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愛斯基摩人圍攏來看澤波挨揍,其中一個問:「他幹什麼了?」
「企圖謀害我們,」哈爾說,「從我們的食物窖裡把吃的東西偷走。」
「該抓他去坐牢。」
「他太不懂事。」哈爾說。
「這兒不管用?」一個人拍著他的腦袋問。
哈爾點點頭。他注意到剛才說話的那位愛斯基摩人拄著枴杖,一隻腳沒有了。
「你的腳怎麼了?」
「我吃掉了。」
「你開玩笑吧。」哈爾說。「不是玩笑。」那位愛斯基摩人回答。他是一個漂亮小伙子,體格健壯,比他同族的許多人都高大。「你知道那地方有多糟糕——我是說那冰冠上頭。好多天我一丁點兒東西也吃不著。我的右腳凍僵了,硬得像冰塊,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又沒法兒用雪給它按摩——風把雪全吹光了。如果我不採取措施,壞疽就會朝我的腿上蔓延,最後要了我的命。所以,我舉起我的雪刀把我的腳跺掉了。」
「那不是很痛嗎?」
「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痛。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弄點東西吃就會死掉,所以我吃掉了我的腳。」
「這不能怪你,」哈爾說,「我的手也冰住過,要不是當時有雪把它搓暖,我也會像你那樣幹的。順便問一句,你的英語是在哪兒學的?」
「在學校裡。在那兒我們學丹麥語和英語。」
「那麼,愛斯基摩語呢?」
「我們從父母那兒學。」
「這麼說,你們會講三種語言!」哈爾說,「你們比我可強多了,我只會講一種話。」
一個愛斯基摩人竟然比美國佬強得多,肯定有人不相信。
「你叫什麼名字?」哈爾問,他忘了愛斯基摩人絕不會說出自己的名字來。站在旁邊的一個人說:「他名叫艾拉姆。」
哈爾跟艾拉姆握握手,「你現在幹什麼呢?」
艾拉姆說:『我在自己以前上學的那所學校教書。我很幸運。我的薪水可觀,我家裡人都很有錢。我缺的只是一隻腳。」
有一件事是這位拄枴杖的人幹不了的——他不能幫忙壘伊格廬。在說話的同時,哈爾一直在幹活。有羅傑、奧爾瑞克和其他一些愛斯基摩人幫忙,新的冰雪之家不久就落成了。
「艾拉姆,你是我們的第一位客人。請到我們的宮殿裡坐吧。」
羅傑跟他們一塊兒進了屋。奧爾瑞克說:」對不起,我可得告退了。我得把狗送回家裡餵它們。」
哈爾、羅傑,還有艾拉姆在地上鋪的雙層加厚馴鹿皮上坐下來。經過與世隔絕的冰雪之旅,經歷了種種危險和痛苦掙扎之後,能在暖和的伊格廬裡坐下來是多麼美好啊!
「很多人都在那上頭餓死。」艾拉姆說。
哈爾說:「地衣是唯一的食物,可我們沒法把它嚥下去。」「我認識一個人,」艾拉姆說,「他把他的褲子吃掉了,那褲子是馴鹿皮做的。另外一個人吃掉了自己的海豹皮手套。還有兩個人被迫吃掉他們的狗。有一個人吃掉了睡袋。另一班人吃掉了包雪橇滑動裝置的海象皮。有個人在吃掉自己的靴子之後,光著腳在冰上行走直到雙腳凍成冰。有兩個人在狗身上捉虱子和跳蚤吃。一個人吃身上穿著的用獸皮做的衣服。還有個人一連7天靠吃那些我們叫做旅鼠的小動物,加上皮帶和骨頭,居然活下來了。」
「人怎麼能吃骨頭?」哈爾向。
「有機會你該嘗一嘗,」艾拉姆說,「只要你的牙齒受得了就不怕。骨頭裡面有骨髓,那可是好東西呢。如果用牙咬不開,你可以把骨頭夾在石頭中間壓開。」「我吃過兩隻老鼠,」哈爾說,「不過我不喜歡它們,我想它們也不會喜歡我。」
「你們算是走運的,」艾拉姆說,「你們的狗沒有互相吞噬。」
「它們還不至於餓成那樣,」哈爾說,「因為我們把一張海象皮割成很小的碎片,它們不用咀嚼就吞嚥下去了。我聽說海象皮會留在它們胃裡好幾天才消化掉。所以,我們的狗比我們好過一點。」
「你們要是把狗吃掉,」艾拉姆說,「很可能會染上一種旋毛蟲病,那種病會要了你們的命。」
「那是我們最不願意幹的一件事——吃我們的寶貝赫斯基狗。」哈爾說。
艾拉姆說:「另一樣可能致命的東西是汗。因為不停地奔跑,你們一定會出汗,汗又結成冰,你全身就裹在冰裡,像穿了一套盔甲。開頭你會覺得很痛苦,後來痛苦變成了舒適,你昏昏欲睡,你的血液循環慢下來,然後就會死去。」
哈爾間:「艾拉姆,你說冰冠上頭最危險的是什麼?是熊?是狼?還是別的什麼?」
「都不是,」艾拉姆說,「最危險的是人。許多罪行都發生在冰冠上。那上面沒有警察。那個叫做澤波的傢伙就差點兒幹掉你們。」
哈爾哈哈大笑。「啊,他可沒有幹成。他的屁股現在還痛呢。我敢打賭,為了曾經企圖謀害我們,他正後悔不已呢。好了,我來請你們吃點兒比老鼠、虱子或者舊皮靴好一點點兒的東西吧。」
他從小爐子上拿下來一隻鍋,在每隻碗裡盛滿他們在休麗餐館買來的那種美味濃湯。在溫馨的伊格廬裡,他們無拘無束地休息著。哈爾禁不住喃喃唱道:「家啊,可愛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