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離開之前,一輛保安車來接我,我在舊蘇聯基地的一間空屋裡被扣留了三天。與此同時,數不清的人帶著錄音機前來探尋我所不知道的湯姆和蓋的情況。最後有一天,戈特加人了他們之列。
「霍迪安先生,聽說你哥哥邀請你、尼克和凱莉與他一起去碰運氣。當你說不時,他說你是個孬種,記得嗎?」他那貓眼似乎在審視著我,「你得解釋他想要幹什麼。」
但我無法解釋湯姆的活動,我不知道為什麼那太空蛇在那個特殊的夜晚來煩擾天門,我不能告訴戈特總部保險箱是怎樣被打開的或者湯姆和蓋是怎樣帶著那四面體離開的。
「最好談談,」戈特警告我,「在我們不得不使用生化自白儀之前。」次日早上,戈特的人把我帶到總部大樓,我對新的一次折磨感到厭倦。梭森在辦公室裡踱來踱去,等著我,臉色慘白,一副脆弱而隱約有些歉意的樣子。
「霍迪安,我們絕望了,」他把自己顫抖的手伸向我,「你不知道那奇特的霧已開始在墨西哥西海岸上游移。它夜間捲回,太陽升空時它又游移回岸上,它覆蓋了兩三個釣魚處。它出沒時,城鎮總是空蕩蕩的,人和動物甚至魚餌都不見了,無人知曉霧裡有哪些東西。」
他蹣跚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並向我點頭示意:「我們相信它們是入侵者,從另一宇宙生物體系來的入侵者,來自金星或更可能是水星。我們有證據證明它們與那些太空蛇聯盟。我們還懷疑你哥哥與它們有聯繫並且是用月球砂粒裝備來聯繫,這就是我們向你發問的原因。」
窩坐在辦公桌後的梭森暫停下來,彷彿要養精蓄銳,以補充他的精力。
「你是我們最好的線索,霍迪安,你是胡德的弟弟也是蓋的精神上的朋友。」他抖動著手臂做了個無助的姿勢,「我希望你會盡可能給我們幫助。」
當我再次說我愛莫能助時,他只是聳聳肩,望著我,表示有更多的威脅。我坐著,想起了蘇絲。梭森不在的年頭裡她一直呆在天門,一直在托兒所或實驗室裡忙碌地工作著,偶爾參加一次我們的小型社交活動並且堅決謝絕男人的約會,使男人們對她由公開的傾慕變成單純的友誼。她現在回到梭森身邊了,歡愉而且耐心地對待他虛弱的新生,忠實地照顧他好像他是另一個月球孩子。
梭森讓我走時,我回到托兒所。凱莉從她生命最長的一次沉睡中醒了過來。我和她坐在廚房裡,她無趣地拾起一個餐盤。她看起那麼糟,那麼蒼白而乏力。
「金叔叔,我做了一個夢。」
她把食物推開。
「我做夢不多,但這個很可怕。是有關尼克和蓋,有關四面體和終端站的,」她發抖了,「這個夢太糟了,我不知道如何告訴你。」
那就是她願意說的一切。後來,我和她一道去找了尼克。我們不得不先得到戈特的允許。最後,一輛保安車帶我們到了附近一座無人建築,在航空飛機停機庫以外的地方。這個建築曾是宇航員返回時的隔離檢疫站,現在是尼克的辦事處。
在讓我們進入之前,門衛打了電話給戈特。我們看見尼克和邁卡貝爾及其兩三個太空工程師在一個寬敞無窗的房間裡的草案桌周圍。
尼克吻了凱莉並嚴肅地與我握手,「我們應該設計出我所謂的啤酒罐發動機,」他說,「可我們有個問題。」
長長的一壁滿是邁卡貝爾從航空飛機停機庫徵用的電腦式金屬機器、長凳、零部件及半成品模子。
大家對這些比對尼克的第一個飛行板有多得多的關注。
他說的大問題就是集合和控制。尼克集台並調整出了一個部件,它把任何形式的輻射都轉化成了動能,並吸盡熱量,還一邊退去一邊發出尖銳的嘯聲。
「那個,我不感興趣,」邁卡貝爾與尼克演示了兩次,「它會震動牛頓的。它的行動沒有得到反應,它打破了熱力學第二定律,它還吃力地進行能量耗用,」邁卡貝爾疲憊的雙眼望著尼克,」你能解釋那個嗎?」
「牛頓並不瞭解整個宇宙,」
尼克坐在桌上,孩子氣十足,但他臉上的嚴肅勁活像愛因斯坦第二,「也不瞭解他的定律在太空中的適用性。在太空中,能量的確是艱難地消耗著,否則我們的宇宙不會存在。」
邁卡貝爾再次彎腰看著草圖,問了些尼克似乎無力解釋的向題。
我看了幾分鐘也沒看懂,便去找凱莉。我在尼克的新辦公室發現她蜷在一個角落的地板上,靜靜地哭泣。
「它很可……可……怖,金叔叔。」
她不要一張紙巾、一杯水或任何東西,她甚至不願意哭出聲來。
「我們應在我的時間花完以前建好那個終端站,我認為四面體可以給我指出一條路,但是無法相信親愛的可憐的蓋會願意。可是,現在,「她顫抖的聲音幾乎在大嚎,「我就是不知道。」
當梭森來偵查霧這個項目時,尼克求他放棄它。
「求求你,將軍,也許霧裡的什麼東西不喜歡人類,可我們無需武器來對付太空蛇,它們不會傷害我們的。」
「它們造成飛機墜毀。」
「可那不是故意的,」尼克反對道,「它們甚至不知道它們在傷害人,我想分用能量是它們打招呼的方式,它的羽毛狀的煙雲表明它們吸盡了熱量。也許它們正想要點什麼?」
「荒謬!」梭森被什麼卡住了喉嚨。
「它們想的任何事情都與我無關,我們決定殺死太空蛇。」他激動地望著我,」過來,霍迪安。我想要你為我寫一個新聞,粗略地提及霧和太空蛇,強調我們現在做的事。」
我等著瞭解那是什麼事。
「我們正在協調與鄰近宇宙生物的接觸,正分析來自太空的所有資料並規劃平衡的能量行為計劃,我們的意圖是保持優勢,根本沒有理由引起公眾恐慌。」
他使我在接下來的幾周很忙碌。我打算多寫好消息以使未來不那麼可怕。太空蛇使一批核導彈失效了,這批導彈當時正朝游向金門的一團雲開火:兩艘巡洋潛水艇出巡已久,有人推測它們失蹤在大西洋區域下面;有報道說太空蛇在某個高峰棲息。
一有可能我就回去看尼克和凱莉。令我驚奇的是,他們很忙。凱莉學會了操作電腦安慰器,它控制的機器為尼克的私人工程師磨出精細的金塊或塑料塊。
我觀看尼克發射了兩三個飛行倥。其中一個不及鉛筆長,內有石鹽晶體核。每一個都從他的手指間出來,並在遠處消失,在空氣中留下一絲涼風,在我的嘴裡留下一股蠟味。但這些仍舊不能被翻譯成工程師們能理解、並模仿的任何形式。
尼克和凱莉回到了托兒所休息,卡羅琳娜讓馬可去照看他們。
上發我去探望時,兩個保安在門口阻止了我,並叫馬可出來。馬可說他們睡著了。
邁卡貝爾在我離開時取代了我在停車場的職位,他想要我陪他在天門哈德森喝幾杯,吃塊牛排,他需要談談。與尼克、凱莉相處並非易事,他的工程師同事們一個個地放棄了,走了。他感到結局會和他們差不多。
「金,我感到心神不定,」他抓住我的手臂緊緊依偎著我,好像在尋求人類的溫暖,「也不只是因為你們的雙重對話壓力。「他愁苦的面部抽動著,竭力想露出笑容但失敗了。
「那些是什麼東西?」他不時地回望那多角形建築,它被血色的夕陽映襯得突出了。
「能夠發出聲響,」他迷惘地拍著自己的衣袋,」偷小鑰匙、硬幣和鋼筆的東西。觀察著在明處的你,並在你開燈之前倉皇逃走的東西。」
「可能是老鼠,」我試圖使他高興起來,「這個沙漠裡到處都是。這座建築空出已有數年。它們可能偷走幾乎是任何東西。」
「老鼠?」他搖著頭,「我不認為是老鼠。」
那夜我倆喝得過多,談論的話題是跨銀河系文化,霧和太空蛇,湯姆、蓋及那個四面體的變成了什麼,還有尼克那不可能實現的啤酒罐發動機等。關於老鼠或隔離大樓裡的東西,我們的煩惱很難消除。
我們走出了餐廳。
燈在一陣微弱的閃動之後,就完全熄了,我等待著另一太空蛇飛過,發出聲音並吮吸盡我們的力量,可是沒有聲音傳來。我又多喝了幾杯並記得一位門童舉著蠟燭把我帶到床上。
次日早上,邁卡貝爾把我搖醒了。我頭腦發漲,口腔惡臭,不想聽他說的話。
「你朋友戈特來電話了,他說把你逮回高台地。他想知道為什麼停電,隔離大樓變成了什麼樣,尼克和凱莉在哪兒。」
邁卡貝爾開車送我回去了。我們發現前方的大門外交通堵塞,好像沒人知道原因,有人正使大多數的工人轉回去,他們雙唇緊閉、神色嚴肅,搜查了我們的車並在讓我們進入之前給總部打了電話。
進入後,我們發現有坦克在主要路口上。在總部,軍隊正排成行。
戈特下來之前,一位矮個結實的保安扣留著我們。戈特看起來和我預感的一樣,面色土黃。他還抽筋,睡眼腫脹,焦躁的聲音冷漠地埋怨著我們的所做所為。
我試圖問有什麼不對。
「進來,」他在車旁揮手示意,「我們看看。」
司機開動了車,戈特緊張地坐在司機身旁,細看每一個十字街口,彷彿期望看見一個異種入侵者。總部有軍車。
「外邊兒有東西,」戈特陡然地說,「昨晚它切斷了電源,它推倒了隔離大樓,它還在那兒。尼克和凱莉!他們在哪兒?」
「昨晚我們安全地躲在裡面,」他咕噥著,「告訴他,哈里,告訴他們你身上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徽章上的名字是哈里。
用英語和著西班牙語,他說著他和同事馬拉夫羅爾斯夜裡出來與兩個在隔離大樓值班的人換班時發生的事情。他無法說出時間,因為所有的鍾、電動表都停了。當他們進入停車場時,外面到處是燈,天還沒亮。
在車燈燈光掃過時,他看見隔離大樓塌了,被夷為了平地,像坦克壓過後的一個紙盒。
他和同事讓車燈亮著,下車去調查。那些建築幾乎完全是鋼製的。在廢墟裡,哈里警士觀察了路上的每一處雜物。什麼東西湧進了那垮掉的建築裡,老鼠,可能吧。
絕妙的圈套。他不能肯定是老鼠,因為那些傢伙很狡猾。他和馬拉夫羅爾斯能看見它們在金屬上面動,它們發出嗡嗡嗚嗚的聲音,像小型機器那樣,他試圖模仿出那種聲音。
「該死!」他用了這個英語詛咒語,在他們觀察時,他們身邊的車燈熄了。他和馬拉夫羅爾斯跑回了臨時機場,沒有東西追他們。天亮了,他們冒險回去看他們曾目睹過的場景。
光線不好,但那看起來像金屬螞蟻的東西帶走了車上的部件——鐵、玻璃,很快就只剩下光光的架子了。太陽升起之前,最後一片霧飄走了。
他想要馬拉夫羅爾斯報道這些生物,他則留下來觀察它在幹什麼,可馬拉夫羅爾斯擔心戈特不相信他,便直奔回保安中心了。「霍迪安,你怎麼看?」邁卡貝爾轉回頭看我。我看著邁卡貝爾,沒多說什麼。
「關於建築裡的東西,我昨夜對霍迪安先生說了,我其實沒看見什麼東西。有東西在我背後竄來竄去還偷金屬物品。霍迪安先生說它是一隻老鼠。」
「一隻老鼠?一隻老鼠?」戈特喘息著,最後發出一聲令人窒息的笑。哈里遲疑地開動了車。「霍迪安說它不過是隻老鼠,」他像被卡住了喉嚨似的,睜大眼睛,「我祈求上帝,但願它只是隻老鼠。」
哈里陡然地踩了剎車,車胎吱卡作響,車突然停住了,哈里斜伸出手指著說:「有怪物!」。「上帝!」戈特吸著氣,看著那在飛的東西。它從天空掉下來。落在我們前方。一隻奇特的昆蟲帶著一根繩子在飛,它擊中人行道電纜時看起來更大。那繩子是對它來說太重了。有幾鈔種它安靜地躺著。螞蟻的形狀,有三部分,頭部是銀色金屬,發亮的六角形,較薄的中部是翅膀和肢體,尾部是一個有光澤的圓球。一隻工蟻在動。它起身轉動它的金屬腦袋像是在觀察我們,一根觸鬚在它中部。過了一會兒,它衝回電纜,簇擁著抓住它,把它拖下公路。當它消失在廢物堆時,尾部變成了白色。
「你看見了,」邁卡貝爾再度看著我,「它移動的方式,那白色閃光。」
「我看見它了,」戈特突然中斷,「那又怎麼樣?」「它不跑,」邁卡貝爾說,「它飛,甚至在地面上。那些肢節不是腿,它們是操作器。翅膀不拍擊,它們很可能只是為了控制。」
「那又怎麼樣?」戈特重複道。」你看見它尾巴上的霜了嗎?」邁卡貝爾問道,「我認為它與那太空蛇有緊密關係。我認為它利用尼克的啤酒罐發動機那樣的東西飛行。」「我不想把它怎麼飛行的告訴一個飯桶,」戈特有著厚眼袋的雙眼責備地看著我,彷彿他認為我邀請的那些人沒有用,「霍迪安,那些東西是什麼?他們來這兒幹嘛?」
「我……」我乾澀的喉嚨哽咽了一下,「我怎麼知道?少校,有關那危險的霧和入侵的太空蛇的報道夠煩人的了,可它們仍舊很遙遠。這個蟻形傢伙在這兒,它們那麼奇怪,很可能仍然在監視著我們。」一種恐懼使我麻木。
「開車!」戈特那個哈里說,「尼克和凱莉正在大樓裡。」
回憶像電一樣擊中了我。「尤里和卡羅琳娜也在,他們怎麼樣了?」
「死了,」哈里·活斯沉重地說道,「房子倒時死的。」
「也許他們事先離開了,」邁卡貝爾說道,「那些東西看起來並不十分凶殘。」
哈里·活斯對此表示懷疑,他讓馬拉夫羅爾斯乘另一輛小車回去了,留下我們偵察周邊情況。我們乘飛機飛完了整個地區,並拍了照。沙漠折技,鋼蟻丘陵。「上帝,我希望尼克他們死了!」戈特突然惱怒道,「如果他們活著就意味著他們曾遇到過那些奇怪的東西。」
「啊!」邁卡貝爾朝他皺眉,「你怎麼知道?」
「首先,尼克和凱莉不完全是人,」戈特口氣強硬地說,「將軍說他除了與太空金屬螞蟻聯繫外,從不關心任何事。霍迪安的哥哥向他們展示了如何使用四面體信號儀,他們想向誰發信號呢?」
他腫脹的雙眼瞪著我:「也許是那些工蟻,如果你這樣稱呼它們的話!」
哈里·活斯停了下車。
「別指望我們,」戈特衝我咆哮著,「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是你自討苦吃。」
我不太情願地跟著邁卡貝爾爬了出去,邁卡貝爾沒回頭看一看,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跟著走。人行道上空無一人,我們的腳踩在上面似乎太響了。我們越過一叢水草,它們是在路邊的溝裡被雨淋而長高的。當什麼東西使它們發出聲響時,我跳了起來,停住了腳步。可邁卡貝爾說那不過是風,也許只是隻老鼠。我感到汗從我肋骨上流下來,儘管我並不熱。
我看見了一個土墩。如果馬可先生和其他人活著,這兒有足夠的空間。我隨邁卡貝爾上了那平滑的黃土坡來到一個光亮的平頂。他勘測了一下,邊緣有6個圓孔門道用金屬栓封著,他用小折刀撬那金屬物,並跪下身來用耳朵緊貼它。
「聽!」感覺著那金屬上熱硫磺般滑溜溜的溫熱,我用耳朵貼住它,聽到沙沙的響聲,比蜜蜂的聲音微弱些、尖細些。邁卡貝爾用刀撬其中一個栓時,那煩人的聲音停了幾秒種。它漸漸回復,當他再次測量時那響聲就沒有再停止了。
「尼克知曉每一種密碼,」邁卡貝爾說,「如果他還活著,我們應該得到一個答案。」
他用他的刀敲打著那金屬並滿懷希望地聽著,可我們聽到的全是那微弱而刺耳的嗡嗡聲,直到戈特開始不耐煩地叫我們。一架軍用直升機在我們頭上作響,邁卡貝爾不得不離開了。
「趕快!」我們走近車時,戈特朝我們吼道,「將軍來電話了,他要在金屬蟻山上進行一次爆破突襲,他想要我們離開這個地域。」
「爆破突襲?」邁卡貝爾反問道,「有那個必要嗎?上車!」戈特厲聲說,「快!」
在他不耐煩地點頭示意下,哈里在我們關好車門之前就開動了車。
「我們不等等嗎?」我問道,「如果我們的朋友活著,也許在那裡成了俘虜。」
「如果他們有那麼倒霉的話。」戈特咆哮道,「將軍怕等!」
我跟隨戈特穿過那鐵絲網進人總部大樓。梭森的出現震驚了我們。
「退後!」我模糊地聽見了戈特的小聲喝斥,「靠後站!你這蠢驢。」
我跌跌撞撞地退後,看見了持槍的人。
「全體注意!」戈特命令,「要擊中頭部。開火!」
陽光黯淡了,太陽失去了它的熱度。一股刺骨的寒風浸透進我的身體,涼意襲人,我痛苦無語,被嚇倒了,哆嗦不停。我等待著槍聲,可我聽到的只是一陣空洞的上膛聲、扣扳機聲和子彈虛發的聲音。
「瞧它的尾部,」邁卡貝爾在遠處喊道,」能量已耗盡,難怪我們感覺這麼寒冷,難道子彈虛發了。」
金屬螞蟻橘子大小的尾部已不再是黑色,它變成了閃亮的微紅色,它正朝向望遠鏡,它發亮的蛇體裹緊了他們。它升高時,嘹亮的叫聲愈來愈大,它那氣味令我作嘔、窒息。
我離它最近。我極不情願地又向它邁了半步。邁卡貝爾試著靠近它,金屬螞蟻被擊中了。
那金屬蟻與望遠鏡在高台地上方,「粉身碎骨」了。
一隻麻雀從我頭上振翅而過,我作了次深呼吸。戈特正在給槍重新上膛,而後又端起了它。他試發的子彈打破了那短暫的寧靜,震動了那只麻雀。
我聽見了歇斯底里的聲音。梭森跛腳走進了升降機—一由人攙扶著。邁卡貝爾在他摔倒的地方呻吟著,挪動著。我扶他站了起來,他一拐一瘸,步伐沉重地走開了,還搓著雙手,如履薄冰。
「霍迪安,」戈特在我們等升降機時說,「我們有個緊急任務給你。將軍想要發佈有關那金屬螞蟻的一則新聞,把它們說成有害的,特別說明那些金屬螞蟻近來有傷人的記錄。少提我們在試圖消滅它們時的失敗,別把它們同月球孩子,太空蛇或是那霧聯繫起來。我們正採取足夠的行動與其聯絡。將軍說它們已在控制之下。」
那個下午,正當我坐在桌旁,汗流浹背。焦頭爛額地寫著那條新聞時,蘇絲·梭森敲門後,輕手輕腳,畏畏縮縮地走進了我的房間。
「霍迪安先生,我能跟您談談嗎?」
儘管她總是有意識地跟我保持距離,我仍舊對她迷人的魅力及其對生活的樂觀態度表示欣賞,甚至包括她對梭森的感情。
她現在正想談梭森。
「埃裡克病了,金。可我不知道怎麼辦,」她很焦心,眼圈黑黑的,「醫生認為他的血液裡含有某種未知的外星病毒,他寢食難安並且頭疼得厲害。我認為他沒瘋,他應該進醫院,可他不願放棄工作。」
我說不出什麼可以解決問題的話。梭森的病情在我看來已很明顯,可他不會聽取我的建議。我能做的也就是請蘇絲到托兒所去喝了杯咖啡。
軍用飛機轟隆隆地碾過長空。
男人們穿著軍裝,正在往卡車上裝從外星生物實驗室搬出來的文件、盒子之類的東西。門口的兩個士兵佩戴著我們的徽章。
廚房靜悄悄的。孩子們走後,它變得過於安靜。蘇絲煮了咖啡,我們坐在餐桌旁,很長時間地談論了她的和我自己的問題。
孩子們成了我們生活的中心,為了幫他們找回自我,我們已達到了忘我的地步。我們陷人凱莉和尼克與蓋的糾紛中,被他們跨銀河系終端站的美夢震驚。現在沒有了孩子們,沒有了馬可和卡羅琳娜,我倆都感到了失落。
我們彼此需要,我們談的都是平常的事。我記不清很多的內容了,可她令人寬慰的微笑,她動聽的的聲音及她高興地告訴我她喜歡我這個人的事,都依舊在我的記憶裡。
我倆沒有多談金屬螞蟻的事,它們的來臨猶如一記猛擊。為盡量避免想這個,我又給自己滿上一杯。廚房的三扇門朝裡虛掩著。
「舉起手來,霍迪安先生!」
一些男人衝了進來,用槍指著我,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太空軍事部隊的人,他們的頭是戈特的手下。那個人滿頭大汗,一副「深表遺憾」的樣子。
「你被捕了,先生,這是梭森將軍的命令,無特殊指控。我們將把你帶到保安中心。你不得與外界聯絡。」
蘇絲求他們等等。她打了電話給他丈夫,可他們在她通話時把我押了出去。到了保安中心,他們把我帶到戈特跟前。他在辦公室裡忙得一團糟,把抽屜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往桌上倒。
「好吧,霍迪安,」他深陷的雙眼瞟著我一下,「情況是這樣的,梭森發出了一道核攻擊的命令,我們正在導彈發出前清理天門。我要把你帶到另一個崗證上,我護送你。我們的飛機應該準備好了。看守將不讓你跟任何人談話。」
「你們認為我做過什麼?」
「我不知道,霍迪安。」他野人般的雙眼朝我回首一望,「無論你幹過什麼,我都有意圖把它查出來,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作任可正式指控。你是湯姆·胡德的弟弟,你已被牽涉到太空研究中。你跟那三個孩子都很親近,是我們搞清楚那些金屬螞蟻的最佳線索。」
「相信我,先生。我對此一無所知。」
他背向我,繼續倒出另一個抽屜裡的東西。我們的飛機在半小時後起飛了,它是一架大型軍用飛機,裝載著總部和實驗室裡的記錄。其他的乘客包括邁卡貝爾、戈特及其十幾個下屬。
邁卡貝爾坐在我旁邊靠窗的位置,依然處於被金屬螞蟻驚嚇後的神情恍惚狀態。飛機升高時,我往下看了一眼高台地上未被觸及的金屬蟻山頂,它在陽光照射下活像一塊金幣,山頂周圍到處是黑色火山口,還有一圈坦克。那地帶就是這麼個樣子。
「梭森動用核武器了,」邁卡貝爾臉色陰沉,「他也許還會投下凝固汽油來滅火,他的導彈對那些金屬螞蟻來說是麵包、黃油。」
沒人公佈我們的目的地。飛機轉向以避免遭遇太空蛇。我們提心吊膽地低空飛行。飛過山脈,穿過方塊形的棕紅色的平原,氣流開始撞擊我們,現在我看見了地平線上的黑色雲塔。
氣流增強,雲團流過。我們陷入一場暴風雨。飛機顛簸起來,雨水在窗戶上留下紋路。我們轉向,升高,終於掙脫出來。天空是一片暗藍色。
「天啦!「邁卡貝爾眉宇緊鎖,「我們飛得太高了。」
不一會兒,天色變暗,雲端不再炫目。我感到陣陣涼意,我的舌頭嘗到一股苦味。聽見發動機熄火後,我頓時明白一條太空蛇在我們飛機上。
我體溫下降,身體麻木顫抖,如同這死了—般的飛機。由於受到驚嚇,我已意識不到猛烈的狂風、戈特的詛咒或是邁卡貝爾的觸肘提醒。我渾身上下,疼痛難忍,皮膚已如冰封般僵硬。
我看見了太空蛇。
一條長長的蛇影,如黑色磨砂玻璃般透明。它的心臟是一個晶體,裡邊像一顆沒打磨過的鑽石,兩條藍色光柱從晶體裡發散出來。
吸取了我們熱量的它飛快地穿行著。
它那藍色的放射狀光影有著明顯的脈搏跳動,也許那傢伙正在發送某種友好的或警告性的訊號,也許它感到可以與我們相依為伴,或許它僅僅是需要我們的熱量。它奇異的姿態猶如我口中的苦澀,對我來說已毫無意義。
飛機直衝下去,太空蛇不見了。雲又開始讓人昏厥,我被哽住了呼吸。戈特發號施令,可發動機已無法點燃。
我們衝過了暴風雨,穿過炙熱的雲和呼嘯的風,穿過黑暗、雷鳴和閃電,穿過大雨和冰雹,終於緊急著陸了。
我記得一些最初的情形:一排遭風鞭笞的樹;一陣閃電劃過天空,彷彿一輛玩具火車開向某個目的地:冰雹蹂躪著稻田。這是一次令人頭暈的重創。
那次墜落仍如噩夢般縈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