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妖怪一樣自由 第一篇 手握刀鋒的歲月裡 第10節 非寧靜無以致遠
    所謂的睡衣patty,就是三個女生穿著睡衣窩在一張床上一邊吃零食一邊談動漫。班上有個男生老拿出他上千塊錢的手辦誘惑人,其實誰真的當回事啊,「啊」一聲,表示一下羨慕之情,就過去了,反正他又不會送人。丁堯堯就不同,她是女生裡唯一一個會刻錄碟的,每個月掛機下載刻張碟,然後三個女生一起看,一個提供場地,一個帶零食,丁堯堯一點都不吃虧。

    白琳和郭華都是「老同學」了,小學起就在一個班。白琳趴在被窩裡哀嚎:「怎麼辦呀,下周就考試了,我作文老拿不了高分。」

    「就那一套唄,立意新穎中心明確再找幾個小秘訣,肯定是高分。」丁堯堯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作文好寫的了。她上次剛剛交了一篇《我愛薯片》,說它生在土地裡,貌不驚人,經過了科學的昇華,又走回了人民的餐桌,散發出高熱量,多像是愛國海歸啊。

    白琳媽媽走進來:「堯堯最聰明了,你就教教我們白琳,有什麼小秘訣?」

    丁堯堯不經誇,她一下就說出來:「嗯,我一個哥哥教我一個秘訣,你們記著啊,只要需要名人名言,就自己編,編得正式一點——比如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腦白金,你們就說:知識是大腦的黃金,人生又有什麼禮物,比傳授知識更重要呢?」

    白琳還真記下來:「那……名人名言都是誰說的?」

    丁堯堯興奮了:「這個最重要了,我那個哥哥統計過,最合適的人選是富蘭克林,愛因斯坦和丘吉爾,他說他們三個閱歷豐富,什麼話都有可能說,他從小到大都用了三十多次富蘭克林了,從來沒失手過。」

    「富蘭克林是誰?」

    「你管他,就是個專門說名人名言的唄。」丁堯堯無視白琳媽媽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要是需要其他的,就把名字編詳細了,中間點一個點,前面兩個字後面三個字或者前面三個字後面兩個字,反正啊,我那哥哥說,三點二和二點三看起來最像,編多了容易露餡。」

    「還有呢?開頭結尾的怎麼辦?」

    「我想想……」丁堯堯拍拍腦門:「哦對,如果遇到考試,實在是寫不出開頭了,有如下八種辦法可以度過難關。你們記著啊,第一種叫做比較分析法,就是實在想不出寫什麼,隨便拉來一個近義詞開掰,既顯得理解題意又顯得思想深刻。比如說作文題目叫做《聰明的丁堯堯》,你們就要寫:丁堯堯的聰明,和白琳不同,丁堯堯是洞徹了人生的大智慧,而白琳是耍貧嘴的小聰明……」

    「你才是耍貧嘴的小聰明!」白琳咯吱起她來:「老實點,第二條呢?」

    白琳媽媽搖頭打斷:「堯堯,我覺得啊,你那個哥哥喜歡耍小聰明,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丁堯堯最不喜歡聽楊問的壞話,當時就懶洋洋地躺下:「反正你們愛用不用,隨便吧。」

    大人出去了,白琳和郭華興奮起來:「哪個哥哥啊,那天八百米帶你跑那個就是楊問吧?還是站在那兒看你那個?哇哦,都好帥的!」

    丁堯堯那天心裡有點難受,她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評價了,爸爸媽媽也經常歎氣,說是楊問比林舜聰明懂事,也見多識廣,但可惜少了一點最重要的品質。

    少什麼呢?丁堯堯打破頭也想不出來。她像大人一樣長長地歎氣:「當然是楊問了,站在那兒的那個送給你們倆吧,其實他也蠻不錯的。哎,最近他有麻煩了,我爸說他會沒事的,就是要多關心點。我是懶得關心,你們誰看上誰去。」

    「哦……有人看上某人了……」三個女生躲在被窩裡一起叫。

    今天的自習課要寫隨堂作文,題目是《非寧靜無以致遠》。

    楊問喜歡這奇妙的感覺,僅僅是一瞬間,整個教室像是按下了靜音鍵,只有窗外的鳥鳴和未關好的窗戶隨風咿呀。不多時,已經有人開始奮筆疾書,有細微的沙沙聲,有圓珠筆搗著桌面的急促的篤篤聲,聽著聲音就能想像執筆的是如何的人。

    楊問根本就寧靜不下來——妖界裡有個不成文的說法,說是作文可以作為測試妖怪等級的試金石,越是高端的妖怪,越不能理解人類的語言。這個說法應該是有依據的,比如林舜十次作文交五次白卷,硬編也編不出。

    楊問其實也是一樣的,不懂他就寫不出來——本子上縱橫有秩的小格子像是黑夜居民樓上的窗戶,明明知道每盞燈後都有個人家,都有無數的悲歡離合,就是離自己太遠,看不見,即使看見了,也像世界的話外音,與我毫無相干。非寧靜無以致遠?鬼扯吧,難道不是只有奮鬥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他筆下還是刷刷的不斷:

    寧靜,和安靜看上去是一個意思,實際上卻有天壤之別。

    寧靜是一種理解,而安靜只是一種妥協。

    門開了,林舜回來了。

    全班同學齊刷刷地行注目禮,林舜本來若無其事,但臉上的血色不自覺就褪了個乾乾淨淨。

    楊問一時間有種罪惡*,但這*很快又被丁建書的諄諄告誡壓倒:這幾天,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做,更千萬別惹林舜,切記切記。如果他惹你,全當沒聽見,忍著,千萬忍著。

    楊問起身讓林舜進去——這個動作慇勤了點兒。

    林舜瞥著他冷笑一聲,還真是派頭不減。

    「楊問,數學筆記我看一下?」離老遠的,一個男生低聲招呼。

    楊問抓起筆記本飛旋著扔出去,手勢還挺漂亮。林舜的目光跟著筆記本飛,有彈出個火球燒了它的慾望,這才幾天?數學筆記就輪到楊問四處借了?

    方芳湊熱鬧,回過頭半個身子趴在課桌上:「楊問,林舜這麼快回來了,那《茉莉花》還是給他唱,你單獨出個節目好不好?不過上次那個肯定不行,太吵了,主任一直在罵人。」

    楊問說:「好啊我陪你唱《青藏高原》。」

    「呸,知道什麼叫保留曲目嗎?」他們倆自從上次合作過,惺惺相惜的。方芳屬於那種比較自來熟的,「別死心眼了,隨便去唱唱,一個節目兩分,獲獎有加分,到時候評最佳班級有用,快點!」方芳把筆記本攤開推過來,硬塞給他一枝筆:「別耍大牌啊。」

    楊問刷刷地簽下自己名字,推回本子:「要聽什麼自己填。」

    方芳得意地向身後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女生們立刻一片嗡嗡議論。那天唱完之後,聽過的都拚命誇張,沒聽過的紛紛遺憾,鼓搗著方芳把楊問再拖出來一次。

    林舜敲敲桌子:「上課呢,吵什麼。」

    這種人多掃興啊,大家本來都在照顧他面子,這下女生們不幹了:「還以為自己是誰啊?」

    楊問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勸林舜:「主要是上次你不在……」

    林舜今天就是來挑釁的:「我知道我不在,怎麼啦?」

    楊問平心靜氣:「我們想幫你……」

    林舜「匡」的一拍桌子:「你們?你跟誰你們?少在這兒裝好人!」

    此舉有點犯眾怒了,後排的男生們有脾氣不好的開口叫:「楊問,坐這邊來!犯不著和這個神經病坐一起。」

    林舜也不知道哪來的火氣,把書啊本子啊往楊問桌子上一推:「滾吧。」

    楊問憤憤地收拾書包,忍無可忍:「純種狗就是喜歡狂吠。」

    林舜勃然大怒,抓著他就往外拽:「出來!」

    他們一路拉拉扯扯到樓梯死角,林舜才哼了一聲:「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楊問後悔失言,不過覆水難收,他一攤手:「對不起。」

    林舜怒指他:「你自卑,不要算在我頭上,你那口怨氣應該衝你爸媽去,別衝我來,你又不是我胡亂生的。」

    楊問轉身要走:「夠了。」

    林舜拽他回來:「別老是一副你忍著我的樣子,告訴你,一直在忍的是我!我顧忌的是丁叔叔和我爸的交情,你聽清楚沒有?」

    楊問第二次要走:「聽清楚了。」

    林舜哼了一聲:「堯堯才幾歲,就跑去勾搭人家?丁叔叔護著你,你就知道點感激,人家為你扔半條命,你還有心思搞什麼匯演!。」

    楊問轉身,聲音低而冷:「丁叔叔怎麼了?」

    林舜懷疑自己看錯了——楊問在一秒鐘之內,甚至說是半秒鐘之內,像有一層清秀少年的可愛表皮爆裂,露出那個蹲在地上吃塵嬰的陰鬱魔鬼來。他好像演戲演得正過癮,導演忽然大喊一聲「cut」,然後,自然而然地就收工了。

    林舜說了句蠢話:「你不知道?」他沒準備好。

    「屁話。」楊問低頭,「說啊,你不是很坦率麼?」

    「你吃下去的那塊兒寶石,叫做萌芽之靈,是木系的精石。木長老修煉了三千年,才煉出這麼一塊來……」林舜在最短時間內考慮措辭。

    「直接說重點。」

    「公會現在認定你是寧也雄的人,丁叔叔替你頂了,說靈石他來煉,十年內交貨。」林舜索性說開了:「他在賭命,而且會輸。」

    上課鈴響了,楊問深深看了一眼教室,回視林舜:「帶我去公會。」

    林舜搖搖頭:「你知道你去了什麼下場?」

    「我猜,和那個塵嬰一樣吧。」楊問推了一把林舜:「走啊,你不是一直想抓我回去,愣著幹什麼?」

    林舜繼續搖頭:「我剛才慪氣,誇張了點。不行楊問,先別去,我跟我爸商量商量……」他有點手足無措了,「楊問楊同學……你先別這麼視死如歸的,煩死我了。我是討厭你,不過也不想你死啊。」

    「我累了,林舜,我早就累了。」楊問打斷他:「走吧,那點破事解決掉,一了百了。」

    「你們兩個,知不知道上課時間啊?進教室!」老師在招呼。

    「來了——」林舜答應一聲,拉楊問:「少廢話先上課。我爸和丁叔叔商量好多呢,你不知道,馬上就要選王儲了,選了王儲之後……總而言之,十年裡面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你先別去觸霉頭。」

    可是楊問已經決定了,他伸手,撥片上有五色芒閃動:「林舜,要麼帶我去,要麼我去找寧也雄。我想跟他很久了,你看著辦。」

    他轉身,下樓,飛奔。

    林舜一跺腳,楊問站住。

    林舜走下樓,勾肩搭背的,好像好哥們似的:「也好。」

    他們的身影憑空消失了。

    「喂喂,你們倆,林舜?楊問?」語文老師追出來:「這倆孩子跑哪去了?剛才還在呢。」

    楊問這是第一次來到公會。

    腳下萬頃洪濤,火焰在水波上飛舞,金色的雷鳥銜著填海的青木,火紅的天空翻滾著赤色的土。

    「你不怕?」林舜問。

    「欠債才怕,還債怎麼會怕。」楊問笑笑。

    「奇怪。」林舜摸不透他,「還債?」

    「我這兒有個小本子」,楊問指指心窩,「欠人的記上一筆,還清了刪掉一筆,賺到了記上一筆,輸掉了刪掉一筆。現在剛剛好,什麼都不剩。所以,來吧。」

    林舜伸出手,掌心金光閃爍,沿著掌緣一道黑色火焰漸漸內斂,「ready?」

    楊問忽然想起來一件大事:「等一下,沒有ready,還沒有ready!」

    來不及了,林舜把那枚金令壓在他胸口,火光內斂,金印轟然燒入心臟。

    金牌衛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可以對全天下妖怪進行封印。不然的話,妖靈難滅,萬一入了魔道,會有大麻煩……

    林舜有點惋惜,不過也還好,畢竟該說的說了,該做的做了,他們之間,沒有太多交情。甚至他有點輕鬆,把楊問交出去也好,所謂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是有恨,而是異類進入軀體,哪兒都不舒服。

    他再過三天就要滿十六週歲了,可以回老家聖城,可以看見媽媽。爸爸說他有個世界上最文雅最美麗的媽媽,他快要成年了,他快要見她了。他有好多故事好多榮譽,要一件一件說給她聽。他無法理解楊問,愛與恨,怎麼能記賬呢?

    「Areyouready——Go!」丁堯堯把國畫顏料刷進白紙模板裡,又小心翼翼揭開模板,橫幅上寫出了「周小雲作品家庭發佈會」的字樣。

    丁建書今天特地請了半天假回家,爺兒倆忙忙碌碌,總算是趕在周小雲回家前把屋子佈置好了,幾樣耗時間的菜燉在鍋裡,炒菜洗淨擇好裝盤……萬事俱備,只等開吃。

    周小雲在上次事件中得到靈感,以「一個奢華的幽靈在街頭遊蕩」為主題,設計出一款極度飄逸的大衣,大膽地使用了灰色和純白的搭配,象徵著光與影,自然和都市的完美結合……這款大衣在紐約做了發佈,周小雲趁人不備,速去速來。

    丁堯堯激動的:「這次媽媽把版權費和獎金拿回來,爸爸,我們就可以換大房子了對吧?」

    周小雲一邊開門,一邊聽見女兒的預期,作生氣狀:「也不問媽媽辛苦不辛苦,高興不高興,十年磨一劍才有今天的作品,張嘴就是房子?」

    丁堯堯撲上去,抱著媽媽親了一下:「嘻嘻,我知道媽媽不辛苦……媽媽是天才嘛不會辛苦的。」

    周小雲分發禮物:「這個是給你的……這個是給楊問的,我看這款皮鞋在打折,這孩子老穿運動鞋……這個是……怎麼回事楊問還沒回來?」

    丁建書自信地揣測:「估計給你準備禮物去了,楊問挺細心的。」

    丁堯堯一著急說漏嘴:「不會啊,他禮物早就準備好了——說好了他今天要早點回來幫忙,可能班裡有事。」

    丁建書皺眉,他開始覺得不對。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周小雲一把接起來:「喂,是啊……沒有,他還沒回家……好的我們知道了,他一回來就給您電話……謝謝。」

    「楊問呢?」丁堯堯滿懷期待地問。

    「籃球隊集訓,說是他們幾個人剛剛出去,不知道是聚會還是回家。」周小雲熱情洋溢地張羅:「沒良心的小東西,咱們先吃吧,不等他。堯堯去端菜,去吧,別嘟噥嘴,高年級了有點社交很正常,嗯?」

    丁堯堯咬著嘴唇去廚房。

    丁建書看著周小雲,周小雲臉色沉穆:「他們一大早就跑了,老師喊都喊不回來。」

    「他們?」丁建書吐字吐得凶狠。

    「他和林舜。」

    丁建書猛地一拍桌子,湯碗菜盤子彈起來摔下去灑了一地。

    丁堯堯站在廚房門口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有見過爸爸發火,別提這樣發火。她跑過來抓著爸爸:「爸你別生氣,他肯定一會兒就回家。」

    「你在家等著,等人等電話,不許出門,聽清楚了?」丁建書示意老婆:「小雲我們走。」

    一出門周小雲就問:「去公會還是?」

    丁建書搖頭歎氣:「公會來不及了,我去找林怒輝。」

    房門拉開,丁堯堯披掛整齊地走出來:「我和你們一起去找。」

    「堯堯!」

    「爸你騙不了我,楊問要是去打球,你怎麼會生這麼大氣?」丁堯堯看起來有點長大了,她拉著爸爸的手,說得很慢很靜:「你們都當我小孩子,可我記得他怎麼來的,爸爸,楊問出事了,對不對?」

    她不等爸媽開口,去按電梯。

    電梯升到27層,打開,林怒輝帶著林舜,很尷尬地看著這一家三口。

    林怒輝遞過一個信封,上面插著青色的羽毛,「給你的。」

    丁建書兩手有點顫抖,他打開,滿紙文字煙雲雪消,化作一團青霧,融進他的雙手裡。公會通知他,楊問已經被送到聖城,萌芽之靈的任務可以取消了。

    「我們吵架了……」林舜簡短地回報情況,最後總結陳詞,「我沒辦法,那個時候我不帶他去,就是我的失職。我勸過他回來想辦法,他不願意,他非要我當場做決定不可。」

    楊問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爛脾氣確實很討厭。

    「建書,我不是來道歉的,林舜做的沒錯,金牌護衛的責任他盡到了。」林怒輝好像對兒子還是很讚許:「我想看看,還能不能解決問題。」

    丁建書只能認同。

    「我已經寫信給虹兒,讓她先在那邊看能不能拖一拖。建書小雲,我們一起回趟老家,那邊辦事總是比這邊方便。」林怒輝見丁建書沒有異議,轉向兒子:「林舜,我們不在的幾天,你照顧堯堯。大後天一早,自己過來。」

    林舜向來值得托付。

    「只能如此了。」丁建書看看周小云:「現在就走?」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三個人一起走進電梯。

    丁堯堯一句也沒有聽懂,她就知道爸爸媽媽好像出門了,以前出門都是千叮嚀萬囑咐,這一次根本就是無視她的存在。她退回去,林舜也跟進來,毫不客氣地大啖家庭晚宴。

    「喂,剛才你聽懂沒有?」丁堯堯看林舜。

    這是一個林舜不屑於回答的問題。

    「聽懂就給我解釋解釋。」

    「好吧,也該讓你知道了。」林舜彎下腰,直視著丁堯堯的雙眼,好像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你是個妖怪。」

    「呸,你才是妖怪,你們全家都是妖怪!」丁堯堯罵回去。

    「我們全家確實都是妖怪……你們全家也確實都是妖怪,這沒錯。」林舜耐心地解釋:「楊問也是妖怪,但和我們有點不同,你聽我慢慢說……」

    啟蒙是件費勁的事,林舜說得口乾舌燥天花亂墜,總算把來龍去脈稍微講了一遍。他本來以為丁堯堯會哭會鬧,但丁堯堯只是托著腮。

    「哪兒沒聽明白?」

    「就一條,你說他們非要那塊寶石不可,弄得爸爸和楊問非得二擇一,那寶石有什麼用?」

    「這不是你該問的。」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林舜呸了一聲:「我當然知道。據說五行石合一,才能煉妖王妖後的法杖。」

    「法杖又有什麼用?」

    「法杖就可以賜予我們法力,榮譽和長生。」

    「哦……那妖王妖後有什麼用呢?」

    「堯堯!怎麼說話的!大不敬!」

    「本來就是啊。」堯堯不解:「大家費很大力氣煉五行石,然後交出去煉成法杖,然後又賜回來,這樣的話,妖王妖後好像沒什麼用,大家自己商量商量怎麼辦不就ok啦?」

    「你還真有個知己。」林舜看著丁堯堯,眼神奇怪起來:「我聽他們說,一千年前,寧也雄也是這樣想的。不過你是想想而已,他是真幹起來了。」

    「後來呢?寧也雄怎麼樣了?」

    「他和楊問可不是一個級別的,沒有類比性。」林舜餓死鬼投胎,總算吃飽了。翹著二郎腿,打開電視機,好像真的準備在林家安營紮寨,長治久安。

    丁堯堯挪挪凳子:「我不懂,為什麼你們都看楊問不順眼?混血妖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林舜抓抓頭髮,這個解釋起來真麻煩,他想了想,打個比方:「這樣,堯堯,你不是有個好朋友叫白琳嗎?你說楊問的事情,你是跟我商量,還是跟她商量?」

    丁堯堯叫:「我又不腦殘,當然和你商量。」

    「為什麼?」

    「妖怪的事情,妖怪解決啊。」

    「bingo!」林舜打了個響指,「那為什麼你和白琳啊,那個郭華啊……總之你們那幾個玩得這麼好,你們班有個冉小飛,你怎麼不跟他玩?」

    「因為,我們幾個都是一個小學的,他都不是夢城的,誰認識他啊……」丁堯堯有點懂了。

    林舜啪啪調台,一個歌舞欄目,不少外國人在表演:「這個人是什麼人?」

    「寫著呢,美國人。」

    「這個呢?」

    「沒寫……反正是黑人。」

    林舜點點頭,關上電視:「你明白了嗎?人類也好,妖族魔族也好,別的隨便什麼生物都好,哪怕是花花草草,都有個東西叫做排他性。拿人類做例子,你看到一個人,第一印象是他的長相和膚色,然後知道他是哪國人,這個分類最簡單最偷懶,至於說那個意大利人喜不喜歡歌劇,那個韓國人是不是小氣鬼,這些要慢慢瞭解。可是大多數人的一輩子,根本不會真的認識很多人,整個世界就處在最開始的分類裡。對我們來說,簡單多了,純血的妖怪被妖王妖後庇護,不純血的沒有這個權力,所以二代妖三代妖看我們不順眼,也很正常。」

    「我們?」丁堯堯第一次咀嚼這個詞,第一次感覺林舜和自己有了些特別的關係,她有點想不通:「可是那個什麼妖王妖後,好像沒給我什麼好處吧?」

    林舜語塞了,說起來丁堯堯真是一個異類,她還真沒撈著什麼好處,但這不是王上的問題,是她自己的問題。林舜想出來一個:「比如你再過四年,就成年了,到時候你就有被選成妖後的權力。就像我,我十六了,這次我就可以去選王儲。」

    「好頭痛!我要自己想想……喂,你先回家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多不好。」丁堯堯捂著腦袋喊。

    「我呸!你才多大?」林舜說歸說,自己也不想夜宿在別人家裡,他反正也酒足飯飽,起身告辭:「明天早上我接你上學,這幾天啊,你就跟著我點,我跟你慢慢說妖怪的事情。」

    林舜走了,丁堯堯認真思考起來,她發現了一個小秘密,就是楊問的事情寧可和白琳她們商量,也不能和林舜商量。這問題對她來說太簡單不過了,世界上一共有五塊錢,林舜要去拿兩塊五,楊問身上偏偏有一塊錢,楊問的錢交出來,就有可能就是林舜的,而且這點錢對兩個人都很重要。她很財迷,如果錢是她的,她願意給爸爸,給媽媽,給楊問,肯定不願意給別人,林舜也沒什麼不同吧。這麼簡單的道理,爸爸媽媽好像就是不明白——林叔叔怎麼會真的幫楊問?她想找爸爸回來,但應該來不及了。

    她得另外找人幫忙,找一個不要那兩塊五的人。

    林舜剛才說了一大堆,但是他肯定弄錯了。丁堯堯不懂什麼這國人那國人一代妖八代妖,她的分類和他們不一樣——家人,朋友,同學,認識的,不認識的。

    丁堯堯一骨碌跳起來,打開電腦,搜索她剛才聽見的一切關鍵詞:寧也雄、總裁、妖怪A夢、盛陽山、別墅、公司……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查到了寧氏傳媒的一個號碼。

    「喂?」丁堯堯毫不猶豫撥電話:「我找寧也雄!」

    那邊的女聲很詫異:「小朋友……我們早就下班了。」

    「那你是誰呀?」

    「呵……我們在加班,你找寧總有事?」

    「大事,他家裡的事!給我找你們那邊官兒最大的。」丁堯堯急得要命,在她心目中「家裡的事」是最大的事:「求你了快點。」

    那個女聲疑惑了片刻:「你等一下。」

    電話轉接到另一個人手裡,還是個女人:「小朋友,你找誰?」

    丁堯堯急得抓耳撓腮:「你給我寧也雄電話好嗎?」

    「這個恐怕不行,你告訴我什麼事情好不好?我是他的秘書,我會轉達的。」女聲溫婉又幹練。

    「好,你問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楊問的,如果認識打電話找我……」

    「楊問怎麼了?」那個女人語氣變了。

    丁堯堯索性直接問:「好煩好煩,不知道怎麼說,你是人還是妖怪?」

    女人笑了:「小朋友,你可以喊我韓阿姨,沒關係,妖怪的事你也可以告訴我。」

    「妖怪的事情,跟你說不清楚,我……」

    一隻手從身後輕拍丁堯堯的肩膀,丁堯堯回過頭,看見一個和藹可親的叔叔,他笑得很好看:「我是寧也雄,楊問出什麼事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丁堯堯四下看一圈,有點怕,但是很快就不怕了:「你得幫他,只有你能幫他。他被送回老家了,林舜說,他們要煉一塊寶石。」

    寧也雄眼裡寒光一閃,丁堯堯嚇得後退半步,扶著桌子,有點抖抖的:「你……你會幫他的,寧叔叔,你會幫他的……你會……你一定會……」

    寧也雄輕揉丁堯堯的臉蛋:「我會幫他的。」

    丁堯堯笑了,眼睛彎彎鼻子翹翹,很可愛的樣子。如果女兒能長大,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丁堯堯介於兒童和少女之間,身材還沒有發育,臉蛋還帶著嬰兒肥,她什麼都不懂,但她做的是唯一「正確」的事。寧也雄瞭解楊問,他一眼看見楊問就能理解到骨頭裡,他能猜到楊問每一步做什麼,因為如果是他,也會一樣的做。可他看不透這個小丫頭,而且莫名其妙,他有點怕這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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