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從未見過的最大的「鋤草機」正在割草。
就在營地外面,一個像門那麼大的嘴巴正在連根啃掉地上的草,啃得是那麼乾淨,以致「鋤草機」後面出現了一條寬130厘米的寸草不留的小徑。
大嘴後面連著的身軀就像營地裡的帳篷那麼大。
「天哪!」羅傑叫出聲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到叫聲,那龐然大物停止了咀嚼。它抬起頭來用那鼓得幾乎要掉下來的大眼睛瞧著羅傑。
它朝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來,似乎在想,這奇怪的兩條腿的東西傷害不了它,何必跟他過不去呢?它不怕他,能一口將他吃了。但它並不喜歡這種食物,它還是喜歡草。
「看!」羅傑的舌頭終於又聽使喚了。哈爾和父親回過頭,河馬兩耳支楞著,眼睛更加鼓了出「別動!」老亨特說,「如果不去惹它,它就不會攻擊我們。」
「瞧它的肚子多大,大概有8米高——幾乎與它的身體一樣長,它從頭到尾大概有5米長。」
「它有多重?」
「差不多有三四噸重。」
「瞧,它在打哈欠!」羅傑喊到。
也許是想表示它不在乎這三個小玩意,也許是它真的還沒睡醒。河馬張開大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亨特父子看到了一個闊130厘米,深120厘米的洞穴。羅傑幾乎可以跨進去——他可不恕這麼做。洞穴兩旁是顧大的牙齒,大部分是臼齒,而前邊的犬齒足有1米長。
羅傑說:「很多大象的牙齒都沒那麼長。那些牙齒真像它們的樣子那麼厲害嗎?」
「可以咬穿金屬,這一頭的牙還不算很長呢,我見過130厘米長的。上牙不斷地磨下牙,不讓下牙長得過長。如果上面那一顆牙掉了,下面那一顆就會猛長,有記錄的最長的河馬牙長162.56厘米。
「它們有什麼用?——我是說那些長牙。」
「河馬的牙非常硬,比象牙還硬。多年來人們用它做假牙,我猜想很多來這兒獵河馬的獵人還不知道,他們嘴裡的假牙是用河馬的長牙做的。」
「博物館買河馬頭嗎?」
「買!一隻河馬腦袋值700鎊呢!但如果我們能送一隻活的回去,那我們可以賺四個700鎊。我想漢堡動物園會想要這個小傢伙的。」
哈爾叫了起來:「小傢伙?!」
「是的,它還沒長大呢,它很快就會習慣動物園的生活而不再思念它的非洲老家。」
河馬的哈欠還沒打完,羅傑說:「我還沒見過這麼長的一個哈欠。」
他的父親表示同意:「對,它是打哈欠世界冠軍。有時它從水裡冒出來打哈欠時頭仰得太高而來個後滾翻。不過它的哈欠可是大有用場的。它呆在水底的時候頭總是向著上游的,大嘴巴張著,總會有些魚隨著水流進它的大嘴。這時,它腦袋一揚,魚就進了它的喉嚨了。」
它的厚嘴唇是玫瑰紅色的。羅傑說:「我在想,不知道它用的是什麼唇膏,恐怕一個嘴唇就需要一升多的唇膏,它一定喜歡紅色,瞧它滿身都是紅的。」
河馬那巨大的身軀上滿是紅色的液體。老亨特說:「博物學家們老是說,河馬身上流出來的紅色液體是血,其實那不過是紅色的汗水。它很容易被陽光燒傷,所以大部分時間老呆在水下。如果需要露出水面曬太陽的話,它就要抹上很多的護膚霜。它最喜歡的護膚霜是爛泥。你們會想,5厘米厚的皮膚還怕被太陽光燒傷!——看看它脖子後面那些裂縫就明白了。它回到河裡之後就會用泥漿填滿那些裂縫。有一次我捉到一頭年輕的母河馬,它身上被陽光嚴重燒傷,我不得不給它注射了40c.c.s的青黴素,還給它挖了一個很舒適的泥坑讓它呆在裡面,一個星期後它就好了。」
這頭河馬的背上有8隻鳥在啄蟲子吃。它們特別留心那些褶皺,那裡肯定可以找到叮咬河馬的各種小蟲。河馬從不搖動身子驅趕這些鳥,有一隻鳥追逐一隻飛進河馬嘴巴裡的小蟲而進了那個大嘴巴,它抓住小蟲後,就停在一隻牙齒上享用它的美餐。河馬沒有合上嘴巴來教訓這只無禮的鳥。
老亨特說:「這種鳥是河馬的好朋友。」
鳥飛走了,這個龐然大物慢慢地合上它的血盆大口。它再次疑心重重地盯著這三個人,又是搖頭又是噴鼻子,還扭動它那大屁股。
老亨特說:「它是在嚇唬我們。」
「它不可能追上我們,」羅傑說,「它又肥又大又重,我跑得比它快一倍。」
老亨特說:「那僅是你的想像。儘管它很重,但跑起來卻像馬一樣快。另外,樹叢對你來說是障礙,對它卻不是,不管什麼樹叢它都可以像推土機一樣地壓過去,千萬別跟河馬賽跑!」
河馬不再理會它們,一心一意地去吃草了,並沿著它啃出的路前進。
哈爾問父親:「我們怎麼樣抓住它呢?」
老亨特看了看哈爾纏著繃帶的手臂說:「要抓住它,我得要你幫忙。今天我看你還得休息。」
「休息,不!我的手沒事,一點兒都不疼。我們去追那個大傢伙吧!」
看到兒子很堅決,老亨特說:「好吧,但不能堵住它的路。」
「我們要不堵住,它就跑了。」
「如果你堵,你就會完蛋。它正在朝河裡走。河馬最不能容忍的亭就是阻止它下河。那會使它發狂的,它會凶得像一頭獅子加上一頭大象。不要忘了,河馬——河中之馬。它喜歡水,誰要不讓它下水,它就會跟誰拚命。讓它回到河裡吧。我們坐籠車跟著,再想辦法把它拉進籠子裡。」
計劃完美無缺,但亨特父子忘了一個人,那就是他們的客人,比格上校。
比格上校已經漫步向何邊走去。開始那草不過七八十厘米高,他越走地勢越低,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潮濕。這兒的象草已經有三四米高。像草的樣子雖然像蘆葦或甘蔗,但它的確是一種草。它很粗糙,邊緣鋒利得像刀子。你要從象草叢中穿過,必然要被劃得遍體鱗傷。像草長得很密,人無法穿過,而河馬卻能。力大無比的河馬所過之處,像草叢中就出現了一條路,別的河馬也會走這條路。走這條路的河馬多了,這條路也就乎整暢通了。兩旁高高的象草尖低垂下來,搭在通道的上方,下面就成了「隧道」。走「河馬隧道」
的不僅僅是河馬,其他動物也走,人也走。
但如果一頭河馬正沿著隧道走向河邊時,誰要膽敢擋住它的路,可就要倒大霉了。河馬是不輕意改變主意的,它一旦決定要下水,就張著大嘴一直朝前衝,即使有一頭犀牛或是大象擋在路上,它也會照沖不誤。至於像人那麼大的玩意,比如說像比格上校,對愛水的河中之馬來說根本不屑一顧。
比格上校此時此刻正從河邊回來,他走的正是一條河馬隧道。早晨的空氣是那樣新鮮,像草頂棚下是那麼涼爽,真美啊!可這時他腦子裡想的卻是中飯,雖然這時候他肚子裡的早餐還沒消化完呢!他回想這幾天來在這兒的愜意的生活,多虧了這些黃毛小子們讓他參加他們的狩獵隊。
前邊傳來一陣「沙沙」聲,但他兩眼只盯著地面走著,根本沒注意到前邊的情況。「沙沙」聲越來越大,到他抬起頭來時,才發現前面有兩隻鼓起的眼睛瞪著自己,兩隻眼睛後面是黑乎乎的巨大身軀,將整個隧道堵得嚴嚴實實。這時,人與河馬都站住了。河馬張開滿是短劍般利牙的血盆大口發出一陣令人膽戰心驚的怒吼,像山崩一樣。
上校手忙腳亂地開了一槍,當然是什麼也沒打中。對他來說,這個射擊目標還不夠大。這一槍大大地激怒了河馬,它放開四蹄朝前狂奔過來,上校扭頭就跑,他並不很緊張,他認為自己跑得比那笨拙的傢伙快得多,這麼個大塊頭笨蛋決不會趕上他。
可這時他已感到一股熱氣噴到了他的後脖子上。他扔掉槍想跑得更炔些,但仍無法擺脫那一股股熱氣。那熱氣像是從噴氣發動機中排出來的熱氣流,一下子把他的帽子吹跑了。這頭河馬似乎很得意地噴著鼻息,上校感到它那厚嘴唇,也許是那獠牙戳上了肩頭。他一跤摔倒在地,這下完了,要是那個活壓路機從他身上輾過,會把他整個兒嵌到土裡。
可是他的感覺不像是入地,而是上天:有東西鉤住了他的獵裝上衣,把他從地上拋起,穿過象草頂棚,然後又落在象草中,摔到地面上。比格上校大口喘著粗氣,躺在快如剃刀的象草床上,又痛又癢。他聽到那台壓路機從身旁轟轟隆隆地開了過去,然後是嘩啦一聲,就開進了河裡。
從那令人難受的象草叢中爬進河馬隧道後,比格上校發現自己的腦袋、雙手被象草劃破的地方都在流血。他以為自己已經被摔得散了架。他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得勁,就是衣服背後有一個大洞,那是被河馬的利牙扎穿的。他跌跌撞撞地朝回走,看到自己扔掉的槍,撿了起來。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亨特和哈爾出現在他眼前。他立刻裝出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出了什麼事?」亨特問道,「我們聽到了一聲槍響。」
「沒錯。」比格說。他在動腦子,遇到這種狼狽的事情,他從來不會實話實說的。按他的本性,他得編出一個天花亂墜的故事來。
「你怎麼全身都是血?」哈爾追問。
「河馬!在隧道裡撞上了,我們拼了個你死我活,不過我贏了。」
「但那些傷口?」
「被牙咬的,我曾經被它咬住過。
老亨特說:「奇怪,牙齒咬不出這種傷痕。看起來像是被象草劃破的。」
比格顯得義憤填膺:「先生,我希望你不要懷疑我的話。那是一場肉搏戰,而且是一邊倒的。一個80公斤重的人對一頭3噸重的野獸!我終於把槍捅進了它的大嘴裡,那一槍差一點把它整個頭頂都掀開了。」
「那你把它打死了?屍體呢?」
「嗯!它掙扎到了河裡才死,屍體可能被水沖到下游去了。」
老亨特含笑說道:「我們一同去瞧瞧。」
比格攔住路說:「我告訴你,這沒意思,你們要的是活野獸,不是死的,而這頭已經死定了。」
從何裡傳來了一聲河馬雷鳴般的吼聲。
「這不像是死河馬的吼聲。」亨特和哈爾從比格身旁擠過,朝河邊走去。
比格跟在他們後面。嘴裡還在不滿地嘟噥著。
他們走出隧道來到河邊,河馬就在那兒,半淹半露浸在河水裡。比格簡直不能相信他竟然沒有蒙住這幾位「旅遊者」,於是他便硬說這是另一頭河馬——他射殺的那一頭,早被激流衝到下游幾公里之外了。但亨特父子認得這就是同一頭河馬,它經過營地的時候他們就認認真真地觀察過它。它的頭頂根本就沒有被打開,而實際上,看不出它身上有哪個地方曾被子彈打破過。
「我們回去把車弄來,」老亨特說,「上校,你可以留在這兒看著它,但請注意,千萬不能再開槍,你也許會歪打正著的。」
為了把車開到河邊,必須由非洲隊員用砍刀把河馬隧道砍寬。他們動用了最大的一輛卡車,上面的籠子有5米多長,是用2×4厘米的高強度鐵條加固的。
這時那頭何馬浸得更深,只有頭頂還露在水面上。它還能聽得到,看得見,能呼吸,因為河馬的耳朵、眼睛和鼻孔都長在頭頂上,而不是長在頭的前部或兩側。如果它想完全潛入水裡,那也很簡單。在水下它的眼睛還是睜開的,而耳朵和鼻孔有閥門關住。深吸一口氣後,它可以在水下呆6∼10分鐘。
老亨特說:「人類最好的潛水員在水下只能呆2分多鐘,它的潛水時間不僅是人類的3倍,而且還能在水底行走,邊走還邊吃水草。」
「它似乎不太友好。」哈爾說。
「你不能指望一頭剛被人用槍打過的野獸對人友善。」
河馬怒氣沖沖地噴了一下鼻子,接著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怒吼,吼聲在山中迴盪,像一陣滾滾的雷聲。比格上校嚇得兩腿發抖,立刻縮到其他人的後面。
籠子車倒著開到水邊,並且安放了一個通向籠子口的斜面台,野獸就從這兒被拉進籠裡。一條5厘米粗的彈性很強的尼龍繩,一頭拴在籠子前方一輛四輪驅動的卡車上,另一頭連著一個大繩圈,穿過籠子被放到河裡。
羅傑好奇地問道:「你們怎麼讓它把頭伸到繩圈裡呢?」
「我們得給它幫忙。」他父親說,「喬羅,弄一條獨木舟來。」他指著岸上那些本地人用的船說,「我們把繩圈拿上劃過去。」
船弄來了,喬羅和亨特父子都上了船,岸上只留下比格和其他非洲隊員。
比格上校很婉轉地拒絕了讓他上船的邀請,他說:「我還是留下把河馬拉上岸吧。這些黑人靠不住,當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會讓你失望。」
這種獨木舟是用一根十分堅硬的木頭挖出來的,很沉,船舷的上緣離水面只有5厘米高。船裡的人必須小心保持平衡,不然船就會翻。
哈爾用槳敲著厚厚的船體說:「它唯一的好處是,連河馬也咬不動。」
「別那麼肯定,」老亨特說,「在馬奇森那個地方,一頭發怒的何馬咬住了一輛小汽車的尾部,像咬核桃一樣把它咬碎了。」
羅傑叫了起來:「它跑了。」河馬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都已經不見了,水面上只留下一個漩渦。
「它像是朝對岸去了。」老亨特說。
「您怎麼知道的?」羅傑問。
「從那一串氣泡知道的,我們跟上。你們的槳不要發出那麼大的聲音。」
幾分鐘後,河馬又冒出水面,像鯨一樣噴出一股水柱。它似乎不喜歡這條獨木舟跟看它,就又沉了下去。這一次再也看不到氣泡,它的位置也就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