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半夏 正文 第二章
    1運轉

    魏如風和夏如畫終於慢慢長大,外面世界的風起雲湧他們沒有絲毫的感受,只是他們的日子也不平靜,因為就在那年年末的時候,夏奶奶沒有任何徵兆地離開他們了。

    開始老太太只是有些感冒,不停地咳嗽,夏如畫勸她去醫院但她卻死活不肯,念叨著說:「明兒就好了,去花什麼錢!你以為那些大夫就醫得好?檢查費要花好些個!不如多喝些水哩!老天爺真要收人,那誰也攔不住。」

    夏奶奶的明日遲遲不來,末日卻終於臨近。那天傍晚他們放學回來,夏奶奶在椅子上已經彌留了,她盯著魏如風看了很久,最後看了夏如畫一眼,彷彿預見了什麼,歎了口氣,沒說一句話就睜著眼睛離開了。夏如畫當夜哭得死去活來,魏如風一直攥著她的手,片刻不離。

    辦完夏奶奶的喪事,夏如畫從未深刻感覺到的生活壓力,活靈活現的擺在了她面前。她不像魏如風,沒過過顛沛流離的日子。以前只是窮,沒有好的享受,但可以吃飽穿暖。房子是早就有的舊屋,原先她爸媽能出海時家裡情況還不錯,但海難去世後家裡就馬上窘困起來。夏奶奶這兩年在門臉弄了個小賣店,還能夠一老兩小的開銷。但夏奶奶去世後,小賣店沒人照看已經不能開張了。夏如畫和魏如風混混沌沌的坐吃山空了幾個月,終於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

    奶奶去世的時候,兜裡有一包用手絹包著的錢,想是她最後迴光返照,怕兩個孩子找不到積蓄而特意放的。夏如畫一直不捨得動,可是肚子不知人情,也不能就這麼生生餓死。忍了幾天,夏如畫還是翻開手絹,抿抿嘴唇,揣在懷裡去了菜市場。

    市場就在村子東口,魏如風回來時正看見夏如畫蹲在一個菜攤旁邊討價還價,她穿了一件她媽媽留下來的襯衫,衣服有些大,她在袖口挽了好幾層才露出細白的手腕。那襯衫已經很舊了,背部還有一個刮開的小洞,小洞隨著夏如畫翻騰的動作顫顫的露出一些她皮膚的顏色。

    「這麼少總行了吧?」菜販有點無奈的把手裡的幾根扁豆又拿出去了一點。

    「再少點。」夏如畫搖搖頭說。

    「小妹,哪有你這麼買菜的?這點還不夠貓吃呢!」菜販把扁豆都扔回攤裡,拍了拍手起身,不想再做她的生意了。

    「叔叔,我家就我和弟弟兩個人,我們沒錢。」夏如畫怯怯地說。

    菜販看了看眼前瘦弱漂亮的孩子,歎了口氣,從攤子上抓了一把扁豆,塞給夏如畫說:「得了,給你拿點!走吧走吧,甭給錢了,看著怪可憐的。」

    夏如畫看著懷裡比剛才要的還多的扁豆,笑開了花,她說了好多個謝謝,紅著臉轉身跑回了家。魏如風沒跟上去,他看著夏如畫樂顛顛地跑遠,看著她後背那若隱若現的破洞,狠狠吸了吸鼻子。

    晚上吃飯時隔壁院子的王奶奶端了盤菜過來,魏如風忙起身給王奶奶讓了地兒坐,夏如畫接過菜說:「王奶奶,您不用老給我和如風拿吃的,我們倆夠。」

    王奶奶瞥了眼桌上的一小盤炒扁豆說:「我和你們奶奶是好幾十年的老姐妹,就別客氣了,快吃吧,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兩人都餓了,又道了謝,就悶頭吃了起來。

    王奶奶看著心酸,說:「如畫啊,要不你跟你弟還是去福利院吧,我聽市裡的人說了,挺好的,你們倆這麼湊合著,太苦了。」

    夏如畫拿著筷子愣住了,還沒等她回答,魏如風猛地抬起頭說:「不!王奶奶,我們不去!我們兩個能行!」

    魏如風的目光很堅定,夏如畫看了他一眼,也跟著點點頭說:「嗯,王奶奶,我們都大了,不合適去那地方,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要我們,覺得不好管。趕明我去找點活幹,我們也不要怎麼著,好歹能混口飯吃就成。」

    夏如畫沖王奶奶笑了笑,王奶奶長歎了口氣,又叮囑了他們幾句這才走了。魏如風扒拉了兩口,把兩盤菜都推到夏如畫面前說:「姐,你吃吧,我飽了!」

    「你吃那麼少那夠啊!再吃點!」夏如畫又推回去說。

    「不用,我在學校吃同學的餅乾了!」

    「瞎說!剛才還聽你肚子叫呢!」

    魏如風笑了笑,固執地把菜都撥進夏如畫的碗裡,拿起自己的空碗,去水槽旁邊刷了。他很高興夏如畫能和他一樣想,他是堅決不會去福利院的,因為他潛意識的牴觸和夏如畫分離的可能,他恨不得自己能承擔夏如畫的所有生活,即使在現實面前有點無能為力。

    那天之後夏如畫連著幾個晚上都盲目地在巷子裡轉,她想學著周圍的孩子出去打工,卻沒有地方要她這樣還要唸書的零工。天黑透的時候下起了雨,各家小店都打了烊,夏如畫一無所獲。她覺得很無助,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很餓,淋著雨,渾身都濕透了。她想起奶奶,那種冰冷的感覺讓她以為自己大概也快死了。快到巷口的時候,夏如畫朦朦朧朧地看見了站在雨簾裡的魏如風,他默然不語,舉著傘朝她走過來,小心的站在她身後。

    「別跟著我了!」夏如畫突然扭身沖魏如風喊,「跟著也沒用,我找不到工作,我們要餓死了,我們怎麼辦?你說我們怎麼辦?……」

    飢餓令夏如畫失去了有限的理智,她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魏如風一直舉著傘跟著她,把她護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自己卻淋個透濕。夏如畫茫然地抬起眼,眼淚像決堤一樣混著雨水傾盆而下。

    魏如風深吸了口氣,握著夏如畫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姐,我不上學了!明天我就打工去!我絕不會讓你餓死!我們倆要一起活得好好的!」

    夏如畫一邊哽咽,一邊驚訝地望著他。

    她突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魏如風已經高過她一頭了,原來瘦瘦小小的魏如風竟然變的很強壯。還有,他的唇邊長出了毛茸茸的鬍子,而她也鼓出了小小的胸脯。他們都長大了,從男孩子與女孩子向男人與女人跨進。命運不由選擇,時間不能重置,現在的他們即使沒有了奶奶,也必須要獨立地活下去。

    魏如風的手臂很用力,夏如畫的肩膀在他手裡顯得格外單薄,他眼神堅定地看著她,夏如畫張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在現實面前,夏如畫終究還是比他軟弱。

    兩個人挨在一起慢慢走回了家,魏如風走在夏如畫旁邊,她感覺不是那麼的餓了,也不哭了。那個在巷子裡快樂嬉戲的小女孩終究不可避免地成為了過去。魏如風也不再是默默無聞的懇求在她身邊的小男孩了。

    那時的他們雖然走在同一條路上,但未來已經不知不覺的把這兩個人分開了一點點。至少,魏如風已經從夏如畫的身後走到了她身邊。

    而此時的1149沉寂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彷彿真是做起了踏踏實實的打工仔,弄得葉向榮有點不知所措,找他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就在他躊躇為難的時候,那邊卻突然有了消息,很簡單的三個字:有問題。

    葉向榮收到消息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一蹦三跳的跑到侯隊長的辦公室匯報。侯隊長沉思了一會兒,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煙灰缸邊緣,葉向榮緊張地盯著他的指尖,等著他下新的命令。

    就這麼過了一刻鐘,侯隊長才慢慢地開口說:「讓他繼續盯下去,爭取打入內部,但不用急於一時,合適的時機我們這裡可以配合他。還有,一定要注意安全。唉……他可能以為會早點結束呢,我答應他的事又要拖一拖嘍……希望在我退休之前,他能完成這個案子!」

    「是!侯隊,1149是不是有什麼顧慮啊?」葉向榮想起那個有些暗沉的身影,疑惑地問。

    「他沒有顧慮,他的顧慮在上次任務時已經沒了……」侯隊長轉向窗口,指著遠處的大街說,「就在那裡我答應過他,下次讓他堂堂正正地帶上警徽,可是我食言了,而那個想看他帶警徽的人也永遠都看不見了。向榮,我們必須要堅定我們的信仰和職責,因為這就是我們活著的勇氣和力量。1149是一名出色的警察,但是卻不是一個出色的……算了,不說了!」

    葉向榮有些懵懂地看著侯隊長,那時候他並不能完全理解這些話,但是卻仍然體會到了暗暗的悲壯。

    又過了一陣,1149仍然在東哥夜總會不鹹不淡地幹著,可是東歌門口又貼起了招調酒師的告示。1149明白,自己已經處在遊戲圈的邊緣,如果不邁進,就即將被踢除。回給葉向榮消息那天,他抽了一宿的煙,最終下了決定。

    半年後,1149「不小心」招惹了祥叔的人,因聚眾鬧事被拘留15天。

    表面上程豪給足了祥叔面子,1149剛一出來,就被東歌不客氣地開了,那一個月間,1149被圍毆四次。最嚴重的一次,肋骨折了一根。

    1149從醫院裡偷跑出來,連夜回到東歌再次苦求程豪收留,一口咬定祥叔收拾他是不給程豪台階下。程豪默不作聲,但替他償還了在祥叔那邊欠下的債單。

    潛入東歌兩年後,1149終於向前站了一點,葉向榮拿到的消息漸漸明朗,這次更簡單,只有兩個字:走私。

    2兩個人的世界

    魏如風最終還是輟學了,他在祁家灣碼頭找了份工作,做搬運工。海平市這兩年經濟發展迅速,碼頭那邊最缺人,男孩子比女孩子好找工作,魏如風個子高又強壯,包工很爽快地就接受了他,一個月500塊,管一頓中午飯。

    這點錢好歹夠姐弟倆活下來了,但日子比以前還要苦一些。夏如畫本來也不想念了,要和魏如風一起出去打工。但是魏如風死活不同意,他知道夏如畫的功課好,也愛讀書,肯定能考上大學,而且他也不願意讓夏如畫去受那份罪。在碼頭幹了幾天他就明白了,討生活不容易。

    魏如風在碼頭遇見了阿福。他中學還沒念完就出來打工了,夏奶奶還沒死時,就總聽阿福媽過來顯擺她兒子能養家。阿福已經在碼頭干了兩年,和碼頭倉庫的倉管隊長已經混熟了,在一群工人中很有點頭頭的架勢。

    魏如風來這裡的第一天,阿福就認出了他。雖然兩人自童年時代之後就在沒什麼接觸,但那場架讓阿福很嚥不下氣,因此處處為難魏如風,不是少算箱子,就是剋扣飯菜,還挑著其他的工人一起排擠他。但魏如風既不反抗,也不抱怨,默默都忍了下來。他打小就受過苦,不在乎這點小把戲,況且他也明白,現在掙錢比爭氣重要。阿福折騰了幾天,覺得沒什麼意思也就作罷了。

    夏如畫繼續上學,她唸書很刻苦,因為她知道是魏如風的付出才讓她有了坐在窗明几淨的教室裡的權利,而她自然要將這份權利發揮到極致,恨不得把魏如風那份也一併學下來。她常對如風說,一定要念大學,然後畢業掙錢再送他回去唸書。魏如風總是笑笑不說話,他很清楚自己已經不可能再走回那條路了。

    偶爾魏如風收工早,也會像以前一樣到夏如畫學校門口去接她,照例替她背書包,再從懷裡掏出各式各樣的點心給她。魏如風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夏如畫坐在後面,一邊聊著天一邊慢悠悠的回家。

    那時候挺拔的魏如風已經很引人注目了,只是夏如畫自己還沒注意到這點。

    有一回,夏如畫的同桌林珊就跟她念叨了起來:「總來校門口等你的帥哥是誰啊?你男朋友?」

    夏如畫做著習題,扭頭隨口說:「你說如風啊?他是我弟弟。」

    「哈!是弟弟!真棒啊,這麼帥的弟弟!哎,他有沒有女朋友啊?」林珊興奮地說。

    「他才多大?哪來的女朋友!」夏如畫從沒想過這樣的事,不自覺地搖了搖頭說。

    「切!都十幾歲了,誰沒有個喜歡的人啊!你以為都像你,從畫裡走出來的似的!一天也不說幾句話,只知道做功課,哪有機會認識男生!這樣吧,你把你弟弟介紹給我,我再介紹別的男生給你,怎麼樣?」林珊蹭著她的肩膀,笑瞇瞇地說。

    「我才不要!」夏如畫一下子臉紅起來,林珊拉著她好一陣笑。夏如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拍著胸脯說:「好了好了,不逗你。我知道你是好學生!不過下次你弟弟來一定要叫我,你別忘了啊!」

    「好吧。」夏如畫隨口應道,這件事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從此以後,每次放學林珊都盯著窗外的校門,生怕與魏如風錯過。她還總問夏如畫關於魏如風的事情,什麼他的生日,血型,喜愛的顏色,偶像等等。但很多問題夏如畫回答不上來,在他們的生活中,一切只是在自然繼續,尚還沒有喜好、挑選的權利。

    終於,不久後的一天,當魏如風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時,林珊總算美夢成真。她把夏如畫拉到衛生間,用帶著蝴蝶結的皮筋重新綁了辮子,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興奮地說:「如畫,好看麼?」

    「好看。」夏如畫望著林珊嬌俏的臉蛋說。她從來沒買過什麼裝飾自己的小玩意,衣服也每天只穿校服,對於漂亮並沒有什麼追求。然而看著林珊美麗的樣子,想想她即將款款地走向魏如風,夏如畫心裡突然有點難受。

    夏如畫也照了照鏡子,鏡中的她因為營養不良有點瘦弱,臉色略顯蒼白,大大的眼睛很茫然,五官的線條很美,卻沒有身邊人來的新鮮。

    「林珊,我好看麼?」夏如畫問。

    「好看!同學在私底下都說你是美女!好啦,咱們快走吧!」林珊拉著她跑出廁所,而鏡子中的夏如畫表情很落寞。

    魏如風看見夏如畫從學校裡走出來,開心地揮了揮手。他走過去接過她的書包,夏如畫望著他還帶著土漬的臉說:「今天累不累?」

    「不累。」魏如風說,「姐,你猜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麼?」

    夏如畫搖搖頭說:「不知道,什麼啊?」

    他神秘地從破舊的牛仔服中掏出一個紙包遞到夏如畫面前,笑著說:「小粽子,豆沙餡的!」

    「哇!」夏如畫開心地叫著,「好久沒吃過了!」

    「嗯!」林珊在一旁乾站著,不耐煩地咳嗽了一聲。

    夏如畫這才想起來,把林珊拉到身前說:「如風,這是林珊,我的同學。」

    「你好啊!我常聽如畫說你的,你是他弟弟,如風對吧?」林珊甜甜地笑了笑。

    「你好,」魏如風點點頭,跨上自行車,扭身對夏如畫說:「姐,咱們回家吧。」

    「哦,好。」夏如畫應道。

    「一起玩會再走吧!幹嗎那麼著急?你家不是只有你們姐弟倆嗎?咱們去學校旁邊吃羊肉串吧!」林珊攔住他們說。

    「不了,我們回家吃,家裡還有剩的菜呢。」魏如風搖搖頭,往前微微蹬了兩步說,「姐,上車。」

    「噯!」夏如畫穩穩地竄上了車,回頭沖林珊擺了擺手。她心裡美滋滋的,一路上哼著歌。

    「怎麼啦?今天有什麼好事,這麼開心?」魏如風回過頭問。

    「沒什麼,哎,回頭。」夏如畫剝開一個粽子,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塞到了魏如風嘴裡。

    他皺著眉嘟嘟囔囔地說:「豆沙太甜,我不愛吃,別給我了。你快吃,別喝風啊。」

    林珊對於她和魏如風的匆匆會面很不滿意,過了幾天她問清了魏如風打工的碼頭,放學後直接跑去了祁家灣。

    在陽光的照耀下,魏如風淌著汗的臉就像渡了一層光,即使混著塵土,但仍然顯得清新、漂亮。

    「如風!」林珊瞇著眼睛,遠遠的喊。

    魏如風慌忙放下手裡的活,跑過來說:「怎麼了?我姐出事了?」

    「沒有沒有。」林珊擺擺手說,「我從這裡路過,就來看看你。忙不忙?上那邊坐會兒?」

    「哦,挺忙的,晚上要把箱子都裝完。你自己去吧,我回去幹活了。」魏如風鬆了口氣說。

    林珊看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想自己大老遠過來不禁有點委屈,一把拉住他說:「你先別走!我問你點事。」

    魏如風皺著眉說:「什麼事啊?」

    林珊撇撇嘴:「你是不是討厭我啊?我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大家一起玩,沒別的意思。」

    魏如風有些尷尬地看著她說:「我真的挺忙的,你們那麼多同學,你和他們玩不就行了?」

    林珊紅了臉,賭氣說:「那你就一個朋友都沒有?」

    魏如風搖搖頭說:「我和我姐在一起,還要朋友幹嗎?」

    「那不一樣!再說了,你姐能陪你一輩子?」

    「那怎麼不行?」

    「不可能!你姐不結婚不嫁人啦?你不娶老婆啦?」

    「那是我們倆的事,跟你沒關係吧!」魏如風有些氣惱地說,他也不再理會林珊,扭頭走了回去。

    林珊看著他的背影,憤憤地說:「有毛病!」

    第二天一上學,林珊就劈頭蓋臉地跟夏如畫說:「你弟弟有問題吧?看著挺有模有樣的,怎麼說話辦事都和正常人不一樣啊?」

    「你說什麼呢?如風才沒問題呢!」夏如畫不高興地說。

    「還說沒有?我問他要不要做朋友,他居然說和你在一起就行了!喂,你是他姐姐吧?我怎麼覺得他對你有點不一樣啊!」

    「林珊!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他是我弟弟,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這怎麼了?你別亂講!」夏如畫漲紅了臉說。

    「嚷什麼啊,心虛啊!誰知道你們怎麼著呢!我看你們都有毛病!」林珊嘟嘟囔囔地坐在座位上。

    那天,夏如畫第一次沒好好聽課,心裡「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晚上回到家,夏如畫板著臉沒理魏如風。先開始魏如風還沒察覺,後來見她做飯都不吭聲,走過來幫忙說:「姐,我擇菜吧!」

    夏如畫躲開他,盛了菜往屋裡走,魏如風在門口攔住她,擔心地問:「怎麼啦?不高興?」

    夏如畫無處可閃,抬起頭看他,突然發現魏如風模樣秀氣,但卻手長腳長的,這屋子已經快放不下他了。

    魏如風見她看著自己出神,有點不自在地說:「看什麼啊,問你呢,怎麼不高興了?」

    夏如畫推開他,把菜盆放在地上說:「你都和林珊亂說什麼了?」

    「她啊,來找我,說交個朋友什麼的,我不樂意跟她打交道。她跟你說了?」魏如風聽是林珊的事,並不以為然,隨手抓了根黃瓜,蹭了蹭就吃起來。

    「你不愛和她玩,說我幹什麼!什麼一直在一起,讓人怎麼想!說都說不清楚了!」夏如畫心裡不舒服,說不清是因為林珊偷偷見了魏如風說的話,還是因為魏如風偷偷見了林珊說的話,那感覺很彆扭。

    「我沒撒謊,我心裡就是那麼想的!」魏如風認真起來,看著夏如畫說。

    「瞎……瞎說!」夏如畫心跳又快了起來,別過頭不去看他。

    「那你是怎麼想的?」魏如風一下子站起來說。

    「吃飯吧!不說這個了!」夏如畫覺得心亂的厲害。

    「不行,你得答應我,咱們不能分開!」魏如風搶過她手裡的碗,定定地看著她說。

    夏如畫突然感到他目光的灼熱,這種熱度透過魏如風的眼傳到她全身,讓她有種被點燃的感覺。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夏如畫恍惚地應道,她並不明白魏如風的這個要求到底是意味著什麼,只覺得他的態度和平時很不一樣,可能有一些事情在她懵懵懂懂之間產生了,而魏如風一定懂得了些什麼她不懂的東西,至少那時候夏如畫還不懂。

    魏如風如釋重負,露出了孩子般燦爛的笑容,他自己盛了一大碗飯,吃得很香。

    其實魏如風比夏如畫更害怕變成一個人。他無法想像離開夏如畫的生活,那對他來說可能根本就不叫生活了。

    4欺負

    夏如畫沒想到林珊和魏如風短短的一次接觸會使她的學生生活發生改變。之前夏如畫在班裡人緣挺好的,她長得漂亮,學習又好,唸書時這種女生很吃香,雖然不一定和同學關係很親近,但總是被崇拜的。

    可是自從林珊見過如風以後,她就不怎麼理夏如畫了,中午不再一起打飯,下課放學也不找她一起走了。最初夏如畫還沒覺得怎麼樣,但後來卻發現,班裡的女同學都漸漸跟她疏遠了,不僅如此,她還經常看到幾個女孩子時不時地聚在一起小聲說點什麼,眼神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瞟。

    這讓夏如畫很憋氣,她從小就是好強可愛的孩子,漁村裡的孩子都愛和她玩,只有她不理別人,從沒有別人不理她的時候。雖然奶奶病故後,迫於早早承受生活的壓力,她的性格內斂了許多,但也仍是平和親切的。林珊她們的舉動傷害了她小小的自尊心,讓她難以忍受。因此,過了一個禮拜,夏如畫主動把林珊叫了出來,她想好好地問問,究竟為什麼要集體孤立她。

    午飯後,夏如畫有點緊張地站在操場後面的樹下,微風中帶著大海的甜腥,膩乎乎的,老樣式的的確良襯衫貼在背上,勾勒出她細小的身板。夏如畫看著林珊滿不在乎地慢慢走近,不自覺地握緊了手。

    「什麼事啊?還特意寫紙條叫我出來。」林珊有些不耐煩地說。

    「我就想問問你,最近你怎麼了?你們為什麼都不跟我說話。」夏如畫直視著她有點委屈地說。

    「也沒有啊,沒什麼可說的。」林珊嘴裡說得輕巧,臉上卻不自覺地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你故意的對不對?」夏如畫生氣地問。

    「這可是你說的,我沒說啊!」林珊很無賴地說。

    「我是好好問你的,你不說就算了,你這樣子,我也不稀罕搭理!」

    夏如畫憤憤地轉身走了,林珊在後面高聲叫著:「你不稀罕?你當自己是什麼!大家都覺得你噁心呢!和你說話都髒了自己的嘴!呸!」

    夏如畫停住了腳步,愣在了原地。從來沒人這麼責罵過她,更沒人說過她噁心。雖然她的家境比班裡的同學都差一些,她沒有漂亮的衣服、時髦的文具,但是她學習非常努力,成績名列前茅,她真誠的對待每一個同學,因此她從未被人瞧不起過,她相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走路的時候總是仰著頭,

    「噁心」這個字眼對她來說太沉重了,夏如畫不知所措地看著林珊,遠遠的那張年輕的臉龐上顯現出猙獰殘酷的色彩。

    「你和你弟弟是什麼關係!你們有毛病!你們亂倫!」

    她的聲音就像是詛咒,一字字地打在夏如畫的耳膜上,隨之刻在了她心裡。她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氣憤、羞恥、傷心這些複雜的她甚至都沒經歷過的情緒一下子湧了出來,讓她難以承受。夏如畫劇烈地顫抖起來,連手指尖都不受控制地搖晃著,她走了回去,揮起手狠狠甩了林珊一個耳光,紅著眼睛說:「你胡說八道!」

    林珊沒想到夏如畫會動手,她愣了兩秒後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一邊踢打她一邊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夏如畫罵不過她,勉強和她拉扯著,又因為要小心護著衣服不被拽壞,所以挨了不少拳腳。

    最終林珊凱旋而歸,而夏如畫過於狼狽,以至於平生以來第一次逃了課。她一路哭著回家,哭著洗好帶腳印的衣服,哭著去菜市買了菜,哭著完成了功課。

    魏如風回來時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她沒告訴魏如風發生了什麼事。夏如畫不知道怎麼開口,更不想和魏如風相依為命的關係因為那可恥的亂倫兩個字被破壞。最重要的是,在與林珊的對峙中,她萌發了一點點的恐懼感,就好像被戳破了心底最隱蔽的角落,這讓她害怕,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究竟為什麼。

    因此夏如畫選擇在哭過之後微笑著給魏如風夾菜,她把苦惱隱忍了下來,只不過在走進學校的時候,她不再仰著頭了。而林珊也把行為上的排斥表露得更加具體和明顯。班裡的女生不再和夏如畫說一句話,她的課桌和課本經常被塗抹的一塌糊塗,時不時還蹦出些「亂倫」、「不要臉」的字眼。沒人特別在意說出或寫下這些侮辱的話,群體行為會像感冒一樣彼此傳染,往往會讓惡行淡化,有些女同學以前都根本不知道夏如畫還有個弟弟,就理所應當的加入了林珊的行列。年紀尚小的她們不懂這會深深地傷害到別人,產生的心理影響是難以測算的,甚至比單純的暴力更嚴重。

    夏如畫因此而痛苦萬分,她因為課本被畫得亂七八糟而不得不買新的,十幾塊錢的書費是壓在她心上的一塊大石。那些錢是魏如風在碼頭風裡雨裡一塊一塊掙出來的,因為這樣的事情花費讓她非常難過,在新華書店門口,她一次次地蹲下來,抱著嶄新的人教教材掉眼淚。

    夏如畫只能節食省出錢來,她變得越來越消瘦,越來越孤僻,連學習成績都節節下滑。老師特意找她談話,教導她不要驕傲自滿,沒有父母和老師的督促也要嚴格要求自己。夏如畫茫然地點頭應著,每天忍受著噩夢一樣的生活。

    這段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但是即使林珊她們都漸漸淡忘了去欺負她,曾經那個美麗優秀的夏如畫也還是消失了,她簡化成教室裡的一個陰影,默默地沉寂於曾給予她希望和夢想的校園中。

    5毀滅

    那一陣魏如風很忙,以至於他並沒發現夏如畫特別的憂鬱。其實他自己也在被阿福他們欺負著,這是兩個孩子共同的可悲之處,沒有誰能裁決林珊、阿福的行為,唯一對此有衡量的只是被欺負那個人的心。

    碼頭來了不少批貨,一趟船接一趟船,魏如風常常半夜才回家。而且正趕上盛夏,動不動就下場大雨,有時候他回來就被淋了個透心涼。

    和魏如風相處慣了,獨自在家時,夏如畫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同學們的牴觸讓她越來越依賴魏如風,她慢慢體會了為什麼魏如風執拗的堅持一定要兩個人在一起,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會傷害對方,是可以信任可以相守的,沒有魏如風的陪伴,好像夜晚都會變長好幾倍。

    那天又下起了雨,屋頂有點漏,夏如畫拿了一個盆接著,她聽著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心裡怎麼也踏實不下來,乾脆取了傘,打算去巷口迎迎魏如風。

    夏如畫想不到,就在她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的命運會徹底改變……

    她開門的時候恰巧兩個男人騎著車從狹窄的巷子裡飛馳而過,隨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幾個人摔作一團。

    「操你媽!沒長眼啊?」為首的那一個站起來指著夏如畫罵道。夏如畫的腿被撞傷了,身上也被大雨淋濕,沾了很多的泥,狼狽不堪。她聽著聲音就覺得來者不善,趕緊掙扎著爬起來,低著頭忙不迭地說對不起。

    「我們這是新買的變速車!海上運過來的!壞了你賠得起嗎?」一個染著黃頭髮的人說。

    他們一身酒氣,黃毛不客氣地推了夏如畫一把,她又摔到了地上,傷腿被重重地碰到,疼得動彈不得。

    「等等!」就在黃毛準備再補給她一腳的時候,另一個人喝住了他。

    「你是……夏如畫!?」他詫異地說。

    夏如畫驚訝得抬眼望他,辨認了好久,失聲叫道:「阿福!?」

    阿福攙起來她說:「沒認出是你啊!好多年沒見了,你還在唸書吧?」

    夏如畫點點頭,疼得輕哼了一聲,阿福說:「喲!傷到腿了吧?來來來!我扶你進屋!」

    阿福攬著夏如畫的腰進到了屋裡,卻遲遲不願放開,夏如畫覺得彆扭,輕輕撥開了他的手。

    大雨淋濕了夏如畫的襯衫,勾勒出她漸漸發育的身條,阿福顯然還沒酒醒徹底,打了個嗝,毫無掩飾地盯著她的胸脯說:「如畫,你比從前還漂亮!」

    夏如畫尷尬地側著身子,默默不語,隱隱感到一種恐懼。

    阿福坐到她身邊說:「腿疼不疼?我幫你看看。」說著就把手伸向她的裙子。

    夏如畫急忙閃開說:「不用了!你們還有事吧?不用管我,快去忙吧!一會兒如風就回來了。」

    阿福哈哈地笑了一聲,對黃毛說:「她是魏如風那小子的姐姐,也是我的初戀情人!當初那小子還為她跟我打了一架呢。」

    黃毛吹了聲口哨說:「他還有這膽量?夠浪漫的啊!你們今天還不敘敘舊?」

    阿福肆無忌憚地靠過來,夏如畫緊貼著牆驚恐地看著他,阿福把手放在夏如畫大腿上說:「那是,今天要好好敘敘舊。」

    夏如畫使勁推開他,大聲喊道:「別碰我,滾出去!」

    阿福卻腆著被酒精醺紅的臉,湊近一步說:「不要那麼見外嘛!來,咱倆好好說說話,我是真喜歡你啊!」

    黃毛識趣的往外走,帶上房門說:「你動作快點阿!今晚說不定還有事呢!」

    阿福嗯嗯地應著,動手動腳起來,夏如畫驚恐地望著阿福,她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從未有過的恐懼侵透她的全身,她瘋狂地把床上的東西扔向阿福,卻根本阻止不了他的獸行。

    阿福毫不費力地就把夏如畫壓在了身下,受傷的腿使她根本無法掙扎,她使勁地吶喊卻被雷雨聲淹沒。阿福喘著粗氣,緊緊摀住她的嘴,一把揪扯開她的襯衫,亂摸著她柔軟的身體。

    閃電之下,那因慾望而興奮的變形的臉像妖怪一樣在夏如畫眼前晃來晃去,在被他穿透的一刻,被摀住的嘴唇中隱隱叫出了一個名字:

    「如風!」

    魏如風一回來就發現了不對,房門半掩著,屋裡沒開燈,他走進去時差點被掉落在地上的炒勺絆個跟頭。魏如風感到莫名的心慌,忙不迭地進到裡屋,而拉開燈繩的那一剎那,是他和夏如畫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昏黃的橘色燈光照映出了她被強暴後的殘像,長時間黑暗之後的光亮,使夏如畫乾澀的雙眼一下子流出了眼淚。

    「姐!」魏如風瘋了一樣撲過去,緊緊抱住夏如畫,紅著眼睛顫聲說,「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夏如畫彷彿從噩夢中醒了過來,一陣抽搐,她死命抓住自己殘破的領口,愣愣地看著魏如風,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兩個人抱在一起,時間如同被悲傷凝固,他們曾小心翼翼珍藏的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消失殆盡,魏如風的眼淚滴落在夏如畫臉上,沿著她眼角小小的淚痣滾燙的暈開,夏如畫淡淡地說:「我們就一塊死在這兒吧,好麼?如風,我們乾脆一起死吧。就這麼一起死了也挺好的,這樣就永遠都不會分開。你願意嗎?」

    「姐,我們死也不分開!」魏如風額上暴出青筋,狠狠地說,「你告訴我,是哪個混蛋王八蛋干的!是誰!」

    夏如畫哆嗦了起來,她想起了那張被色慾迷醉的臉,驚恐地晃著說:「阿福,是阿福!」

    魏如風覺得像是被雷劈了一道,他從碼頭出來的時候碰見了阿福,阿福樣子慌慌張張的,不小心撞上了他,要是往日阿福肯定會就此鬧點彆扭,可剛才他卻像畏懼什麼,一句話都沒說,急匆匆的就跑走了。魏如風心裡燒起了火,眼睛紅的滲人,他恨自己怎麼沒當時宰了阿福,想立時回去把他千刀萬剮。

    「姐,你在這等著我!」

    魏如風脫下T恤,裹在了夏如畫身上,他猛地站起來,光著上身就衝了出去。夏如畫蜷縮在床上,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窗外打了一聲響雷,金色的閃電照亮了門前的一角,夏如畫的眼睛越睜越大,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一邊喊著魏如風的名字一邊往外跑。

    在那道閃電裡,她清楚地看見了魏如風手裡拎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6選擇

    那天晚上在祁家灣碼頭還有三批貨要到,但是魏如風和大部分人都被替換下去了。平日裡喧囂的碼頭有一點特別的嚴謹秩序,可是魏如風根本沒注意到這些,他緊緊握著手裡的菜刀,朝他和阿福平時待的4號庫走去。

    黃毛守在倉庫後窗戶邊的過道上,看魏如風氣勢洶洶地過來就心知不妙,剛要上去說話,就被魏如風推到了一邊。

    「魏如風!你別發瘋!我可告訴,你今天晚上有大事,鬧起來誰也甭想好好過了!」

    黃毛看他一副拚命的樣子,也不敢上前,只是瞅著後邊,大聲嚷著,希望能多叫點人過來。

    「我今天來就是不想好好過了!」魏如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砍開窗戶,翻了進去。

    魏如風進來的時候,阿福正在抽煙。他酒醒了一大半,剛才完事看見夏如畫的淚眼,讓他心裡特彆扭。阿福第一回幹這樣的事,有點興奮也有點害怕,他心裡明白這不對,也擔心會不會被人抓起來,可是他琢磨著夏如畫家裡只有姐弟倆,沒人撐腰,女孩子臉皮薄估計不會說出去,魏如風越大越崧,也不敢和他作對,所以這事應該鬧不大。沒人告訴他其實他已經犯了法,所以阿福洋洋自得起來,甚至還想著,能不能就此和夏如畫交朋友,讓一切變成理所應當。

    魏如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阿福這個表情,臉色微紅,眼睛瞇起來,就像回味著什麼美事。他抬眼看見魏如風,心裡一虛,復又大著膽子迎上去。

    「你別找事啊!今天我忙,回頭我再……啊!」

    阿福還沒說完,就被魏如風狠狠劈了一刀,他躲得快,但還是傷了半邊肩膀,魏如風下手極狠,皮肉一下就翻開了,阿福嚇得屁滾尿流,他這才反應過來魏如風是拚命來了,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殺人啦!」

    程豪正和他的助手老鍾在倉庫的一間小屋裡親自驗貨,這批是他到現在為止走的最多的一船煙,轉出去的話,利潤高達千萬。為了這批貨他前後設計安排了半年的時間。現在一切如他所願,貨很正,路很順。就在程豪安心地準備悄然離開時,他聽見了外面的喧囂。

    「老鐘,這怎麼著?成心弄點動靜讓人摸上門啊?」程豪冷冷地說。

    老鍾也緊張的厲害,一邊擦汗一邊說:「噯,我這就看看去!」

    老鍾往外沒走兩步,就被衝進來的黃毛一把撲住,老鍾上去就一嘴巴,壓著聲音罵道:「小兔崽子,你們都活膩歪了是不是?想吃牢飯直說!我保證送你進去待一輩子!」

    「鍾叔!不是我!是魏如風那小子!阿福把他姐給辦了,他來找阿福拚命呢!你快瞅瞅去吧!」黃毛嚇得顫巍巍地說。

    「操!趕他媽這時候發春!回頭我就把他騸了!」

    老鍾怒氣沖沖地走出去,庫裡一片凌亂,阿福正被魏如風抓住撂到地上,他被嚇得已經哭走音了,拚命地掙扎大喊,而魏如風卻眼睛眨都不眨,夠著手邊的菜刀就要往他身上砍,那眼神,老鍾看了都覺得寒。

    老鍾剛要招呼人上去攔,就看見斜衝過來了一個瘦弱的身影,那是個臉色有點蒼白的女孩子,她抱著魏如風,緊緊地攥住他的手哭喊著說:「如風!你撒手!你不能這樣!你撒手啊!」

    魏如風眼裡的戾氣慢慢地消散,手裡的菜刀「匡當」一聲掉在地上,夏如畫抱著他哭起來,阿福已經嚇得翻了白眼,躺在地上倒氣兒。

    老鍾隱約猜到了夏如畫的身份和遭遇,但他管不了這些,在他眼裡無論他們之間有什麼過節,這裡都不是他們鬧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

    老鍾剛張了張嘴,話音還沒出來,就被身後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程總,你走吧,這裡我來處理……」老鍾忙湊上去說。

    程豪沒理他,逕直走到魏如風和夏如畫面前,神色凜然地問:「你是在倉庫幹活的?那應該知道規矩吧?」

    魏如風摟緊夏如畫,抬頭看著他說:「我明白,但是我得替我姐報仇。」

    夏如畫嚶嚀一聲哭了出來,程豪把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臉上,她衣衫凌亂,眼睛沒有焦距,輕輕地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抓著魏如風的手臂,就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魏如風按住了夏如畫的頭,那張沒有生機卻十分美麗的面孔躲在了魏如風的肩膀裡,程豪又看著魏如風,兩個人對峙著,誰也沒放鬆一點。

    「你有種!但是你太小看這世界的規則了。你不該用這種方式保護她,因為吃虧的是你們。你知道麼?我現在可以打電話給派出所,不管阿福幹了什麼,你都得進局子,而且我保證你在裡面待的時間比他長。幸好你剛才沒弄死他,不然我想你這輩子都看不見你姐姐了。」

    最終還是程豪先開的口,他的話讓魏如風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麼多,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站在了輸家的位置上。

    「不!不是這樣的!如風他並不想這樣!您不要叫警察!我求求您,千萬不要!」

    夏如畫從魏如風懷裡掙脫出來,她跪在地上,緊緊地抓著程豪的褲腳,懇切地哭求。

    程豪蹲下來,脫下了自己的西裝披在她身上,看著她柔聲說:「放心,你弟弟不會有事。」

    他撿起散在地上的煙,拆開盒,抽出一根點燃,把剩下的遞給魏如風說:「來一支?」

    魏如風搖搖頭,說:「我不抽煙。」

    程豪笑了笑,又點了一根,塞在魏如風的嘴裡說:「男的哪有不抽煙的?這是萬寶路,抽抽看。」

    魏如風吸了一口,有點咳嗽,茫然地看著程豪。

    程豪站起來,背對著他們說:「週四早上10點,你來東歌夜總會找我。老鐘,你把這裡收拾收拾,弄乾淨點,我最討厭這種事情。」

    老鍾唯唯諾諾地應著,程豪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倉庫。魏如風遠遠的望著他,一直堅定的表情迷茫起來,而夏如畫的目光卻漸漸散開。隨著天空的一聲驚雷,就好像魂魄又回到了她的身體中,今晚發生的一切在她腦中漸漸清晰,夏如畫猛地抽搐起來,暈倒在了魏如風懷裡。

    那年,夏如畫17歲,魏如風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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