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跟著安德斯跳進了圓筒的開口。他們慢慢地從那門縫裡降落下去。圓筒裡面是一個黑漆漆的巨大洞穴。剛開始,他們什麼也看不見。慢慢地,兩隻眼睛習慣了那黑暗的環境。一條通道和扶手出現在他們面前。
「一條通道!」安德斯叫道,「我在一卷膠片中看到與這相似的——」
那通道沿著圓筒的內壁盤旋而下,中間還間隔著一些寬寬的平台。在離他們最近的平台上,高高地碼著許多黑色的鐵箱。
「我知道了!」安德斯突然開口說道,「那是貨物。說明這是某種勤務船或者輔助船的停泊處。它的噸位是『金鷹』號的一百倍!」
他朝那最近的平台飛去。
「這是些裝貨的碼頭——它們剛好與飛船的艙口相齊平。」他很快很興奮地說,「那些CT人以前就在那狹窄的通道上走上走下。你認為他們會是什麼模樣?」
安德斯說完這話,看了安一眼。安那雙灰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迷茫驚畏的眼光。安德斯突然確信她以前從未來過這兒,並同時肯定好幾萬年以來那條通道上根本就沒有誰走過。
他不假思索地認為那些CT人只是在過去才存在,因為周圍籠罩在黑暗的一切事物都給人一種古舊和死氣沉沉的感覺。然而,當他真要想找到那突然冒出來的想法的來源時,他又找不到肯定的證明。那些入侵的CT人已經死光了。
這艘CT飛船似乎寂然無聲的,但是因為它有一半是物質,所以裡面一定不會有空氣的存在,那麼也就沒有聲音。它裡邊漆黑一片,但可能那些CT人並不需要光亮。那條通道的扶手光亮如新,雖然這裡沒有空氣使之失去光澤,但彷彿是被人擦拭過的。安德斯在那平台上一點兒灰塵都沒有見到。他和安能夠進到飛船裡面,僅是在「金鷹」號飛船打啞了那艘發動進攻的飛船以後。
「我覺得那些CT人肯定都死了,並且是在很久以前。這是我的感覺。也許當他們的行星撞上阿多尼斯星的時候就喪命了。」
「也許吧。」安德斯點點頭,他突然自信起來,「即使這是他們的諾亞方舟,他們也不可能在這裡永遠活下去。也許他們盼望著我們的各大行星也是CT物質的,他們便乘勤務船從這兒出發去探尋真相,結果都死了,或者大多數都死了。」
當安德斯想起那些陌生的神秘聲音還有待解釋時,他的聲音不安地低了下來。也許還有幾個倖存者,剛能夠俘獲那艘衛隊的巡邏飛船並向「金鷹」號開火。也許他們用自己古老的技術修好了那已被打爛的飛船,然後乘船逃跑了。
安德斯半信半疑地對自己點點頭。如果是那樣的話,那艘飛船的迅速消失便可以得到解釋了。他們肯定用某種CT反應堆替換了它的核反應堆。但是,他們又能去哪兒呢?太陽系的各大行星仍然是物質的,而與「蒲修斯」號同級別的飛船又不可能進行星際飛行。
「不知道他們到哪兒去了。」安德斯不耐煩地聳聳肩,轉過身來看著安說。「我們走吧,小妖精。」他衝她笑笑,「看來他們將所有的秘密都留給了星際公司。」
「別,保羅!」
他們當時很靠近那條狹窄的通道,當安德斯轉過身來時,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抓那高高的明晃晃扶手。安尖叫一聲制止了他,並且她用身體將他撞開了去。
「安?」安德斯說,「怎麼——」
當他看到那通道下邊的底盤時,他頓時說不出話來了。那些銀色的底盤就像長著長柄的蘑菇。物質制的柄焊接在牆上,但是那條通道卻與牆壁毫無接觸,扶手也是一樣。並且那扶手還有點別的什麼古怪:它似乎安反了,安在了通道的內側,而不是外側。最後,他才看出那扶手是為了保護那些在通道上行走的CT人別碰那致命的物質做的牆。
安德斯渾身發冷,他看著安又回去測試那扶手。她揮動手腕,用那小巧的設備發射出一束阿爾法質點。它們與那明亮的扶手產生的反應很微弱,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安德斯耳邊突然響起了從安那邊傳來的伽瑪射線測量器發出的噓噓聲,這聲音和他在地球上的動物園裡看到的響尾蛇發出的聲音差不多。
「謝謝你,安。」安德斯感激地說,「我當時想都沒想。當然他們得用CT來鋪設這條通道。」
他倆從扶手邊退開去。
「還有點別的事。」安對著安德斯皺了皺眉頭,她的聲音出奇的平靜,「為什麼這飛船是一半CT,一半物質的呢?」
「你問得不錯。」安德斯不安地點點頭說,「如果他們只需要這艘飛船帶他們逃離那次大爆炸,他們完全可以都用CT物質來製造。還有,如果他們想用物質做成的外殼來防止飛船與地球空氣以及物質構成的行星發生反應的話,他們肯定會將整艘飛船都包起來的。」
「那為什麼他們要把所有的東西都造得一半對一半的?」
安德斯浮在空中,低頭看著腳下那一片漆黑。
「與德雷克和麥奇的想法一樣,」安德斯突然說,「為了能量!當然,CT人不能在我們的行星上著陸,他們甚至不能用手去碰一碰物質——如果他們有手的話。但是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需要能量。我相信這整個東西就是一個巨大的反應堆!在這一頭一定有採集物質和冶煉的機器和工具。」
安德斯興奮地屏住了呼吸。
「讓我們到下面去看一看。」
他們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借助頭頂那微弱的光亮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那條不可觸碰的通道環繞在他們周圍。黑黑的平台從腳下顯露出來,又在頭頂上方慢慢地消失了。他們終於要踩到那巨大的圓筒的底部了。
這一次,安德斯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等著安先做測試。沒有什麼反應發生,他們這才小心謹慎地降落到地板上。地上散亂地堆著幾堆礦石。安德斯湊過去,借助頭燈的光,研究著那些礦石。
「鐵礦!」他叫道,「是鎳鐵礦!」
安德斯抬起頭來,仰望著那條蜿蜒的通道,那些寬寬的平台以及那扇半開的活瓣門。現在,他對它們各自的用途有了更好的瞭解。
「這裡是物質製成的飛船停泊的地方。」他興奮莫名,「CT人用它來收集物質構成的隕星。他們將廢料撿出來留在這兒,因為對他們來說,要把這些殘渣運出去是很危險的。那邊一定就是他們傾倒礦石的地方。」
安德斯急切地向洞穴中央走去。那兒豎立著一圈巨大的鐵柱,上面頂著一個龐大的圓環。他升到半空,發現圓環中央是一個很深的洞,洞口很大,足夠吞下「金鷹」號飛船。
「這就是傾倒礦石的滑槽。」
他傾著身子向那黑糊糊的洞口望去,他的聲音中充滿勝利的喜悅。
「我們找對地方了,親愛的!礦石碾磨機、冶煉爐等一定就在這下面。我們很可能只需要看看它們怎麼工作就能學到所有的新技術了。我們甚至可以把這整個東西都給星際公司搬回去。我們只需要將那狹窄的通道拆除,而在同樣的CT底盤上建造我們自己的通道,當然,不是建在這邊,而是在CT那部分!對於星際公司來說,這是多麼大的——」
安尖叫起來。
那是一聲極端恐懼的叫聲。安德斯猛地一下拔出手槍,俯下身準備向那發動襲擊的CT人開槍。但是,安並沒有被襲擊。她直直地站在那兒,手指著某處。
安德斯來到她身邊,「出了什麼事?」
「對不起,」安有點神經質地笑了一下,「我沒事,只是有點緊張。我並不想嚇著你。可那邊——」她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那邊有一個人。」
安德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個人在那兒。那人也穿著宇航服,坐在靠近那不可能碰的通道的一堆黑色礦石上,兩手環抱著一塊底盤的鐵柄。那景象很有點滑稽,就像一個笨拙的玩具放在一朵亮晃晃的金屬蘑菇的下面。安德斯忍不住想笑,卻又有些緊張而沒有笑出來。
他把槍又插回腰帶上去,因為他已看清那人頭盔上的信號燈已經熄滅。還有那僵硬的四肢以及面罩裡面那層白霜都說明那人已經死了。他轉過身來緊盯著它問道:
「已經死了。他是誰?」
「我想他是一名衛隊的士兵。」安平靜地說,「他的宇航服是正規的軍用品。」
「我想你是對的。」安德斯歉意地說,「你可以測試他……和那塊底盤一下嗎?」
那人的宇航服以及他抱住不放的鐵柄都是物質的,但頂上那個亮晃晃的蘑菇帽卻是CT物質的。安德斯謹慎小心地走向前去,借助頭燈微弱的光,他看到在那人銀色宇航服的肩頭上印著幾個黑字:
托管政府的財產
尺寸五號
SS蒲修斯號HSG
「這是不可能的!」安德斯大叫起來,他感到一陣涼意從腳底升起,「胡德確實警告過我,在那些昏迷的宇航員甦醒過來以後,凡·福肯伯格叛變了,並轉頭向我們追來。但那以後到現在還不到四十八小時。『蒲修斯』號不可能比我們先飛到這兒,除非他們使用某種CT驅動裝置!」
安往後縮了一下。
「我可不喜歡凡·福肯伯格。」她啞著嗓子說,「我想他參加CT巡邏隊,就是為了來監視我們的工作。他的手下曾闖進我們在奧巴尼亞上的辦公室裡,而他自己也曾兩次試圖跟蹤麥奇船長穿越那CT雲霧到自由之星上去。也許他以前就找到了這東西呢。」
「不會的,如果是那樣,我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安德斯搖搖頭,又傾過身子去看那些印在宇航服上的字,「可凡·福肯伯格是個很能幹的間諜,我看到的那卷膠片就是他拍攝的。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在我們前面趕到這兒——不過,我們先前與之開戰的那艘衛隊飛船肯定就是『蒲修斯』號。」
他自己點了點頭,但心中並不敢太肯定。
「也許這樣猜測是有道理的。我仍想弄清那些小行星人朋友到底是在哪兒看到那些昏迷的宇航員的,但我想肯定不會在這兒。看起來那些人甦醒過來了,並成了凡·福肯伯格的同夥,然後他們一起設法趕在我們前邊到了這兒——」
安德斯推測不下去了,因為這些猜想沒有哪一件真正的有道理。
「這樣說來,他是從『蒲修斯』號上下來的。」安回過頭去又看了看那人以及那鐵蘑菇一眼,「可他想把那底盤怎樣呢?」
「他想做我們也想做的事情。」安德斯自信地說,「他想搞清為什麼它沒有發生爆炸。也許他把它拿下來,然後試著把它拆開。」
「看那兒!」安指著那條狹窄的通道叫起來。那兒因為失去了一塊用以支撐的底盤而留下了一個缺口,「但是,什麼——」她的聲音很低,也很慌亂,「他是怎麼死的呢?」
「也許是死於能量枯竭,」安德斯說,「他肯定是用隨身攜帶的小電鋸將那底盤鋸了下來。而他太興奮了,忘記了察看自己宇航服的能量儀。因此,在他最終將他的戰勝品拿到手時,他已經沒有能量可以用來舉起它了。」
安顫抖了一下,「而他又不能把底盤放在地上!」
「是的,否則就會引起大爆炸。」安德斯看著那佈滿白霜的面罩,心中突然感到有些同情這個無名氏,那通道太高了,他一旦把底盤取下便不能再把它放回原處了。當他發現自己不能舉起底盤時,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坐下來,扶著它,直到他的能量貯存裝置中的能量耗盡,供氣系統停止工作。他也許是想等他的朋友們回來。可是他們都沒有回來。」
安轉過了身體。
「一種古怪的死法!」她小聲說,「太慘了。雖然他是名叛軍,可也太慘了。」
「不知還有沒有另外的人從『蒲修斯』號飛船上下來。」安德斯不安地掃視著那些廢礦堆,「他們——」
「他們都死了!」安打斷他的話,她的聲音發抖,有些歇斯底里,「他們全都死了!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只有死亡!」
她一把抓住安德斯的手。
「求求你,保羅!」她小聲地說,「難道我們還沒看夠嗎?我們現在就回去,好嗎?我們可以把這塊底盤帶回去給德雷克和麥奇。他們懂得CT.我相信他們能夠把它拆開而不會送掉自己的性命。這就夠了,我們不需要別的了。」
安德斯默默不語地站著,看著那個死去的宇航員。
「在我們還能出去的時候,我們還是趕緊出去吧。」安柔聲地請求說,「這艘可怕的飛船對我們來說太奇怪了。我們碰到的任何東西都可能像那扶手一樣危險。如果我們再在這兒呆下去,我們也會像他一樣的。」
安德斯慢慢地轉過身來,他頭燈的光束正照在安的臉上,他看到了她臉上驚恐的神色。
「也許你說的沒錯,小妖精。」他有意地頓了一下,想讓自己放鬆一點,「我自己也不能肯定我們是不是真的需要那些CT人所製造的東西。如果我們將這可惡的地方炸上天的話,說不定還是人類的幸運呢。」
安德斯借助頭燈的光,再次打量著那蜿蜒的通道。然後,他的目光回到了安的臉上。那張青春的臉讓他心中感到十分溫暖,他衝她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
「不知道那些CT人究竟像什麼樣子,」安德斯喃喃地說,「可能比我們高一些。但肯定還有更重要的差別存在。很難說他們那消亡的文化會給我們帶來什麼。」
安沉默地看著他,睜大了迷茫的眼睛。
「我不知道。」安德斯聳了聳肩,「我不是社會學家,小妖精。我甚至只會用工程學上的術語來說明問題。但我的確知道當你將性質不同的東西或力量放在一起時,你肯定會得到一種反應。」
安不安地掃了那死人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到他臉上來。
「這些反應有時是建設性的,有益處的,有時是毀滅性的,破壞性的,有時兩者都不是。一種輕金屬與一種有毒的氣體可以相互發生反應而生成我們平時離不開的鹽。物質與CT物質發生反應會產生巨大的熱量和能量,可對它們不同的用法會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安德斯的聲音變得很嚴肅低沉,「因此,如果我們將在這兒發現的技術帶回人類社會的話,不知我們到底會得到什麼?」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安盯著他,試圖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除非你是擔心火星人會用這些技術來製造CT導彈。我想他們會的。但是,如果我們能夠幫助德雷克父子為全人類供給CT能量——」
「我什麼也不擔心,小妖精。」安德斯打斷了她的話,「你不要對我所說的話想得太多。我只是位工程師,為星際公司工作。我的工作會帶來什麼哲學後果可不是我要考慮的事。」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下一步讓我們到那兒去看看。你想一起去嗎?」
「保羅——」安本來受了他的話的傷害,但她來不及申辯,因為安德斯已飛走了,「等等,我也去!」
安跟在安德斯身後向那圈鐵柱飛去,他們降落在那巨大的滑槽的口沿上。那些CT人肯定不是因為缺乏物質構成的燃料而死亡的。當安德斯仔細打量著那洞內的情況時,那看見那兒碼著一堆小山一樣高的鐵礦石。
「我們下去吧。親愛的,」他十分隨意地說,「為了親愛的老星際公司——」
當安德斯聽到安喉嚨裡發出的一聲微弱的尖叫時,他已經跨下了那滑槽的邊緣。但他感到她抓住了自己宇航服上的吊帶,將他一把扯了回來。
「聽我說,小妖精。」安斯德揶揄地沖安笑笑,「如果你不能忍受看到我為星際公司盡職盡責地工作的話,你可以回去等我們的凡·福肯伯格來——」
安仍然說不出話來,但她顫抖的手指著那黑色的滑槽口沿。安德斯看到原來是自己的鞋子踢著了一小堆廢礦石,那些礦石細粒正順著那滑槽往下落,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你沒看到嗎?」安終於說道,「你沒看到那些礦石發生了什麼變化嗎?」
這時,安德斯看見當那些礦石細粒滾下滑槽的一小段後,便開始碎裂。他看著那堅硬的礦石變成灰色的粉末,覺得十分噁心。他用下巴往下一按,打開了頭盔底部的清潔盒,但那陣作嘔的感覺又消退了。他對著安勉強地笑了笑,聽到她輕聲地問:
「沒有傷著你吧?」
安德斯搖搖頭,他虛弱地將另一堆碎礦石踢下滑槽,看著它們變成粉末。
「聰明的設計。」他說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夠為我們的逆引力礦石分選廠研製出這樣的設備,可以把礦石分解成單個的原子。」
「確實很棒,」安啞著嗓子說,「我希望你現在已經滿意了!」
「真讓我不好意思。」安德斯咕噥著,「你每五分鐘就救我一命。可星際公司的確需要這樣的設備。這東西可以為公司帶來百億財富。」他努力地笑笑,「再次感謝你,小妖精。可我現在不能就此止步。」
「噢。保羅,我——我恨你!該死的星際公司!」
「對不起,」安德斯感到非常難受,但他盡力控制著自己波動的情緒,「也許你不該再救我的命了。」
他從安身邊飛開去了,安生氣地低低罵了一句,也跟著他向最低的那個突出的平台飛去。那平台與牆壁之間沒有用底盤連結,安德斯知道它肯定是物質的,但他仍等著安來到他前面用她的小設備進行測試。
「安全的。」安悶悶地說。
他們降落在那平台上。平台旁邊就是那條盤旋而上的通道。平台上有兩條鐵軌通向一道大門的裡面去了。安德斯看到有一輛小車停在鐵軌上,他迅速地朝它走去。
「這就是能通向裡面的路,」他大聲地對安說,「我們只需要沿著這些物質的鐵軌往裡走,直到——」
「不要!」安叫道,「我——我再也尖叫不出了。」
安德斯已經停住了腳。在那輛小車旁邊,他發現黑黑的平台上有一堆古怪的白色東西。那又是一個穿正規宇航服的宇航員,但他已被什麼東西攔腰削成了兩段。他蒸發了的體液中的水分又重新凝固並落回到他的屍體上,形成了一層白色的霜。
安德斯不顧安的反對,彎下腰去拂開那個宇航服肩頭的白霜,幾個印上去的黑字出現在他眼前:
托管政府的財產
尺寸零號
SS蒲修斯號HSG
「另一個叛軍。」他想要看清那人的臉,可那人的面罩裡面也佈滿白霜,根本看不清他長的什麼模樣,「被削成了兩截。」
安德斯小心翼翼地湊近那輛小車。車上裝著一台笨重的機器。機器上有一些突出的鐵桿,一頭是三角形的尖端,好像是為了安裝某種特殊的工具而設置的。鐵桿朝向死去的宇航員這邊的一頭逐漸變細,最後分成一把兩股叉,叉頂鑲著細粒的鑽石。安德斯拿起一塊隕鐵,對準那叉子的兩股之間丟下去,只見它立即分成了兩部分掉落在平台上,好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刀劈開來的。
安德斯輕輕地吹了聲口哨。
「一種採礦工具,用來將礦石削成碎片。」他掃了那死去的宇航員一眼,「我們這位叛軍朋友不知道它的厲害。」
「太可怕了!」安迅速地朝他走來,「保羅,你現在還不想回去嗎?趁現在這種事還沒落到我們身上!」
「還有一會兒,親愛的。胡德想要一份關於這東西的詳細報告,還要有它組成部分的圖解。但是你別太緊張了。」安德斯試圖安慰她,「你就在這兒等我回來,好嗎?我會小心的——但你別忘記了時間。」
他想離去,可安的臉讓他挪不動腳。她的眼睛焦慮地睜得大大的,她的嘴唇顫抖不止,她前額上的一綹散發讓她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嚇壞的孩子。安突然猛吸了一口氣,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安德斯以為她會因為害怕和憤怒而爆發歇斯底里的喊叫,但是安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便要隨他去。
這時什麼東西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