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良逢心裡佩服他,也不與他計較了,就進了帳蓬,幾個手下的弟兄就過來幫他取下軍用背包和槍。
安置好自己後,牧良逢就從裡面出來喊了他一聲:「排長」
猛子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個槍法讓他也內心驚歎的小子居然主動上來和他打招呼,但是他還是板著臉:「什麼事。」
「給我講講打鬼子的事。」
猛子臉色好了很多,這個小子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傲氣。一看人家主動找自己修好,也就聊開了,一個排的兄弟們一聽講打鬼子都圍上來。
猛子看聽眾不少,大家都很捧場,興趣一下子就來了,這個比牧良逢大了幾歲的老兵原本板著的臉也放了下來,還主動給大家每人發了一根煙。
說著說著他眉飛色舞了,索性拿出槍比劃起來,一個排的弟兄也都拿起槍跟著他演練,到底是受過德國佬專業訓練的狙擊手,說法不但專業而且通俗易懂,大家都大開眼界,長了不少見識。坐在這裡的12個人,大家槍法都不差,缺少的就是一些專業的戰術運用和實戰技藝。猛子正好給大家補了這一課,牧良逢聽他講了幾個小時,受益匪淺。相比起約翰以前講的一些理論,排長猛子更顯得專業多了。
「兄弟們,我們在戰場上最主要的目標是什麼?」猛子講完這句話後停了下來,一個排裡的兄弟立即遞上一個水壺。
猛子喝了一口水後,看看排裡的兄弟們。
「當然是殺人,殺得越多越好。」一個兄弟搶答。
猛子搖搖頭:「不對。」又看看牧良逢,牧良逢也搖搖頭。
「真正的阻擊手,主要的任務應該是射殺敵方指揮官、機槍手、通訊兵這類有價值的目標,從而起到打亂敵軍部署,威懾敵軍的作用。這才是我們幹的活兒。」
「現在的鬼子越來越狡猾,指揮官這類的重要目標有時也學會了偽裝身份,所以我們得根據戰場環境做出判斷。另外,狙擊手第一條,就是一定得先保護好自己。保護是一種很大的技藝……」
牧良逢這下是服氣了,他以前認為,神槍手的目標只有有一個,就是盡最大數量地射殺對方的有生力量。
從軍的第一天,牧良逢就喜歡上了這種生活,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擺弄各種槍支,生活在槍炮聲裡讓他覺得內心寧靜,儘管他有些想爺爺,偶爾也會想起柳煙——那個總讓他誤以為自己有個姐姐的漂亮寡婦。
他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前線運來的傷員越來越多,可以看得出來戰鬥的慘烈。牧良逢抱著他的槍坐在山包中間的小馬路上,不時有三五成群的人們經過他的身邊,軟傷員相互攙扶著,重傷員或是被老百姓的手推車拉著,或是被士兵們抬著,人們面無表情地趕著路。
「操你佬佬的小鬼子,槍法這麼爛,你要莫就打死老子咯,偏偏差那麼一點。讓老子活受罪。」
牧良逢聽到後面傳來了叫罵聲,站起身來,原來是兩個老百姓推著一兩獨輪車過來了,上面坐著一位頭上包了一層紗布的國軍兄弟,一個身穿白外套的老軍醫和一個漂亮的小護士正跟在車子後面安慰他。
牧良逢忙從身上摸出一根煙來,這是排長給他的,他不會抽就留著送人。
「兄弟,要不要來根煙。」
那傷兵哼了一下:「有煙就來一根,兄弟麻煩你幫我點著。」
那護士立即跑上前來制止:「不准給他抽煙。」
那傷兵哼哼:「好妹妹,你就讓我抽一根煙,我痛得實在受不了。」
老軍醫歎了一口氣:「小王,讓他抽一口吧!」
牧良逢這才給他傷兵點著煙:「兄弟,你是好樣的。」,
那傷兵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可能是真累了,也可能是牧良逢的讚揚讓他暫時忘記了傷痛。終於沒再叫罵了,他握住牧良逢的一隻手:「謝謝。」
「好好養傷,好了再一起上去打他狗娘養的小鬼子。」
傷兵輕輕地點點頭,小獨輪車就把他拉走了。
牧良逢攔住軍醫:「大夫,這位兄弟頭部中槍了?」
老軍醫歎息一聲:「子彈從他的左眼打進去,眼球都打成了水,怕是活不過明天了。」說著搖頭晃腦跟著車子走了。
那位漂亮的小護士瞪了他一眼,好像還在為他給傷兵抽煙生氣。這少女十八、九歲的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週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但是,她馬上就看到了他背上的那支槍。
「你是狙擊手?」
牧良逢點點頭。
那護士一聽他是個狙擊手,就來了興趣:「你是那個部隊的?我三哥也是狙擊手。」
「我是204團的,你三哥是那個部隊的?」
「啊!」那護士驚喜地叫了起來:「我三哥也是204團的,他叫王大川,綽號叫猛子。」
牧良逢沒想到居然碰到了排長的妹妹,嘿嘿樂了:「你哥是我排長。」
「你不也是個軍官嗎?」護士看看他身上穿的軍裝。
「我是副的。」牧良逢臉有點紅了,他被這個小護士盯著看,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要去看看你三哥,我給你帶路。」
「誰稀罕你帶路,我一有時間就去看我哥的。」那護士哼了一下。
「小王快點,還要去師部醫院呢!」那走在前面的老軍醫回過頭來喊。
「來啦!」王護士應了一聲:「你回去告訴我哥一聲,就說今天看到我了,讓他放心。」
牧良逢答應了一聲。他看著那個小護士一路小跑追前面的人去了,有些走神。
「對了傻子,你叫什麼名字?」那護士又回過頭來問。
「我叫牧良逢。」
「我叫王小田。」那個護士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在山間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