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又拍來了電報:
你們幹得很好。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阿拉斯加麋鹿、白灰熊和科迪亞克巨熊。
哈爾到機場,把電報給他的飛行員朋友本布爾特看。
「要找到這些動物,」本說,「最好的地方是下頭那一片叫做萬煙谷的美麗的田野。」
「我聽說過,」哈爾說,「在那個地方,有一座火山爆發,噴的到處都是煙雲和有毒氣體。」
「那是歷史上最大的兩次火山爆發之一,」本說,「另一次是克拉克圖瓦火山爆發。」
「那兒不是仍然很危險嗎?」
「也許是。不過,危險從來也擋不住你們。」
「我們在哪兒能找到麋鹿?」
「在離那兒很近的地方。」本說,「麋鹿大都在艾弗格納克島上。從火山區過了海峽就是。我不能載你們到那兒,因為那兒沒有機場。但我可以載你們飛到火山區,然後你們弄條船到艾弗格納克島去。幾乎緊挨著這個島就是另一個島,叫做科迪亞克。就在科迪亞克島上,你們會找到天地間最大、最有力氣的科迪亞克熊。我無法想像你們怎麼能抓住那凶殘的魔鬼。不過,那就是你們的事了。」
「那麼灰熊呢?」
「灰熊你們差不多在任何地方都找得到。也許,它們會找到你們。它們對於所有兩條腿的動物,就像你和你弟弟,懷有深深的怨恨和敵意。」
哈爾說:「我父親要我們捕一隻白灰熊。我原以為所有灰熊都是灰色的。」
「大部分是的,」本說,」不過,我想你父親指的是銀尖熊。」
「銀尖熊究竟是什麼?」
「它每根毛的頂尖都是銀白色的,看上去就像那熊身上披了件白大衣。銀尖熊是一種很危險的動物。它很漂亮,但它心底裡卻藏著一隻惡魔。我看你們最好帶上槍。」
哈爾哈哈大笑。「我想,要是逮一隻死灰熊,爸是不會感謝我們的。」「好吧,那是你們操心的事。」本說,「你們什麼時候可以作好動身的準備?」
「明天上午,8點鐘。這時間對你合適嗎?」
「很好,我會作好準備的。」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哈爾給店主付房錢。店主說:「我猜你們又要去捕捉動物。我可以給你們一點忠告。我能告訴你們到哪兒去找野兔、土撥鼠、箭豬和臭鼬。」
「太感謝了。」哈爾說,「但對付這麼兇猛的動物我們害怕。你知道什麼動物不咬人嗎?」
「有啊。」店主說,「壁虎、癩蛤蟆,還有青蛙。」
哈爾說:「你給我們提供了很有價值的情報。我們這就去尋找一些壁虎、癩蛤蟆和青蛙。你肯定它們不會咬人嗎?」
「我倒從來沒碰過它們。還是這個辦法最妙——別惹它們,那樣,它們就不會傷害你。」
店主永遠不會懷疑哈爾在捉弄它。羅傑聽了以後哈哈大笑。「好哇,」他說,「我們現在就去進攻那些癩蛤蟆和青蛙吧!」
跟以前幾次飛行一樣,從成百上千的刺破青天的雪峰上飛過令人興奮不已。南努克喜歡坐飛機,它一點兒也不緊張,因為和它所愛的兩個人類朋友一起旅行,他們會照顧它,它也會照顧他們。
他們剛躲過一座山峰,跟著又是另外一座。不知道哪一刻他們會跟那些堅硬、高聳的岩石相撞,這使他們緊張得有點兒透不過氣來。通常,本總是輕鬆地從這些山峰上面飛過,但是,飛機上載著半噸重的北極熊,要想輕鬆地飛行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前面的煙告訴他們,離萬煙谷越來越近了。馬丁火山正往空中噴射著300多米高的白汽團。他們飛過巨大的卡塔邁火山。1912年的一次火山爆發使大半個地球表面都佈滿霧霾,這應歸功於卡塔邁火山。這次火山噴發的影響波及歐洲、北美、亞洲和北非。落在離卡塔邁山160公里遠的科迪亞克島上的火山灰竟有30多厘米厚。
強烈的地震使地面裂開,大量熾熱火紅的巖槳從裂縫中流出,奔瀉20多公里。所到之處,一切都被它吞噬。滾燙的蒸汽從裂縫噴射出來,碰巧走近那兒的人全都被烤焦。萬煙谷就是這樣誕生的。飛機下的卡塔邁火山口寬近13公里。哈爾他們本來以為火山口的底部會有火,然而相反,火山口底部是一個湖。
萬煙谷的「煙」已經減少了很多,但現在至少還留下有一千縷煙。飛機在萬煙谷降落。飛過一道火柱時,飛機翅膀烤焦了一點兒。如果那火碰著油箱,飛機就會爆炸。那麼一來,亨特兄弟的探險生涯就會永遠結束。
參觀過那些火山噴氣孔——那些火紅的蒸汽噴口——以後,他們往回飛了五六公里,到達格日羅夫納營地。這個營地以美國國家地理學會會長的名字命名,該地理學會以前曾考察過這個地區。
營地旁邊是格羅夫納湖,湖的四周全是高聳的火山,仍在噴火的卡蓋亞克、格裡格斯、梅吉克,熊熊燃燒著的馬丁,還有許多,全都高達1600多米。
格羅夫納營地的管理人熱情歡迎兄弟倆和他們的熊。哈爾跟他談起火山大爆發。
「火山爆發時我在這兒,」管理人說,「當然,那時我還是個年輕人。幾乎把我嚇個半死。大白天,天就黑得像半夜。大地在震動,火從火山口噴射出來,熱灰把房子埋了1米多深。不過一個人也沒死。維蘇威火山埋葬了一整座城市。這兒沒發生那樣的悲劇,因為這兒沒有城市。」
兄弟倆花了一天時間考察那山谷。甚至在沒有熱氣噴射上來的地方,地而都熱得不能坐。每隔一陣,地下就傳來一陣震撼大地的隆隆聲。他們穿過深深的溝壑,先下到10多米深的溝底,然後再爬上10多米高的另一邊溝沿,這樣上上下下十分費勁。每走一步,他們都踩在沒踝骨的熱沙裡。每時每刻,他們的腳步都可能引起灼熱的沙崩塌,把他們一起帶到地底下去。南努克麻煩要少一點,它那帶爪的大腳踩透沙子,抓住沙子下面的石頭。爬那些滑坡時,它毫不費力。兄弟倆發現,要想站起來,最好的辦法是拉住南努克。
走在平坦的地方,地面還是這麼燙,燙得幾乎燒穿他們的馴鹿皮靴底。
他們隨身帶了一罐吃的,已經涼了。他們往罐子上繫了根繩子,把罐吊到一個噴氣孔上。幾分鐘後拉上來,罐裡的食物已經滾燙。不管你走到哪兒,都有一個爐子等著你,這是多麼方便啊!
想喝冷飲也不難。只要把被太陽曬暖的瓶子放到由山上流下來的冰河裡,幾分鐘後,飲料就涼得像加了冰塊兒。
然而,這種有趣迷人的經歷並不能幫他們捕到麋鹿。第二天早上,他們出發步行經過拉哥斯山到達哈洛灣。在那兒,他們登上一艘渡輪,穿過謝利科夫海峽,到達艾弗格納克島。
霧很濃。羅傑說:「這島的名字起得好——一團霧。這兒總是這麼霧濛濛的嗎?」「這一帶海岸經常下霧。」
他們看不見麋鹿,但突然聽到麋鹿的叫聲。這是麋鹿管絃樂隊的合奏——軍號、小號、長號、薩克斯管一起奏響,還有大號深沉的轟鳴。
哈爾想起西奧多羅斯福說過的:「稍許離遠一點兒聽,這是大自然最莊嚴美麗的聲音。」
他說的對。麋鹿的歌聲令人終生難忘。哈爾說:「單是為了它的歌聲,任何動物園得到一隻麋鹿都會高興得要命。」
「我們幹嘛非要大老遠來到這兒找麋鹿呢?」羅傑問。
「阿拉斯加以前曾經有過很多麋鹿,但為了得到它們的兩隻上牙齒,印第安人捕殺了它們。」
「老天,他們到底要那些牙齒幹什麼?」
「用來做裝飾品裝飾他們的衣裳。他們認為麋鹿的牙齒是驅邪的護身符。一個印第安酋長在他的長袍上縫50只麋鹿牙,他認為這樣自己就受到了很好的保護。為了這些牙齒,成千上萬隻麋鹿遭到屠殺,它們的屍體則被丟棄在荒野慢慢腐爛。艾弗格納克島與陸地隔絕,人們很難到達,這兒的麋鹿才得以生息繁衍。」
羅傑說:「既然只有這麼少的麋鹿存活下來,我真不忍心從它們中間再抓走一隻。」
「但把它們抓走實際上正是為了讓它們能活下去。」哈爾說,「在動物園裡,遠離那些為了得到護身符而捕殺它們的人,麋鹿可以安安靜靜地生養它們的小寶寶,它們將不再屬於瀕臨滅絕的物種。我是說,它們的命運不會同許多別的已經從地球上消失的寶貴動物一樣。」
羅傑說:「我聽那駕駛員說,這些是羅斯福麋鹿。它們為什麼叫這名字?」
「因為西奧多羅斯福對它們和它們演奏的美妙音樂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它們同時又是全世界麋鹿中最巨大的。為了紀念一位偉大的總統,它們被命名為羅斯福麋鹿。」
霧散開了一點點,哈爾他們看得見那管絃樂隊了。那場面壯觀極了。100餘只那種巨大的動物向後仰著頭,朝天空奏出它們的音樂。它們那美妙絕倫的角幾乎碰到自己的脊背。
來了一個男人。他大步走上前,質問兄弟倆:「你們想幹什麼?」
「這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我在這兒是保護這些動物的。這兒不需要獵取護符的人。」
「你搞錯了,」哈爾說,「我們不是獵取護符的人。我們根本就不相信護符能避開魔鬼的目光。」
「嘴上說的好聽,」麋鹿守護人說,「我見過很多像你們這樣的人。你們的目的就是要殺害一隻麋鹿,然後一片片地割下它的皮毛,取下它的牙齒賣給印第安人。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走開,離開這個島,這兒不准捕殺動物。」
「我們能用什麼去捕殺麋鹿呢?你看得到的,我們沒帶步槍。我有一把折疊小刀——就這麼多。我弟弟甚至連這樣的小刀也沒有。我想起來了,他有一把削筆刀。你認為我們能用一把削筆刀殺死一隻麋鹿嗎?」
「那,你們到這兒來幹什麼?」
「來聽音樂呀。同時,我們想活捉一隻麋鹿給動物園。我們姓亨特。你讀報紙嗎?」「我當然讀報紙。你以為我是文盲嗎?看來我得向你們道歉。」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這麼說你們就是我們在報上讀到的那兩個小伙子嘍?我還是不明白,你們打算怎麼樣用一把削筆刀去逮住麋鹿。」
「你們這島上有多少麋鹿?」
「只有300只左右。而且每天都損失幾隻。」
「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損失的?」
「有的落到偷獵者的手中,還有的在那些該詛咒的狼呀、狼獾呀還有熊的口中喪命。要是在動物園裡它們就安全多了。你們想要,那就帶走一隻吧。只是我不知道你們打算怎麼帶走它們。」
「我們會有辦法的。」哈爾說。
「好啦,我該繼續巡邏了。」守護人說,「祝你們好運。」
現在,只剩下小兄弟倆自己了,他們為怎麼幹這個問題大傷腦筋。哈爾帶了一根套索,但力大無比的麋鹿會像掙斷一根線繩一樣把套索掙斷。
「用麻醉槍怎麼樣?」羅傑說。
「麻醉槍當然能使麋鹿沉睡,可然後呢?我們到底怎樣才能把它運到碼頭,放到船上去?它會那樣躺著直到醒來,而我們則一事無成。我們抬不走它。這樣的公麋鹿,一隻至少有360公斤重,何況它的身長在兩米五以上。」
「我們要是有一架直升飛機,」羅傑說,「就可以把它吊起來,飛過海峽,一直送到萬煙谷去。」
哈爾摸摸口袋裡面。「我有一條手帕,還有一點點錢,但是,見鬼,我怎麼沒有直升飛機。」
正在這時,解答他們難題的答案出現了。那是一個黑色的、毛絨絨的球狀東西,球上兩隻亮晶晶的眼晴正盯著他們。
「狼獾子!」哈爾驚喜地叫起來。
狼獾跳到一隻大牡麋鹿背上,用爪子緊緊抓住麋鹿的後背。這只長著亂蓬蓬粗毛的小東西發出一股惡臭。那是濃烈的麝香氣味。羅傑捏住鼻子。
「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把它叫做『臭鼬熊』。」哈爾說。
這只臭鼬熊用它那雙紅紅的大眼睛緊盯著兄弟倆,彷彿在笑他們不敢做他們想做的事情。「它會把麋鹿弄死的。」哈爾說,「狼獾把別的動物弄死僅僅是為了好玩而已。」
狼獾朝這兩個人嗥叫,嗥叫聲逐漸變成比熊吼還厲害的咆哮。狼獾體型很小,身長不到一米,但它的可怕的力氣和駭人的殘暴在整個阿拉斯加是出了名的。看著這只凶殘的野獸,兄弟倆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且慢,用套索怎麼樣?套索對麋鹿不起作用,但對付臭鼬熊可能會很有效。
哈爾拋出套索,套住狼獾的脖子。兄弟倆用盡全身力氣拉住繩子。狼獾的爪子在飽受折磨的麋鹿身上抓得更深。這一下,那偉大的軍號手不再吹號,它竭力要用自己的角把敵人從背上掃掉。但狼獾顯然已經防著這一手,它蹲的位置離麋鹿的頭很遠,靠近麋鹿的臀部,使麋角夠不著它。等麋鹿因劇痛而變得虛弱無力時,狼獾就會爬到前面,用尖利的爪子鉤住麋鹿的脖子,使它窒息而死。
但是,狼獾自己的脖子上現在也套著個東西。它不喜歡這玩意兒,拚命要擺脫它。兄弟倆沒法把狼灌從麋鹿身上拉下來。這時又來了一隻牡麋鹿。羅傑突然來了靈感。他把套索的另一頭挽了一個套圈,拋出去套住那只剛到的牡麋鹿角上,然後往麋鹿的臀部猛擊一掌。牡麋鹿縱身跳開,一下就把另一隻麋鹿背上的狼獾拉下來了。哈爾同時輕輕放掉了套繩。
狼獾凶殘的爪子把麋鹿的背抓得傷痕纍纍,那飽受摧殘的動物傷口在流血。哈爾把手伸進口袋,摸到手絹和錢以外的另一樣東西,那是一管抗菌藥膏。他掏出藥膏,給受傷的麋鹿進行治療。那聰明的動物一動不動地站著。它知道誰是朋友。再說,它也太虛弱,不能飛快跑開。
「咱們動身朝碼頭走,看它會不會跟著來。」哈爾說。
麋鹿真的跟著他們,慢慢地跟著。它痛得直顫抖,還不斷地東張西望,等惕著別的可能傷害它的動物。跟這兩個救過它命的人在一起,它會平安無事的。
它跟他們一起走下碼頭,跟著他們上了開住萬煙谷的渡輪,一直來到格羅夫納營地。營地的管理員是個愛動物的人,他熱情地接待了這個四條腿的客人,在牲口棚裡給它一個單獨的廄,廄裡放了很多它最愛吃的飼料。只等一有貨機,就把它運往南方。
在這段時間裡,它開始吹號。起初聲音很弱,但不久,它就吹奏出羅斯福總統所說的「自然界最莊嚴美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