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布朗待在說話時總是帶著一種強烈的慾望感,以至自己也難以克制。他激動地嘟嚷著:「明天是五月一日。啊!奧林匹剋日。」
喬治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避開床柱看著同室的夥伴,他身不由主地想:難道你不激動嗎?難道對這件事就沒有一丁點感想嗎?
打從喬治住在這個房間起己有一年半了,狹長的臉顯得更瘦了,團長的體形越發苗條,但一雙藍眼睛仍然和過去一樣炯炯有神,唯有透過喬治那雙緊攥著床罩的手指,才發現他像被囚禁在籠中似的。
喬治的夥伴暫時放下手中的書,並趁機調節了一下椅子附近那盞垂掛著的長燈的光線。此人叫亨利,是尼日利亞人。黝黑的皮膚和壯實的身體顯得很穩重,而且十分平靜。
在亨利看來,剛才喬治提泛的奧林匹剋日與自己絲毫無關,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這件事,喬治。」
在一些關鍵時刻,喬治總是缺乏耐心和寬容的,然而耐心和寬容也不能裝得過份呀!喬治認為在這樣的時刻無論如何是不能像一尊紫黑色的木頭雕像坐在房間裡,毫無表情。
喬治揣想著,如果在這裡再住上十年,是否也會變成這副樣子呢!不過他又很快地否認了這一點:「不,我決不願意這樣。」然後,他以挑釁的口氣對著亨利說:「我想,你一定是忘記了五月的意義。」
亨利毫不退讓他說。」五月的意義我知道得很清楚,它什麼意義也沒有。你大概忘記了這一點,五月對你沒有一點特殊意義,喬治。」
亨利稍微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對於我亨利,也沒有意義。」
喬治不解地問:「飛船就要來載人了,到了六月,成千上萬的飛船要載走千百萬的男男女女到世界各地去,難道這也沒有意義嗎?」
「毫無意義。你聽到這個消息後,能讓你去幹什麼呢?喬治!」
利冷冷他說。隨即用手指去一頁一頁地翻書,尋找那些難理解的節,而他的嘴卻抖動著。喬治看到亨利這副樣子,有點生氣了。「該死的傢伙!」喬治大聲吵嚷著,「你還可以幹些更壞的事情來氣我吧!壞蛋。」
喬治這樣激動,其實並不希望他自己陷於如此孤獨的憤怒之中他不願意做唯一充滿怨恨的人,更不願意他一個人這樣慢性自殺。
還在頭幾個星期,宇宙看上去是一個混飩的卻是光亮的小小外殼,那時有一種低聲音在他頭頂上迴響,生活是那樣的美好!當亨利走近喬治的生活小圈子時,並且把他帶到這種毫無價值的生活中來之前,生活仍然是美好的。可是,現在……
「亨利已經老了,至少有三十歲。」喬治不安地想:難道再過十二年,我也會變成那副樣子嗎?
因為喬治害怕這一切會果真實現,所以他對亨利大叫起來:「你還不趕快放下這本糟糕透頂的書嗎?」
亨利翻開一頁讀了幾句,然後抬起滿頭卷髮的腦袋問道:「你說什麼?」
「我問你,讀這本書有什麼用?」喬治向前走近一步,用鄙視的口氣哼了一聲:「又是電子學。」猛地從亨利手中奪過書,並把它扔在地上。
亨利慢慢地站起來,彎下腰撿起那本書,他沒有一點怒氣,把起皺的書頁一一弄平整。
亨利對喬治說:「這就是一種對好奇心的滿足。今天我讀懂一點,或許明天能讀懂更多些。用這種辦法可以取得成功。」
「成功,什麼成功?難道這就是生活中使你滿意的事嗎?當大家都承認你是四分之一個電子學專家時,你大概是六十五歲的老人了吧!」
「也許我才三十五歲。」亨利回答著。
「不過到了那時,又有誰需要你呢!你派得了什麼用場?你到什麼地方去呢?」
「沒有人需要,確實沒有人需要我。我也不想去別的地方,就留在這裡繼續讀其他書。」
「那麼,這樣你就滿意了嗎?我問你,你拖著我去上課,強迫我讀書並熟記這些枯燥無味的東西,為的是什麼呢?這些絲毫不能使我滿意。」
「你否認自己的滿意又有什麼好處呢?」
「這將意味著我退出這幕喜劇。我將按照你沒有闖進我的生活圈子之前行事。我將強迫他們……」
亨利放下手中的書,等喬治講得精疲力盡時問他:「你打算幹些什麼?喬治!」
「去糾正一件審判不公正的案件,一件誣陷別人的陰謀案。我將揪住那個安東尼利,迫使他承認,他……」
亨利搖了搖頭說:「每一個人來到這裡,都認為這裡的一切都搞錯了不過,我認為你已經度過了這一階段。」
「請不要把它稱為一個階段,」喬治顯然發怒了,「我目前這種狀況是事實吧!我早就告訴你了……」
「不錯,你是告訴我了。但在你心靈深處應該明白,凡涉及到你的問題,沒有一個人搞錯過任何東西。」
「那是因為沒有人強迫他們承認錯誤。好!我就來強迫他們。」
奧林匹剋日,才使得喬治變得這樣,改變了原來的一切。喬治覺得他的老脾氣復發了,又不能阻止它。他差一點碰上失去記憶的危險。喬治說:「我打算做一名電子計算機程序員,我完全有這個條件。
今天我行了,我才不管他們分析的結果呢!」喬治猛烈地敲著床墊,他們錯了,肯定錯了。」
「分析員是不會搞錯的。」
「肯定錯了,難道你懷疑我的智力嗎?」
「智力與此無關。難道對你講得還少嗎?還有什麼地方不明白?」
喬治走到自己的床前躺下,不耐煩地盯著天花板說:「亨利,麼你曾經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沒有明確的志願。我曾想做一個水栽農業的經營者。」
「你幹得了這一行嗎?」
「當時沒有把握。」
以前喬治從未問過亨利的個人志願。現在,他覺得奇怪,難道他無志向的人都希望在這裡得到解決麼。唉,水栽農業經營者!他又繼續問亨利:「你當時認為你會實現這個志願嗎?」
「不,不,在這裡我還不是一樣的。」
「然而,我認為你在這裡是滿意的,確實很滿意你那麼快活,你愛這種生活,你不能再應別的地方了。」喬治挖苦著說。
亨利不吭聲,站起來整理自己的床鋪,然後說:「算了吧!喬泊你的處境十分糟糕,你在打擊自己,因為你不承認自己的實際情況喬治,你上床吧!在睡覺中結束一切。」
喬治緊咬著牙齒,迸出一句話:「不,我不幹。」
「然而我要干。」亨利認真地發出這個音節。喬治為此感到極大的恥辱,他把頭扭了過去,對亨利不屑一顧。
喬治在十八年的大部分時間裡,總是堅定地奔向一個目標,那就是決心做一名電子計算機程序員。因為在他周圍的那些人經常講到宇宙飛行,冷凍技術,交通運輸的自動控制以及最佳管理方法,所以喬治更加堅持這個目標。
喬治常常和其他人激烈地爭論著行業之間的優劣,為什麼不呢因為「教育節」很快就要來臨,這是他們生活的最大目標。教育節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就像日曆那樣固定無疑——他十八歲生日過後是十一月頭一天。那一天一過,就出現各種話題。像談論職業的選擇啦,某人的妻子和孩子的美德啦,某人在太空水球隊的情況啦,以及某人在奧林匹剋日的遭遇啦……
在「教育節」之前吸引人們的主題就是「教育節」本身。
「你準備幹什麼?幹得了嗎?嗨!別想得這麼美,看看這份記錄吧,名額都已被削減,還有什麼好選的呢?」
是後勤、超力學、交通通訊;還是重力學,尤其是重力學——所以這些吸引人的行業,並沒有干擾喬治,當然學校是很歡迎他的。不過,喬治曾經聽說過一種新興技術的命運。每年來一批具有新型式新性能的新型發動機,都是十分受歡迎的。因此,許多人發現他們己已經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步伐,並且被接受新教育的後來者所代替。例如,最初那群定居下來幹粗活的人,已經乘船到那些未開墾的遙遠的森林帶去了。一年復一年,一個世紀接一個世紀,不論怎樣,電子計算機程序員總是需要的。這種需要雖然還沒有到達非常高的程度,還沒有為計算機程序員設立一個大型的哄抬行情的市場,但這需要的形勢隨著新世界的產生和舊世界的衰落一定會穩步發展的。
喬治經常和矮胖的特雷弗揚爭論這個問題,儘管他們是一對最要好的朋友,但爭論起來卻十分尖銳,而且常常臉紅脖子粗。當然,爭論的結果是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
不過,特雷弗揚有一個曾經在外太空世界服務的冶金學家的父親,而且祖父也是一位冶金學家。他自己也希望繼承家業,成為一個正式的冶金學家,因為他確信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光榮的職業了。
「到處都是金屬。」他說,「完全可以在冶煉合金和建築行業方面作出貢獻而一名程序員要做的事情卻是整天坐在編碼機旁邊,向長達一英里的笨機器提供材料。」
喬治在十六歲時就知道辦事要實際些,所以輕描淡寫地對他說:「那裡會有一百萬個冶金學家和你一起工作呢!」
「因為這是一個好職業,一個極好的職業。」
「但是,你將被排擠出來,矮胖!你會永遠落在他們後面,因為任何世界都會安排自己的冶金學家。為發展地球上先進技術所設的市場還沒有如此之大,首先要滿足的是他們那個小世界。你知道培養出來的合格冶金學家能有百分之幾可以分配到一流世界去工作?據我瞭解,是百分之十三點三。你要明白,這就意味著你有七次或八次機會會派到至今還是一片汪洋的世界去,當然你也可能會被派回球,這裡有百分之二點三的希望。」
特雷弗揚有點自豪他說:「回地球工作沒有什麼丟臉!地球上需要冶金學家。好事情嘛!」他的祖父就是一位地球上的冶金學者。
特雷弗揚用手指按住自己的上嘴唇,那是只有他自己想像中那小鬍子。喬治當然瞭解特雷弗揚祖父的情況,而且也真誠地考慮他祖先在地球上的地位。
喬治婉轉地說:「當然沒有一個知識分子丟臉的。但是,能夠到第一流世界去工作總是值得驕做的事,難道是這樣嗎?現在你正在學習計算機程序員課程,而且,只有第一流世界才需要一批程序員,因為那裡有電子計算機市場。加上程序日趨複雜化,一般的人幾乎無法勝任。所以,他們需要許多遠遠超過他們人口所能提供的程序員。在那裡每一百萬人中才產生一個程序員。那個世界需要二十名程序員,而他們只有一千萬人員,因為必須從地球上抽調五至十個程序員加以補充。對嗎?你知道去年多少個合格的計算機程序員到一類行星世界上去工作嗎?我告訴你,只有一個。假如你是一個程序員,理所當然的你就是一個候選人。是的,尊敬的先生。」
特雷弗揚皺起眉頭,對喬治說:「如果真是這樣,在一百萬人口,只有一個可以達到目的,那你又有什麼理由認為一定能夠輪到你呢?」
喬治認真地回答:「我將對此抱有信心。」
喬治現在所從事的這一切,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特雷弗揚和自己的爸爸和媽媽。他對此不感到任何一點擔心,而是信心百倍地堅信著。他像通常的八歲左右的孩子們一樣,希望「學習日……決來——」
「學習日」是「教育日」的前奏。
當然,「學習日」是各不相同的。不論怎樣看,他還是帶著兒童時代的許多特點。一個八歲的孩子在向上進步時,會出現不少「奇跡」的。昨天你還不能看書,而過了一夜你就能閱讀了。這就是事物發直到十年之後,「教育日」來臨之時,喬治對「學習日」的情景仍然記得十分清楚。那是在九月的一個陰沉的下雨天(九月是「學習日」,十一月是「教育日」,五月是奧林匹剋日,他們對這些日子都編了「搖籃腦』),喬治在燈下被打扮著,而他的父母親則更加激動。他的父親是一位熟練的鉗工,在地球上工作。這件事使喬治感到很恥辱,儘管大家都清楚。本來嗎,在地球上出生長大的人,大多數理所當然地要留在地球上。地球上有農民、礦工、技師……而外太空世界僅僅需要的是具有一些高度現代化的,經過嚴格培養訓練,專業性很強的職業者,每年在地球上八十億人口中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被輸送到別的行星上去。所以,普通的男人和女人是不大可能成為其中之一的。
而每個男人和女人又是多麼希望他們的孩子被選中啊!布朗特·塞鈉就是這樣。一切都很清楚,喬治不僅特別聰敏,而且記憶力地特別強凡是他想下決心幹的事情沒有做不好的,是一個了不起的孩子。
即使喬台最終不能到外太空世界去工作,那麼,他的爸爸媽媽也一定會為他們的孫子謀求下一次機會。遙遠的未來是對他們心靈的最大安慰。
當然,「學習日」並不能說明更多的問題,但畢竟是一次僅有的受教育機會。地球上每個父母都做這樣的事,當孩子們回到家裡時,就要仔細傾聽孩子們朗讀的音色和語調,留神那些特別容易讀錯的字。
然後再分析孩子們可能有的前途。幾乎所有的家庭,從「學習日」開台,對自己的孩子就抱一張希望,因為通過「學習日」,孩子們就能學會運用三音節詞了。
喬治朦瓏地感覺到爸爸媽媽對他所寄予的殷切期望。如果說在下著濛濛細雨的早晨喬治幼小的心靈中還有一點憂慮的話,當他閱讀完畢回到家裡時,其父親的希望則增強了。
孩子們在鎮教育大廳的一間寬敞的房子裡相遇。在地球上各個地方,在成千上萬教育大廳裡,都有許多孩子們在一起。喬治被大廳陰暗的氣氛,其他孩子們緊張過度的神情以及那些令人討厭的華麗服裝弄得不安起來。
喬治重複著其他孩子們所做的事,看起來十分呆板。也發現,來這些孩子們不過是踏在地板上象演戲罷了。不過,他也無可親地參加進去。
特雷弗揚就住在隔壁,仍然留著孩子氣的長頭髮,下巴上長的一撮微紅的小鬍子才說明他長大成人了。
特雷弗揚一本正經地對喬說:「我敢打賭,你在發慌了。」
「我才不呢!」喬治回答後湊近特雷弗揚,表示友好,並且悄悄地說,「我告訴你,我家裡的人在我房間裡的小櫃裡找到一大張印刷品,等我回家時我將讀這份東西給你聽,好嗎?」
這時喬治表現得很規距,他的爸爸媽媽多次警告他,不准他抓口袋,拉耳朵,摸鼻子,或者把手伸進口袋裡,這就排除了喬治各種出醜的可能性。
特雷弗揚把手插進口袋裡說:「我父親一點不為我擔憂。」
特雷夫揚·塞納曾經在底波利亞當了將近七年的冶金學家,雖然現在退職回到了地球,但仍然使他在這個地區享有崇高的榮譽。由於地球上人口過多,他們反對那些去外太空世界工作的人再回來定居,但仍然少數人還是回來了。因為住在地球上一個人平時的開銷比較省,而在「底波利亞」,即是不那麼豐厚的年薪,在地球上看來都是一筆十分了不起的收入。此外,總有那麼一些人覺得,在自己童年時代的朋友和鄰居面前,誇耀自己的不平常的經歷,比在宇宙間其他人面前講話更令人陶醉。
特雷弗揚·塞納就是這樣來解釋他的行動的。假如,他仍然留在「底波利亞」工作,那麼他的孩子們也將留在那裡——一個宇宙飛船世界。他回到地球上來了,而他的孩子就可以到任何地方去,甚至到「諾維安」去。矮胖的特雷弗揚早就抓住這一點不放,甚至在「學習日」之前,他談話的內容就一直沒有離開他的家庭最終將建在「諾維安」這個含糊不清的假設上。
喬治受到了某種思想得壓抑,他把其他人的遠大前程和自己虛無不定的目標進行對比,心裡感到非常不高興。於是,他立即拋棄了某種挑戰般的辯護,說:「我父親也不為我擔心,他希望能聽到我的朗讀聲,因為他相信我可以讀得很好,而認為你將會全部讀錯。」
『我不會讀錯。在『諾維安』會有人朗讀給我聽的。」
「那是因為你是一個啞巴!」
「那麼我在『諾維安』怎麼生活呢?」
喬治一步一步挑起爭論,繼續說:「誰說你會到諾維安去的?我敢打賭,你什麼地方也去不成。」
矮胖的特雷弗特的臉漲得絆紅,說:「我又不是像你父親那樣是一個鉗工。」
「收回你這句話,你這個啞巴!」喬治也立即回擊道。
「你先收回!」
當然,特雷弗揚也不退讓。他倆幾乎鼻子對鼻子地站著,但沒有打架,他們只是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發洩心中的不滿。現在,既然喬治已經把手捏成拳頭,而且把拳頭伸到特雷弗揚面前,那麼特雷弗揚的手應該放在哪裡的問題總算暫時解決了。
這時,其他孩子們十分激動,一個個圍在他們周圍觀看動靜。
突然,一個音色優美的女人說話聲在廣播裡響了,這場爭鬥一下子平息了下去。喬治忘掉了煩惱,也忘記了特雷弗揚。
「孩子們,」廣播裡在說,「我們將要叫你們的名字,凡被叫到的孩子請朝著牆那邊的人走去,你們看到了他嗎?穿著紅制服,所以是很好找的。女孩子們排在右邊男孩子排在左邊。大家請注意,穿紅衣服的人離你們不遠——」
喬治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所以在等待著喚自己的名字。治從來沒有被介紹去結識一個知識淵博的人,雖然在一段日子裡喬治也希望別人知道他的名字。這群孩子都是身材瘦瘦的,現在他們有了一個穿紅制服的領隊。當聽到「喬治·布朗特」這個名字時,一種由於特雷弗揚還站在老地方沒有被叫到而感到的高興,已經超過了安慰當喬治離開原地時,他回過頭來對著特雷弗揚說:「喂!我的矮胖,他們也許不要你了。」
不過這種高興很快消失了。他和那些陌生孩子們排成一行走進走廊,大家睜大眼睛只顧看別人,並且把講話聲音壓得很低:「不要推!」
「注意!」
現在幾乎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他們每人手中都發到一張小小的卡片,並且要他們保存好。
喬治仔細地看著卡片,發現卡片上儘是一些各種不同大小的黑色記號,卡片上的字無法辨認。怎樣才能認識這些字呢?他毫無辦法。
走過一個人來,要喬治脫掉身上的衣服和其他幾個男孩在一起所有的新衣服脫掉了,四個八歲的男孩站在那裡顯得特別瘦小,大多因為窘迫的緣故身子顫抖起來。
醫生走過來,用很奇怪的儀器檢查他們,並抽了血。一個人把他們的小卡片收去,用一支黑色的筆在面作了其他記號。這時孩子們又排成整齊的隊伍。喬治看了一下那的記號,並不比原先的那些好懂。
當孩子們聽到命令要穿衣服時,一下子就都穿好了,一個一個坐在小椅子上,等待繼續檢查。又開始名字了,這次是第三個叫到喬治。
喬治走進一個大房間,這裡擺滿了可以按電鈕和玻璃操縱盤的很古怪的儀器。房間的角落裡放著一張書桌,書桌後面坐著一個人眼睛一直盯著放在他面前的紙上,他問:「誰是喬治·布朗特?」
「我是,先生!」喬治用發抖的聲音回答著。等待了這麼久才來到這個地方而這個地方的所有擺設都使他膽怯,多麼希望這一切盡快結束啊。
這時,坐在書桌後面的人說:「我是熱盧雅特醫生。喬治,你好嗎?」這位醫生在說這個話時並不對著喬治,並且把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
「我很好。」喬治說。
「你害怕嗎?喬治!」
「不——先生!」連喬治自己也能聽出自己聲音中的驚恐。
「那很好,」醫生繼續說,「這裡並沒有使你害怕的東西。讓我們來看你的卡片吧!據卡片上記載,你的父親叫彼得,是一個鉗工,你的母親叫瑪麗,是一個家庭技師。對嗎?
「是的,先生。」
「你的生日是二月十三日,大約在一年前你的耳朵患過感染病,對嗎?」
「是的,先生。」
「那麼你知道我是怎麼會曉得這一切的?」
「這些都在卡片上寫了,先生。」
「很好!」
醫生第一次看著喬治笑了起來,你看他笑得連牙齒都露出來了,看起來醫生比喬治的父親還年輕。於是喬治的膽怯頓時消失了,醫生把卡片遞給喬治:「你知道這上面所寫的一切是什麼意思嗎?喬治。」
雖然喬治明明知道自己不懂,但仍然對此為之一振,似乎只要能看懂卡片,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命運的了,可是,卡片就在他面前,他只好又把卡片還給醫生:「不,我不知道。先生。」
「為什麼不呢?」
喬治忽然感到這位醫生的神經是否有點補正常,難道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喬治說:「先生,我不能閱讀這些字。」
「那麼你想讀嗎?親愛的喬治!」
「當然了。」
「為什麼呢?喬治。」
喬治這時有點目瞪口呆了,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向他提問。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先生。」
「知識將能指引你度過一生,就是你度過了『教育日』,你需要掌羽識還是那樣多。這帳卡片會教導你,書本會教導你,電視也會;場這一切都會告訴你很多有用的和有趣的知識。如果你不能讀懂這些卡片,那就糟透了。你明白嗎?」
「是的,先生,我明白了。」
「你怕嗎?喬治。」
「不,我不怕。」
「好,那麼我來告訴你,我們先該幹些什麼我要把一些金屬絲放在你眼睛上面的部位,讓它放電,但決不會傷害你。然後我打開一個開關,它將發出嗡嗡聲。這聲音很古怪且會使你發癢,但不會傷害你。如果你覺得痛,可以立即告訴我會把開關關掉。我再說一遍,它不會使你受傷。好嗎?」
喬治點了頭,有些艱難地嚥下一口口水。
「你準備好了嗎?」
喬治又點了點頭。
當醫生忙碌著擺弄他時,他就閉上了眼睛。喬治的爸爸媽媽也曾經作過解釋,他們說過這樣通電決不會傷害人的。可是,喬治周圍些稍大的孩子,只有十到十二歲左右,卻對八歲的孩子們在等待「學習日」來臨時,嚇唬他們:「要特別留心醫生手中的針。」還有的講更是活龍活現,使人不得不相信:「醫生將打開你的腦袋,用一把特峰利的刀來對付你。」以及諸如此類更恐怖的細節。
喬治決不相信那些稍大一點的孩子們的話,但他確實做過類似惡夢。現在他閉上眼睛,感到十分驚駭。現在他並不感到有金屬在太陽穴上,嗡嗡聲彷彿離他很遠很遠。除此而外,只有自己血液流動聲在耳邊響著,他好像在一個大山洞裡;他慢慢地睜開了眼望著周圍的一切。
醫生的背對著他,一架儀器裡送出一張長條紙,上面壓了一條條波形線,呈紫色。醫生從上面撕下一片送入另一架機器,這個重複了好幾次,而每次都有一張薄紙從機器裡送出來,然後醫生過目。最後醫生轉過身來對著喬治,古怪地皺起眉頭。
嗡嗡聲經過以後,喬治屏住呼吸,問醫生:「結束了嗎?」
醫生回答:「是的。」但仍然皺著眉頭。
「現在我能閱讀了嗎?」喬治問。
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異樣感覺了。
醫生說:「什麼?」然後突然地笑了起來,並說:「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喬治,再過十五分鐘你就能閱讀了。現在我們再來使用另一種儀器,不過這次需要的時間可能長一些。我要把你整個腦袋都覆蓋起來,當我轉動開關時,有一段時間你將看不到任何東西或者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仍然不會傷害你。為了使你放心,我給你一個小型開關,拿在手裡,假如你感到疼痛,只要把按鈕掀一下,一切就會結束。行嗎?」
在後來的幾年中,喬治才知道這個小型開關完全是擺擺樣子的它唯一的作用是取得你的信任。但喬治無論如何不相信這種說法,儘管他自己也沒有掀過那個按鈕。
一個光滑的內部中空的圓形頭盔,套在喬治頭上,好像有三、四隻手抓住了他的頭似的,並感到有東西刺進了他的腦袋。他並不感到痛,而是覺得一股壓力逐漸消失。
醫生說話時模糊的聲音在喬治耳邊響起:「一切正常嗎?喬治。」
然而,他始終沒有聽到任何警告的話,只是感到有一層濃霧般的東西包圍了他。現在喬治失去了感覺,脫離了現實,甚至連宇宙也覺得不存在了。只有他一個人,空蕩蕩的角落裡傳來的低微的聲音在告訴他一些事情,告訴他——告訴他喬治想努力聽清和聽懂那些低微的聲響所表達的意思,但總是有一種濃霧在干擾他。
後來當頭盔被取走以後,醫生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這時他發現燈光是如此明亮,甚至要刺傷他的眼睛。
醫生說:「你的卡片在這裡。這上面寫了什麼?」
喬治凝視自己的卡片,他高興得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幾乎要喊出聲來。那些記號都不再是陌生的符號了,現在可以一個一個拼成詞,而這些詞又通過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低語,現在可以聽得很清楚。當喬治注視這些記號時,就可以聽到那個低微的聲音在閱讀。真是奇怪極了!
「喬治,那上面講了些什麼?」
「它說———它說——喬治·布朗特生於彼得六四九二年二月十三日……」喬治停了下來。
「你能夠閱讀了,喬治。」醫生說,「我們可以結束剛才的一切。」
「真的嗎?我還會忘記嗎?」
「當然不會,」醫生靠在桌子旁邊搖搖頭說,「現在你可以回家去從這天開始,喬治恢復了他的聰敏和才智。當他給父親朗讀文章時,他的父親快樂得流下了眼淚,急急忙忙把這個好消息去告訴他了的親友。
喬治在鎮上到處逛著,讀著他所能見到的每一張圖片上的文字說明。他感到奇怪,怎麼過去就不明白這些意思呢!他盡力要使自己相信,他不能朗讀。可是,不可能。因為凡是他能夠找到的東西,他都能讀懂,毫無例外。
喬治在十八歲時,長得相當黝黑,雖是中等身材,然而由於瘦,看上去卻顯得比較高。特雷弗揚比他矮不了一英吋,由於長得粗壯,所以別人叫特雷弗揚「矮胖」,這個綽號倒是挺合適的。近一年來,特雷費楊有點神經過敏,誰叫他「矮胖」,誰就會遭到報復。特雷弗揚甚至更不喜歡自己的正式名字,所以別人只好用他的姓——特雷弗揚一來稱呼他,或者用「特雷弗揚」任何一種悅耳動聽的變化詞叫他,似乎這樣就可以來證明他已經進入成年時期。你看他已經留起了連鬢鬍子和硬而短的鬢。現在的特雷弗揚看上去很激動,他正在出汗。
喬治看他覺得很有趣。喬治不再被稱為「江一簡」,而是叫「喬治」這名字了。
他們又相聚在十年前呆過的那個大廳裡了,過去模糊的夢想似突然變成了現實。在最初的幾分鐘裡,喬治發現這裡的每件東西都比記憶中的要來得小和狹窄,感到很驚奇,其實是由於自己長大了緣故。
現在聚集在這裡的人群比童年時代要少一些,而且都是男的,女子們將在另外的日子分配。特雷弗揚側過身子說:「他們這樣使人等,真叫人奇怪。」
「官僚作風,」喬治嘲笑他說,「這是難免的。」
「是什麼使你變得如此寬容和忍耐了?」特雷弗揚問。
「因為我沒有任何東西需要擔心的。」喬治得意地回答。「哦,兄弟,你使我討厭,我希望你最終當個正式的撒類肥者,這樣我可以看到你愁眉苦臉的樣子了。」特雷弗揚用憂鬱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群。
這時,喬治也環顧了一下大家。這已經不完全是他們在兒童時代的那副樣子了。情況漸漸地變化著,一些已經畢業的人都收到了通知單,而布朗特和特雷弗揚的名字卻仍然在分配名單下面,這一情況他倆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年輕人一個個皺起眉頭從教育室裡走了出來,心情十分不安他們手裡拎著自己的衣服和行李議論著分配情況。當每一個人走出來時,便被變得越來越少的那堆人包圍起來,大家七嘴八舌地問:
「怎麼樣?」
「感覺如何?」
「他們分配你幹什麼工作?」
「你感到異常嗎?」
而所有的回答往往都是含糊不清的。
喬治強迫自己不參加到那群人中去,因為那樣只能使血壓升高不會有什麼好處的。俗話說「穩如泰山」,這樣就佔據了最有利的地位。即使如此,你還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在變冷,有趣的是,隨著年月的消逝,新的緊張仍會接睡而來。
例如,專業性強的專門人員,他們將由妻子(或丈夫)陪同出發到別的外太空世界去,在那裡。男女性別的比例保持良好的平衡狀態這是非常重要的。然而,你準備到第一流世界去工作,又有哪一個女孩子會拒絕你呢?在喬治的心目中還沒有一個稱心如意的女孩子他也不想考慮這個問題,至少現在不考慮。等他當上了程序員,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名字的前面,加上合格的電子計算機程序員稱號,到了那時,他就可以像蘇丹進入後宮那樣進行他的理想選擇。這個想法在激勵著他,喬治雖然想方設計要拋棄這一點,因為他想使自己平靜下來。
特雷弗揚在咕噥著:「這算什麼名堂呢?起初他們說『假如你態度和緩,悠閒目在,就是最合適的了』,然後他們又讓你經受這些使你不能忍受的遭遇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倒霉過程。」
「可能就是這個意思。你看他們首先把孩子們和成年男子區別開來,別著急,特雷弗揚。」喬治嘲弄他說。
「住口」特雷弗揚喊了一聲。
終於輪到了喬治,沒有大聲叫他的名字,而是在公告牌的顯示儀上以發光的字母出現。喬治向特雷弗揚揮手告別。特雷弗揚對他說「別慌,不要被他們難住了。」當喬治跨進考試房間時,他感到很高興從未有過的真正高興。
坐在書桌後面的人間:「你是喬治·布朗特嗎?」就在這問話的一剎那間,喬治的頭腦中出現了十年前另一個人的清楚形象,也問過喬治同樣的問題。而且,這一個人和從前的那個人幾乎差不多,於是乎喬治又好像回到了八歲時的光景,就像剛開始踏入學習日一樣。這個人現在抬起頭來了,如果仔細地觀察他的臉部,又和記憶中的那個人的臉又不完全相符合。你看他的鼻子是球莖狀的,頭髮稀少,而且細得像絨毛,下巴肥嘟嘟地垂了下來,就像快要掉下來似的。
坐在書桌後的人不耐煩地又問:「怎麼啦?」
喬治很快地清楚過來對那個人說:「我是喬治·布朗特,先生。」
「好,我是安東尼利醫生,我們將會很快地熟悉起來。」他說完話又凝視著一些細長的卡片,面容嚴肅地把它舉得湊近燈光。喬治這時暗暗地在想,在思索著。他感到有點迷惑不解,因為他清楚記得上次那個醫生(已記不起名字了)也像現在這樣凝視過同樣的卡片。難道這是真的同樣卡片嗎?上次那個醫生曾皺起眉頭,而現在這個醫生似乎是有點發怒。
於是,喬治心中的高興勁已經差不多消失光了。
安東尼利醫生打開擺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夾,並且小心地把手中的卡片放在一邊,說:「這裡說你想當一個計算機程序員。」
「是的,醫生。」喬治回答。
「現在仍然這樣想嗎?」
「是的,先生」程序員是個責任重大,要求相當嚴格的工作,你覺得能勝任嗎?」醫生接著說。
「能,先生。」喬治回答。
「許多畢業前的學生沒有對自己的職業提出任何特殊的要求,我相信他們是因為害怕自己會陷入不利的地位。」
「我以為是對的,先生。」
「那麼,你就不怕嗎?」
「我想,我還是誠實為好,先生。」
安東尼利醫生點了點頭,但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使人寬慰的表情。他又問:「你為什麼要想當個程序員呢?」
「因為正如你所說的那樣,這是一項責任重大,嚴格的工作,先生。這不但是一項重要的工作,而且也是一項令人激動的工作,我十分喜愛它,願意幹這一項工作。」
安東尼利醫生把手邊的文件推開,把眼睛盯著喬治,說:「你為什麼喜歡它呢?你認為這樣做,你就可以被第一流世界爭著要嗎?」
喬治敏感地意識到,這可能是要擾亂他的思路,因此,必須保持平靜和真誠的態度。
喬治回答說:「是的,我認為當一個程序員可以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到外太空世界去,先生。但是即使我被留在地球上,我仍然喜歡幹這一工作。」喬治想,這是千真萬確的實話,一點也沒有撒謊。
「很好,你怎麼知道這一點的呢?」醫生問。
喬治微笑了,他說:「我讀過一些關於程序員的書籍,先生。」
「你已經看過那些資料嗎?」現在醫生真正感到驚奇了。而喬治對此卻感到十分高興。
「我買了一本有關這方面知識的書,先生,我讀過了,並且一直在鑽研它。」
「一本關於計算機程序員的書嗎?」
「是的,先生。」
「但是你不可能讀懂它。」
「是的,開始我讀不懂。後來我又搞來了數學和電子學方面的參考書,我盡自己的努力去閱讀,去搞懂它。雖然我仍然懂得不多,但已足夠激勵起我對這一工作的興趣,而且使我堅定了自己的信心,我能夠勝任這一工作。」
不過,連喬治的父母親也從來沒有發現他的書本藏在哪裡,也不知道喬治為什麼要長時間呆在自己的房間裡,當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怎樣用犧牲睡眠時間的辦法換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醫生拉了一下下巴下面那塊下垂的皮肉,然後說:「你這樣幹的目的是什麼呢?孩子。」
「我想證明,我對這項工作是感興趣的,先生。」喬治說。
「你一定明白,興趣對你是毫無意義的。你可以被一門學科所吸引,然而,如果你的頭腦更能勝任別的工作,那麼你就得改行。你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吧!」
「有人告訴過我這一點。」喬治謹慎地回答。
「那麼,你就相信它吧!這些道理是完全正確的。」
喬治默不作聲。
安東尼利醫生接著說:「或許你相信這樣的一種說法,以為學習了一些學科的有關知識,就能使頭腦轉向某一方面。這就像一個懷孕的婦女,以為只要堅持每天聽大量的音樂就可以使腹中的嬰兒成為一個作曲家的理論同樣荒謬。你相信那些東西嗎?」
喬治臉紅了,不過他內心是同意這些理論的。由於他一直強迫自己的思想朝著所希望的方向想,並且確信會有一個良好的開端,喬治絕大部分信心可以說是建築在這個基礎上的。
「我從來不——」喬治立即發現自己講不下去了。
「唉,那都是不真實的。年輕人,你的頭腦的型式生來就是固定的,它可以因受到一次沉重的打擊而毀壞腦細胞,或者因為一根血管皮裂出現腫塊,或者受到一種重要的感染而改變。當然,每次都是越改越壞,但是它決不會受你的一種特殊思想的影響而改變。」
醫生凝見著喬治,然後問:「誰叫你這樣幹的呢?」
現在喬治徹底地心慌意亂起來,「沒有任何人叫我這樣幹。醫生,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在你剛開始的時候有誰知道你這樣幹嗎?」
「沒有任何人知道,醫生,我沒打算做壞事呀。」
「誰說你做壞事了,我說得是無用的是,你為什麼要一個人保守秘密?」醫生緊接著問。
「我,我怕他們會嘲笑我。」突然想起最近和特雷弗揚的一次交談,幸虧他剛想談這件事時,立即遭到了特雷弗揚的白眼,故只好守口如瓶,才未洩露秘密安東尼利醫生愁眉不展地從一個位置移到另一個位置,看了看那些卡片就扔在桌子上,然後說:「讓我再為你做一次分析,因為從原先的分析中我沒有得出任何有進展性的結論。」現在,金屬線又插進了喬治的太陽穴,嗡嗡之聲又響了起來,十年前的情景又記憶猶新了。喬治的手粘糊糊全是冷汗,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唉!喬治懊悔起來,他不該把自己的秘密閱讀情況告訴這位醫生。他咒罵自己,都是那些該死的虛榮心所造成的不幸。原來想顯示一下自己所富有的進取心和積極性,誰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愚昧無知,以致引起了醫生的敵意。他猜想醫生是憎恨野心勃勃和自作聰敏的人的。現在喬治已經到了一個如此緊張不安的地步,醫生的再一次分析也不會有任何積極意義的結果。
當金屬線從太陽穴上取走時,喬治還沒有感覺到。醫生的眼睛不停地看著他,這才使他意識到金屬線被拿走了。喬治竭盡全力想控制自己,現在想當一個程序員的抱負完全拋棄了,就在這短短的十分鐘裡,一切志向都化為烏有。
喬治憂鬱地問:「我想結論是否定的吧!」
「否定什麼?」醫生反問道。
「否定我當程序員,是不是?」喬治追問了一下。醫生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說:「你可以拿你的衣服和一切屬你的東西到十五(丙)房剛去了,你的檔案會在那裡等你,那裡還會有我為你寫的報告。」
喬治非常驚奇地間:「我不是已經受過教育了嗎?我想這是——」安東尼利醫生看看書桌說:「一切會給你解釋的,你按照我說的去做吧!」喬治感到一陣恐慌,他們不能告訴自己的是什麼呢?難道喬治只適合當體力勞動者!他們決定訓練他去從事體力勞動,並使他適應它。他突然肯定了這一點,差一點要尖叫起來,但又不得不盡力克制自己的感情。喬治瞞珊地回到他曾經在那裡等待過的地方。
可是,特雷弗揚早已離開了那裡,對此他倒感到高興,因為這可以說明他能鎮定得足以意識到周圍環境中所發生的一切。事實上留下來的人很少。那極個別的幾個人看上去好像要間他什麼問題似的,由於他們的名字排在名單的最後,大概因為等得太久的緣故,都顯得很疲倦了,沒有一個人想開口。喬治想,你們有什麼資格當技術員呢?
而我又為什麼要當一個體力勞動者呢!現在要讓他當一個體力勞動者是確定無疑的了。
有一個穿紅色制服的嚮導,領著喬治沿著喧鬧的走廊走去,走廊的兩邊有一排排隔開的房間,裡面可以容納一群群人,一邊是兩間,另一邊有五間。發動機的技工、建築工程師、農學家——這裡有成百種可以列舉出來的職業。而喬治這時候最痛恨的是:統計學家、會計……他恨他們,因為他們只知道自己有很好的學識,但卻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而喬治卻仍然一無所有,並且還得面對某種嚴重的官僚作風他被帶進了十五(丙)房間,他獨自一個人留在空洞洞的房間裡。
頓時,喬治的精神振奮起來,他猜想,假如這裡果真是體力勞動者這一等級的房間,那麼早就應該有一打一打的年輕人在了。這時,隔壁房間的一扇門拉了開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自發老人走了出來。老人微笑著,露出了整齊的牙齒,很明顯那些都是假牙,但是老人的臉仍然是紅潤的,沒有皺紋,說話的聲音也很響亮。老人說:「晚上好,喬治我們這個部門到現在為止僅僅只有你一個人。」「只有一個嗎?」
喬治茫然地問。
「不,成千個在地球上。當然,是成千個人,你決不會感到孤獨的「我不明白,先生,我的等級是什麼?正在發生什麼事?」喬治氣憤地說。
「別著急,孩子,你沒問題。對任何人都可能發生這類事情。」
人伸出了手,喬治機械地握住了它,它是溫暖的。老人也緊握著喬治的手說:「坐下,孩子,我是山姆·葉連夫德。」喬治不耐煩地點了點頭「我希望知道的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先生。」
「當然,首先你不可能是一個計算機程序員。喬台,我想你大概已經猜到這一點了。」
「是的,我猜到了,」喬治抱怨地繼續說,「那麼,我將成為什麼呢?」
「需要向你說清楚的就是這一點,喬治。」老人暫停了一下,然後小心他說,「你什麼也不是。」
「什麼?」喬治吃驚了。
「什麼也不是。」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們不能分配我一個職業呢?」
「對不起,在這件事情上,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喬治,這是由你的大腦結構所決定的。」聽了這話,喬治的臉色變得灰黃,他的眼睛都鼓了出來:「難道我的頭腦有毛病嗎?」
「關於你的頭腦是有些問題,在涉及到你的職業級別時,我認為你可以稱它為毛病。」
「這是為什麼?」
葉連夫德聳了聳肩膀說:「我相信你知道地球上是怎樣實行它的教育計劃的,喬治。實際上任何人都可以汲取任何知識,而我們只是盡可能做到在職業分配上,某種腦型同某種職業所需要的某種知識相一致。」
「是的,我懂了。」喬治點點頭。
「不過,偶爾也會碰到一個年輕人,他的頭腦不適合接受任何添加的知識。」
「那麼,你以為我是不能被教育的人了。」
「我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我要說明,這是大小看人了。我理解力很強,我能夠明白——」喬治無可奈何地把四周打量了一下,似乎想方設法尋找一些辦法來證明他有一個很起作用的腦子。
「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葉連夫德說,「你是理解力很強的人,關於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你的理解力超過了一般水平。不要誤解我的意思。」葉連夫德繼續解釋說:「毫無疑問你是聰敏的,甚至比一般人更聰敏。不幸的是,你不能控制自己的頭腦(使它多增加些額外知識或者不加任何知識)。其實,到這兒來的都是些聰敏人。」
「你以為我甚至做一個普通勞動者的資格也沒有嗎?」喬治忍不住地喊了出來。不過他又覺得做一個勞動者也比現在的情況來得好些喬治說:「難道做一個勞動者還要什麼條件嗎?」
「可不要輕視普通勞動者,年輕人。任何工作都需要知識,你以為當一個勞動者就不要生產技能嗎?勞動者也要經過挑選,他們還需要有健康的體魄。你不屬於這個類型,喬治,拋開這個念頭吧!」葉連夫德笑著開導喬治。喬治雖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不大健壯,氣惱他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可以沒有職業。」
「是不大多。」葉連夫德也承認這一點,「但我們可以保護這些兒」
「保護他們嗎?」喬治有點發慌了,他感到一陣說不出的驚恐。
「對,你將被送到一顆行星上保護起來,等你離開那裡時,我們已經往你的頭腦裡填滿了知識。」
葉連夫德笑了起來,這是一種充滿愛憐的微笑,它使喬治覺得自己是屬於他的了,而又覺得失去了一切自由。喬治問:「你的意思是說我將被送進監獄嗎?」
「當然不是,你將和你的同伴們在一起。」葉連夫德盡量用話安慰他但喬治卻像聽到一聲響雷在耳邊轟鳴。葉連夫德又說:「你需要享受特殊的待遇,我們會盡可能地照顧你的。」喬治不禁地發抖起來,而且大聲啼哭。葉連夫德在走到房間的另一頭,低著頭似乎在沉喬治努力抑制著自己痛苦的抽泣,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母親以及朋友們,甚至想到了特雷弗揚,更多的想起自己所蒙受的恥辱,他倔強地說:「可是,我已經學會了閱讀。」
「凡是有頭腦的人都能學會閱讀,我們從來沒有發現有過例外而我們的任務倒是專門研究例外。喬治,當你學習閱讀時,我們已經注意著你頭腦的類型。當然你的頭腦的特色早已由醫生寫了報告葉連夫德這樣回答他。
「那麼,你就不能試著教育教育我嗎?而你還根本沒有試過呢喬治對此是感到氣憤的。
「法律禁止我們剝奪你的學習權。喬治,現在這樣做對你並沒不好,我們會向你家裡作些適當解釋,使他們不至於因此驚慌不安在你將要去的地方,你可以得到一些特權。我們會給你書看,你可學習那些你願意學的東西。」葉連夫德仍然不停地解釋著。
喬治沉默不語,突然他的腦子裡閃出了一個頑固的念頭:「那他……」
「什麼?」葉連夫德問道。
「是安東尼利那個狗東西坑害了我。」
「不,喬治,你完全搞錯了。」
「別對我說這些。」喬治顯然陷入了狂怒,「那個無恥的雜種,把我出賣了,因為他知道我太聰敏了,對他有所妨礙,我已經讀了那麼多書,而且正為著我的理想在奮鬥。夠了,你想得到些什麼好處嗎?休想!我要離開這兒,我要到處去揭發你的誣陷鬼計……」喬治大聲頭叫著。
葉連夫德搖了搖頭,輕輕地按了一下電鈕,立刻走進兩個人來他們分別站在喬治的左右兩側,把他的手臂扭到身後,其中一個人在他的右肘部打了一針,催眠藥注射進他的血液。他立即感到渾身無力,腦袋低垂了下來,膝蓋也軟了,只有靠那兩個人架著,才能勉強地挺直身體正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他們盡力照顧喬治,待遇確實是非常好,也非常仁慈。但這種方式,喬治總是覺得自己成了一隻生病的小貓似的,受到人們的憐憫。
他們告訴喬治應該做起來,應該對生活產生興趣。並且還告訴他,大多數來到這裡的人,開始時都採取這種絕望的態度。希望喬治下要這樣,還是振作精神。可是,喬治根本就不願意聽這些話。後來,葉連夫德特地來看他,告訴喬治,他們已經通知喬治的父母:喬治已經離開,進行特別分配。
「那麼,父母親已經知道——」喬治輕聲問。
葉連夫德立即向喬治保證說:「我們沒有把詳細情況告訴他們。」
最初,喬治拒絕吃東西,他們只好通過靜脈注射的辦法來供給營養,把尖尖的針刺入喬治的手臂,並且派專人看管著喬治。後來,亨利搬進他的房間和喬治同住,喬治這種倔強的態度卻換來了這個更糟的結果。
有一天,在百無聊賴之中,喬治要求找本書來看看。亨利是經常看書的,聽了喬治的請求後,寬厚地微笑著。這倒使喬治馬上想收回剛才的請求,因為他絕對不希望使他們感到某種滿意。雖然喬治沒有指定書名,亨利給他帶來一本化學書,書很厚很厚,字卻很小,裡面言許多圖片。這是給青少年看的書,喬治氣惱地把書對著牆壁扔去,他扔得很重。原來他覺得,他在人們的眼裡永遠是一個青少年似的,一個永遠需要接受教育的人,不過,還有一些特殊的書籍是專門為喬治準備的。他滿腔憤怒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只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一個小時過去了,喬治還是氣呼呼的。終於他還是把書撿起,開始閱讀。
喬治只用一個星期就看完了這本厚書,然後要求亨利替他再換一本。
「你希望我把第一本書再拿給你嗎?」亨利問。喬治大力光火,這本書中的一切他都看懂了,為什麼亨利還要這樣問他?但亨利卻對喬治說:「好好回想一下你所看過的東西吧!必須記住它。書是需要反覆閱讀的呀!」
就在這一天,喬治同意跟亨利一同去觀光。他跟在亨利後面,用一種不滿的目光看著周圍的一切。這個地方絕對不是監獄,因為這裡沒有圍牆,沒有鎖門的大鎖,也沒有任何看守人員。可是,再仔細看看又像一個監獄,因為住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沒有自由,不能外出活動。喬治看到許多其他人都跟他一樣,這畢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現在他相信,原來世界上並不是他一個人受到了傷害。他問亨利:「這裡一共有多少人?」「二百零五個,喬治,世界上類似這樣的地方還不止一個。」
當喬治走過時,兩邊的人都盯著他看,無論他走到那裡,都是一樣。當他走到健身房邊,繞過了網球場,剛要走進圖書館時,那裡又有一群人好奇地盯著他看,
喬治竭力避開了他們的視線。其實,這些人並不比喬治好多少,他們有什麼權利這樣看他,這些人大多數在二十歲左右。
喬治突然問亨利:「年齡稍大一些的人要幹什麼呢?」
亨利說:「這個地方是專門給年青人待的。」然而,亨利猛然覺察到喬治的話中還有另一種含義,他若有所思地搖搖頭說:「這裡沒有什麼可以使你嚮往的東西,不過為年齡較大的人準備了專門房間。」
「誰去呢?」喬治又追問了一句,他實在太想知道這些了,他是多麼怕失去這個瞭解情況的好機會啊!
「你可能去,當你再長大一些,你會發現自己和一些男女在同一房間。」亨利回答他。
頓時,喬治十分激動起來:「也有女人嗎?」
「當然有,你以為女人就可以免除這類事情嗎?」
喬治懷著激動的心情,以極大的興趣考慮這個問題,他感到非常激動,不由想起了那天在等待分配時所想到的東西———然而,他迫使自己不去追憶那些。
亨利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停住了,那裡有一架閉路式電視機在播放,還有一架台式計算機,有五、六個人圍在電視機旁。亨利告訴喬治:「這就是教室。」
「是什麼?」喬台驚奇地問。
「年青人在這裡接受教育的地方。」哈利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裡不是採用傳統的教育方法。」
「你的意思是他們正在把一點一點的知識塞進腦袋裡去。」喬治說。
「是的,這是一個古時候每個人都得用的方法。」
自從喬治來到這裡以後,他們經常告訴喬治許多東西。但他想不通,這樣做有什麼用處呢?難道這就意味著在整個世界上的人都吃熟食,而卻讓他一個吃生食,而且還要讓他感到滿意?於是他說:「為什麼他們想一遍又一遍的積累知識呢?」
「為了消磨時間,喬治,還因為他們是好奇的。」
「他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嗎?」
「這樣可以使他們愉快些。」
喬治考慮著這個不解的問題,慢慢地入睡了。到了第二天,他向亨利提出:「可以讓我到教室裡去嗎?在那裡我可能會取得一些進展。」
亨利滿腔熱情地答應了喬治這個要求:「當然行。」
時間一天一天流逝,喬治的怨恨與日俱增。他對許多問題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人一遍又一遍地要他搞懂那些知識?為什麼必須反覆閱讀同一本書呢?對於數學公式之間的聯繫為什麼就不能馬上弄懂呢?在他看來,其他地方的人不一定都是如此。
天長地久,喬治決定放棄這種學習。,於是他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去上課。後來,他又回去聽課,看電視,不過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日子罷了。最後,喬治在院子裡得到一個工作,他的任務是澆灌各種蔬菜和打掃衛生。就是這樣的工作,據說還使他升了一級。
但喬治可不是那樣好愚弄的人。本來,這個地方應該,而且可以達到很高的機械化程度,可是,現在卻搞得如此糟糕。他們是故意把這些艱苦的勞動留給年青人幹的,以便使年青人產生錯覺,以為這類工作是值得花時間的,是有益的。喬治一下子就識破了這個陰謀,當然他不會如此受人擺弄。
他們付了一小筆工資給這些年青人,讓其自由地去購買一些奢侈品,或者把錢積蓄起來留到年老時亨用。喬治也把這些錢放在一個瓶子裡,而瓶子則放在一個小房間的架子上,不過喬治一點也沒有考慮過自己到底積蓄了多少錢,他也不想去關心這件事。
喬治已經到了交朋友的年齡,但他卻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他現在已經不再考慮自己被分配到這裡來工作的理由,因此喬治可以一連好幾個星期不再夢到安東尼利的那個醜惡樣子:那粗俗的鼻子,垂肉的頭頸,還有那總是用斜視的眼光看別人的討厭相。就是他把喬治推進了火坑。等到喬治一覺醒來時,一切都已經完了。只有亨利拚命地拖他去幹那些他不願意幹的事。
二月裡的一個下雪天,亨利對喬治說:「多麼令人驚奇的事啊!我看,你已經適應了這裡的一切。」
這天正好是二月十三日,喬治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這是他十九歲的生日。
三月又過,囚月方盡,不久五月又來了。五月喚醒了喬治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不,他並不適應這裡的一切。以前度過的所有五月,對喬治來都是悄悄地從他身邊流逝而過的,而現在喬治卻是精神萎靡地毫無頸頭地躺在床上,這年的五月和以往的任何五月都不盡相同。
喬治知道,在地球上所有地方都要舉行奧林匹克節,年青人可以參加他們喜愛的技能比賽,以爭取優異成績而覓得在其它新世界中有一個好的工作崗位。在那裡到處都是節日的氣氛,激動人心的義論,來自遙遠的外太空世界的新的廣告吸引著許許多多年青人,成為鼓舞人們上進的動力,還有勝利時的光榮,失敗時的刺激……所有這一切都是美好的,有趣的。圍繞著這一崇高主題,從兒童時代起喬治就編織了多少美妙的夢,而現在——從喬治的聲音裡流露出不可克制的強烈慾望,以至根本無法忍耐,他說:「明天就是五月一日,奧林匹克節來了。正是這個原因,導致了他和亨利第一次爭吵,他大大地對著亨利發了一通牢騷。亨利目不轉睛地盯著喬治看,然後說了一句:「一個安撫心靈的地方。」
喬治臉紅了,安撫心靈!他根本不想聽,仍然用不變的調子說:「我準備離開這裡。」
很明顯,說這句話是一時衝動,但當他講出這句話以後,倒使他第一次明確「走」這個念頭。
正埋頭看書的亨利驚奇地抬起頭來:「什麼?」
喬治知道現在他應該說些什麼了,他叫嚷著:「我要離開這裡。」
「那是可笑的,坐下吧!喬治,冷靜些!」
「哦,不,我告訴你,我之所以到這裡來完全是由於被人坑害了。就是那個安東尼利,他討厭我。誰允許他們用留在卡片上一些怪符號來決定一個人的終身。」喬治憤憤他說。
「那麼,你還回來嗎?」亨利問。
「留在那裡,直到問題解決為止。我要去找安東尼利算賬,狠狠地揍他。我要迫使他承認這些事實。」
喬治沉重地喘著氣,但感到異常興奮。奧林匹克月來臨了,不能讓它白白地過去。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機會,要是讓它過去了,一切就會落空。
亨利從床上爬起來,站在地下,溫和地對喬治說:「假如是我們傷了你的心——」
喬治扭過身子,擺脫了亨利,對他說:「你認為你所說的都是事實嗎?我要證明這一切全不是真理。為什麼呢?你看,門是開著的,並未上鎖。從來也沒有人告訴我說不能離開這裡,我一定要走出去。」
「好!那麼你準備去哪裡呢?」
「到最近的一個航空集散站去,然後再到最近一個奧林匹克中心我已經積了一些錢。」
喬治搖晃著那放錢的瓶子,裡面裝著他積蓄起來的工資,那些硬幣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這最多能維持你一個星期的生活費用,那麼以後怎麼辦呢?」
「我以為會找到固定的工作做。」
「到了那時,你將象蝸牛似的慢吞吞地爬回這裡。」亨利用諷刺的口吻說,「到那時,你所取得的進步就全完了,你又要重新開始一切。
會後悔莫及的,喬治。」
「不。我決不留在這裡,」喬治斬釘截鐵地說。
「請原諒我所說的一切,留下吧!怎麼樣?」亨利再次請求他留下。
「怎麼,你企圖阻止我嗎?」喬治發怒了。
「不,我不想這樣做,這是你自己的事。然而,如果你以為這是你闖世界的唯一的一條路,那麼,你一定會碰得頭破血流地回來。走吧——走吧!」亨利深沉地說了這些。
喬治現在站在門口,回過頭來看了一下亨利說:「我打算——」他又回到房裡,慢慢地拿起裝日用品的一個袋子,「——我想你不會反對我帶走一些簡單的行李吧!」亨利聳了聳肩,他沒有表示什麼,重新躺在床上看他的書了。喬治在門口徘徊了一陣,但亨利不再看他喬治咬緊牙關,憤怒地走到夜幕籠罩的外面。在離開這裡之前,他原來以為會有人阻止他,使他感到高興的是沒有遇到什麼太麻煩的事喬治向一個夜餐館的服務員打聽去航空集散站的路,他又擔心警察會叫他,但沒有叫。喬治招呼了一輛摩托快艇把他送到機場,幸好駕駛員什麼話也沒有間他。
喬治不想再留在這裡,當他到達機場時,他顯得憂心忡仲。他已經不記得外太空世界的情景,他被職業問題弄得焦頭爛額。就是傾店服務員也有寫著自己名字的登記卡,證明是一個正式炊事員,開摩托快艇的人也有他的許可證,證明是一個正式駕駛員。而喬治的登記卡上還是空白,他感到無職業的痛苦,更壞的是,他感到自己的一切都已經被剝奪了,沒有一個人需要他,甚至沒有一個人帶著疑問來研究他,或者要他出示職業證明。喬治苦惱極了,他想:再沒有什麼比一個人被拋棄的滋味更難受了……
喬治買了一張到山納·費蘭克斯口的飛機票。此外,沒有比清晨更早離開這裡到別的奧林匹克中心去的航班了,而他只想盡快離開這裡。
現在,喬治一面亂擠在候機大廳裡,一面注視警察,他沒有發現警察跟蹤的跡象。
在中午之前,他到達了山納·費蘭克斯口城。
一下飛機,他就被這個城市裡的喧鬧聲搞得頭暈眼花。這是他所見到的最大的一個城市,這一年半來,他已經習慣於安靜和清閒了。更糟的是,正值奧林匹克月,他立即意識到這些喧鬧、興奮和混亂全是由此發生,而使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目前的困境。
為了方便各地來的旅客飛機場上設立了奧林匹克廣告牌,有一群人正圍著一個人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每個重要職業都有它自己的廣告牌。每個箭頭都標明了到奧林匹克大廳去的方向。到了那天,各種職業的競賽,都將在那裡舉行。這是由外太空世界發起的,個人代表或某一城市的代表都可以參加比賽。不過,這完全是當時的規定。
喬治曾經在報紙上和電影上看到過不少說明書,還在電視屏幕上觀看過這種比賽,甚至還親眼看過一次由小販參加的奧林匹克比賽。但是,他沒有想到銀河系中的各個行星都有這樣熱鬧的類似的奧林匹克比賽,眼前的情景已足以使他興奮起來。這種興奮,一方面純粹是由於比賽情景而引起的,另一方面也是為自己的出生地而感到驕做。
喬治發覺自己想要靠近廣告牌是很困難的,因為廣告牌被一群旁觀者的圍得水洩不通。看樣子,這群人以前也參加過奧林匹克比塞然而,他們取得什麼成績呢?什麼也沒有。假如,他們在某次比賽中獲勝,那他們就會到其他外太空世界去服務,而不會留在地球上。他們中無論何人,都是從一開始起就找到了地方範圍的職業,也就是說,他們不適宜幹那些高度專業化了的職業。
但是,現在這些失敗者卻站在那裡,一本正經地在估計和猜測新的比賽者和年青人的成敗。唉!這些人真討厭。
喬治多麼希望他們來評論他自己啊!他盲目地跟著廣告牌前的隊伍移動著腳步。他已經吃過早飯,還不覺得餓,只是有些害怕。他現在正處在一個大城市的奧林匹克比賽前的混亂之中,這個城市充滿了強者,卻沒有一個人來詢問他,也沒有人會關心他。
是的,沒有任何人來關心他。喬治不由想起了在「教育所」裡的情況。他們是那樣的關心他,愛護他,簡直把他當成了一隻生病的小貓咪,這隻小貓咪終於離開了那裡的照護,現在處境很糟,能幹什麼呢?即便到了山納,那麼又能幹什麼呢?喬治的思想苦惱極了,能到警察局去嗎?不,他激烈搖著自己的腦袋,彷彿在和別人爭辯似的。
突然,廣告牌上的一些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裡寫著:冶金專家,下面用更小的字寫著:金屬行業。在一大串名字下面,又有一行鉛字由挪飛發起舉辦。這馬上引起了喬治慘痛的回憶,他自己曾經和特雷弗揚爭論過,他是如何自信自己會成為一個計算機程序員,而且十分肯定一個程序員的地位必定比一個冶金專家的地位來得高。他非常得意地認為自己一定是對的,而且十分自信自己是聰敏的——多聰敏啊!喬治曾經在那個杯著小心眼的惡意的安東尼利面前誇過口。當他被叫到自己的名字,看到將離開還站在大廳裡的特雷弗揚時,他是多麼堅信,自認為自己必定能成功,現在看起來,這一切是多麼可笑啊!
喬治輕輕地鳴咽起來,又沉重地歎了幾口氣。有幾個人見此情景,回過頭來看看他,然後又匆忙地走了。人們急急地掠過他的身邊,把他推向前去,他只是發呆地凝視著那塊廣告牌。
似乎正是這塊廣告牌才勾出了他的心思,他突然想起了特雷弗揚,在那一剎那間,廣告牌上好像出現了特雷弗揚的名字。
真的是特雷弗揚的名字,而且在下面還出現了他的家鄉的名字。唉!這難道是真的嗎?特雷弗揚一定要到挪飛來,他的目標就是挪飛。他始終堅持到挪飛去,而現在的比賽正是挪飛發起的。
這肯定是老朋友特雷弗揚了。喬治毫不猶豫地朝著比賽的方向走去。他叫了一輛摩托快艇把他送到比賽地點。
一路上,喬治猜想著:特雷弗揚真幹上這一行了,他希望當個冶金學家,現在,願望終於實現了。
喬治感到一陣淒涼,好像他從未感到過,像現在這樣的孤場隊伍很長,透拖地在比賽大廳門外等著。很明顯,冶金學家奧林匹克比賽肯定是一場激烈的,引人入勝的戰鬥。至少,大廳上空籠罩的氣氛說明了這一點,圍觀的人群如此之多也說明了這一點。
這一天應該是個雨天,喬治看天空的顏色作出這樣的判斷。但是山納從海灣到海洋上,全都佈滿了一層保護物,當然,這是需要相當大一筆費用。但是,所有的開支都是由外太空世界提供的,希望能把一切都弄得舒適些,使比賽者的生活能心情滿足,比賽時拿出叫平來以便他們可以從中挑選出高水平的人到他們那裡去工作。所以,他們願意支付一筆費用給地球。這通常是由發起的行星單位直接付給舉辦奧林匹克比賽的地方政府。這筆錢足可以維持整個城市在奧林匹克比賽期間成為一個異常愉快的地方,山納的人是很知道怎樣操辦這些事的。
喬治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他驀地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時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要排在隊伍裡嗎?年輕人」原來隊伍在喬治不注意時向前移動了,而喬治仍舊立在隊伍外面。他急忙趕上去,並輕輕聲他說:「對不起,先生。」
喬治很不好意思地看著自己外衣的肘部上裂開了一條兩指寬的大口子,站在他身旁的人愉快地點了點頭。
這個人長著一頭硬頭髮,穿著一件式樣陳舊的毛線衣,他向喬治解釋說:「我可沒有一點挖苦你的意思。」
「請別見怪了。」喬治連忙回答。
「那就好,」那個人帶著一種悅耳之聲說,「我並不認為你故意搗亂而站在隊伍外面,所以我才向了你一聲,完全出於偶然,我想你大概是個……」
「一個什麼?」喬治機警地問。
「哦,當然是一個競賽者羅!你看起來還這樣年輕。」
喬治連忙轉過頭去,他再也不感到這個人的聲調是那麼動聽,而是感到與這個多管閒事的人呆在一起是多麼可怕。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在喬治的頭腦中打轉:難道教育所已經為他向各地發了警報嗎?
難道他的照片已經發到各地了嗎?難道這個灰頭髮的人湊近他,是為了看清楚他的容貌特徵嗎?不,至少他還沒有發現任何被監視的跡象。他仰起頭,看了一下在城市上空的防護罩上移動著的條幅式的新聞報道,立即又不感興趣地把視線移開了。這些東西對他有什麼用呢?因為沒有一條報道涉及到喬治本人。這正是奧林匹克比賽期間只有勝利者才值得這樣大力宣傳,還有各個地區、各城市所獲得的獎品才值得如此津津樂道。像這種情景還將持續幾個星期,而各個地方都如此。
喬治向前探了一下腦袋,並把手塞進口袋裡,決定要更加小心警慎些做事。他又放鬆了一下全身的肌肉,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沒有因此而感到安全一點。喬治已經走到比賽大廳的門口人:沒有什麼警察來拍他的肩膀,於是他飛快地跑進了大廳,他一直向前跑去。
使他感到不安的是,一個灰頭髮的人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喬治把頭調過來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排在他後面的那個人。好在那個人除了偶爾停留,或者微笑一下外,並沒有大多的注意他。喬治四處打量著,是否能找到特雷弗揚的影子,這是他此時此地唯一關心的事。
比賽大廳的形狀是一個標準的橢圓形,供觀眾坐的兩個樓廳圍繞在場子邊上,比賽者們都在場子中間,機器也放在那裡。觀眾坐的每張上凳上都有一塊黑色的進度報告牌,上面寫著參加比賽的人的名字和所屬競賽團體。比賽者們在場上有的在看書,有的在相互談話,有一個人則在不斷地檢查自己的手。
喬治研究貼在他坐的椅背上的節目單,他看到了特雷弗揚的名字,號碼是「12」,喬治感到有點氣惱,他們竟是在這樣的地方會面他從比賽者的背影上,辨別出特雷弗揚。特雷弗揚站在場子上,手插進衣袋裡,背朝著機器,兩眼凝視觀眾。儘管喬治看不清特雷弗揚的臉龐,但憑這熟悉的神態,就可以認出特雷弗揚。
喬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現在他極想打聽到特雷弗揚是否能取得優勝。喬治很希望特雷弗揚名列前茅,但同時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忿恨在心中升起。喬治不過是作為一個無職業者坐在這裡觀看特雷弗揚比賽,而且他是以一個正式的冶金學家在此時此刻比賽,心裡實在不是滋味。喬治很想瞭解特雷弗揚是否在參加工作的第一年就加入比賽。有些人是會這樣的,只要他們對自己有信心,完全可以投入比賽。當然,這可能會冒一點風險,假如特雷弗揚是這種情況,那麼他也許不會取得很好的成績。喬治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感到羞愧,因為他連參加比賽的資格也沒有。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大廳裡的觀念擠得滿滿的,這是一次很隆重的奧林匹克比賽,意味著在競賽者中會有不少強者。
「哦,奧林匹克,」喬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為什麼要叫「奧林匹克呢?他搞不懂。記得還在很小的時候曾經間過父親:「為什麼他們稱為奧林匹克?爸爸。」
「奧林匹克就是意味著比賽。」他的父親說。
「我和特雷弗揚的爭鬥也是一場奧林匹克嗎?」喬治問。
「不,奧林匹克是一種特殊的比賽。好了,孩子,不要再問這些傻問題了,等你接受教育以後,你會懂得這一切的。」父親回答他。
想到這裡,喬治不由得歎了口氣,重新在位置上坐正。
「當你接受教育以後,會懂得這一切的。」有趣的是,記憶中的那些事,如今竟是這樣清楚。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會說:「假如你能得到教育。」真的,喬治總是天真的提出一些傻問題,現在他還是這樣。似乎喬治的頭腦裡有一種天生的不能接受教育的特性,而且專門靠提出問題來掌握一些知識,這對於他來說可能是一種最好的學習方法。在教育所裡時,他們也是鼓勵喬治這樣做的。因為這樣做適應於他頭腦的類型,這是唯一的好方法。
喬治突然有點憤慨起來,是什麼惡魔在迫使他出現這個念頭呢?
難道是因為特雷弗揚出現在他的面前了嗎?特雷弗揚是奧林匹克競賽者,而他會這樣甘心情願放棄這場競賽了嗎?不,決不能,他不是一個低能者。喬治在心理反反覆覆地對自己說著,直到一個人碰到他的腳,才恍然大悟地發覺觀眾的叫喊已經洋溢了整個大廳。在中心的一個包廂裡擠滿了一群穿挪飛制服的隨行人員,在他們的上方有一塊板上寫著大大的字:「挪飛。」
「挪飛」是一個擁有大量人口,技術高度發展的,具有文明道德的第一流世界,也許這是銀河系裡最美好的一個世界,是地球上的人都巴不得有一天能到那裡安居樂業的一個世界,人們即使自己不能到「挪飛」去生活,也指望能看到自己的子孫住在那裡。喬治著記得特雷弗揚就曾堅持把「挪飛」作為一個奮鬥目標——而他還為此和特雷弗揚發生過爭執呢!
觀眾頭頂上空天花板上的燈熄滅了,四周的牆上發出了光亮,競賽者都站在中心的出口處等待著命令。喬治再次試圖想辨認出特雷弗揚來,然而離得實在太遠了,沒有成功。
廣播裡傳出清脆的聲音:「尊敬的挪飛發起者,女士們,先生們,有色金屬冶金學家奧林匹克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參加這次競賽的人——」
喬治仔細地,認真地聽著讀的那張節目單。名字,出生地,受教育的年限,他都聽得很仔細。每個名字都得到觀眾的歡呼,而來自「山納」的競賽者尤其受到觀眾的熱烈歡迎。讀到特雷弗揚的名字時,喬治被一片呼喊聲以及狂歡地揮手的情景驚呆了。灰頭髮的人坐在喬治的身邊,簡直被喬治的神態嚇楞住了。喬治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他驚訝地凝視著前方坐在他鄰座的人斜過身子來說:「我的家鄉沒有人到這兒來參加比賽,你想找什麼人嗎?」
「不。」喬治連忙收回了目光。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向一個方向看,你要借用一下我們眼睛嗎?」
「不,不必了,謝謝你!」喬治心想:這個老傻瓜為什麼不去管自己的事,卻專盯著我呢?
廣播員繼續播送著有關比賽的各種細節問題,以及得分標準等等。最後播音員講了一個主要問題,觀眾們都靜靜地聽著:「我們將發給每個競賽者一根含有未知成份的非金屬棒,要求競賽者提供樣品,分析鑒定金屬棒的成份,並用百分數表示結果,要求精確到小數點後面四位。每個人可以用一架微型攝譜儀來進行工作,這是最先進的Fx一2型儀器,利用它可以不必象常規分析那樣麻煩。」觀眾們發出了一片讚歎聲。廣播員又說:「要求每個比賽者先檢查一下自己的儀器和機器,並且進行適當的調整。調整的時間將在總時間中扣除。所有的競賽者都準備好了嗎?」五號競賽者上方的牌子發出了閃光的紅色信號。五號運動員跑出了比賽場,不一會兒他又回來了,這引起了觀眾們一片善意的嘲笑聲。
「所有的競賽者都準備好了嗎?」廣播員又問了一聲。
沒有一塊牌子發出信號。
「還有什麼問題嗎?」
仍然沒有信號。「那麼你們可以開始了。」
當然,觀眾中沒有一個人會去注意競賽者的技術工作,他們不懂冶金分析這一行,他們只是注意地看著記分牌,他們關心的只是誰獲得冠軍,誰是亞軍,誰是第三名。他們為那些為之打賭的競賽者而擔也巴望看到這些人的勝利,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喬治也和其他人一樣,他的目光從一個競賽者身上移到另一個競賽者身上,競賽者們都在認真地忙碌著操作。可是喬治卻不懂他們在幹什麼,喬治也不懂特雷弗揚現在是怎樣幹的。突然,17號競賽者上方的記分牌亮了:「金屬板的焦距沒有對準。」觀眾頓時狂熱地歡呼起來,當然,他的判斷有可能對也可能是錯的,但觀眾並不介意,他們只是為他第一個找出機器的毛病而歡呼。其他的牌子也都亮了,喬治注意到12號,即特雷弗揚的牌子是最後一個亮的。競賽者們又開始緊張地工作起來17號最早結束了,4號僅次於他兩秒鐘,然後一個接一個結束,只有特雷弗揚仍然在工作,所有的競賽者都站在旁邊等著他,特雷弗揚是最後一個結束的人。
整個比賽結束了,但是一切還沒有完,官方的通告自然還得耽擱一下。時間浪費一點算得了什麼,要緊的是名次必須必須準確無誤,有一大堆因素需要評判員認真考慮呢!最後,播音員的聲音終於響起「冠軍,第17號,時間是……」,第二名是8號,第三名是4號,至於十二號,連提也沒提,特雷弗揚是名落孫山了。
喬治拚命擠出站著一大群競賽者的大門,那裡有一大堆人圍著優勝者,親屬們眼睛裡流著激動的淚水向他們表示祝賀,新聞記者則圍著最高得分者進行現場採訪,或者是家鄉來的男孩子們要求他們簽名。總之,他們成了所有的人的追求者。女孩子們也不例外,她們總是追逐著最高得分者,幾乎都嚮往到挪飛去。
喬治神情不定,他找不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山納」離開他的家鄉太遙遠了,特雷弗揚在這個地方會有什麼人來安慰他呢!一群競賽者出現了,他們輕聲地笑著,一邊高興地點頭,一邊講話。而警察遠離這群人,以便讓出一條通道給他們走出去。每一個得高分者周圍都有一群人簇擁著,好像是一塊磁鐵,吸引住很多小小的鐵屑。
當特雷弗揚走出來時,門口幾乎已經沒有人了。他的嘴邊叼老一支煙,眼睛朝下看,就這樣走出了大廳。這是喬治離開家鄉一與半,不,幾乎是象十年半這樣漫長的日子裡第一次見到家鄉來的人。喬治感到十分驚奇,特雷弗揚一點也沒有長大,還是一年半以前他最後一次見到時的那副樣子。
喬治向前一躍,叫了起來:「特雷弗揚。」
特雷弗揚楞住了,他凝視著喬治,把手伸了出來:「喬治,討厭的傢伙。」幾乎同時,特雷弗揚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欣喜的笑容,但是喬治還沒有來得及抓住他的手,他卻已經縮了回去。
特雷弗揚急促地回過頭去,指了一下大廳,陰沉他說:「怎麼,剛才你在那裡了嗎?」
「是的。」喬治說。
「看見我了嗎?」
「看見了。」
「我幹得不好,對嗎?」特雷弗揚扔掉了手中的紙煙,並且用腳狠狠地踩了一下,然後調轉頭去看大街。街上先前的那群人正慢悠悠地走著,向摩托快艇走去。
特雷弗揚沉重說:「這算得了什麼?這僅僅是我失去的第二次機會。在今天這個打擊以後,挪飛可能會成為我的一種動力。還有其他星球可能會需要我去的。不過,喬治,自從『教育日』以來,我一直沒有看到過你,你到什麼地方去了?你的父母說你屬於特殊分配,但不知道詳細情況。而你從來沒有寫過信給我,你是可以寫信的。」
「是的,我當然會寫。」喬治又說:「對於這件事,我感到十分抱歉。」
特雷弗揚卻客氣他說:「用不著這樣。我告訴你,挪飛可能是耍了個花招——唉,我應該在比賽前就知道這一點。他們好幾個星期以來,一直說比賽時用日型機器,於是大多數選手把所有的錢都花在日型機器上。而且,以往我接受的是『亨勒斯』型教育,現在誰會再愛『亨勒斯』型教育呢?世界現在被G型人群所壟斷。唉,他們就不能給我受一些先進的教育嗎?」
「為什麼你不對他們叫屈呢?」喬治問。
「我不是傻瓜,他們將告訴我,說我的腦袋適應成為一個接受『亨勒斯』型教育的人。你去分辨吧,幾乎每樣東西都是壞的。你注意到了嗎比賽時我是唯一的一個要求調換修理器材的人。」特雷弗揚憤憤他說。
「可他們把這些時間都扣除了呀。」喬治感到迷惑。
「是這樣,但是為了這些,我已經失去了一些時間,這些時間就用在判斷器材中哪部分是不能用的這類問題上了,而這些他們是不會扣除的。如果他們也是接受『亨勒斯』型教育的人,那我的想法就可以和他們合拍,然而遺憾的是,他們卻不是,那麼我怎麼能比得過他(妮?第一名是一個『山納人』,第二、三、四名也都是『山納人』,只有第五名是『路思人』。他們接受的都是大城市式的教育,這是最有效場日型攝譜儀和一切器材都適合於他們,你說我怎麼能和他們去比呢?像我這樣的等級,我這次參加比賽的名額還是苦苦向一位『挪(奧林匹克比賽發起人哀求要來的,現在想起來覺得還不如留在家裡好。我告訴你,『挪飛』並不是太空中僅有的一個大城市。」特雷弗揚大場說,好像並不對喬治講,也不對任何人講似的,他只是在發洩自己的滿肚子牢騷。喬治當然瞭解這一點,於是喬治說:「如果你在比賽前就知道接受日型教育的人可以被錄用,那用你為什麼就不能去向他們學習呢?」
「告訴你,他們和我接受的不是同一類型的教育。」特雷弗揚有點生氣了。
「但你總可以多讀一些書吧。」喬治看到特雷弗揚突然憤怒地盯住他看,就吞吞吐吐他說出了這句話。
特雷弗揚提高嗓子,不顧一切地叫起來:「你想嘲笑我,你以為一切都是可笑的嗎?你怎麼能要求我去讀一些書,去記住那些其他人在比賽時所記得的一些東西呢?」
「我想……」喬治想解釋一下。
「你去試試看……」特雷弗揚大為光火,「你的職業又是什麼呢?說啊,你說啊!」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敵意。
「我……」喬治講不出話來。
「講下去,講下去,如果你和我是一樣的聰敏人,那麼讓我來看看你究竟幹出些什麼成績。你還是在地球上,我瞭解你,你決不是一個計算機程序員,你的特殊分配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職業。」特雷弗揚:步緊逼。
「你聽著,特雷弗揚,我是為了一項任命而等得晚了。」喬治努力微笑一下。
但是特雷弗揚卻氣勢洶洶地揪住喬治的短上衣:「不,不是這樣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不敢把一切都告訴我,你究竟在於些什麼呢?不要來惱怒我,喬治,除非你比我強,聽到了嗎?」
特雷佛揚在一陣憤怒中把喬治揪得緊緊的,一下子兩人就撕打起來了。
正當他們在街上推來推去時,一個警察的可怕聲音在喬治耳邊響起:「快停下來,放開!」
喬治的心突然往下一沉,怎麼辦,警察將會追查他的姓名,要他出示身份證,喬治根本沒有身份證。他想,追查和盤間是免不了,這樣,他的職業就立刻會暴露出來。在這以前,特雷弗揚一直沉浸在失敗的痛苦之中,而現在他可以得到有關喬治職業的最新消息,並帶回家鄉去到處傳播以醫治自己心靈上的創傷。想到這裡,喬治再也不能站在那裡,他掙脫了特雷弗揚就往前跑去,但是,警察大而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停下,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
特雷弗揚正在翻尋自己的身份證,並且大聲叫起來:「我是冶金學家特雷弗揚,是前來參加奧林匹克比賽的。你最好仔細盤問他一下吧,長官。」
喬治面對著這兩個人,他只覺得嘴唇發乾,喘不過氣來,連話也講不出來。
突然這時有一個聲音在他倆身後響起,這聲音是輕微的,而且很有禮貌:「先生,請等一下。」
警察回過頭去說:「好的,先生,你有什麼事?」
「哦,這個年輕人是我的客人,他惹出什麼麻煩嗎?」陌生人指著喬治說。
喬治感到無比激動,因為他發現這個人正是先前遇到過的那個灰頭髮的人,此人對喬治點了點頭。
警察對灰頭髮人說:「這兩個人在這裡鬧亂子呢?先生。」
「有犯罪行為嗎?有沒有造成損失?」灰頭髮人關切地問。
「沒有,先生。」
「這件事我是有責任的,」灰頭髮人呈遞上一張小小的卡片給警察。於是,局面就一下子徹底扭轉了。
特雷佛揚感受氣憤:「怎麼,就這樣完了?」
警察對他說,「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走吧!」
「哦……」特雷弗揚一時講不出話來。
「走你的路吧!哦,其他人也可以走了。」
警察對特雷弗揚做了手勢然後又去對付不知什麼時候圍上來的好大一群人,好不容易才把那群人趕走。
喬治跟著灰頭髮人向摩托飛艇走去,但是一到了門口,他裹足不前了。他說:「謝謝你,可我不是你的客人阿。」
灰頭髮人微笑著說:「過去不是,可現在是了,讓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英吉納斯克。」
那麼……」喬台猶豫不決。
「進來』巴,對你不會有任何危害,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盡可放心,我只是希望幫助你省掉和警察打交道的麻煩。」
喬治不能完全相信眼前這個英吉南斯克.而對於自己,他也失去了控制,他不由自主的跟隨著英吉鈉斯克進了摩托飛艇,在他可能做出判斷之前,摩托飛艇已經離開了地面。他心煩意亂地想,這個人定有很大的權力,他的地位一定很重要,連警察也得聽他的。此時此刻,喬治幾乎已經忘了他到「山納」來的真正意圖,並不是尋找特雷佛揚,而是想尋找一個有權勢的人,請他重新評價自己接受教育的同力。現在,英吉納斯克可能正是這樣一個人,喬治很幸運碰上了他彷彿一切都在變好,一切都有了轉機,喬治獨自想著,想著。
在這次摩托飛艇的短途旅行中,英吉納斯克始終和喬治活潑地交談著,他指點給喬治看這個城市的界標,談論他過去所見到的各次奧林匹克比賽情況。不過,喬治是心不在焉地聽他講這些,擔憂地觀察著飛行的路線。他想,難道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城市了嗎?
摩托飛艇落在一個旅館的大門口,喬治走了下來,英吉納斯克說:「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吃飯,好嗎?」
喬治說:「當然好了。」他很自然地笑得露出了牙齒。這時,他才發覺自己少吃了一頓午飯。
英吉納斯克讓喬治在一片沉默中吃飯。夜幕籠罩著周圍的一切,牆上的燈自動亮了起來。飯後,他們坐在一起喝咖啡。
最後,英吉納斯克對喬治說:「看你現在的舉止,似乎你還擔心我會傷害你。」
喬治的臉紅了,他放下了杯子,試圖否認這一點。但這時英吉納斯克大笑起來並且不斷地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他慢慢他說:「是這樣的,自從我第一次看見你以後,我一直在密切地關注著你,我想,現在我對你已經非常瞭解了。」
喬治不由地站起來,他感到一陣恐怖。
英吉納斯克讓他坐下。「你坐著吧,你只不過是想幫助你罷了』喬治坐下來了,然而他的思想卻在激烈地活動著。假如英吉納斯克知道他是誰,為什麼不把他留在警察那兒呢?反而自願地提供幫助,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英吉納斯克說:「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幫助你嗎?哦,不要驚恐地看著我。過去我無法看出人的心思,正是這次旅行使我學會了從一些能反映人的心理狀態的小事中判斷一個人的心思,你懂得我階英吉納斯克說:「想一想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況,你正在隊伍裡寺著看一場奧林匹克比賽,沒有什麼跡象能說明你準備幹什麼事。
的臉顯得不正常,手的動作也不協調、在一般情況下,這說明你可碰到什麼問題了。我一時無法幫助你,於是就跟隨你,坐在你的身我隨你一起離去,並聽到了你的朋友和你的談話內容。後來我發現你對一門學科的研究太感興趣了——很抱歉,假如你當時爭論的不是那麼激烈,我很可能會讓警察把你帶走的。現在告訴我,你遇到什麼麻煩呢?」
喬治這時猶豫不決到了極點。如果這是一個圈套的話,那該怎辦呢?然而,他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尋求幫助。現在有人願意共幫助,或許這並非是真正的幫助,因為它未名勝來得太容易了,反使喬治迷惑起來。喬治搖了搖頭。英吉納斯克意味深長地看著場「怎麼,不願意告訴我嗎?」
喬治懷疑他說:「我想你是一個歷史學家。」
「好,我是歷史學家。」
「那麼,你現在又是個社會科學家。」
英吉納斯克突然大聲笑起來,並對此表示歉意,他說,「很抱歉,臣人,我不應該這樣大笑,我不是嘲笑你,我是嘲笑地球以及它對自然科學的片面強調,我可以斷定你也在建築部門或機械部門工你對社會科學是完全無知的。」
喬治問:「什麼是社會科學呢?」
英吉納斯克說:「社會科學包括許多高度專業化的分支科學,例專門研究培養技巧的科學等等。」他又用解釋疑問的口吻補充說,包括解決人生道路上的所有問題,怎麼,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想,我能夠聽懂。」英吉納斯克繼續說:「一個經濟學家——目前不是經濟統計學而是經濟學家——專門從事培養提供滿足個體成員全部需要的去的研究。心理學家貝傳門從事社會的個體成員及社會對其影響殲究。未來學家專門預測社會未來的發展趨勢,而歷史學家,即我現在所處的地位。」
「對,先生,」喬治傾聽著。
「歷史學家專門研究我們自己的社會以及其他各種社會情況。」
喬治對此很感興趣,他問:「過去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嗎?」
「我將談到這一點。直到一千年以前,還沒有教育,侄少沒有我們稱之為教育的那種形式的教育。」
喬治說:「我知道,那時候,人們可以從書本之外學到一些零碎的東西。」
「哦,你怎麼會知道的呢?」
「我聽說的,」喬治謹慎地回答,然後說,「很久以前所發生的令人擔心的那些事情中還些有用的東西吧,我希望是這樣,對嗎?」
「他們決不會有目的地進行教育,我的好孩子。過去的理論不能很好地解釋現在的情況。為什麼要一直保持我們現在的教育體系呢?」
這些事雖然激起了喬治的惱怒,而這個人卻保持著良好的涵養仍然談這個話題。喬治卻忍不住說:「因為它是最好的。」
「為什麼說它是最好的呢?現在你聽我講,然後你就能告訴稅學點歷史是否有用了。甚至在星際航行發展之前的歷史——」英吉納斯克突然停住不說了,驚訝地注視著喬治的臉,「怎麼,你以為我們一直有星際航行嗎?」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先生。」
「我確信你不會想,而且在四、五千年以前人類被限制在地球表面。即使在那時,人類的文明已發展出相當完整的技術體系,並且人口增加,技術方面的任何失敗都意味著大量的飢餓和疾病,要想在人口增長的情況下保持技術水平並加以提高,這就要求培養越來越多的專家和科學家。然而,因為科學在不斷發展,使得培養這方面的人才所花的時間也越來越長。隨著首次星際航行的成功及隨後星際航行的發展,這個矛盾就顯得更加尖銳了。事實上,要在一千五百年內真正實現對太陽系以外行星的開拓,由於我們缺少經過嚴格培養的專業人員顯然是不可能的。
「當一種能儲存知識的智能機器人設計出來後,這個問題就出現了轉折。曾經在這方面做過一些試驗,說明我們有可能發明教育錄音帶。可以這麼說,只要改進這些機器人,在其頭部裝入一個現成的知識儲存器,那麼原先的困難就可能得到解決。你對這一切是很瞭解眠還做過一些試驗。通過這種方法我們可以培養出成千上萬的專業飛行人員。到那時,我們就可以進行被人稱之為『佔領整個字礦的偉大事業。目前銀河系中有一千五百顆可供開拓的行星,那裡是望不到邊際的,你知道這個計劃中所有被包括的內容嗎?地球輸出用於不大專業化職業的教育錄音帶,並以此來保持銀河系文化的統二,就譬如錄音帶保證我們中的所有人使用單一語言——不要這樣驚奇地望著我,其他語言也是可能的,大約有幾百種語言在過去已被使用。地球也輸出高度專業化的專業人員,並且把其本身人口數量維持在一種恆定的水平上。鑒於他們是以男女平衡的比例加以輸送所以他們的作用就如一些自我複製單位,幫助太空世界人口增民在那裡人口需要增長。此外,錄音帶及人員輸出的報酬是我們所非常需要的資金,並且它們是我們的經濟所依賴的。現在,你總該理解為什麼說我們的教育是最好的途徑了吧?」
「是的,先生。」
「這樣解釋能使你理解嗎?如果不用這樣的方法,那未要在一千五百年內從事星際開拓是不可能的事,你懂嗎?」
「懂了,先生。」
「現在你可以看出歷史的用途了吧!」這位歷史學家微笑說,「而且我想你一定能夠明白我對你感興趣的原因了吧?」
喬治楞了一下,他馬上從幻想跌回到現實中來。很明顯,英吉納斯克的話不是沒有針對性的。他所講的這一切都是有的放矢的,是為了解決自己的思想問題。喬治感到惶恐,他含糊地問:「為什麼?」
「社會科學家通過社會從事研究,而社會是由人組成的。」英吉納斯克笑了起來。
喬治悶悶不樂地對他說,「不錯。」
英吉納斯克繼續解釋道「但人不同於機器。從事自然科學工作研究的專業人員使用一些機器協助工作,這時的機器僅僅瞭解有限的一點情況,而專業人則掌握全部情況。而且,所有機器是同一類型的,這就使得沒有必要對其中任何一台機器特別感興趣。哦,但人類——各人之間的關悉是那樣複雜和那樣的不同,使得一位社會科學家永遠無法瞭解所有的人甚至無法瞭解其中大部分的人,明白了他自已的專業特長後,他必須始終準備著研究人,特別是研究那些不同尋常的人。」
喬治沉悶他說:「就像我一樣。」
「我不能稱你為怪人,但你確實不尋常,你是值得研究的人,要是你允許我進行這項研究的話,作為我的報答,我可以在你處於逆境的情況下,我又可以提供幫助的情況下,給予必要的幫助。」這時,喬治的頭腦中充滿著象直升飛機發出的那種呼呼聲——由於整個這一有關人類及通過教育使開拓宇宙行星成為可能的談話——他用雙手摀住耳朵說,「讓我想一下。」然後他放開手對這位歷史學家說,「你將為我做些什麼事呢?先生。」
「凡是我能做的,我都可以為你去做。」英吉納斯克笑著說,「我在這房間裡所說的一切,都是可以作為罪證而洩露的內情。你說是這樣的吧?」
「我想是這樣的,」喬治也笑了起來,「那麼請你帶我去和一個、空世界的官員,一個挪飛人會一次面吧!」
英吉納斯克吃了一驚:「好吧,目前——」喬治打斷他的話,認真他說:「這個你是能做到的。你是一個重要官員,當你在警察面前出示證件時,我從警察的眼睛裡已看出這一點。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不允許你研究我。」在喬治耳朵裡,這種愚蠢的威脅聲是那樣無力,然而對英吉納斯克來說,這威脅卻具有一種強有力的作用。他說:「這是不可能辦到的。在奧林匹克月裡只見到一個挪飛人——」「沒關係,給我安排一個與那挪飛人在電話裡通話的機會,我完全能準備這樣的會談。」
「你認為你能這樣做到嗎?」
「我知道我能,等著瞧吧。」
英吉納斯克盯著喬治,沉思了一會兒,隨後把手伸向電視電話場喬治等候著,他為在整個問題上的新前景而陶醉,他感到渾身都有了力量。這個機會不能失掉,決不能讓它失掉,他將成為一個挪飛兒他將離開地球,離開安德烈和那一大群傻瓜。他幾乎想大叫一聲滾開,低能教育所!
喬治渴望地注視著螢光屏發亮,這螢光屏將是一扇進入挪飛人住的房屋的窗,一扇進入挪飛人遷移到地球的小居住區域的窗。多好啊!剛在二十四小時內,他已經辦成了這麼多事情。當屏幕還顯得模糊時,裡面已經傳出哈哈大笑聲,屏幕慢慢變得清晰起來,暫時還看不清什麼東西,一個個男人和女人的身影在屏幕上掠過。後來聽到了一個清楚的講話聲:「英吉納斯克?他想見我嗎?」
喬治這時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看,啊,那是個挪飛人,一個真正的挪飛人。他有黝黑的膚色,額上有倒梳的黑色卷髮,留著稀疏的黑色小鬍子,並不狹窄的下巴下面蓄著黑色尖狀的鬍鬚,而他的臉的其餘部位都十分光場他微笑著說:「拉迪斯拉斯,這說得過火了,這本是合乎情理的事,即:我們能對我們那個逗留在地球上的對象進行暗中監視,他內心有不同的想法是允許的。」
「內心的想法嗎?尊敬的先生。」
「是的,你知道我正打算今晚去叫你。你知道我只是等著喝完這杯酒。」他把手移到他倆的視線裡,同時他的眼睛在盛有很淡的紫羅蘭色而味濃的甜酒的小玻璃杯裡隱約出現。
「我不能出現在你面前,因為我害怕。」喬治在那個挪飛人看不到的英吉納斯克的送話器的有效範圍之外,和英吉納斯克換了位置。
他需要時間使自己鎮靜下來,目前,他極需要鎮靜,他的不安寧似乎除了煩躁的手指震顫外,其他部位都鎮定下來了。他是正確的,沒有估計錯。英吉納斯克確實是一個傑出的重要人物,挪飛人用他們第一個姓氏來稱呼他就是證明。好,這些事情幹得不錯。喬治在安東尼利那裡失掉的東西,可以在英吉納斯克手中得到。有朝一日,當他最後回到地球時,可以像一個挪飛人那樣強大,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叫英吉納斯克的名字。並且還可以開玩笑地在前面冠以「尊敬的先生一詞——在他返回地球時,將和安東尼利算賬可以用一年半的時間進行報復。他差一點在迷人的幻想邊緣失去控制,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繼續原來的思路考慮下去。
挪飛人說:「——不能容納水。挪飛有著象地球文明一樣複雜有先進的文化。總之,我們不是『澤斯頓』。我們必須來到這裡,這對某些專家來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英吉納斯克鎮靜他說:「你們僅僅是為了新模式而已。實際上,從來沒有人斷言過,新模式是必需的。真實買教育帶和培養一千個技師所花費的錢是一樣的多,而且你怎麼知道你們會需要那麼大的數量呢?」那個挪飛人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笑了起來。
喬治不知怎的,為挪飛人如此輕浮的態度感到不快。挪飛人說「那是個典型的值得讚許的騙局。拉迪斯拉斯,你知道,我們能充分利用我們所能得到的所有最新模式。今天下午,我召集了五名冶金學家。」
英吉納斯克說:「我知道,當時我正在那裡。」挪飛人叫了起來:「看著我,仔細看著!我把一切都告訴你。這些新型冶金學家之所以不同於從前那些冶金學家,因為他們知道比曼攝譜儀的用途。這些錄音不能作那麼多的修改,不能那麼多,你介紹這些新模式只是為了使我們購買和花錢,而且——」「我們並不想使你們購買。」
「不對,你還是把最新型的技師賣給『蘭多努姆』,使他們像我們一樣飛速發展。你圍著我們象走馬燈似的打轉,你這個可愛的地球人,但要注意,這裡可能有個缺口——」他尖聲地笑了起來,就此結束了談話。
英吉納斯克說:「我希望你所說的話全是事實,那就是我和你通「很好,我已經講了想講的活,我猜想明年又會有一種新攝譜儀,大概裡面只改動很少一部分的元件,讓我們再來上當;後年,再後年,一年年地把這套把戲玩下去,這就是你們的希望吧!」挪飛人問。
英吉納斯克卻說:「我身邊有個年輕人,我希望你能和他談談。」
挪飛人不太滿意地注視著他說:「哦?講些什麼呢?」
「我沒有辦法說,他沒有告訴我,甚至連他的姓名和職業也沒有告訴我。」
挪飛人皺起眉頭問:「那麼為什麼要浪費我的時間呢?」
「他似乎完全相信你會對他所講的話感興趣。」英吉納斯克回答。
挪飛人更不滿了,「這算怎麼回事?」
英吉納斯克笑了笑」『就算看我的面子吧。」
挪飛人聳了聳肩,「叫他來吧,不過叫他講得簡單些。」
喬治困難地忍住心頭的氣忿,走上前走。
喬治全身都濕透了,汗水還在不斷地往下淌,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與特雷弗揚交往的全過程,以及與英吉納斯克的相識情況,感到有說不出的激動。
喬治說:「尊敬的先生,我可以給你指出這旋轉木馬的出口.挪飛人盯著他嚴肅地問:這旋轉木馬是什麼東西?」
「你自己曾提到過它,尊敬的先生。這旋轉木馬是指你頻繁地往返於挪飛和地球之間獲得技術人員的那種忙碌勁。」
挪飛人說:「你是想說;你知道一種方法,通過這方法我們能避免光顧地球的超級智力市場了。是這樣嗎?」
「是的,先生。你能控制你們自己的教育體系。」
「不用錄音帶嗎?」
「是——是的,尊敬的先生。」
挪飛人兩眼盯著喬治,大聲喊道:「英吉納斯克,到我跟前來。」
歷史學家英吉納斯克走到喬治身後,這樣從喬治的肩膀上可以看到挪飛人了。
挪飛人說:「這是怎麼回事?我似乎看不透。」
英吉納斯克說:「我向你保證,這是件嚴肅的事。尊敬的先生,不管怎樣,是這個年輕人主動地做的。我並沒有鼓勵他這樣做,我和他沒有往來。」
「好,那麼你告訴我,這年輕人是你什麼人?為什麼你代替他來叫我呢?」
英吉納斯克說:「他是個研究對象,尊敬的先生他對我有一定的價值,所以我想滿足他的要求。」
「什麼樣的價值呢?」
「這很難解釋清楚,這和我的職業有關。」
挪飛人笑了一下說:「好,為了他的職業。」他於是同屏幕裡的一些看不見的人點頭打招呼,並說:「這裡有一個年輕人,英吉納斯克的門徒,或者說是類似這樣的人,他將向我們解釋在不使用錄音帶的」況下從事教育,是嗎?年輕人。」
挪飛人捻動手指,同時在他的手裡又出現了另一隻盛有淡色味濃性烈的甜酒的玻璃杯。眼下在屏幕出現的臉是各種各樣的,男人和女人充滿了喬治的整個視域,他們的臉上都帶有好奇的神色。
喬治蔑視地看著,這些挪飛人有自己的方式,也像地球人看待一根針上的臭蟲一樣來研究喬治,彷彿喬治就是這樣的可憐蟲。
英吉納斯克眼下正坐在一個角落裡,注視著喬治。喬治緊張地思考著。他說:「今天下午我在冶金學家奧林匹克運動會上。」
那個挪飛人和藹地說:「你也在那裡?那個地球人看來也在那裡的吧。」
「不,尊敬的先生。我是在那裡,因為我有個朋友參加了競賽由於你使用了『比曼』機,所以證明了他的能力是低下的。他所受的教育僅僅是『亨勒斯』型體系,一種明顯的舊模式的教育。」喬治有意模仿那個先前的手勢,舉起自己的兩個緊靠在一起的手指示意。「我認為我朋友應該事先就掌握有關『比曼』機的知識。」
挪飛人間:「那意味著什麼呢?」
「到挪飛去工作,那是我的朋友一生中的最大希望。他已經掌握了有關『亨勒斯』的知識。為了勝任在挪飛的工作,他很想掌握『比曼機的知識,並已經進行這方面的學習。對於『比曼』機學習應瞭解較多的基本知識,較多的數據;或許還包括少量的實習。為了實現自己一生的抱負,我想我的朋友完全有可能掌握有關『比曼』機的知識「但是,他從哪裡獲得基本知識和數據和的錄音帶呢屍在挪飛人身後的一張張臉都露出了贊同的笑容。
喬治說:「這就是他不能學習的原因,尊敬的先生,他認為自己需要教育錄音帶,所以他拒絕了在不使用錄音帶的情況下進行學習。」
「完全拒絕,是嗎?這個人很可能在拒絕使用宇宙飛船的情況下從事星際航行的吧!」在一陣大笑聲後,挪飛人微笑說:「這個夥伴是有趣的,說下去,我可以再給你一點時間。」
喬治緊張地說:「不要認為這是個笑話,這些錄音帶的質量是低劣的,由於教得太具體太詳細,使得學起來太容易了。作為一個正在學習的人,不知道正確的學習方法,無論如何也別想學到任何一樣東西可能會被那些錄下的來任何見解所僵化。所以說,如果目前不向個人提供錄音帶,而是強迫通過手來學習,噢,他將養成這種學習慣並繼續以此習慣從事學習,這難道不是合符邏輯的嗎?一旦他成這種學習習慣,也許僅向他提供少量錄音帶,便能填補知識的空,或牢記要點,然後使自己進一步得到提高。你能用這種方法你們己的『亨勒斯』型冶金學家中造就『比曼』型冶金學家,而不必為特新型冶金學家來到地球。」
挪飛人點了點頭並呷了口酒說:「不使用音帶,人們從哪裡獲得知識呢?難道從宇宙空間嗎?」
「從書上,通過對書本的學習,通過思考。」喬治說。
「書?可是不經過教育,一個人怎麼能看懂書呢?」挪飛人間。
「書是字寫成的,這種字絕大多數是能看懂的。一些專業性詞彙以由你們這裡的一些專業人員進行解釋。」
「那麼讀些什麼呢?讀錄音帶嗎?」
「我想,錄音帶是完全可以的,但這不應成為一個人不去讀舊書一個理由。至少從部分看來是這樣。」
那個挪飛人說:「這使得你一開始便養成了良好的學習習慣,對嗎?」
「是的。」喬治非常高興他說。看來挪飛人開始理解這一點了問,「那麼數學學起來又怎麼樣?」
「它是所有學科中最容易的,尊敬的先生。數學不同於其他技術學科。它從某些簡單的原理開始,然後逐步深入。你能從零開始學習,這種學習可以有計劃地進行。一旦,你掌握了數學的固有規律另一些技術書籍你便可以理解了,尤其是你從一些易懂的書入門的話。」喬治說。挪飛人問:「有這樣易懂的書嗎?」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你知道的一些專家眼下試圖寫這種易懂的書。他們中的一些人可能已能夠把他們的學識寫成文字和符號了。」
「上帝,」那個挪飛人對群集在他周圍的人們說,「這個年輕人能回答一切問題,真了不起。」
「我可以,我行。」喬治大聲嚷嚷起來,「你們問我吧。」
「你有過自己從書本上獲得知識的實踐嗎?或者說這僅僅是的一種理論?」
喬治迅速地回過頭看了英吉納斯克一眼,這位歷史學家的反應是消極的,在他臉上看不到任何感興趣的跡象。喬治說:「我有過這樣的實踐。」
「那麼你現在就為此而工作嗎?」挪飛人又問。
「是的,尊敬的先生,」喬治熱切他說,「讓我和你一起到挪飛吧,我可以提出一項計劃並直接——」
「等等,我還有幾個問題,你設想一下,要使你成為能操縱叫『比曼』機的冶金學家,需要多長時間?再設想一下,你從零開始算起,並且不使用教育錄音帶,直到完全掌握為止又需要多長時間?」
喬治吞吞吐吐他說:「嗯———也許要好幾年吧。」
「二年?五年?還是十年?」
「吃不準,尊敬的先生。」
「噢,對這個關鍵問題,你無法回答,對嗎?假如我們說將需要五年,這對你合適嗎?」挪飛人冷靜地問。
「我想是合適的。」
「好,這樣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個根據五年畢業為目標培養的研究冶金學的專業人員。可是在五年之中,對我們卻沒有任何用處,而我們卻要接待他,在整個學習期間為他提供食物,安排住房並付以報酬」挪飛人搖了搖頭,冷笑起來。
「但是——」喬治急不可待地叫起來。
「讓我講完,然後當他在五年裡學會使用『比曼』機時,你無法估計出我們是否又改進『比曼』機了,那麼,他又有什麼用場呢?」
「但他在學習上將是一個能手,他能學會今後出一系列新機器所產生的新知識。」喬治努力解釋著。
「正像你所說的那樣,比如,假定你的這位朋友研究『比曼』機,並通過學習會使用它,這樣他就算得上不用錄音帶學會使用的一個專家」
「可能不——」喬治說。
但挪飛人馬上打斷他的話說:「啊,等等,讓我把講話完。即使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這種能力對學習更深奧的知識是重要的。他可以理解一些事物,即那些不經過錄音教育的人能理解的新事物。在你的研究過程中,你考慮過任何新事物叩」
「沒有,因為我只有一個人,我剛開始研究不久——」
「是的。好,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已得到足夠的樂趣了吧?」挪飛人回過頭去問。
喬治驚恐地大叫起來:「等一等,我希望能安排一次私下會晤。有些事我無法在電視電話中解釋,有好些細節——」
挪飛人朝喬治身後注視,說:「英吉納斯克,我想,我已經看在你的面子上了,花這麼多時間接待了他。眼下,我實在沒空,我明天的日程排得很緊,好啦,再則——」
立刻屏幕上呈現出一片空白。喬治彷彿失去控制似的朝著螢光屏伸出手,情不自禁地去猛力搖動屏幕內離去的那個人,他叫著:「那人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
英吉納斯克說:「不,喬治。你真的以他不相信你嗎?」
喬治幾乎不聽他講,說:「為什麼不相信呢?我說的全是實話,實際上對他是有好處的,他不必擔什麼風險。我和幾個男的一起去工作——十二名經過幾年培養的男人,其費用比聘用一個專家還少,他只知道喝!喝!他不明白這一點。」
喬治想:我怎麼去說服他呢?我要說服他,他這樣是不對的。我將不在電視電話裡說服他?我需要時間,面對面他說服他。我該怎樣去說服——
英吉納斯克說:「他不會見你的,喬治。要是他這樣做了,那他才是不相信你。我告訴你,他會來的。那時他不喝酒。他——」
喬治這時突然轉過身去,直瞪瞪地睜大兩隻眼睛看著歷史學家,「你為什麼叫我喬治?」
「喬治·布朗特難道不是你的名字嗎?」
「你知道我?」
「我知道有關你的一切。」
除了呼吸引起的胸部起伏外,喬治一動不動地怔住了。
英吉納斯克說:「我打算幫助你,喬治。我告訴過你。我正在研究你的情況,打算幫助你。」
喬治大聲嚷嚷起來,「我不需要你幫助,我不是一個低能者。即使整個世界上的人都是低能者,我也不是。」
喬治急轉身,惱怒地向門走去,他猛地打開門,執勤的兩名警察迅速抓住了他。儘管他使勁掙扎,但還是感到有一陣噴霧朝自己的頸部噴來,在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剎那,他看到英吉納斯克關切地注視著他的臉。
喬治睜開眼睛打量著潔白的天花板,他想起了曾經發生的事。
他隱約地記起,彷彿這些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似的。他盯住天花板看直到這白色充滿他的雙眼並把他的腦子洗刷乾淨為止。這個隔離室似乎專為產生新思想和新的思維方法而設立的。他不知道自己躺在這裡由別人監聽他的思維活動的時間有多久。
「你醒了?」喬治的耳朵中傳來了一種聲音。
喬治第一次聽到自己發出的呻吟,是自己在呻吟嗎?他試圖轉動自己的頭。
那聲音又說:「你感到疼嗎?喬治。」
喬治低聲說:「有點不舒服,我那樣焦急地離開地球,我不知道什麼原因。」
「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裡嗎?」
「大概是在這房屋的後間。」喬治設法把頭轉過去,發現原來是亨利的說話聲。
喬治說:「我有點不舒服的感覺,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亨利溫和他說:「那你再睡吧——」喬治又睡著了。當他再次醒來時他的頭腦是清醒的。
亨利坐在床邊看書,但他看到喬治睜開雙眼時便放下手中的書。
這時喬治掙扎著坐了起來,並說,「喂。」
亨利說:「你餓了嗎?」
「當然,」他盯著亨利那好奇費解的臉。亨利點了點頭說:「在整個這一時間內,你處在被觀察之下,我們會設法帶你到『安東尼利』那裡去,並讓你避免你的過分激動的舉動,我們感到這樣安排是讓你進步的唯一方法。你的情緒不好,影響了你的進步。」
喬治帶著一種窘迫的表情說:「我對他的全部估計都是錯誤的。」
「這在目前無關緊要,當你逗留在航空站的冶金學家佈告欄前時,我們的一個代理人宣讀了姓名冊,在你同我進行關於你過去經歷的談話時,使得我有充分的時間抓住『特裡維廉』的名字的意義的重要性,你詢問了有關奧林匹克的各方面情況,這種可能性是我們期望之種轉機的結果;我們派拉迪斯拉斯·英吉納斯克到大廳去迎接你,中把你接到這裡。」
「他在政府裡是否是個重要人物?「是的,他是個重要人物。」
「你接替他,這倒使我成了十分重要的了。」
「你是重要的,喬治。」
一盆稠的燉制食物端來了,還冒著熱氣,散發出撲鼻的香味。喬治餓慌了,他咧開嘴並從被單裡伸出他仍然運動自如的手臂。亨利幫忙準備了一個床罩,不一會兒,喬治便默默地吃了起來。片刻以後,喬治說:「我方才在很短時間之前曾在這裡醒過吧。」
亨利說:「是這樣,剛才我就在你身邊。」
「是的,我記得。你知道,事物總是會互相轉化的,好像是因加疲勞了,使我感到激動。我不會再發怒了。我能正確的思考了,我彷彿已處於一種消除激動的狀態。」
「你不能這樣,」亨利說,「應當鎮靜。你要休息。」
「好吧,不管怎樣,我現在是完全清楚的,他將不能監聽我了,我想考慮我自己要做的事,是否讓我去做呢?我想到挪飛去,並帶一群未受過教育的小伙子去,離開書本教他們。我想為低能者專門建造一所學校——就像這裡一樣。地球上也是有這種人的。」
亨利微笑著,並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說:「較高級的研究院是會像這裡一樣改名的。」
喬治說:「任何事情在我未目睹之前總是感到驚奇的。但畢竟發明一些新型儀器是需要有一些新型專家的吧,比如,發明『比曼』攝譜儀,我猜想肯定是一個叫比曼的人,但他不能進行錄音帶教育,介紹自己怎樣取得這一進步的。」
「完全正確。」
「或許可以製成錄音帶教育呢,特別是錄音帶製作專家,隨後,將此製成錄音帶以進一步培養更高級的專家?隨後再製作錄音帶一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某處是終點,某處應當有具有最早思維能力的男人和婦女進行開創性的工作。」
「是的,喬治。」喬治俯下身子,盯視亨利的頭上,某種不安的神情在喬治的雙眼中表現出來。
「為什麼不把這一切在一開始就告訴我呢?」喬治說。
「哦,如果可以這樣的話,」亨利說。「天啊,這是非常閒難的。要是我們能分析一個人的頭腦,喬治,並說這個頭腦將成為一名合適的建築設計師,而說另一個頭腦可以成為一個好木工,到現在為止,我們還沒有掌握覺察出這種天生的有創造性的思維能力的方法。這是非常微妙的事,我們只有粗糙的方法區分出可能潛在著的天才。在學習日裡,這種人可以匯報。比如,你就是其中之一。大致上可以這樣講,作這種匯報的人數只有十萬分之一。當教育日來到時,這些人被再次考查,並且十分之九的人被證明是曇花一現的人物。那些剩下來的人被送到像這裡一樣的世界去。」
喬治說:「哦,你宣佈十萬分之一的人有這樣的結局的說法是不明智的,那會使剩下來的人受到打擊。」
「因為他們學不會,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人都學不會。我們無法分析所有那些人失敗的原因,他們的目標是職業,這種或另一種,他們全都這樣做。每個人都希望在他和他的名字後面,加上什麼『職業』。任何一種職業對要進入社會的每個他或者她來說,都是必需場」喬治說:「但我們?萬分之一的人是例外?」
「我不能告訴你。確切他說,這是一次最後的考試,來到這裡的那些人中的十分之九完全不像是有創造能力的天才的材料。雖然我們這樣想,但卻無法通過任何類型的機器把那些十分之九的人加以區別。這第十個人必須把自己的情況真實的告訴我們。」
「怎麼?」
「我們帶你到這裡專門為低能者設立的學校裡去,這種人無法接受教育,而我們卻要他們成功,這個方法是令人痛苦的,但一定要這樣做。這不能對那個人說:『你同樣也能創造』。這樣要比等那個人自己說『我能創造,不管你是否希望我也將創造』來得更安全些。喬治,在這裡為一萬個像你一樣的人提供一千五百個星球世界的先進技術,我們不允許自己漏教一個新成員或者在不合格的成員身上浪費我們的精力。」
喬治喝完了咖啡說:「我們仍然對有些事情感到疑惑。」
「什麼事哪?」
喬治把床單一扔,並站了起來,「為什麼他們稱它為奧林匹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