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興你們喜歡這個地方。」
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山洞壁厚厚的岩石裡鑽出來。男孩們立刻轉過身於看看誰在說話。
面對著他們的是一個比兩個哈爾還要粗壯的高個子男人。不像其他人那樣身著白色長袍,他穿的是用上等絲綢做的有著鮮艷七彩顏色的長袍,在火把的映照下閃閃發光。他的胸鎧是金銀絲製的,熠熠生輝的珠寶掛滿胸前。
他沒有纏頭巾,只戴著用獅子鬃毛製作的頭飾。那絢麗的腰帶是雪豹皮的,上面插著一把很大的經過裝飾的手槍和一把套在金絲鞘中的短彎刀。他腳上穿著一雙精心刺繡的拖鞋,其大小是普通人的兩倍。
哈爾和羅傑馬上想起他們的小象及酋長兒子被劫走時留在他們營地附近的巨大靴子印。
一點沒錯,這個人就是奴隸販子的頭目,瓦社西人稱為「雷公」的人。
這個時候的「雷公」臉上沒有一絲烏雲,而是滿面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在古銅臉色襯托下顯得更白。
「感謝你們光臨寒舍。」他把頭一低,又說道,「一定想休息休息吧,來,請跟我來。」
哈爾真想把一切都說出來,「雷公」一定會不高興的,不過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雷公」把一塊錦緞門簾拉向一旁,他們走進一個小一點的山洞。這裡顯得更豪華更舒適。豹子皮做的毛毯上放著厚厚的坐墊,強盜頭子隨意地跌坐在墊子上。
累了一天,疲憊不堪的哈爾和羅傑也很樂意學他的樣子。這時候,一個僕人手托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直冒熱氣的三杯薄荷茶和一些糕點。
「我想你們會喜歡這茶的。」高個子男人又說,「很抱歉,這兒沒有咖啡。我在西方國家旅行時也愛上了它。不過我在家時還是喜歡我們傳統的東西。」
「這是你的家?」
「不,不。」「雷公」笑起來,「這裡只是一個營地。我是波斯灣海岸一個擁有五萬人的酋長。我們國的石油使你們的汽車開動,也讓我們富了起來。但是我不願意當一個只呆在家裡的酋長。我喜歡冒險。嗯,所以一年的大部分時間,我離開宮殿住在山洞裡。在我的子民中,我安排專人執法,我在這兒卻可以享受犯法的樂趣。」
「你承認你在犯法?」
「是的。我沒有必要在你們面前隱瞞那些你們早已知道的事情。」
「我的人曾多次到過你們的營地。你們瓦杜西朋友住的村子給我們提供了許多漂亮的奴隸,無論在什麼地方他們都受到熱烈的歡迎。我們為此賺了不少錢。」「雷公」又說。
「你們帶走了酋長的兒子,是吧?」哈爾問,「他被送走了嗎?」
「還沒有。他還在這裡,怎麼樣,想見見他?」沒等哈爾他們回答,他已經拍掌召進一個僕人,並對他命令了什麼。
過了一會,門簾拉開,博走了進來。當他看見哈爾和羅傑時,高興得驚叫起來,跑上前握住他們的手,說:「你們總算來了。太好啦!我知道你們會來救我的,我知道的。」
「不全是那樣。」哈爾很抱歉地說,「我們也成了囚犯,恐怕幫不了你多少忙。」
博臉上的喜悅消失了。
「是我連累了你們。這個強盜頭子給你們笑臉看,給你們茶喝,給你們東西吃,還把坐墊給你們坐,其實他的心腸壞得很!我告訴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他。」
一陣大笑打斷了博的話:「我很喜歡這個男孩。他很有勇氣。沒有人敢像他那樣在我面前這般說話的。他是酋長的兒子,確實有點首長的風度。」
說著,他臉色一沉,眼裡露出凶光:「不過,我倒要教給他更多的規矩。他已經有一些教訓了。孩子,轉過身來。讓我們看看你的背。」
博站著沒動。
「雷公」用阿拉伯語下了嚴厲的命令。一個僕人上前抓住博,把他的身子硬轉過來。博的背部一下子露了出來,上面儘是一道道又紅又腫的傷痕,有的還滲著鮮血。「雷公」在一旁微笑著。羅傑氣憤地衝著他說:「你為什麼不抓一個和你一般個子的人?你這恃強凌弱的壞蛋。我看你會把博折磨死的。」
「把他弄死?當然不會。朋友,我是不會讓一件值大價錢的東西死去的。他會成為一個好奴隸,不過我先得煞煞他的傲氣,就像馴馬那樣。」
「有必要這麼殘忍嗎?」哈爾問。
「殘忍?怎能這樣說?實際上我們是非常仁慈的。看,我們用的是什麼?」
他從牆上取下一條樣子很普通的皮鞭,說:「試試青,瞧它多柔軟。在我們的國家,它有一個專門的名稱,英語的意思是『軟說服』。」
「你知道的遠不止這些。」哈爾接下去,「這是人類製造的最殘忍的武器之一。在南非,它叫做犀牛鞭,是用犀牛皮製作的,然後放在用獅子的脂肪煉成的油裡浸泡,使它變得很柔韌,如果不是做得很柔軟,就傷不了人;正因為要用來傷人,所以做得十分柔韌。一抽下去,整條鞭子都會深深地陷入到皮肉中去,就像用刀子割人一樣。誰指使人鞭打一個孩子,誰應該先嘗嘗這種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
酋長的眼睛氣得直冒火,不過他仍然微笑著。「看來你們並沒有為你們的朋友樹立一個好榜樣。你們都一個樣,太傲慢了。誰傲慢就要懲罰誰。」
他把鞭子扔給一個手下人。那人將博推出門簾。
「我看只有在他背上再抽二十幾下,你們就都會變得老實些。我叫他們就在門簾外抽打,好讓你們欣賞欣賞他的嚎叫。」酋長又說。
聽到第一鞭抽下去,羅傑跳了起來。哈爾把他按住:「這樣會害了博的。鎮靜點,我們有機會報仇的。」
酋長非常失望,二十鞭抽過了,博不但沒有嚎叫,連一聲哼哼也沒有。
哈爾和羅傑一直緊咬著牙。抽在博身上的每一鞭就彷彿打在他們自己身上一樣。這時酋長對著哈爾說:「今天就這麼多,好,現在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把你們帶到這裡來?」
「想把我們也當奴隸賣掉?」哈爾問。
「沒有人會買你們的。我的朋友們很特別,他們不喜歡白人的氣味,他們認為白人奴隸很難馴服,因為他們總想著逃跑。再說,你們的政府也會找我們的麻煩。告訴你吧,在一個百萬富翁的府邸當一名奴隸這種舒服事輪不到你們。你們不會有那份福氣。」
「那為什麼還要把我們關起來?」哈爾問。
「實說吧,」酋長答道,「今天你們發現了一頭白象,我的人也看見了。我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尋捕白象。整個非洲乃至全世界都沒有一種動物值得上自象價錢的一半。因此,我們不准你們把白象帶走。」
「為什麼你們也要白象?你們總不能把它也變成奴隸吧。」哈爾又問。
「當然不能,但在遠東的某些地方,我可以把它賣掉,掙大錢。所以我要把你們一直關到我們捉到那頭大象,直到賣掉為止。」
「你知道我們的人這個時候在幹什麼嗎?他們正在尋找我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的。我們有許多的人,你們只有那麼幾個,你們會丟掉腦袋的,白象也得不到。難道為了一頭白象值得去冒那麼大的風險?白象畢竟只是一頭大象而已。」哈爾說。
「雷公」露出狡猾的微笑:「年青人,你的話迷惑不了我。我去過緬甸和暹羅,也就是現在的泰國。
我喜歡叫它作暹羅。我對白象曾作過小小的研究。告訴你們,我在暹羅一個宮殿庭院裡見到過的東西吧。
「一頭白象被安置在一頂金碧輝煌的大帳篷裡。它的身上披著鮮紅的、銀光閃閃的、皎白的、金燦燦的華麗綢子,象牙上鑲著金子,頭頂上是一把皇室用的大傘。
「上百個高貴的人服侍著它。有的用鴕鳥羽毛扇子為它扇涼,有的給它趕走蒼蠅,有的在金容器裡取出稀有的果子餵它。
「它被帶往河裡洗澡時,八個人為它撐著用全絲織的華蓋,還有樂手在它前面打鼓奏樂為它開道。當它從河裡出來,一位貴人在銀盆裡為它洗腳,並灑上散發著芬芳氣味的香水。」
「不過一頭動物而已,為什麼如此興師動眾?」哈爾問。
「對他們來說,這不是一頭動物,而是一個佛,一個神,所有的人都來朝拜它,如果它死了,為它舉行的儀式跟皇帝或皇后死後舉行的葬禮一樣。
屍體要停留好幾天供人們瞻仰憑弔,然後被放在一個錐形火葬柴堆上火化,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樟木及其他貴重的木材,值好幾千美元,骨灰被收集起來,裝在貴重的骨灰盒裡埋在皇家墓地。
「過去,人們相信,地球是由白象的背來支撐的,只要它一動就會發生地震。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暹羅國王送給英國維多利亞女皇的禮物?一個用金鎖鎖住的金盒子。大家都以為裡面一定是一顆非常名貴的寶石,因為它的盒子是那樣的貴重。打開一看,卻是幾根白象鬃毛,這是暹羅國王想得出送給女皇的最珍貴禮物。當暹羅大使想對維多利亞女皇講幾句恭維話時,他會說,『陛下的眼睛、膚色,陛下的一切舉止和姿態,就限白象一樣的美麗和高貴。』」
「暹羅王已有好幾頭白象了,為什麼他還要?」哈爾反問道。
「因為他只有暹羅國自己的大象,要知道,非洲的白象在體積、身高、重量方面都要勝過暹羅的白象,而且它的耳朵比較寬、象牙長。總之,非洲白象各方面都優越。」酋長站起來,「嗯,我的朋友們,這就是為什麼你們今天見到的那頭白象要被送去暹羅皇宮的原因了。這事沒有辦好之前,你們就得留在這裡,做我的客人,我還想對你們說,如果你們破壞了我們的行動,就別想活著從這裡出去。好吧,晚安。祝你們做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