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天的雨特別的大。
無處不再的泥潭阻礙了戰事的發展。直到下個月,炎熱的夏季到來才可能干涸。
亞本的巴爾寇公爵和博利克領主站在桌前俯視著桌上的地圖。雨點敲打著帳篷的屋頂,最中間的部分是指揮部的帳篷。兩旁還有兩個小帳篷連接,提供給兩個貴族睡覺的地方。火爐和庫甘的煙斗弄得帳篷內煙霧繚繞。法師已經成為公爵得力的顧問,而他的魔法也助益非淺。他可以預知天氣的變化,他的巫師視域更可以探測到簇朗尼的軍隊動向,盡避並非總能奏效。過去的數年內,他閱讀了他所遇到的每一本書,包括戰爭的敘述,使得他成為一名優秀的戰術戰略學者。
巴爾寇指著桌上最新的地圖。“他們已經到達這裡了,還有一伙在這。守在這個地方。”——他指了指地圖上的另一個點——“不顧我們的圍追堵截,他們仍然沿直線朝這裡前進,就是這裡。”他手指向下沿地圖東面方向畫了一條直線,直指灰塔城的東面。“那支敵軍也是一樣,但是沒法預測他們的下一個目標。”老公爵一臉疲憊。戰斗已經斷斷續續地僵持兩個月了,而雙方都沒有占到任何優勢。
博利克研究著地圖。以紅色標注的圓點代表已知的簇朗尼的要塞:壕溝,泥土壘起的防御工事,還有至少兩百人的駐軍防守。那些被懷疑有增援加強的地方附近都被用黃色的點標出。它總是在戰斗開始後迅速得到援助,有時候就在幾分種之內。藍色的點標注著王國崗哨的位置,但巴爾寇大部分的力量都駐守在指揮官營帳所坐落的山丘周圍。
直到從亞本和泰索格的重步兵團和工程師到來,建造了永久堅固的防御工事之前,王國主要都在對抗游擊戰,由兵團組成小隊。卡瑞德公爵贊同其他人的看法,“看起來他們的戰術是一樣的:帶一小鄙力量,滲透,然後占據。他們在入口防御我們的軍隊進入,但我們撤出時也決不會追擊。那是一種策略戰術。我一輩子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打法。”
一個守衛走進來。“吾王,有一個精靈在外面求見。”
“讓他進來。”巴爾寇道。
守衛將帳篷的簾帳向一旁拉起,一個精靈閃身進來。他紅棕色的頭發緊貼在額頭上,從他斗蓬上不斷滴落的水珠打濕了營帳內的地板。他向兩位公爵微微鞠躬行禮。
“伊萬達有什麼消息嗎?”博利克問。
“我的女王向您問候。”他快速地轉向地圖。他指了指灰塔城以南和巨巖山以北之間的地方,博利克的軍隊正包圍在這通道的盡頭。“那些外世界來者調遣了很多士兵穿過這裡。他們還試圖進入精靈森林,但是沒有找到入口。他們發現那裡是很難穿越的。”他露齒一笑。“半天內我們進行了多次愉快的追捕。他們是擅長奔跑的侏儒了。但他們無法占據森林。”他將注意力回到地圖上。“還有一條從卡瑞德來的消息:外出巡邏的騎兵隊遇到了一點沖突,但是城堡附近安然無事。灰塔城還是毫無動靜,無論是凱斯,或是圖嵐都沒有消息。他們似乎很滿意走這條路。您西部的軍對無法支援你,現在他們還無法突破重圍。”
“將會有多少敵人出現?”巴爾寇問。
“還不清楚,但是我看到數千人正沿著這條路線前進。”他的手指沿著通道北部邊緣指出一條路線,從精靈的森林到王國的營地。“巨巖山的矮人仍然孤軍奮戰了,因此敵人一直無法染指南方。不過外世界者同樣將他們困在其中。”
博利克問精靈,“有沒有任何關於簇朗尼騎兵的報告?”
“沒有。所有的報告都只有提到步兵。”
庫甘說道,“看來塔裡神父認為他們沒有馬匹的推測是對的。”
巴爾寇拿起筆沾了沾墨水將得到的信息標注在了地圖上。庫甘站在他身後觀望著。
博利克對精靈說,“在你休息後,請向你的女王轉達我的敬意,我希望她健康如意。如果你准備派信使去西部,請為我的兒子帶去同樣的信息。”
精靈鞠了一躬。“如主所願。我將立刻返回伊萬達。”他轉身離開了帳篷。
庫甘說,“我想我明懊此。”他指了指地圖上新的紅點。它們粗略地組成一個不完整的圓圈,橫穿過通道。“簇朗尼人正在試圖守衛這個地區。那個山谷在這個圈的中心。我想他們是想阻止任何人接近那裡。”
兩個公爵露出迷惑的神情。博利克說,“但是目的是什麼?那個地區沒有任何軍事價值。什麼東西讓他們願意花費大力氣包圍防守那個山谷。”
突然巴爾寇喘息道。“那是一個橋頭堡!好像如果要穿過河的隊伍一樣。他門要有一個立足點在裂隙——法師這麼稱呼的——這一邊。他們的人就是從這裡傳送過來的。他們還沒有控制足夠的土地來供應補給,因此他們需要在發動大規模攻勢之前擴大他們所控制的地域來建立補給基地。
巴爾寇轉向法師。“庫甘,你怎麼想?你是這方面的專家。”
法師凝視著地圖好像試圖參透隱藏在其中的信息。“我們對他們的魔法一無所知。我們不知道他們的人和補給輸送有多快,也從來沒有人親眼看到過。他們可能需要一大塊地方,就像這個山谷,來提供他們的補給。或許他們在讓部隊通過時需要某種時間的限制。”
博利克公爵思索著。“看來別無選擇。我們必須派遣一小隊人馬進入山谷看看他們到底在干什麼。”
庫甘微笑著。“如果陛下允許,我也去。要是這其中涉及魔法,您的士兵可能無法理解他們所看到的。”
巴爾寇表示反對,他的目光投向法師臃腫的身材。博利克打斷他。“不要讓他的外表愚弄你。他騎起馬來就像個騎士。”他轉向庫甘。“你最好帶上帕格,如果一個倒下了,另一個也能帶回信息。”
庫甘對此面露不滿,但他明白這是明智的。亞本的公爵說道,“如果我們從北邊道路進攻,然後沖進這個山谷並在那裡牽制他們,另一波小而快速的部隊就可以從這裡沖進去。”他指著一條從山谷東邊伸出直到南邊盡頭的小路。
博利克道,“這是一個大膽的計劃。我們必須和簇朗尼周旋足夠長的時間,在前方拖住他們。我懷疑他們是否會配合。”法師建議他們回去好好休息一個晚上,次日將是漫長的一天。他短暫地閉上雙眼,然後告訴兩位領袖大雨將會停止,明天將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帕格躺在疊好的毯子上,想小睡一會。這時,庫甘走進他們的帳篷。麥克莫坐在爐火前,准備著晚餐並時刻提防著范特斯的饞嘴。火龍獸在一個星期前找到了它的主人,當它俯沖向營地時引得士兵們驚慌大叫。多虧麥克莫的及時喝令才使得弓箭手沒有將箭扎滿調皮的火龍獸的屁股。庫甘非常高興看到他的寵物,但是他也不知道這動物是怎麼找到他們的。火龍獸已經搬進了法師的帳篷,滿意地睡在帕格的身邊,並時刻試圖從麥克莫警惕的眼皮底下偷食吃。
帕格坐了起來,法師脫下他濕漉漉的斗蓬。“將會有一次深入到簇朗尼占據的領地的遠征,打破他們圍繞小山谷所圍城的圓形防御,並找出他們在保護什麼。你和麥克莫將和我一起參加這次行動。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在我左右。”
帕格對這個消息興奮不已。麥克莫花了很長時間來教他使用劍和盾,曾想象為戰士的夢想又回來了。“我的劍已經准備就緒,庫甘。”
麥克莫鼻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法師憂郁地看了他一眼。“很好,帕格。但是如果運氣好我們不需要戰斗。我們參加的是小分隊,由大部隊去拖住簇朗尼人。而我們將騎馬快速沖進他們的領地並去發現他們在隱藏什麼。我們將同樣盡可能快地將消息帶回來。感謝神靈讓他們沒有馬匹,否則我們根本沒有希望完成這次行動。我們將在他們發現遭到襲擊之前騎馬穿過他們。”
“或許我們可以抓個俘虜,”男孩滿懷希望地說。
“或許是個機會,”麥克莫說。簇朗尼人都被證實是非常剛烈的戰士,寧死不降。
“或許然後我們就可以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美凱米亞了。”帕格大膽地說。
庫甘露出沉思的神色。“我們對這些簇朗尼人知之甚少。他們從那裡來?他們怎麼能在他們和我們的世界之間穿行?還有你剛指出的,最讓人煩惱的,他們為什麼來?為什麼要入侵我們的土地?”
“金屬。”
庫甘和帕格都望向麥克莫,後者正專注於燉肉,並保持一只眼睛盯著范特斯。“他們沒有任何金屬,所以他們想要得到我們的。”當庫甘和帕格用茫然的目光盯著他,他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你們早就想到了呢,所以才一直沒有提出來。”他將燉肉鍋防到一旁,然後轉身從他的床鋪下拿出一個紅亮的箭頭。“一個紀念品,”他說著將它拿起來仔細觀察。“看這上頭。他們的劍也是同樣的材料造的,象是某種木頭,堅硬如鋼。我檢查了那些敵兵身上的物品,沒有任何簇朗尼人的東西是金屬的。”
庫甘目瞪口呆。“當然!就是這麼簡單。他們找到了從他們世界通向我們的路,進行了偵察,然後發現了蘊藏大量他們所匱乏的金屬的大陸。因此他們派遣了一直入侵的軍隊。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們要匯集在高山峽谷間而不是在低矮的森林中。這讓他們可以免費地使用……那些矮人的礦井!”他跳了起來。“我最好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公爵。我們必須給矮人們發出警告,他們要入侵礦井。”
庫甘消失在了帳篷入口處,帕格依然坐在那裡沉思著。過了一會,他說,“麥克莫,他們為什麼不試圖來作交易呢?”
麥克莫搖了搖頭。“簇朗尼人?就我所看到的,孩子,他們從來就沒有交易的概念。他們是一群嗜戰的家伙。那些龜孫子打起來就象是六百種惡魔。如果他們有騎兵,他們可能早就把我們趕回了拉瑪塔,然後或許會燒掉他們所經過的所有城市。但是我們可以托垮他們,就像斗牛士所做的,保持緊逼直到他們累垮,我們再一舉收拾掉他們。看看克爾士發生過什麼吧。它在北方丟掉了半個鮑散尼亞給王國就因為聯盟在南方陷入的一次又一次的叛亂徹底托垮了克爾士帝國。”
餅了一會,帕格不再抱著庫甘能很快回來的希望,獨自吃了晚餐,然後准備睡覺。麥克莫默默地保護法師的飯菜不受火龍獸的騷擾,但最後也終於放棄了。
帕格靜靜地躺在黑暗中,眼睛盯著帳篷的屋頂,聆聽著雨水的聲音和火龍獸快樂的咀嚼聲。很快,他進入了夢想,在那裡,他夢見了一條黑暗的隧道和閃爍消失的火光。
拭粗茂密,空氣中低垂著濃重的霧氣,一小隊人馬緩慢地在林間穿梭。幾分鍾前探子剛剛來過然後又離開了,探查前方簇朗尼人是否有所埋伏。高而濃密的樹頂連接起來遮掩了陽光,一切景物都籠罩在一片灰綠色之中,使得幾碼以外的情況就難以看清。
小隊領頭的是拉瑪塔軍隊一位年輕的隊長,萬多爾,拉瑪塔老伊爾的兒子。他也是巴爾寇軍隊中最有為的年輕軍官。
他們排成兩列騎行,帕格跟在一名士兵旁邊,前面是庫甘和麥克莫。傳來命令讓隊伍停了下來,帕格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在軟皮甲外,他穿了一件上好油的鎖子甲。最外面套著拉瑪塔軍隊的軍服大衣,中央繡著藍色的圓圈,裡面是灰色的狼首。厚重的毛紡長褲被塞進了長靴中。他的左臂上掛著盾牌,長劍懸於皮帶腰際;他感覺就像個真正的士兵。唯一不協調的是他的頭盔,由於太大而使他看起來有些滑稽。
萬多爾隊長騎馬來到後面庫等候的地方,然後下馬。“探子在前半裡處發現了一個營地。他們認為守衛還沒有察覺。”
隊長拽出地圖。“我們大概在這裡。我將帶領我的人攻擊敵人的這個位置。從祖恩來的騎兵將從側翼支援我們。副官戈爾斯將指揮和您一起行動的小隊。你們將穿過敵人的營地然後繼續朝山谷進發。如果可能我們將試圖跟上你們,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在日落前會合,你們必須獨自繼續。”
“保持行進,但只能慢慢的走。拉住馬,但要保持它們隨時警惕。只要在馬背上你們就能擺脫這些異族人,但是步行我就不能保證你們是否還有機會生還了。他們跑起來象魔鬼。”
“一旦進了山裡,穿過關口。在黎明前一小時騎進山谷。北方關口將在黎明時分受到攻擊,因此如果你們能安全的進到山谷,我希望,你們能在那裡到北方通道的途中發現點什麼。一旦進了山谷,就無論如何都不要停下來,如果有人落馬,他就必須被拋下。你們的任務是將信息帶回給指揮官。現在試著休息一下。這或許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我們將在一小時內發起進攻。”
他牽著馬回到隊伍的前面去了。庫甘,麥克莫,和帕格沉默地坐著。法師沒有穿盔甲,因為他聲稱那些東西會妨礙他的法術。不過帕格更傾向於沒有合適他腰圍尺寸鎧甲的說法。麥克莫象其他人一樣,身旁帶著長劍,但是他還多帶了一把馬弓。對於戰斗他更喜歡用弓箭,不過帕格在經過他長時間的親手指導後很清楚,他絕對也使用劍的高手。
一個小時過去了,慢慢地,帕格感到逐漸興奮起來,他依然孩子般地著迷於對榮譽的觀點。而已經完全忘記了在到達灰塔城前與黑暗氏族交戰時的恐懼。
命令傳來,他們重新上馬。一開始,他們騎的很慢,直到簇朗尼人出現在視野中。隨著樹木逐漸稀落,他們加快了速度,當他們到達空地,策馬飛奔。巨大的泥土堆砌的防御工事顯然是為了防御騎兵的沖鋒。越過泥牆帕格可以看到沖出來防守營地的簇朗尼人妹戳的頭盔。隨著騎兵的沖鋒,祖恩的騎兵與另一簇朗尼營地交戰的聲音開始回蕩在森林中。
大地在他們沖向敵營的馬蹄下顫抖,好似滾滾的雷聲回響在空中。簇朗尼士兵待在泥土工事之後,射出箭矢,可大部分都落空了。第一波騎兵攻向防御工事,第二波向左轉去,穿過營地的角落。幾個簇朗尼士兵沖出防御,但立刻像鐮刀下的小麥似的被砍翻在地。兩個士兵揮舞著雙手劍試圖接近騎兵,但卻沒能發出攻擊就倒了下去。麥克莫,用雙腿緊緊引導著他的坐騎,拉弓瞄准,迅速地放出兩箭將兩人放倒。
帕格聽到身後的戰斗中傳來馬兒的嘶鳴,然後就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沖進了灌木叢中,他們再次進入了森林。艱難地騎行,穿過樹叢,躲閃低矮的枝杈,眼前的景色好像一條由綠色和棕色所編織的隧道。
小分隊騎行了近半個小時,然後逐漸放慢了已經開始疲憊的馬匹的腳步。庫甘叫來戈爾斯副官,然後他們在地圖上確定方位。如果們能不分晝夜慢慢行進,就能在天亮前到達關口的入口。
麥克莫探頭望過蹲在地上的庫甘和副官。“我知道這個地方。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在這裡打過獵,那時候我住在海士。”
帕格吃了一驚。這是麥克莫第一次提及他的過去。帕格還以為麥克莫是來自卡瑞德的,現在發現他年輕時在自由都市而感到有些震驚。但是他還是很難想象麥克莫孩童時的樣子。
鄉紳繼續道。“這裡有條路通向山脈的山頂,一條穿過兩座小山峰的路。它比山羊小道還窄小,但是如果我們牽馬前進晝夜行軍,我們就能在黎明前到達山谷。要不是我知道它的位置,從這邊來找這條路非常困難。而從山谷那邊,想找到它幾乎就是不可能的。我敢打賭簇朗尼絕對不知道。”
氨官詢問地望著庫甘。法師看了看麥克莫,然後說,“這值得一試。我們可以給萬多爾留下記號。如果我們走的慢,他可能會在我們到達山谷前追上我們。”
“好的,”副官說,“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機動性,因此我們要保持行進。麥克莫,我們將從那裡出來呢?”
大個子探過副官的肩頭指向地圖上山谷南邊盡頭一點。“這裡。如果我們朝西走繞半裡地左右,然後在折回北邊,我們就能直接插入山谷的中心。”他便說邊用手指比劃著。“這個山谷的北邊和南邊都林茂叢生,中間是一大片牧場。如果他們有營地就一定在那裡。那裡非常空曠,因此如果那些異族人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而預先做好准備,我們就可以在他們阻止我們之前騎馬離開那裡。冒險的部分是穿過北面的拭粗,他們可能在那裡駐扎了軍隊。但是如果我們能越過他們,我們就可以暢通無阻地到達北部關口。”
“都同意嗎?”副官問。沒有人作聲,他便命令大家牽馬前進,由麥克莫帶路。
在日落前一個小時,他們到達了道路的入口,帕格非常同意麥克莫“山羊小道”的稱呼。副官布置了守衛並命令大家卸下鞍囊。帕格撫摸著馬背並抓了一把青草給它,然後將鞍具解開。三十個士兵都在忙於照料他們的馬匹和盔甲。帕格感覺到了空氣中緊張的氣氛。在簇朗尼營地四周行軍讓士兵們都繃緊了神經,他們渴望一場戰斗。
麥克莫向帕格示范如何用士兵們的破布毯裹住他的劍和盾牌。“我們今晚不會用到這些鋪蓋,山林中也不應該出現金屬碰撞的聲音,孩子。除了馬蹄可能碰到石頭的聲音。”帕格看了看他的馬的蹄子上裹著的皮質長襪,這些東西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放在鞍囊裡的。太陽慢慢沉了下去,帕格休息了一會。直到春季短暫的黃昏結束,他聽到收拾行囊的命令。士兵們開始准備。當他們收拾好,他們將馬匹拉過來排成一隊。
麥克莫和副官走過隊伍,反復地指導士兵。他們只能一個一個地前進,麥克莫打頭,副官其次,然後是其他士兵一個接一個排成一列直到最後一人。他們用一條繩子穿過每匹馬的馬蹬,每一個人都緊緊地抓住韁繩,牽著自己的馬。當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麥克莫開始出發了。
小路變得險峻起來,有些地方馬匹不得不爬行前進。在黑暗中他們移動得很慢,十分小心地不要偏離了道路。偶爾麥克莫停下隊伍,檢查一下前方。經過幾次這樣的停頓,蜿蜒上升的道路變成了陡降的羊腸小路並開始朝下去了。一個小時以後路寬闊了以來,他們停下來休息。當疲憊的隊伍坐倒在空地上舒展痙攣的雙腿時,麥克莫又帶著兩個士兵一起到前面探路去了。帕格認識到疲憊的感覺主要是攀爬行程中沉默壓抑的緊張氣氛所造成的,但是這並不能讓他的雙腿感覺好一些。
不一會,他們就再次上路了。帕格蹣跚著向前走,疲憊麻痺了他的頭腦,世界上的一切好像變成了無止境地重復著將一只腳放到另一只腳的前面。好幾次,身後的馬將緊抓著繩索的他朝前面拱著走。
突然,帕格意識到隊伍停了下來,他們站在兩座小山間的山澗,俯視著山谷。從這裡只需要幾分鍾就能騎馬到山坡上。
庫甘走道後面站在坐騎旁的男孩身邊。看來爬山對胖胖的法師並沒有多大困難,帕格驚訝地想肌肉是怎麼隱藏到那層層的肥肉之下的。“你還好嗎,帕格?”
“我想會活下來的,但是如果可能我想下次我會選擇騎馬。”他們盡量壓低聲音,但是法師還是忍不住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我完全理解。我們要待在這裡直到天亮。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我想你可以小睡一會,之後的騎馬行軍同樣艱苦。”
帕格點點頭,然後一言不發地躺下。他用他的盾牌作枕頭,在法師還沒有離開之前,他就睡著了。他永遠不會知道麥克麼走過來幫他將馬兒上的裹布解開。
一陣輕柔的晃動弄醒了帕格。他覺得自己才剛剛合上眼睛。麥克莫蹲在他身前,遞過來一些東西。“拿著,孩子。吃了它。”
帕格接過食物。是夾有硬果的軟面包。吃過兩口後,他感覺好多了。
“快點吃,我們將在幾分鍾內動身。”麥克莫說,然後朝站在馬匹旁的副官和法師走去。帕格吃完了面包,然後再次上馬。雙腿的疼痛已經消失了,而現在他騎在坐騎之上,感覺所有的憂慮都一掃而光。
氨官調轉馬頭面向人們。“我們將要朝西騎——然後,按命令,朝北。除非被攻擊否則不能戀戰。我們的任務是將關於簇朗尼的信息帶回去。無論任何人掉隊,我們都不能停下。如果你和其他人走散了,盡可能地想辦法歸隊。盡可能多地記住你所看到的東西,你可能是唯一一個能給公爵帶回消息的人。願神保佑我們全部。”
幾個士兵快速地對不同的神做了祈禱,主要是向提斯,戰爭之神,然後他們出發了。小隊人馬沿山坡而下來到了山谷的腹地的平野。太陽已經從山後升起,大地沐浴在一片玫瑰色的光芒之中。在山腳下他們穿越一條小溪走進了長滿高高草叢的平原。前方遠處豎立著林木,而從北面看過來卻是一覽無余。在山谷北面的盡頭朦朧的營火煙霧懸浮於空中。敵人確實在那裡,帕格想,而且從煙霧的大小看來那裡一定是他們的大本營。他希望麥克莫關於他們的防守都在平原空地上,王國的士兵可以有很大的機會甩掉他們的言論也是對的。
不一會,副官傳來命令,小隊轉向北邊。他們策馬飛奔,現在是需要速度的時候了。
當他們即將沖進森林,帕格覺得看到前方林間有鮮艷的色彩一閃而過,但卻不能確定。他們剛一到達林子,一聲叫喊就傳出林間。副官喊道,“好吧,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快騎並跟緊隊伍。”他策馬向前,很快整個隊伍如閃電一般竄入林中。帕格看到前面的馬兒朝左轉去趕忙調轉馬頭緊緊跟隨,搜尋林中的空地小路,叫喊聲比第一次的更響亮了,他的雙眼努力試圖適應林中的黑暗。只希望他的馬能看的比他清楚,否則他可能會發現自己被撞進樹裡。
他的馬受過戰斗訓練並奔跑如飛,黑暗變得間斷起來,帕格開始看到枝杈間閃現的色彩。簇朗尼士兵沖出來試圖攔截騎士,但是礙於濃密的拭粗,使得根本沒有可能成功。他們穿越拭粗的速度要比簇朗尼聽到警告所來得及反應的速度還要快。帕格明白這種奇襲優勢不會長久;他們已經在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敵人中惹出了太大的動靜。
再一次瘋狂的沖撞後他們穿過拭粗闖進另一塊空地,而簇朗尼士兵已經在這裡排隊等候他們了。騎士們沖鋒向前,大部分防守者四散開來以防被踩踏於馬掌之下。有一個人,無論如何,仍然站在原地,不顧寫在臉上的驚恐,揮舞起隨身的藍色雙手劍。馬兒發出嘶鳴,被砍傷右腿的馬兒將背上的騎士扔了下來。帕格閃電般穿過他身邊而對之後的戰斗不得而知。
一枝箭矢從帕格的肩頭上方飛過,如憤怒的公蜂嗡嗡做響。他將整個身體伏在馬背上,試圖讓自己的後背留給弓箭手的目標盡可能地小一些。前方,一個士兵從馬鞍上向後仰落,一枝紅色的箭失貫穿他的脖頸。
很快他們跑出了弓箭手的射程並朝向一座橫跨在通往南方礦山的古路上的低矮護牆。數百個色彩鮮艷的身影在它後面亂竄。副官示意騎士們繞過它,朝西去。
很快他們將要繞過護牆而不是進攻的意圖暴露無遺,幾個簇朗尼人翻過牆頭跑出來攔截騎兵。他們剛一跑進射程,紅色和藍色的箭失就撲面而來。帕格聽到馬兒的悲鳴,但是他沒有看到那遭難的動物或它的主人
他再次騎馬逃離了弓箭手的射程,進入了另一片茂密的樹叢。副官勒住韁繩停了一會並喊道,“從這裡開始,一直朝北。我們就要進入到草場了,那裡沒有掩護,速度就是我們的全部。當你們再次進入北面的拭粗,保持前進。我們的軍隊將會沖破那邊的防線接應,如果我們能穿過那些林木,我們就安全了。”馬克莫曾描述過那片拭粗,大概兩到三裡寬。從那裡到穿過山群的北方關口還有三裡地的曠野。
他們走得很慢,盡量讓馬兒多休息一會。他們可以看到幾個簇朗尼的身影跟在後面,但在他們追上之前馬兒就會再次奔跑起來。前面帕格可以看到森林的樹木的陰影,隨著每一分鍾那片陰影都變得越來越大。他可以感覺到那些眼睛就在那裡,注視著,等待著。
“一但進入弓箭射程,就盡可能地騎快些。”副官大喊。帕格看到士兵們抽出長劍和彎弓,也拽出自己的劍。右手中的武器讓他感到一些不適,他朝著林子催馬跑去。
突然,空中下起了箭雨。帕格感到一枝箭擦過他的頭盔,但它仍然撞得他頭向後翻,淚水直流。他盲目地策馬狂奔,試圖讓暫盲的眼睛看清楚。他左手持盾,右手拿劍,拼命眨眼睛,終於勉強可以看清了,他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林中。他的戰馬調整著步伐在森林中奔跑。
一個身著黃衣的士兵從一棵樹後沖出朝男孩揮出一擊。他舉起盾牌擋住了襲來的利劍,左臂頓感一陣麻木。他揮舞手臂朝那士兵打下去,後者向旁邊一躍躲了過去。乘那士兵還沒有准備好再次進攻,帕格策馬飛奔而去。在他周圍,森林中回蕩著戰斗的廝殺聲。他幾乎無法在林中分辨出其他騎兵的身影。
好幾次,他騎馬撞倒那些試圖阻擋他通過的簇朗尼士兵。一次有個家伙居然跳上馬背試圖奪取馬匹,但是帕格用水壺似的頭盔一記重擊打的他七渾八素。對帕格他們似乎是在熱衷於某種瘋狂的游戲——隱藏、追捕、搜索,步兵們從每一棵樹後面跳出來。
帕格突然感到右邊面頰一陣猛然的刺痛。他沖過樹叢,用持劍的手向後摸去,感到粘濕的一片,當他抽回手來,可以看到指節上斑斑血跡。他感到有些奇怪,居然沒有聽見擦傷他的箭矢的聲音。
他又兩次騎馬撞向敵兵,戰馬將他們沖散開來。突然他沖出了森林一片色彩斑斕的景色如萬花筒般出現在眼前。他勒住韁繩停了一會來弄清所看到的景象。在他剛剛離開的林地以西不到一百碼的地方,坐落著一座巨大的裝置,有數百尺長,兩邊盡頭都豎有二十尺高的極竿。在它周圍簇擁著幾個人,帕格第一次看到沒有穿鎧甲的簇朗尼人。這些人穿著黑色長袍,身上沒有任何護具。在兩極竿中間閃動著一片放射灰色光芒的薄霧,就象他們曾經在庫甘房間中看到過的那樣,無法看透之後的景物。從那薄霧中,一架四輪馬車被由兩名穿紅色盔甲的士兵催趕的兩匹灰色、矮胖的六腿野獸拽了出來,更多的馬車停靠在機械旁,另外幾頭奇怪的野獸被放牧在馬車四周。
在陌生裝置的遠處,一座巨大的營地占據了整個草場,帳篷多的讓帕格無法計算。陌生標志顏色的旗幟在它們之上迎風飄展,空氣中夾雜著營火的濃煙讓他的鼻子感到辛辣難忍,好像充滿未燃盡的火星。
包多的騎兵穿過拭粗,帕格策馬向前,從陌生裝置旁繞過。六腿野獸抬起頭來慢吞吞地避開疾行而至的馬兒,但看上去他們所移動的那一點點距離還不足以避開馬匹的路線。
一個黑袍人跑向騎兵們。他停住腳步,騎兵們從他身旁通過。帕格瞟見了他的面孔,修剪得干淨白皙,他的嘴中念念有詞,眼睛打量著男孩身後的什麼東西。帕格聽到一聲大喊,朝後望去,看到一個騎兵,他的馬牢牢地釘在地上,好像是一尊雕像,幾個守衛立刻沖向那個被困住的人,男孩轉頭不忍再看,繼續前進……望過那陌生裝置,他可以看到一串巨大,色彩艷麗的帳篷坐落於左邊。再往前,道路平坦無礙。
帕格看到了庫甘,立刻駕馭韁繩朝法師靠攏。右邊三十碼的地方,帕格可以看到其他的騎士。當他們斷續跑過,庫甘朝男孩喊了些什麼但他卻無法聽清。法師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然後又指帕格,他才意識到法師是在問他是否還好。帕格揮舞手中的劍笑了笑,法師回應以微笑。
突然,在大概前方一百碼處,空氣中充滿了巨大的嗡嗡聲,一個黑袍人好像從空氣中熔化出來似的憑空出現。庫甘的馬徑直朝他沖去,但是那人手中拿著一個古怪的裝置並指向法師。
能量灼燒過空氣發出嘶嘶聲。庫甘的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好像被砍翻一般倒了下去。胖法師從馬頭上飛了出去,肩部重重地撞在地上。接著法師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敏捷翻身跳起象木球一般撞向黑袍人。
帕格拉住韁繩保持繼續奔跑。他調轉他的馬繞了個圈沖了回去,發現法師坐正在那個小蚌子男人的胸口上,雙手緊扣住對方的手腕。帕格可以看到他們的雙眼都緊緊鎖住對方,正在進行一場意志的較量。庫甘曾經向帕格解釋過這種奇特的精神力量。這是一種法師以自己的意志扭曲他人意志的方法。這需要非常的專心而且也非常的危險。帕格下馬跑向兩個正陷入糾纏的人。他反手橫過劍來,以劍柄猛擊在黑袍人的太陽穴上。那人立刻昏厥過去。
庫甘蹣跚著站起身。“謝謝你,帕格。我想我實在沒有能力勝過他。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強大的精神力。”庫甘看了看他躺在地上的戰馬。“它完了。”他轉向帕格說,“聽好了,你必須傳話給博利克公爵。以那些馬車穿過裂隙的速度來看,我估計他們一天就能運送數百人,可能更多。告訴公爵試圖摧毀那機器無疑為自殺,他們的法師太強大了。而且我不認為我們能在他們保持裂隙開放時摧毀機器。如果我有時間能研究一下的話……他必須去向克朗多求援,或者是東部。”
帕格攙扶起庫甘的手臂。“我沒法記住這麼多。我們一起騎。”
庫甘表示抗議,但他太虛弱了無法拒絕男孩將他拽向他的戰馬。不顧庫甘的抗議,他將他的大師推上馬鞍。帕格猶豫了一會,打量著疲憊的坐騎,然後下定了決心。“他沒辦法帶我們兩個人走,庫甘,”他拍打著坐騎的臀部趕它起步。“我會找到另一匹的。”
馬兒馱著庫甘迅速離開了,帕格巡視著四周。一匹無主的牲口在不到二十尺遠處徘徊,但是他剛一接近,那動物就跑開了。該死的,帕格轉身看到那黑袍簇朗尼人已經醒了過來蹣跚站起。那人虛弱而迷茫,帕格再次沖向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抓一個俘虜,而一個簇朗尼法師是最容易下手的。帕格將還沒搞清狀況的法師再次撞倒在地。
帕格威脅地舉起手中的劍,法師驚恐地向後爬去。那人將他的手舉向身前向帕格做出投降的姿態,男孩猶豫了一下。突然一陣劇痛籠罩了他,讓他險些站立不穩。他蹣跚著,透過極大的痛苦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騎馬向他跑來,喊叫著他的名字。
帕格搖了搖頭,突然痛苦消失了。麥克莫朝他奔來,帕格明白只要他能看住那簇朗尼人就可以讓麥克莫將他帶給公爵。想到此,所有的痛苦都隨之而去,他再一次逼向仰坐在地上的簇朗尼人。當他看到男孩再一次走向自己,法師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帕格聽到麥克莫呼喊他名字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但他沒有將目光從簇朗尼人身上移開。
幾個簇朗尼士兵跑過牧場,來援助他們倒地的法師,但是帕格離法師只有幾步遠,而麥克莫也即將趕到。
法師跳了起來,手伸進他的袍子裡。他拿出一個小小的裝置然後擺弄著。那東西發出一陣巨大的嗡嗡聲。帕格沖向那人,決心無論是什麼都要將那裝置搶過來。裝置發出的嗡嗡聲越來越響亮,帕格撞向法師,他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了那人的腹部,隱約中似乎聽到麥克莫再一次地呼喊他的名字。
突然世界被白色和藍色的閃電所打破了,帕格感覺自己穿透一片五彩斑斕的光芒墜入了黑暗的深淵。
帕格睜開雙眼。他花費了一些時間來對准視距,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閃爍不定。他完全清醒了過來並且意識到已經是晚上了,閃爍的光芒來自於離自己所躺的地方不遠處的營火。他試圖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捆在了身後。一聲呻吟從旁邊傳來。在昏暗的光線下他認出了一個拉瑪塔人騎兵躺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他同樣被捆著。他的面色憔悴,一條髒兮兮的傷口從發髻一直延伸到顴骨,沾滿了凝固的血塊。
帕格聽到身後傳來低語聲。他轉過頭看到兩個身著藍甲的簇朗尼守衛在站崗。還有更多的犯人躺在男孩和兩個異族人之間的地上,那兩個人正在用他們陌生、悅耳的語言低聲交談。其中一個注意到帕格的動靜並對另一個說了些什麼,後者點點頭然後迅速離開了。
不一會他和另一個士兵一起回來了,後者身穿紅甲,頭盔上戴著一個巨大的頂冠裝飾,他指揮兩名守衛讓帕格站起來。帕格勉強站了起來,新來的人站到他身前對他進行搜查。這個人有著黑色的頭發,寬寬的雙眼和帕格以前看過的簇朗尼人屍體一樣,顴骨平坦,兩道濃眉幾乎和濃密的黑發連成一片。在昏暗的火光下,他的皮膚似乎是金色的。
除了他們矮小的身材外,大部分簇朗尼士兵可以被看作是美凱米亞上的很多民族,但是這些金色的人,對他們帕格這樣認為,有點類似帕格曾見過的很多年前曾到過卡瑞德的克爾士商人,從非常遙遠的陝恩萊城來做生易的那些家伙。
那個頭目搜查完了男孩的衣服。他接著蹲下來搜查男孩腳上的靴子。他站起身吼叫著命令那個帶他來的士兵,後者行禮然後轉向帕格。他抓住被捆綁的男孩帶他離開,曲折蜿蜒地穿過簇朗尼的帳篷。
在營地中央,很多巨大的旗幟懸掛在豎立的旗桿上,在一座大帳篷旁圍成一圈。全部都以醒目的顏色標示著陌生的圖案,形態怪異的生物。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語言文字在上面。帕格被半推半拽地來到這個地方,穿過數百名安靜地坐在地上擦拭他們皮甲修理武器的簇朗尼士兵。當他通過時有幾個人抬頭看了看他,但是這個營地裡沒有帕格在自己軍隊營地所熟悉的那種喧鬧。這比那些色彩鮮艷的陌生旗幟更讓帕格感到這裡是屬於不同的世界。帕格試圖注意所有的細節,如果他能夠逃脫的話,就可以將有用的消息告訴博利克公爵了,但是他發現自己無法記下這麼多不同尋常的景物。他不知道在他所看到的東西中那些才是重要的。
在大帳篷的入口,帶帕格來的守衛被兩個穿著黑橙相見顏色盔甲的人攔住。帳篷內很快傳出話來,帕格被推了進去。他一頭載進帳篷撲倒在墊子上。從他躺著的地方,帕格可以看到更多的旗幟掛在營帳的牆上。整個帳篷被絲綢簾幕,厚厚的地毯和墊子布置得異常華麗。
一雙手粗魯地將他拽了起來,他可以看到幾個人正注視著他。所有人都站著,是穿著華而不實的鎧甲和裝飾有頂冠頭盔的簇朗尼軍官,只有兩個人例外,他們坐在刻有浮雕蓋以軟墊的台子上。第一個身穿樸素的黑色長袍,兜帽後翻著,露出消瘦,蒼白的面孔和光禿的頭頂:一個簇朗尼法師。另一個穿著華麗的橙色和黑色相間的袍子,但只到膝蓋和肘部,這使他的穿著看起來有些古怪。從他顯露出的鋼鐵般的肌肉和幾道傷疤來看,帕格假定他是一名在晚上脫去了盔甲的戰士。黑袍人以尖利的聲音、吟唱般的語言向其他人說了些什麼。沒有任何人說話,但是穿橙色袍子的人點了點頭。整個大帳只有一個火盆放在兩個穿袍子的人所坐的地方附近。黑袍人向前欠身,火光向上照射在他的臉上,使他的樣子突然變得異常可怖。他說話結結巴巴,並帶著重重的口音。
“我知道只有……一點點……你們的語音。你明白?”
帕格點點頭,當他的頭腦飛快轉動時他的內心狂跳不止。庫甘曾訓練他如何做,讓自己冷靜下來,驅散掩蓋理智的迷霧。然後他專注於所有的感官,自動地抓住每一條可利用的信息,尋找任何能夠幫他提供生存機會的信息。門口附近的士兵看上去非常放松,他的左臂放在頭向後靠在一大堆堆起的軟墊上,他心不在焉地看著俘虜。但是帕格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從沒有離開別在皮帶上一把外形邪惡的匕首超過一英寸。一道微弱的反光顯示出另一把匕首從穿橙色袍的人右肘墊子下露出的刀柄。黑衣人慢慢地說,“聽著,我告訴你一些事。然後你被問。如果你說謊,你死。慢慢來。明白?”帕格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這個人,”穿黑袍的家伙說,指了指穿著桔黃色短袍的人,“這是一個……偉大的人。他是……高大的男人。他是……”那人用了一個帕格不能理解的詞。當帕格搖頭,那個法師說,“他是偉大的家族……閩丸諾比。他是第二……”他尋找著合適的詞組,然後他用手畫了一個圈,好像是表示帳篷中所有的人,為他們榮耀而服務的人,“……領導的人。”帕格點點頭輕聲說,“你們的領主?”
法師瞇起眼睛,好像要對帕格所說的表示反對,但是他只是停頓了一會,然後說,“是的,戰爭之主。我們在這裡為他的意志。這是一個僅次於戰爭之主。”他指了指穿桔黃色的人,後者面無表情。“對這個人你什麼都不是。”很明顯這人對自己在試圖表達自己意思方面的努力感到挫敗。而這個領主也不同於他們所說的領主,那人的翻譯試圖向帕格解釋這一點。領主打斷了翻譯,說了些什麼,然後朝帕格點點頭。禿頭法師微微低頭表示同意,接著重新將注意力轉向帕格。“你是領主?”
帕格一臉震驚,然後結結巴巴地表示否定。法師點點頭,做了翻譯,接著聽候領主的指示。他再次轉向帕格。“你竄的衣服像領主,事實?”
帕格點點頭。他的襯衫是遠比普通士兵高級多的針織品。他試著解釋他是公爵皇家成員。在經過一番努力溝通後他只能聽天由命地假設他們明懊此他是有高地位的下人。
法師拿出一個小小的裝置遞給帕格。男孩猶豫了一下,然後接了過來。它看上去像是由水晶切割成的立方體,通體貫穿著粉紅色的紋理。它在他的手中不一會就發出了柔和粉紅色的光芒。橙色袍子的人命令著,法師翻譯。“這個領主說,多少人穿過通道……”他結結巴巴指手畫腳。帕格不知道他在哪裡,或是他所指的是什麼方向。“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他說。“我是在昏迷的情況下被帶到這裡的。”
法師思嗣此一會,然後站了起來。“那邊,”他說,指了指他剛才所指方向的右邊角落,“是高山,比其它都大。那邊,”他手稍微移動了一點,“空中,是五火,像這樣。”他雙手花出一個輪廓。過了一會帕格才明白過來。男人指的是巨巖山和被稱作五寶石的星座。他還在他們奇襲的山谷中。通道是指他們逃跑的路線。“我……真的,我不知道有多少。”
法師注視著帕格手中的立方體。它繼續放出柔和的粉紅色光芒。“好,你說的是實話。”
帕格現在才明白他拿著某種能辨別他們的俘虜是否欺騙他們的裝置。他感到一陣絕望席卷而來。他明白他幸存的希望可能只有出賣背叛他的祖國。
法師又問了一些關於山谷外軍隊的問題。大多數都無法得到回答,帕格從沒有接觸過軍機要政,問題變得更簡單一些了,大部分是關於美凱米亞的一些風土民俗,而簇朗尼人似乎相當著迷於此。審問持續了幾個小時。在這強制的審問下帕格好幾次險些因精疲力竭而昏倒。每當這時他就被灌以某種飲料,讓他暫時恢復精力卻感覺頭暈眼花。
他回答了每一個問題。好幾次為了躲避測謊裝置他只回答必要的信息,而不涉及到其他。在這些時候,他只告訴法師和領主那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和不完整的回答。最後領主表示會見結束,帕格被拽到了外面,法師跟隨著。
在帳篷外,法師站到帕格身前。“我的領主說,‘我認為這個僕人’”——他指了指帕格的胸口“‘他是……’”他思索著用詞。“‘他是聰明的。’我的領主不介意聰明的僕人,他們工作的好。但是他認為你太聰妹此。他要你小心,你現在是奴隸。聰明的奴隸可以活很久。太聰明的奴隸死得快——如果……”他在一次停下來。然後法師的臉上露出微笑。“如果他夠幸遇……幸運。對……是這個詞。”他將這個詞在嘴邊又念叨了幾遍,好像在反復品味。“幸運。”
帕格被帶回到關押的地方,被留下一個人沉思。他環視周圍,其他幾個俘虜也醒過來了。大部分看上去迷茫而又沮喪。其中一個開始哭泣。帕格望向天空,看到東方山脈的邊緣升起粉紅色的光芒,預示著黎明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