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神經衰弱得很,噩夢也像蛇一樣纏身,所以我為是否該看《異度空間》躊躇了很久。我平素都不怕鬼片,甚至可以當搞笑片來看,但這部片子的男女主角都在戲裡戲外同時中邪,張國榮甚至命喪黃泉,著實讓我有些心理障礙。後來終究硬著頭皮看了,好在沒做噩夢,看來撞邪也不是想撞就能撞的,大明星不僅撞邪,還開法拉利,咱不該胡亂攀比。
不過倒是想起了關於靈異的話題。世上有沒有鬼暫時沒有定論,不過鬼讓許多人發了財是可以確認的,香港人拍鬼片就像吸大麻一樣上了癮,台灣的吳宗憲也喜歡在節目裡弄點鬼怪,還有我的一個同事,居然依靠講述鬼故事成了專欄作家,弄得我很嫉妒,可是我又不會講鬼故事,所以只好販賣黃段子。由此可見,有鬼撐腰,勝似元寶。
《異度空間》裡有一句台詞:年輕時不信鬼,中年時半信半疑,老了就全信了。這話我是相信的。早些年我唯物得很,現在碰見寺廟也會忍痛往功德箱裡擲些毛票了,不過鄙人屬虎,嗜肉如命的陋習委實難改,50年後再改吃素罷。
由不信到半信半疑,當然是有催化劑的。7年前,我所在的廠出了一樁重大車禍,死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死者,在出差之前委託我幫他做報表,還領我去他的辦公桌,說以後需要什麼材料自己來拿,想不到一語成讖。事發後,歷來懶散的我無比麻利地完成了他的遺囑,然後把報表拿到打字室,女打字員正打得歡,電腦突然死機———這是極其罕見的,打字員看著報表上那死者的簽名,驚悚無比,一聲慘叫。
那年的春節,我過得鬱悶無比,從初一到初六居然參加了兩次葬禮。除夕那晚部門主任的母親去世,初二去拜謁了一下,回來繼續和弟兄們吃麻辣燙;初六,被挾持著去殯儀館參加一個同事的追悼會。那年我又特別倒霉,四處求職而不遇,想起民諺「二十三,羅成關」,不由悲從心來。
據說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最大的不同,在於熄燈後男生談的是黃段子,女生聊的是鬼故事。我們報社有個女記者經常發完稿子後會附一則鬼故事,以饗編輯。其中的一則是這麼說的:有個的士司機有天深夜載了個女乘客,那女人剛下車便忽然蒸發,司機戰戰兢兢下車想看個究竟,這時有個披頭散髮滿臉是血的女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拜託你下次停車別停在壕溝邊好不好?」
魂靈的有無已經探討了許多年,至今沒有定論。張國榮在《異度空間》裡有一句台詞:香港這麼多人,如果有鬼,鬼住哪裡?這句詰問猶如在耳,他自己卻變成了鬼,可見生死無非是一線間。譬如你跳樓前忽然內急,那麼你在上廁所的時候也許就會頓感人生的酣暢淋漓,於是改變主意繼續做人。很可惜,在那個傍晚,張國榮沒有內急。
有的時候在想,其實鬼的生活與人生也沒有太大區別,無非是傾軋、撕咬,偶爾有點溫情,只不過沒有公車和地鐵,因為他們會飛。人在說鬼時,其實是在說自己的來生,不願意自己就此泯滅吧。其實真想起來,鬼大略是沒有的,千萬年來,往生者無數,按世界人口平攤,只怕每個人肩膀上都蹲著許多只手搭涼棚的鬼,深情注視著你的吃喝拉撒,那是很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