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阿瑟位於西部鄉村的家,往一個包裡塞了幾條毛巾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坐在那裡做每個銀河系漫遊者花大部分時間做的事情。
他們等一艘飛碟路過。
「我一個朋友在這上面花了十五年。」某天晚上毫無希望地瞪著天空的時候阿瑟說。
「誰?」
「叫福特·長官。」
他發現自己在做一件他絕不希望自己再做的事情。
他在想福特·長官在什麼地方。
出於極度的巧合,第二天報紙上出現了兩個報道,一個是最令人驚奇的飛碟事件,另一個是酒吧裡面一系列不太體面的騷亂。
第二天早上福特·長官出現了,看起來宿醉未消,並且抱怨阿瑟從來不接電話。
實際上他看起來糟糕透頂,像是不僅被倒拖著穿過了一片籬笆,而且那片籬笆同時也被倒拖著塞進了聯合收割機。他腳步蹣跚地走進阿瑟的客廳,揮手拍開所有伸過來幫忙的手,這實在是個錯誤,因為這個動作讓他徹底失去了平衡,最後阿瑟把他拖到了沙發上。
「謝謝。」福特說:「非常感謝。你有沒有……」他說道,然後就睡著了,睡了三個小時。
「一點點概念,」他突然間醒過來接著說,「從昂宿星座駁入英國電話系統有多難嗎?我知道你沒有,所以我要告訴你,」他說,「不過你得馬上給我弄一大杯咖啡。」
他搖搖晃晃地跟著阿瑟進了廚房。
「蠢貨接線員一個勁問你是從什麼地方打來的,你試著告訴他們說是萊切沃斯(英格蘭東南部的一個城市),但是他們說你是從你打進來的線路看,不可能是萊切沃斯。你在幹什麼?」
「給你弄點黑咖啡。」
「哦。」福特看起來有點古怪地失望。他淒涼地四周打量著。
「這是什麼?」他問。
「麥片。」
「這個呢?」
「辣椒粉。」
「我明白了。」福特莊嚴的說,然後把這兩個東西放回去,一個摞在另一個上面,但是那看起來不能保持平衡,於是他把另一個摞在上面,這下可以了。
「有點空間差,」福特說,「我剛才說什麼來著?」
「說不是從萊切沃斯打電話。」
「我不是。我跟那個女士解釋,『去他的萊切沃斯,』我說,『如果你這麼說的話。我實際上是從天狼星機器人公司的巡迴銷售船上打來的,目前正以亞光速在對你們的世界已知的兩顆星球之間飛行,不過並不一定飛向你,親愛的女士。』我說了『親愛的女士。』」福特·長官解釋說,「是希望她不會因為我暗示她是個無知的笨蛋而生氣……」
「很得體。」阿瑟·鄧特說。
「的確如此。」福特說,「很得體。」
他皺起眉毛。
「空間差,」他說,「對二級條款非常不好。你得再幫幫我,」他接著說,「提醒下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對你們的世界已知的,」阿瑟說,「兩顆星球之間飛行,不過並不一定飛向你,親愛的女士,由於……」
「昴宿五和昴宿六,」福特得意洋洋地總結說,「這樣耍嘴皮子很好玩是吧?」
「喝點咖啡。」
「謝謝,我不喝。『至於為什麼,』我說,『我要麻煩你而不是直接打給他,你知道在昴宿星團我們有些相當不錯的精密電訊設備,我可以告訴你,是因為那個這艘星際野獸養(罵人的話,作用類似於我們說的其他『××養的』)的飛船的星際野獸養的鐵公雞飛行員堅持要我打對方付費電話。你能相信有這種事嗎?」
「她能相信嗎?」
「我不知道,她把電話掛了,」福特說,「立刻掛了。好了!你覺得,」他惡狠狠地問,「隨後我做什麼了?」
「我不知道,福特。」阿瑟說。
「太可惜了,」福特說,「我還希望你能提醒我呢。你知道我真恨死那些傢伙了。他們就是宇宙中的爬蟲,在無限的空間裡面哼哼著到處晃,他們的破爛機器從來不能正常運作,要不就是正常運作的時候,運行一些任何正常人都不會要求它們搞出來的功能,而且,」他粗魯地補充說,「在這麼做了以後還嗶嗶叫著告訴你。」
這絕對是事實,而且是思維正常的人們廣泛持有的一種非常正派的觀點,這些人被看作是思維正常的人,主要是因為他們持有這種觀點。
《銀河系漫遊指南》在它五百九十七萬五千五百零九頁的內容中幾乎唯一理性而清醒的條目中是這麼說天狼星機器人公司產品的:「你讓它們動起來的成就感很容易讓你忘了它們實際上的毫無用處。」
換句話說,——這家公司在全銀河系獲得的成功就建立在這樣一條堅如磐石的原則之上——產品根本的設計缺陷被徹底地遮蔽在表面的設計缺陷之後。
「而且這個傢伙,」福特怒氣沖沖地說,「還準備出售更多這些東西!他有個五年期的任務,是尋找並且探索陌生的新世界,並且向這些世界的餐館、電梯和酒吧出售高級音樂替代系統!如果這些地方還沒有餐館、電梯和酒吧,那就推動他們文化的發展好讓他們建起來,然後再賣給他們!咖啡呢?」
「我倒了。」
「再衝點。我現在想起來隨後我做什麼了。就像我們瞭解的那樣,我拯救了文明。我知道就是這類事情。」
他又堅決地跌跌撞撞走回客廳,看起來在那兒一個勁自言自語,在傢俱上絆倒,並且發出嗶嗶的聲音。
幾分鐘之後,阿瑟面色非常鎮定地來到他面前。
福特看起來嚇了一跳。
「你到哪兒去了?」他問。
「沖咖啡。」阿瑟說,臉色仍然非常鎮定。在很久以前他就認識到,在福特的身邊呆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保持一種非常鎮定的臉色,並且要一直這樣。
「你錯過了最好的部分!」福特怒斥道,「你錯過了我跳過那個傢伙的那部分!現在,」他說,「我必須得跳這個,從他身上跳過去!」
他滿不在乎地跳進一張椅子,把椅子弄碎了。
「上一次,」他陰沉地說,「要好一點。」他向著另一張破了的椅子的方向胡亂揮了揮手,他已經把那把椅子的碎片捆了起來放在餐桌上。
「我明白。」阿瑟說,目光鎮定地看了看那堆捆起來的破爛,「另外,呃,這些冰塊是幹什麼用的?」
「什麼?」福特尖叫起來,「什麼?這個你也錯過了?那是維生設備,我把那傢伙放進了維生設備。我必須得這麼做是吧?」
「看起來是這樣。」阿瑟用鎮定的聲音說。
「別碰那個!!!」福特大喝一聲。
阿瑟鎮定地停下來,——他本來正準備把電話放好,因為電話正為了某種神秘的原因躺在桌子上,話筒落在一邊。
「好了。」福特平靜下來,「你聽聽電話。」
阿瑟把電話放在耳朵邊上。
「是報時信號。」他說。
「嗶,嗶,嗶。」福特說,「這就是那個傢伙在冰塊裡面睡覺的時候,我在他船上到處都一直聽的聲音,那時候飛船圍著塞瑟弗雷斯的一顆很少有人知道的月亮慢慢轉著圈。倫敦的報時信號!」
「我明白。」阿瑟又說了一遍,並且覺得是時候問重要問題了。
「為什麼?」他鎮定地問。
「運氣好的話,」福特說,「電話費會讓那個王八蛋破產。」
他汗流浹背地倒在沙發上。
「無論如何,」他說,「我的出現很引人注目吧,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