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畢一邊側耳提防著警笛聲,一邊走進衛生間,換掉醫院的拖鞋和浴袍,穿上山姆的卡嘰布衣褲,他的蹬山鞋太大了,巴畢要套兩層厚棉襪才合腳。諾拉收拾好毯子、衣物,食品和必要的裝備,巴畢把所有的東西打成大捆,只要能帶走的都帶上。諾拉連忙抓緊時間,給山姆寫了封短信。
「別對警察說你見過我。」巴畢提醒諾拉說,「別對他們講任何事——所有我們知道的,警察也有可能和山姆的敵人串通一氣,誰知道呢。」
「我不會的。」諾拉歎著氣答道,「幫幫他,威利!」
街道上靜悄悄的,巴畢向前後兩邊望了一陣,把捆好的行裝拖出來,裝上基金會的黑色轎子車。車子發動了,諾拉臉色蒼白,站在門廊道別,巴畢向她揮揮手,無奈地咧嘴笑笑,慢慢地開出了松樹街,車速每小時十八英里,他不敢開快。
身後不知什麼地方響起一陣警笛,巴畢不敢回頭看,一古腦兒地向前開,直等周圍再次安靜下來之後,才鬆口氣。他在第一個路口向南,穿過中央大街,再向西,上州級高速公路,行車速度一直保持在允許的範圍,也沒再聽到警笛的嗚叫,他向西走了一段,又向北折,開上條顛簸不平,通向山嶺的土路。
巴畢邊開著車邊琢磨,在哪兒能找到山姆·奎恩。奎恩是個硬漢子,能吃苦,足跡遍及天涯海角,現在為了避開警察的搜尋,他會遠離公路的。他爺爺在這兒的山嶺地帶有過一個牧場,他的童年大部分時間是在那兒度過的,憑直覺應該先到那兒去看看。
從亞洲帶回來的那個大綠木箱,他是肯定不會丟掉的,所以他一定是負重而行。箱子一定很重——無論裡面是否有銀箔鑲嵌的裡層。巴畢記得,在機場上,萊克斯·斯特和尼克斯賓維克倆人弓著背,吃力地抬著箱子走下飛機的情景,而現在山姆一個人帶著箱子,是不可能走得太遠的,他需要尋找一處既通車又隱蔽的地方。
巴畢知道這樣的地方!
他的分析有可能出錯,那沒關係。直覺本身就是突發的肯定性的預見。那麼如果直覺的確是這樣的話,理性的分析就會排除根多潛意識的推理。反正他知道山姆會到什麼地方去。
他還在諾拉的廚房時,腦子裡就已經出現了一幅精確的地理位置圖,一個溫和的聖誕節假期,雪沒有像往年那麼大,他,山姆和萊克斯一起騎馬沿一條蜿蜒小路,上山到了一處廢棄的木材場,勞雷爾峽谷上面有許多裸露的紅色鐵礦石山峰,從山峰叢中有潺潺小溪流淌,山姆拉住馬韁,指著那裡,告拆他們說,小溪深處有一個印地安人的山洞。
巴畢猜山姆一定在那兒,那兒雖然離公路很遠,卻難不倒像山姆這樣的駕車高手。那兒有茂密的林木作掩護,藏住他的客貨兩用車,即使在空中搜尋也難發現。樹林裡有木柴,勞雷爾峽谷有泉水,印地安人的山澗可避風避雨,他一定會把那個寶貝木箱藏進山洞,像千百年前一樣,現在那裡仍然是天然的防禦工事。巴畢如此這般的一陣推理,其實直覺早就給了他結論,山姆一定在那兒。
巴畢兩次在崎嶇的山路上停下來,先把黑轎車隱藏好,再爬到高處觀望是否有車尾隨。沒有任何尾隨的跡象,而泥巴路面的新鮮車轍卻準確無誤地告訴他,山姆·奎恩就在前面。
他到達黑熊峽谷時已過中午時分,上午雖然天氣晴朗,可這會兒卻是陰雲密佈,南風越刮越大,一場暴雨就要來臨。巴畢加快速度,擔心大雨會沖掉山姆不經意留下的痕跡。
勞雷爾峽谷上面一塊巨大的紅色鐵礦石山峰下,路的彎處一塊花崗石和上面垂下來的一棵大樹交叉,山路不得不在這兒轉彎改道,周圍雜草叢生,山姆的客貨兩用車安然地藏在雜草叢中,幾乎逃過了巴畢的眼睛。他把黑轎車也停在旁邊,拖著行裝開始爬山。
順著勞雷爾峽谷向上攀爬,沒有任何掩護,他瞭解山姆,如果現在想致山姆於死地的話,就等於自取滅亡。巴畢遲鈍的人的感官如果不能給他什麼靈感,可灰狼巴畢的直覺卻是很準確的,自己的性命現在是捏在山姆手心兒的。
「山姆!」他大聲喊著,恐懼使他的聲音發抖,「我是巴畢,來給你送東西了。」
聽到動靜,巴畢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可馬上就放心了,山姆從一棵紅葉大橡樹後面閃了出來——沒想到彼此距離這麼近。奎恩紫銅的臉瞠憔悴不堪,頭髮蓬鬆沒帶帽子,襯衣檻褸,泥跡斑斑。連日的勞頓使他魁梧的身軀微微彎曲,可兩隻大手握著的來復槍,卻像他的聲音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巴畢——見鬼,你來幹什麼?」
「我帶來些你需要的東西。」
巴畢趕忙側過身,讓山姆看他身後拖著的大捆行裝,然後把手舉起來說,「你用不著擔心——我把車藏好了,我的行蹤跟你的一樣隱蔽,另外,這是諾拉的條子。」
奎恩紫銅色的面孔沒有一點兒通融。
「我該殺了你,巴畢。」他的聲音低沉、凶狠、還有些奇怪,「我早就該殺死你,或者,蒙瑞克博士該殺死你。不過,你好像還沒壞透,昨晚上你給諾拉的電話,幫我躲開了警察,而且,我的確需耍這些東西。」
巴畢舉著手繼續向前走,直到山姆用槍指點著讓他停下。
「山姆——你現在能相信我了嗎?」巴畢哀求的聲音是顫抖的,「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我去了格蘭哈文精神病院。我想我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也許是的,可我總覺得還有別的什麼。」
奎恩小心地瞇起發紅的眼睛。
「是有別的什麼。」他聲音硬邦邦的,很乾脆,「很多。」
陰雲壓在山崖頂上,猛烈的南風捲著濕冷的空氣,頃刻之間雷聲大作,大滴的雨點抽打在紅色的橡樹葉上,抽打在他們的臉上,冷極了。
「給你這些東西。」巴畢催促著,「看看諾拉的條子——讓我做點兒什麼吧。」
山姆·奎恩終於很不情願地用槍一揮,說:「躲躲雨吧,我不清楚你到底參與了多少該死的黑勾當——有意的或是無意的。我不清楚能信任你到什麼程度。不過,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也不會有多大妨害。」
從山下是看不到山洞的,雖然有印地安人的篝火燻黑的岩石,山洞的位置還是很安全的。山姆·奎恩用槍筒指著路,巴畢拖著行裝走在前面。他們順著巖縫間洪水沖開的一線小道向上登攀,來到一塊狹窄的平台。這裡真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好地方。
平台橫向原有一條裂縫,天長日久兩大塊砂岩間就形成了現在的山洞,巖壁上依稀可見古老的炊煙痕跡。最裡面的角落裡,緊靠著巖壁,放著那只從亞洲帶回來的木箱。巴畢把行裝放到地上,眼巴巴地望著木箱,希望能看出點兒名堂。
「先別動。」奎恩嚴厲地喝道,「我要先吃點兒東西。」
巴畢歇了口氣,便動手打開包裹。用氣化爐熬好咖啡,煎了火腿肉,又打開黃豆罐頭,用一塊平平的石頭當餐桌,山姆便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他坐在巴畢和木箱之間,來復槍不離手邊,細瞇著充血的眼睛,不停地在巴畢和勞雷爾峽谷的小道間掃視,一直看到勞雷爾峽谷的轉彎處。
暴風雨越來越大,巴畢焦急不安地等待著山姆快些吃完。黑黑的烏雲,厚厚地壓在山頂上,天空中電閃雷鳴,峽谷裡回應著滾滾的雷聲,狂風把冰冷的雨水捲進山洞。
巴畢擔心這麼大的雨會淹沒峽谷的小路,把他們困在洞裡。山姆總算開始收拾餐盤了,於是巴畢馬上著急地說,「好了,山姆——快告訴我吧。」
「你真的想知道?」山姆·奎恩火辣辣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巴畢問,「知道了會嚇死你。整個世界都會大變樣,如果你真的像裝得那麼清白無辜的話,你的每一個朋友都有可能成為敵人。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要知道。」巴畢說。
「那就是你的宋日。」奎恩摸摸來復槍的扳機,「記得博士星期一晚上被謀殺時,在機場上說的話吧?」
「這麼說,蒙瑞克是被謀殺的?」巴畢小聲叨咕著,「是一隻小黑貓——是掐死的?」
奎恩臉色鐵青,大張著嘴,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赫然盯住巴畢,來復槍在他手中不住地抖動,他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見那隻貓了。」巴畢說,「還發生了好幾件醜惡的事情,我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所以才以為自己精神失常了。」他說著,朝山拇身後的木箱望了一眼,鎖扣吊亮閃閃的,真的像是鍍銀的,「我記得蒙瑞克最後說的話:千百萬年前——」
藍色閃電當空劃過,暴風雨越來越猛,雨水順著狹長的小道急急下瀉,狂風捲著霧濛濛的寒氣湧進山洞。巴畢穿著諾拉給他的山姆的舊毛線衣,仍然冷得聳著背縮成一團。雷聲轟鳴,在山谷中迴響著,然後漸漸散去,山姆拖著疲憊的聲音繼續講下去。
「那個時期,人類就在像這樣的環境裡生活。」他朝炊煙燻黑的巖縫點點頭,「那個時期,人類是居住在噩夢般的恐懼當中,那種恐懼在各處的迷信和神話傳說中,在我們每個人的離奇夢境當中都有體現。因為那時的人類時常遭到另一個更古老的,人科靈長目動物的侵擾和襲擊,蒙瑞克博士稱這一人科動物為『獸形魔幻變異人』。」
巴畢大吃一驚,小聲嘟噥著:「狼人?」
「狼人。」山姆·奎恩說,「蒙瑞克博士這樣稱呼這類物種,是基於對骨骼、顱骨和牙齒等多項顯著特徵的分析,而這些特徵可以在日常的人群中見到。」
巴畢想著大蟒蛇和母狼在基金會樓上那間奇怪的房間裡看到過的長顱骨,怪牙齒,瘦長骨骼的骷髏,渾身不停地發抖,他不敢對山姆講實情,擔心山姆會立即把他幹掉。
「現在人們常說成巫士,魔幻術師,這要好聽得多。」山姆·奎恩又說。
巴畢覺得背部涼颼颼的,一直涼到脊粱骨底,就像灰狼豎起鬃毛的感覺。他忍止不住地顫抖,幸好又濕又冷的狂風可以當個借口。雨水泛起黃色的泡沫,不停地沖瀉下來,巖頂已經滴水了,山姆把木箱拖到乾燥點兒的地方。
「那種魔幻變異人並不像猿。」他仍滔滔不絕地講著,聲音像遠處接連不斷的悶雷一般,「進化的模式不總是一直向上的,你知道——克羅馬農人種現象現在就不多見了——而那些掌握巫術魔幻的傢伙,與我們有著最奇特的血緣關係。」
巴畢對山姆所講述的興趣極高,但他故意看著洞外的瓢潑大雨,不動聲色。
「其種族悲劇的起源還要追溯到更久遠的時期,」奎恩低沉的聲音繼續著,「五十萬年前或更早的時候——到兩次主要冰川期中的第一季更新世時期。這一時期連同它的嚴寒間歇期一起共有十萬年左右,具有魔幻本領的這種變異人就是在這一時期形成的。」
「你們發現了有關證據,」巴畢很不情願地小聲說,「在阿拉山?」
「部分證據。」山姆·奎恩點頭應著,「戈壁高原沒有受到冰川作用——那裡的沙漠在冰河期變得濕潤肥沃,那一時期的舊石器時代的古人類祖先在富饒的環境裡得到大幅度的進化,而那些具有魔幻本領的變異人則是由哺乳動物靈長目的另一人科逐漸進化而來,他們大都分佈在冰川圍困的高原西南部,靠近西藏的地區。」
蒙瑞克博士戰前曾在一個山洞裡挖出過他們的殘骸,山洞位於南山山脈的地區。我們這次在沙漠地區墓地的發現,恰好串聯起了以往的各次發現——構成震撼人類發展史上的驚人一章。」
巴畢仍然望著灰濛濛的雨簾。
「以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的觀點,這是一個絕好的挑戰與應戰的範例,」奎恩越說越深奧,「那些被圍困的物種面臨著冰川的挑戰。
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地過去,冰川逐漸上升,可獵取的食物越來越少,冬天也越來越冷,他們要麼必須學會適應,要麼只有死亡。他們做出了應戰反響,在數萬年漫長的歲月裡,逐漸演變,使思維具有了新的能量。」
「啊?」巴畢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可是他不能說出任何關於自由思維網絡,或者海森伯的測不准原理,通過操縱蓋然性而達到思維鏈結的成功。他不想讓山姆順手開槍,結果自己的性命,「真的嗎?」他很勉強地嘟囔了一句,「什麼樣的能量?」
「很難描述清楚。」奎恩皺著眉頭,「你知道,死亡了的思維不離開埋在地下的化石,然而蒙瑞克博士認為它是會離開的。每種語言文化、每種神話傳說,每種迷信活動也都這麼認為。博士對各個種族流傳下來的史料做過大量的研究,通過靈學方面的實驗,他已經得到了更多的證據,而與此同時,杜克大學的科學家的研究才剛剛開始。」
巴畢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眼珠盯著山姆一動不動。
「那些被冰川圍困的部族存活了下來,」奎恩繼續說著,「是通過演變,發達了他們的生存本領,以捕捉分佈在戈壁比他們幸運的同類為食。心靈感應,傳心術、超常視力、預感——肯定就是這些。蒙瑞克博士肯定地認為他們具有更加險惡的特異功能。」
巴畢有些透不過氣了。
「所有的證據幾乎都具有普遍意義。」奎恩還在滔滔不絕,「差不多現存的每一個原始民族都還對狼人,或冠以其他名稱的狼人,懷有恐懼心理。他們是類似人的東西,能夠變成當地最可怕的野獸,捕捉殺戳人類。蒙瑞克博士認為,那些魔幻變異人在演變的過程中,逐漸可以跨越冰封的原野——像狼、熊或虎那樣——捕殺人類,而把身體留在山洞內休眠。」
巴畢再也忍不住全身的顫抖,同時慶幸沒有告訴山姆他的那些夢境。
「所以,那些被圍困的哺乳動物靈長目的人科動物,遭到生存的挑戰,而又以他們特定的方式,征服了冰川。」奎恩仍不停地說著,「大概在更新世的第二個冰川期,根據事實記錄差不多四十萬年前,它們幾乎征服了這個地球。僅在幾千年間,它們凶殘的力量戰勝了所有的人科基因物種的動物,」
巴畢回憶著基金會實驗室牆上掛著的那些不復存在的大陸板塊地圖,可他並不敢貿然發問。
「所幸的是魔幻變異人並沒有滅絕被它征服了的物種——美洲除外,他們一直沒能到達美洲。通常他們要讓被征服了的物種生存,以作為他們的奴隸和食物。他們逐漸習慣並喜歡了人血的味道,人成了他們生存的食物來源。」
巴畢坐在岩石上抖個不停,他記得萊克斯·斯特鮮血的甜美味道,在猛虎巴畢的利齒犬牙下泉湧般噴射出來,他一個勁兒地甩著頭,努力去忘掉它,希望山姆沒有看透他的心思。
「在整個間冰期的數十萬年裡,那些魔幻變異人是獵殺人類的獵手,人類的敵人,也是人類的無情主人,他們是狡詐的術士,是邪惡的神靈,是萬惡之源,各個種族有關吃人妖、地獄魔鬼、吃人龍等等民間傳說,都來源於他們變幻莫測的魔幻術,足一種難以置信的,進化中的倒退,嗜人血肉的倒逆行徑。讓我們設想一下,任何一種人類文明為什麼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完成。以上的這些就是答案,可怕的答案。」
「他們的凶殘勢力一直持續到第二冰川時期,地球再次變冷的裡斯冰期和武木冰期,他們的數量從未繁衍很多,和所有的食肉類動物一樣,他們不可能像賴以生存的被捕獵動物那樣大量繁衍,另外,時間也逐漸削弱了他們種族的銳利活力。」
「慶幸的是古人類開始反抗了,那差不多是在十萬年以前。狗被馴化——有可能是被最頑強的古人類部族馴化的,古人類們緊隨消退的冰川,逃脫魔幻變異人的魔爪,狗是他們忠實的同盟。」
巴畢想起羅維娜·蒙瑞克的特克,被他和白母狼引誘到鐵路橋上害死,他怎麼也止不住強烈的戰慄,山姆·奎恩火辣辣的憤怒的眼腈更讓他六神無主,他挪了挪坐在屁股下的石頭,離山姆遠點兒。
「我們在阿拉山墓地發現了古人類和變異人之間奇特戰爭的實物證據。」奎恩繼續說,「真正的人類似乎運漸學會隨身帶著沖積礦形成的金屬銀,作為咒或是符,抵禦魔幻變異人的進攻,後來學會了佩戴銀製的首飾。蒙瑞克認為,相信只有銀可以抵禦魔幻變異人的信仰一定有什麼科學的基礎,可他卻從來建立這樣的理論。」
巴畢回憶著,銀原子沒有自由思維能源結賴以抓住蓋然性的鏈結點,可是他不能提起這些,也盡量不去想羅維娜·蒙瑞克的古怪老式銀鐲銀鏈,它們沒有保住她的生命。
「我們翻閱了那場反抗戰爭的歷史,井帶回了大量的實證。」奎恩朝他身後的木箱點了點頭,「銀鏈珠,銀匕首,還有銀箭頭。但是,僅靠銀還不夠——那些魔幻鬼傢伙們既狡猾又強大。阿拉山的人發明了另外的,更有效的武器,是我們在阿拉山的墓穴裡發現的,和那些被殺死的魔幻變異人殘骸埋在一起——難怪那些魔幻害人精被牢牢地鎮在那裡。」
巴畢早就在思索,如果自由思維網絡能夠與屍體分離,夜間出沒遊逛,以食活人延續生存,它無疑就是很多對化石恐懼迷信儀式活動和信仰的米源。巴畢納悶殺死魔幻變異人,並把他們永遠鎮住在墓穴的武器到底是什麼。山姆·奎恩書房裡那種差點兒殺死他和白母狼的香味劑,讓他至今心有餘悸,大蟒蛇攻擊時,尼克·斯賓維克正在破譯文字的石膏鑄模,也有同樣的致命香味。那個盤形鑄模的原件會不會就是武器呢?「人類勝利了。」奎恩疲憊困頓,但仍不停地講述著,「勝利來之不易,獸形魔幻變異人很狡詐,不肯輕易放棄他們的霸權地位,從舊石器早期的阿舍利文化時期,直到舊石器中期的莫斯特文化時期,古人類與魔幻變異人之間的戰爭是曠日持久的,舊石器中期的尼安德特人,和克羅馬農人等種族因此滅絕了,蒙瑞克博士認為他們是戰爭的受難者。但是,現代人的祖先前赴後繼,繼續戰鬥。以狗為忠實的同盟,加上對銀和另外那種武器的掌握,古人類的戰術技巧迅速擴展,到有文字記錄的歷史即將到來的時期,獸形魔幻變異人幾乎被徹底消滅了。」
巴畢移動了一下,小聲說:「幾乎?」
「他們很不容易徹底消滅。」奎恩說,「他們最後的部族之一肯定就是古埃及的術士和統治者——從埃及人所敬畏的半人半獸的諸神,所懼怕的惡魔鬼怪來判斷,這種理論是成立的,我在埃及的墓穴中見過長顱骨魔幻變異人的精緻墓穴畫。即使是這樣的部族最後也被戰勝了,或是被同化了,那是到了埃及第三王朝的伊姆霍特普時代,公元前,十七世紀的事了。
你可能還記得,伊姆霍特普是埃及第三王朝第二代法老約塞爾的宰相,是個了不起的聖賢,後來被尊為醫神。」
閃電照射著奎恩憔悴嚴峻的面容,「曾一度征服了地球的變異人的血緣再不那麼純淨了。」奎恩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巴畢,「這是蒙瑞克博士的驚人發現。」
「我們是混血人種。」
巴畢一聲不吭,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樣的殘酷事實是很難接受,很難理解的。」奎恩緊鎖雙眉,不住地搖頭,「人與變異人是不共戴天的敵人,然而,他們之間卻也有混血的現象發生。蒙瑞克博士認為,安魂彌撒,那種崇拜魔鬼撒旦,教士穿著黑衣的『黑彌撒』,和傳說的每年一度的妖魔鬼怪的午夜聚會,就是從有人類女子被迫參加的獸性儀式演變延續下來的。還有在另外的部族關於夢魔的迷信和神話的傳說中,有諸神和人類女子結合的故事——那些魔幻變異人種族一定是極易受情慾支配的怪誕種族!無論如何,混血的現象的確是發生了的。」
奎恩疲憊嘶啞的聲音,在隆隆雷聲的伴隨下,猶如舒緩沉重的宗教讚美詩。
「從黑暗的舊石器時期開始,魔鬼般黑色的魔幻血緣一直流淌到現代人的血管裡,我們不是純淨血緣意義上的人——由於血緣的這種混雜,我們的潛意識當中才時時會爆發惡念,或出現難以克制的衝動,也就是弗洛伊德發現並試圖解釋的那些潛意識活動。而現存,那種罪惡的種族基因企圖捲土重來。
蒙瑞克博士警告說,在與人類持續至今的古老而駭人聽聞的殘酷戰爭中,獸形魔幻變異人就要最終贏得勝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