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家犬也有鄉愁 諧趣篇 手上的星光或磷火
    作為一個智商高達100的新聞從業者,我每當看到愚蠢的新聞就會豎中指。那天看到了一條令我中指立起的消息:國外出土了一具3000多年的女木乃伊,所謂木乃伊,又叫乾屍,如果你沒見過,就想像一下臘肉的形狀。據說那木乃伊居然還有呼吸,會動,甚至說話。我推測如果遞一鼠標,她沒準還會上網。不過這則新聞還不算最傻B的,去年年底還有一條新聞說埃及有個看守人員由於覬覦美色,把木乃伊的肚子搞大了。我覺得這更有創意,而且值得那些江郎才盡的三級片導演借鑒。

    我很嚴肅地想:為什麼這些網站的編輯一碰到這類詭異的消息就喪失了判斷力?後來才發現: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敬畏,譬如UFO,譬如燒餅歌推背圖,惟因深不可測,所以傾倒眾生。

    對於怪力亂神,我先前是不信的,後來漸漸信了一些。其實在幼年時,就見識過一些與那則木乃伊新聞相仿的事情。比如有次一個熟人死了,他的家屬給他換衣服時,因為胳膊太硬,怎麼都套不進去。單位領導在旁邊說:他還有些事放心不下呢。於是便許諾說:你們家大柱二妞的學費單位包了。那胳膊便鬆弛了下來,任由未亡人擺佈。這也充分說明人死了之後仍然是有意識的。不過那是在80年代,人們都很淳樸,死人也不例外。倘使換了現在,交學費這等小恩小惠哪能糊弄逝世的同志,領導只怕要問一句"撫恤金再加5萬如何?"然後捏捏死者胳膊,若還是硬硬的,說明還得繼續砍價:"最後一套新房分給你老婆行不?"再一摸,還是硬的,領導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你這個潑皮我拿大奔給你送葬外加100萬冥幣總行了吧?"一摸,胳膊軟了,成交。

    在我的故鄉,也有很多傳說,最靈異的一個說法是這樣的:如果一個人大限已到,他的棺材會響,這個原理估計類似於放鞭炮歡迎客人列席就坐。

    10多年前,一個風雨蒼黃的夜晚,我的父親悄悄潛入了故鄉的祠堂。那時我的祖父已經病得奄奄一息,他的棺木與眾多棺木整齊地排列在祠堂的頂棚上(故鄉的習俗是提前預備好的)。我父親在黑暗中豎起了耳朵,靜靜等候。午夜,棺材板一直沒響。父親放心地長吁一口氣,回去睡覺,翌日殺了只老母雞給祖父燉湯。祖父從鬼門關邊又跌跌撞撞回來了。

    這類民間逸事,奇異程度遠勝於好萊塢瞎掰的那些破科幻片。造物的神奇,誰能說得清呢。

    不過詭異也並非都是晦暗而駭人的,有的時候它也會帶來一些海市蜃樓式的幸福。30多年前的一個黃昏,我父親徒步回鄉下老家,他看見了遠山閃爍著金色的光芒,那些金光時隱時現,如同浮動的磷火。我父親後來常跟我念叨:那一定有金子。這種推測是有依據的,因為故鄉地處三省交界,早年土匪極多,因為土匪們都是流動人口,所以常將財寶就地掩埋。

    我的童年被那些關於金子的故事浸潤得熠熠發光。直到現在,當我敘述到這段時,口水依然濡濕了鍵盤。如果你很多年後在荒山上看到一個目光癡呆的人扛著鋤頭四處亂竄,那一定是我。

    生死是未卜的。金子是未卜的。如同那些被百慕大吞噬的船隻,誰能破解它們的前世今生?在命運面前,人像螻蟻一樣微渺,你以為抓住了滿手的星光,定睛一看,也許只是一把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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