此處,再也不能聽他囉嗦客套,楚天河直接看著鳳曦和,開口:「蘇曠,這個人交給我,你先退下。」
「是是是……」蘇曠又躬身:「將軍英明威武,小人——」
楚天河不耐煩:「你走開就是了——」
蘇曠終於直起腰:「將軍英明威武,小人一向敬佩,只是,這個人,我萬萬交不得。」
楚天河萬萬想不到蘇曠竟然敢抗令,怒道:「你說什麼?」
蘇曠一雙眼始終恭恭敬敬盯著地面,口裡卻堅決絲毫不肯讓步:「小人受命於朝廷,要我便宜從事,於公,小人不受大人管轄;於私,我與鳳曦和早有承諾在先,將他交給將軍,用以圍剿匪患這種事,小人不敢做。」
楚天河目光如虎:「你一個小小捕快,敢妄談塞北匪患?」
蘇曠低頭低得久了,左右搖晃了一下脖子,又重新躬下身去——那個樣子幾乎就是在說,我談了也談了,你能拿我怎麼辦?
方丹峰忍不住提醒:「蘇……蘇師兄!」
蘇曠似乎不知楚天河隨時能要了他的性命一樣,還是滔滔不絕:「小人斗膽,請將軍班師,此時出兵剿匪,時機未到。」
楚天河本來還強行忍耐,此時終於怒道:「放肆!若不是看你是鐵先生門下,我現在就把你踏成肉泥——滾開!」
蘇曠喃喃道:「不滾開就要送命,滾開又要丟人,鳳曦和啊鳳曦和,你看看你這叫一個晦氣。」
鳳曦和終於忍不住笑笑,走上前去:「將軍,最近大漠之中,狼煙四起,鳳某倒也……嘿嘿,看見了。」
楚天河瞪眼:「你敢威脅我?」
鳳曦和拍了拍蘇曠的肩:「不敢,大人神威,擒獲塞北匪首,首戰告捷,可喜可賀。」
楚天河看看鳳曦和,又瞧瞧蘇曠,兩個人竟然都是一臉輕鬆,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偏偏比深沉似的談笑自若。他點了點頭,揉揉腦袋,揮手喝令:「來呀,帶他回去,收兵!」
座前兩名親兵當即下馬,向鳳曦和走去。
蘇曠身形一晃,便擋在他前面。鳳曦和輕輕撥開他的肩膀,將一樣冰冷堅硬的物事塞進他手中,小聲說:「我要你陪命幹什麼?蘇曠,咱們可兩清了啊,不許再找我後帳。」說罷,任憑那二人綁縛停當,帶了回去。
方丹峰本欲與蘇曠一同留下,卻被蘇曠揮手趕走,目送大軍遠去,蘇曠立在當地,用力敲著額頭,似乎要做出一個極其重要的決定。
只是他一個決定還沒做完,遠遠的又有馬蹄踏地的聲響傳來,雖比不上北庭軍整齊肅穆,快速迅猛猶有過之,當先的正是一匹火紅大馬,龍晴一手高舉馬鞭,叫道:「蘇曠——鳳曦和呢?」
蘇曠心中一喜,龍晴若真是早到半個時辰,只怕大勢再也無法挽回,他雙臂張開,攔在龍晴前方叫道:「龍姑娘留步——」
龍晴冷笑著勒馬:「鳳曦和呢?不是被你帶回去覆命了麼?怎麼落在北庭軍手裡?」
蘇曠苦笑:「這個,天有不測風雲……」
龍晴懶得理她,又催馬:「快走,他們去得不遠,我們追——」
蘇曠急了,閉著眼睛喊:「龍姑娘千萬留步,你若要過去,就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龍晴哈哈一笑,一提馬韁,直踏蘇曠頭頂。蘇曠聽得風聲不好,連忙就地一滾,躲過馬蹄。他這一下又狼狽又丟人,龍晴和群匪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蘇曠灰頭土臉地從無數馬蹄之中保全性命,縱身一躍,左腳點上身邊馬首,借力又是一躍,竟以飛奔快馬為橋,幾個起落,又落在龍晴馬前,他這手輕功一露,身邊馬匪再也不敢嘲笑。
蘇曠舉起手,叫道:「龍晴,無常刀在此,鳳曦和有話要對你說!」
龍晴猶豫再三,終於停了下來:「什麼?」
蘇曠小聲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一臉堅定。
龍晴咬了咬嘴唇:「你……我憑什麼信你?」
蘇曠卻苦笑:「你們區區幾百個人,去楚將軍那裡不外乎送死,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對了……他還說……」
龍晴坐在馬上,聽蘇曠聲音越壓越低,忍不住又附耳過去,離得更近一些。蘇曠卻忽然向前,在她頰邊用力親了一下,哈哈大笑,得意之極,縱身而起,搶下一匹快馬,絕塵而去。
龍晴又驚又怒,捂著臉頰呆了半晌,但還是回頭,吩咐道:「安營紮寨,我們等蘇曠的消息……姑且,信這個無賴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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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曦和裝作無視面前那個一臉陰沉的少年,輕輕一股一股捏斷手上的綁繩。
「你最好別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方丹峰冷冷笑了起來,緩緩伸手,扭斷了鳳曦和左肩的關節,又伸手向右肩扭去。
鳳曦和忍痛:「原來堂堂捕快,也是濫用私刑之人,看來鐵敖不過如此。」
方丹峰一怒,手上卻緩了下來,「你敢羞辱我師父?」
鳳曦和笑笑:「恐怕鐵敖未必是你師父吧,不然當日你又何必喊蘇曠做蘇兄?啊哈,我明白了,定是你不遵守朝廷法紀,冷面鐵先生怕折損了自己名頭,不肯收你。」
方丹峰面上不由一紅,蘇曠所說正是他的心病,他自幼被鐵敖收養,卻遲遲未曾收入門下,一直以為畢生之恨。如此一來,欲待報復的手段卻是一樣都使不出來。
鳳曦和知道激將法已經奏效,又道:「你若真要審我,至少應該穿上官服,拿出令信,錄下口供,至於說到私刑逼供麼,嘿嘿,那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方丹峰狠狠頓足:「你等著!」一轉身便向外走去,臉色一片鐵青。
鳳曦和出了口氣,右手一用力,捏碎了最後一股綁繩,忍痛用力一托左手,接上脫臼的手臂。他知道方丹峰轉瞬即至,要離開便要盡快,又依樣將綁繩做勢纏在臂上,屏氣等待方丹峰的二次到來。
門鎖響處,方丹峰竟然當真更換服色,手持印信而來,冷冷道:「這回你還有什麼話說?」
鳳曦和低頭:「看來我當真猜錯,鐵先生不肯收你,倒不是因為你不守法紀,怕是因為……」
方丹峰瞪眼:「什麼?」
鳳曦和抬頭一笑:「因為你實在——太蠢了。」雙手齊出,兩股斷繩一左一右纏向方丹峰兩肋,方丹峰大驚急閃,鳳曦和手中捏斷的碎繩如滿天花雨直打而出,彈指之間,右手也搭上了方丹峰胸口璇璣大穴。
看著方丹峰滿臉的不忿,鳳曦和聲音帶了些個輕佻:「小子,不給你留點教訓,怕你低估塞北豪俠——」
「住手!」身後一個壓低了的嗓音輕喝,「快走,還囉嗦什麼?」
鳳曦和回頭一看,只見門口的三名守衛已經躺在地上,門口一人身著守衛服侍,正是蘇曠。
「好,瞧在你面子上。」鳳曦和隨手剝下自己外衣,套在方丹峰身上,將他擺在牆角,縱身躍了出來,衝著蘇曠翹了翹拇指。
「快走,你再不出來,龍晴就要發瘋了。」
「龍晴?」鳳曦和有些詫異於蘇曠過於熟稔的口吻。
蘇曠卻眼觀四路絲毫未曾覺察:「她答應我在五十里外等候,不過依我看,這位大小姐八成就在軍營外面。」
「哼。」鳳曦和冷冷應了一聲,倒不是因為蘇曠計算有誤,只是因為蘇曠所想竟然和他差不多。
「口令!」四名士兵迎面而來,前面兩個多半是隊長一類職務,看蘇鳳二人行蹤詭異,喝問道。
蘇曠雙手分光錯影,向左邊二人直揮而去,那二人連忙舉手相迎,還沒喊出聲來,蘇曠的身形已經自二人之間穿過,雙肘一撞,兩人雙雙倒下。片刻之間手到功成,竟然沒出半點聲響,回頭望去,只見鳳曦和猶自站在原地不動,而面前兩人已經被封了穴道,左邊一個堪堪拔出一半刀來,右邊一個卻是嘴也沒來得及張開。
蘇曠暗自敬服,伸出五指一比,意思是:不愧是五爺。
只是下手雖快,忽然多出四個人的身子,行蹤只怕就要暴露,二人都是久經歷練,心念想通,向著西門營寨處奔去。
西門距離楚天河最近,但楚天河性子暴烈,不喜打擾,是以只有親兵守著大帳,巡邏的衛兵反倒少了許多。
此時已是半夜時分,營裡極是寧靜,稍重一些的腳步也能聽得清楚明白。忽聽一聲大喊:「走水啦——走水啦——」聲調誇張淒厲,頓時一片小小喧囂。
蘇曠皺眉:「龍晴怎麼如此俗套?這種彫蟲小技早就用濫,反而壞事!」
果然,北庭軍軍紀儼然,名不虛傳,有人開始大喝不許妄動,檢點人數。
但是第二聲長喝又傳來了:「元帥遇刺了——」這次人數似乎多了許多,喊得又聳動,人影穿梭,竟然開始亂了起來。
東北角火光沖天,竟然真的有人放起火來,那裡正是軍糧重地,只聽靴子一片亂響,戰馬長嘶,取兵刃取水桶的來往絡繹不絕,一個軍營已經熱鬧開來。
緊接著第三個方向騷動開來,又有人大呼:「要犯逃跑了——」
這聲一喊,四面八方都喊了起來:「走水啦——」
「逃跑了,快追快追!」
竟還有人別出心裁:「皇上駕崩——」
……
蘇曠的臉色開始不好看起來,低聲怒道:「你們這群亂黨!」
鳳曦和輕嗤一聲:「天皇老子咱們也不管,何況一個沒用的皇上?」
「你!」蘇曠一掌揮出,鳳曦和單肘飛起,駕住他的來勢,低聲:「非要在這裡動手?」
蘇曠寒著一張臉:「出去再說!」
蘇曠明白,私放要犯,楚天河隨時可以軍法處置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在軍營之中撒野,憋著一肚子氣,等龍晴真鬧個人仰馬翻,趁亂逃了出去。很快,他就知道諷刺龍晴俗套是多麼錯誤的一件事,龍晴似乎很快就發現了亂喊亂叫的樂趣,越詐唬越不成體統:「觀音菩薩顯靈啦——」
「太上老君下凡啦——」
「打雷了——下雨了——」
「北國軍打過來了,快上馬!」
「有奸細——」
「大家不要上當,不許擅離職守!」
這一通喊,真是天下大亂,無數個帳篷裡衣冠不整的士兵通通衝出,四下打探出了什麼事情,有人上馬,有人穿衣,有人點起火把,有人維持秩序,各種嘈雜喧囂響成一片,火焰畢剝聲,馬嘶聲,澆水聲,金戈交鳴聲,將官斥責聲響成一片,又有人大肆諷刺漫罵,不少直性子士兵回起嘴來,一個北庭軍的行營被攪得不成樣子。
「不要亂動,回自己位子上!」面前一名將官匆匆斥責了蘇鳳二人一句,便向前走去。
正好一個士兵匆匆跑來稟告:「大……大人……要犯逃跑了……」
那軍官被攪得頭暈腦漲,一個耳光抽在士兵臉上:「這種無知謠言你也相信,給我回去待命,不許亂動!」
那士兵被抽得暈頭暈腦,口中喃喃:「這……我親眼看見的,怎麼成謠言了?」
鳳曦和一指制住他穴道,輕聲笑了起來。這裡離寨門不過數十丈,幾個起落,便可以出去了。
只是,一個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鳳五爺,你高興得很哪!」
鳳曦和正要出手,卻見蘇曠的臉色一片慘白,忽然跪倒在地,顫聲:「師父……徒兒該死!」
鳳曦和頓時心中雪亮,冷面鐵敖竟然也到了塞北,他不敢再做停留,拍拍蘇曠的肩,飛掠而去。
鐵敖冷笑一聲,「想走?」哪知人還沒動,蘇曠已經長身而起,擋在自己面前,「師父,容弟子一言!」
鳳曦和身手何等利落?他這一擋,眨眼間人影已經不見,鐵敖回頭看著他,目光如電,竟似要盯進他骨頭裡一般,蘇曠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在師父眼皮底下做了這等事情,還是一頭冷汗,身子一晃,二次跪倒地上。
鐵敖回頭道:「楚兄,我管教無力,讓你見笑了。」
鐵甲聲動,楚天河穩步而出:「你放心,那些賊子跑不了多遠。只是老鐵啊,你這位高徒,哼——」
蘇曠暗自心驚,不知楚天河做了什麼佈置手腳,心理估摸著鳳曦和已經會上龍晴,暗自鬆了口氣。
片刻功夫,軍營中的混亂已經被制止,周圍士兵手舉火把列隊而立,將一個跪倒的蘇曠圍在中間,火光映著鐵衣,沒的讓人心寒。
鐵敖咳嗽一聲:「你不是有話要說麼?說吧?」
蘇曠不敢再嬉皮笑臉,垂首正色道:「弟子以為,北國夷狄虎視眈眈,此時若以北庭軍之力剿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恐怕……是親者痛,仇者快,自毀長城。而且鳳曦和一死,塞北數萬匪眾必然各自為營,又成當年流匪之勢,到時候危害百姓,更——」
「無知妄言!」楚天河用力一揮胳膊,打斷了他的話:「你年紀輕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敢胡說。你可知道,北國軍最近已有動作,轉眼就要南下?」
蘇曠抬起頭,大驚:「啊——」
楚天河向前一步,略略低頭,迫近蘇曠,「小子,我問你,行軍作戰,勞師襲遠,最怕的是什麼?」
蘇曠想了想,「寂寞,我覺得大軍出征,最怕的是寂寞。」
「呸!」楚天河一口啐了出來:「鐵敖,你教了個好少爺!」
蘇曠低頭不語,楚天河被他氣得不輕,自己回答:「大軍襲遠,最怕的是糧草不繼,後方不穩,去你媽的寂寞!」
蘇曠終於心下明白過來,北庭軍剿匪,原來乃是開戰前的肅清之戰,難怪楚天河親自帶兵出征。
一個聲音插了過來,清越之極:「將軍此言差矣,將軍口口聲聲剿匪,不知匪從何來?若非苛政猛於惡虎,良民百姓為何作賊?大軍北征,糧草不繼,塞北苦寒貧瘠,難免有牧民作亂,將軍剿匪,要剿到幾時?」
楚天河一驚:「什麼人?」
那人立在寨門之上,飄然若凌風:「階下囚鳳五,見過楚將軍。蘇曠,我答應你的五千兩金子,即刻送去老地方,你好自為之——」
說罷,竟然一掠而去。
蘇曠一愣,不知鳳曦和為什麼好端端陷害自己,雖說五千兩黃金不過他隨口一提,但是這數千人都聽得明明白白,自己免不了要受一番審問,說不定還要吃皮肉之苦。
忽然,他一拳砸向地面,罵道:「殺千刀的鳳曦和!我不就是親了你老婆一下,亂吃什麼飛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