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五大主力興亡實錄 第一部 整編第74師蔣家御林軍 第三節 德國將軍棄守蘭封城
    馮聖法重創土肥原,「德國將軍」棄守蘭封城

    174旅各團像老鼠打洞似的,藉著夜幕的掩護挖起了壕溝,幾十道深溝像一排排黑黢黢的烏梢蛇一樣迅速向敵人的陣地延伸而去。

    保衛南京的十幾萬大軍除一部向東、向西突圍至浙江、江西之外,大部分北渡入皖,重

    新進行整訓編隊。

    俞濟時在浦口收拾殘部之後,帶領所部到達皖南屯溪,休整了2個多月。

    皖南是人文風景勝地,仗山巒天險,未遭日軍塗炭。屯溪位於黃山腳下,是歷史文化名鎮,74軍在這片山明水淨之地遠離戰火之擾,逐漸衣暖食足,整軍經武,補充了一批兵員,裝備了一批德造武器,很快恢復了虎虎生力。

    1938年2月,遵照軍政部發佈的命令,74軍就近劃歸第一戰區第1兵團總司令薛岳指揮。

    薛岳字伯陵,原名薛仰岳,後因崇敬岳飛遂改現名。這位廣東樂昌人自10歲那年進入黃埔陸軍小學學習之後,一生便與戎伍為伴。20歲到保定軍校研習軍事時,葉挺、鄧演達、張發奎皆為其同學。紮實的軍事理論功底和很早表現出的軍事天賦使薛岳無論在東征、北伐,還是在軍閥內戰、圍剿紅軍中都顯露出過人的才幹,職位也隨之不斷陞遷。淞滬會戰爆發時,薛岳先任陳誠左翼軍之19集團軍總司令,後任三戰區前敵總司令。南京失守後,薛岳任第一戰區第1兵團總司令,駐守皖南,統轄包括74軍在內的黃傑之第8軍、李漢魂之第64軍、孫桐萱之第3集團軍、新編之第35師、宋希濂之第71軍、桂永清之第27軍等共10餘萬大軍。這位精幹的廣東人善於指揮大兵團作戰,長於捕捉戰機,以多勝少地圍殲敵人。因此張治中曾心悅臣服地說:薛岳乃「百戰名將」。蔣介石也倚之甚重,常常將十數萬軍隊交給他作戰略決戰。這不,當1938年5月豫東戰況漸趨激烈之時,憂心如焚的蔣介石親自來到第一戰區長官部的駐地——鄭州,就是希望借助薛岳之手,打一場大戰,來扭轉整個豫蘇戰局的。

    原來,當日軍華中方面軍在松井石根的指揮下攻上海、陷南京,直入華中腹地的時候,日本參謀本部同時決定,由華中方面軍抽調部分兵力北上,協同津浦線南下的日軍,合擊徐州地區的李宗仁第五戰區的60萬中國軍隊,以打通津浦線,完成對國民黨有生力量的重要一擊!

    這就是著名的徐州會戰。

    會戰初期,依賴我各路大軍不畏犧牲之英勇和指揮員的正確決策,李宗仁將狂妄冒進的敵第10師團聚殲於台兒莊地區,取得了殲敵萬人的台兒莊大捷。但此局部勝利未能轉變整個徐州戰況,日本大本營隨後增調13個師團共約30萬人的兵力,分6路向徐州包圍而來,60萬國軍主力有被敵人一舉合圍的危險!

    蔣介石一日數驚,一方面電令第一戰區第1集團軍總司令宋哲元全力牽制山東方向的日軍,一方面急令李宗仁率部沿隴海線、淮河兩岸分途向西突圍。

    徐州國軍於是有了千里行軍的艱險之旅。

    即便如此,蔣介石仍然放心不下,5月13日,他從軍委會臨時所在地武漢急匆匆趕到鄭州,當面向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佈置策應徐州方面撤退事宜。

    然而,事態的發展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就在蔣介石到達鄭州後的第2天,日軍第14師團(師團長土肥原賢二)孤軍冒進,由濮縣渡過黃河,企圖遮斷第五戰區的突圍部隊和第一戰區的接應之師!可令土肥原料想不到的是,他們在攻陷菏澤,竄進內黃、儀封、野雞崗之後,一不留神竟鑽進了薛岳十萬大軍的包圍之中!

    蔣介石心裡一陣激動,當初磯谷師團冒險進入孫連仲的口袋之後,台兒莊大捷成就了李宗仁的威名。這一次豈不是上天恩賜給蔣介石功載華夏的絕好機會嗎?!他想他一定能打一場比台兒莊更大的勝仗!

    5月20日,蔣介石在第1兵團總部所在地開封召集師以上軍官舉行作戰會議,下達了各部隊的作戰計劃:

    一、命第64軍、第74軍為東路軍,沿隴海鐵路兩側向野雞崗、楚莊寨、賀村攻擊;

    二、命第71軍、第27軍為西路軍,自西向東,向儀封、內黃、馬寨攻擊;

    三、命新編第35師向宋莊、紙坊集攻擊;

    四、命第3集團軍向舊考城、賀村攻擊,並以一部埋伏魯道口、大寨集,王莊等處,相機襲敵。

    車轆轆,馬嘯嘯,各部得令之後即速進入了攻擊區域。

    佔據野雞崗、楚莊寨一帶的日寇約有7000人之多,是土肥原師團的步兵第2聯隊的主力,聯隊長為橫山靜夫大佐。

    74軍的軍部安紮在考城以東的一個小村寨裡。開完兵團會議,在回軍部的路上,俞濟時進一步細分了戰鬥任務:58師配合64軍攻打野雞崗。51師設法牽制、打擊楚王寨之敵。

    野雞崗是一個以土牆壘起來的大商貿寨子,相當於南方的大集鎮。橫山靜夫把守之後,對寨子四周進行了加固,配置了6門九二步兵炮和輕重機槍等武器,同時修建了前沿陣地,因而64軍和58師想要撥掉這枚釘子絕非易事。

    58師和64軍是5月21日夜裡向野雞崗發起攻擊的,58師負責西南面的戰鬥任務。馮聖法以174旅為主攻部隊,以176旅為預備隊,自己隨174旅行動。

    戰鬥打響之後,174旅的各團先試探性地向敵陣地打了幾梭子彈,以偵察敵人的火力。寨子裡的敵人像是猜透中國人心思似的,又像是睡著了似的,連屁也不放一個,因此黑古隆冬的寨子還是像一隻熊瞎子似的穩穩地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

    「派戰鬥小組接近敵人!」馮聖法摸了摸帽沿,低沉地命令道。摸帽子是馮聖法的一個習慣動作,每逢戰鬥不順或心裡無底的時候,他都不自覺地重複著這一細節,似乎這一摸便會摸來信心和謀略。

    8個5人戰鬥小組分途匍匐著接近敵人的陣地,約摸半個小時之後,前方突然亮起幾根銀白色的強光柱,將陣地前沿照得白晝也似的清晰,跟著便傳來嘀嘀噠噠噠的機槍聲和聲嘶力竭的喊殺聲。很顯然,敵人發現了戰鬥小組,戰鬥小組看來凶多吉少了!

    果然,除逃回幾名掛綵的戰士之外,其餘30多人都犧牲在敵人的機槍口下。

    「娘的!小鬼子跟老子玩貓捉老鼠遊戲。老子今天就當一回老鼠,陪他玩到底!」指揮所裡,馮聖法一隻腳踏在凳子上,雙目睜得豹子眼似的,說著說著便一把抓下帽子,狠命地摜在了桌子上——「師長甩帽子--龍顏大怒」早已是58師人所共知的秘密。

    掏出夜光懷表,見離天亮的時間還早,馮聖法果斷地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挖壕溝!挖到他娘肚子裡去!」在手電筒燈光的映照下,他的吐沫星子像毛毛雨似的飄飛著。

    很快地,174旅各團像老鼠打洞似的,藉著夜幕的掩體挖起了壕溝,幾十道1米多深、七八十公分寬的深溝像一排黑黢黢的烏梢蛇迅速地向敵人的陣地延伸而去。不像浦東地勢低窪地區,豫東平原土質鬆散、乾燥、極適合地道作業。

    東方的地平線上已露出了淺淺的粉紅色,各坑道都已挖到了距敵前陣地幾十來米遠的地方。馮聖法得報後,命令各部備足彈藥,特別是手榴彈等投擲武器,以實施近距離強攻。

    64軍各部的進展,也都受阻於寨子外圍的突出陣地,現在只等58師打響新一輪戰鬥之後,他們同時採取衝擊行動。

    取野雞崗一戰,全都落在了58師的身上。

    雖然是5月份天氣,身著裌衣的馮聖法卻感到身上一陣燥熱,他脫下外套,把它交給勤務

    兵,然後對身邊的傳令兵發出了攻擊命令。一時間,坑道內的幾百個火力點同時向敵陣地發起了狂風暴雨般的進攻,機槍聲、步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震得大地顫抖,震得塵土在火光中飛揚!

    野雞崗的各個方向也響起了槍炮聲和衝鋒號響。

    日本人也許壓根兒就沒料到58師會鑽到他們的眼皮底下作戰,因而一發現腳跟前伸出了槍管,扔出了手榴彈,他們一下子慌了神,除少數逃進寨子之外,大部分當了鬼。

    58師的官兵則絲毫不給敵人喘息之機,他們尾追著少數敵人衝進寨子,或用槍擊,或用刀捅,很快就佔據了幾塊陣地。寨子裡的敵人一見中國軍隊源源不斷地衝了進來,便鑽進屋裡,堵住巷口,爬上房頂,憑險據守。58師的前進部隊又被阻擱了下來!

    天色已經大亮。

    馮聖法得報後不僅沒有先前的焦慮,反而哈哈一笑,「不是有克虜伯大炮嗎?」這句話如醒醐灌頂,一下子提醒了炮兵營長趙子剛。原來,58師在屯溪休整期間,軍政部將剛剛從廣州運來的一批德國造克虜伯平射炮劃撥了6門給他們,這6門大炮在昨晚戰鬥中因天黑一直未發揮作用,趙子剛正愁沒有立功的機會。現在天亮了,平射炮能派上用場了,趙子剛當然十分高興。

    測距、瞄準、上彈、發射,隨著一連串地動山搖般的轟擊,一堵堵泥巴牆訇然倒塌,一個個築在巷道裡的堡壘頃刻間化作了煙塵,房梁屋脊上的鬼子全都埋進了磚石瓦礫之中!

    最後,除聯隊長橫山靜夫率1000多部下逃到賀村之外,野雞崗其餘的2000多敵人悉數被殲!

    與此同時,攻擊楚莊寨的51師也大獲全勝,74軍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悅聲中。

    西諺云: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初戰土肥原就取得如此戰果,這對薛岳來說,無疑增添了更多全殲日寇的勝算。

    薛岳的神機妙算被「德國將軍」攪得稀亂,土肥原乘機逃出了中國人的包圍圈,蔣介石只好掘開黃河大堤阻滯日本人的攻勢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薛岳喜歡上了抽水煙,閒時他抽,戰時他更抽,那把長長的銅嘴煙桿就像他腰上的那根軍用皮帶一樣,已經成了他須臾不離的隨身物。他的孤寂、紛亂、焦慮常常在煙絲散發出的清香中得到滿足,得到鎮靜、清醒,那一道道冉冉而飄的煙圈像一個個成熟、圓滿的運籌噴薄而出!

    獲悉74軍、64軍克復野雞崗、楚莊寨的消息後,薛岳當然忘不了掏出水煙,搛上一撮,按進煙嘴,吞雲吐霧起來,——借此飄緲空靈之際,他在盤算著如何縮小包圍圈,最終壓迫土肥原於內黃、儀封、三義寨,聚而殲之。

    憑著多年的征戰經驗和對將領的熟知程度,手握10萬重兵的薛岳對縛住土肥原是有足夠信心的,他心裡惟一拿捏不準的是委員長硬塞給他的兩位「德國將軍」。

    所謂「德國將軍」,是指桂永清和邱清泉兩人。桂永清是江西貴溪人,黃埔1期生;邱清泉是浙江永嘉人,黃埔2期畢業,這兩人都被蔣介石先後送到德國學習軍事。歸國之後,他們不僅把德國法西斯的軍事訓練方法帶回了國內,更把納粹分子對希特勒的絕對忠誠、絕對服從搬到了國民黨的軍隊。桂永清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德國出了個希特勒,德國復興;中國有我們的蔣校長,只要大家一致擁護,中國必能復興!」因而這兩人就有了「德國將軍」的綽號。

    蔣介石自然喜歡聽這樣的「頌詞」。

    「中央軍校教導總隊」號稱「蔣介石的鐵衛隊」,總隊成立的時候,桂永清被任命為總隊長,邱清泉為參謀長。

    1938年初,國民黨進口了大批裝甲車,蔣介石組建了他的第一個機械化師——陸軍第20

    0師,師長為杜聿明,邱清泉為副師長,可見邱在蔣介石心目中的位置。桂永清就更不用提了,何應欽將其侄女何相銀許配給他為妻,蔣介石特送賀禮500銀元;教導總隊在南京失守後整編為27軍,桂永清繼任軍長。

    圍殲土肥原之戰,蔣介石特令桂永清、邱清泉率部參戰,既表明此戰的重要,也顯示蔣介石對此戰的重視,但對薛岳而言,這份厚禮卻未必就是好事。因為他十分清楚,這兩個「天子門生」為人自傲自負,剛有餘而柔不足,勇過多而謀欠乏,說不定什麼時候捅出漏子來就會讓他噬臍莫及。

    回頭來看,薛岳的擔心是有先見之明的,事情果然就壞在這兩位「德國將領」身上。

    本來,蘭封是由宋希濂的71軍防守的,邱、桂兩軍到後,蔣介石改令71軍向紅廟方向進擊,而將守蘭封的任務交給了27軍,且把71軍的88師(師長龍慕韓)暫留下來,交桂永清指揮,邱清泉協助之,換防時,宋希濂向邱、桂兩人介紹當面之敵和友軍的情況,邱清泉不等宋希濂說完即打斷他的話說:「嗨,這點敵人算什麼,看我們來打他個落花流水!」

    桂永清也滿不在乎地說:「以少勝多,難乎其難,以多勝少,又有何難?」

    宋希濂見邱、桂如此驕傲輕敵,便不無譏諷地笑著說:「好哇!你們兩位『德國將軍』來了,這次一定可以打個大勝仗。」

    他們也確實打過一次「勝仗」。

    5月21日,也就是64軍、74軍向野雞崗發起進攻的那一天,邱清泉帶著幾輛坦克、幾十個步兵在蘭封城郊照例巡邏時,正碰上了一支百餘人的敵人騎兵部隊朝蘭封方向搜索而來。

    「嗨!狗日的,想曹操,曹操到,我正要找人祭炮呢!」邱清泉熱血上湧,興奮異常,第一個駕駛坦克衝向了敵人。

    騎兵哪是坦克的對手?隨著坦克前機關炮的歡快叫聲,敵人就像被砍斷的樹樁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倒栽了下來,死了主人的戰馬在野地裡四下驚奔起來,……不一會兒,100多個鬼子除了幾個腿長跑得快的活著回去報喪之外,餘下的都成了邱清泉等人的報功材料。

    大小畢竟是個勝利,高興也在情理之中,可邱、桂二人似乎生來就有吹肥皂泡的本領,他們樂不可支地分別給蔣介石、程潛、薛岳打電話,拍電報,吹噓什麼:「蘭封大捷」,殲敵無數等。

    呆在鄭州的蔣介石當然十分興奮,為他的得意門生。他想,吃掉土肥原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但吹起的肥皂泡終究是經不住任何風吹雨打的。僅僅過去的一天,23日,土肥原的一個加強旅團在坦克、大炮的支援之下,向蘭封城展開了遮天蓋地的打擊。兩三個小時之後,桂永清便招架不住,全線潰敗,被衝散了的潰兵裹傷抱殘,哭爹喊娘,如潮水般向西落荒逃去。邱清泉則仗著戰車之利,一口氣就逃到了羅王車站。桂永清跑起來自然沒有他這麼麻利,他知道,作為主官丟失蘭封意味著什麼,於是,逃跑途中他匆匆給88師師長龍慕韓寫下一張字條,令龍師長固守蘭封,自己則馬不停蹄地狂奔到羅王車站,說是收拾殘兵敗將去了。

    建制不全(缺一個旅)的88師無論如何是擋不住敵人強大攻勢的。龍慕韓獨木難支,便自行決定撤出蘭封,率部往西南方向去了。結果,蘭封失陷,本是橫在敵人前進路上的一把尖刀,現在反倒成了卡在自己喉嚨裡的一塊骨頭。

    薛岳的擔憂變成了現實,他紮好的口袋竟然被桂永清攪得口爛底穿,走氣漏光,他的震驚可想而知,他的氣憤也自不用細說!

    他要蔣介石嚴懲桂、邱棄守行為,以立軍威。蔣介石對自己的心腹當然不能由別人說懲辦就給懲辦了,他給桂永清下了道死命令,限他兩日之內收復蘭封,將功贖過,以觀後效。他當然也不能對薛岳的話充耳不聞。結果,龍慕韓成了替罪羊,他被軍委會軍法執行處以擅離職守之罪押赴武漢,執行槍決,最終當了蘭封失守的祭品。

    此後的兩天時間內,蔣介石一日數次電話過問戰況,桂永清被逼得不敢有絲毫懈怠,27軍也確實打得可圈可點。但兩日期限已到,桂永清硬是拿不下蘭封,最後竟嚇得不敢伸手去接電話!

    蔣介石見桂永清打成了光桿也拿蘭封沒辦法,只好將27軍的餘部撤往鄭州以西休整待命,桂永清本人被撤職了事。

    儘管桂永清留下了滿屁股的黃巴巴,但作為整個戰役的一線指揮,薛岳還得硬著頭皮替他揩乾淨,而且就圍殲土肥原來說,他認為機會還在,信心還在,所以他對所部又重新進行了部署。

    第74軍受指令攻擊羅王車站之敵。

    羅王站是隴海線上的一處小車站,站內結構簡單,以候車室為主的建築多系磚瓦木樑構造。幾天前桂永清、邱清泉棄守蘭封,逃到羅王車站時,日本人也跟蹤而至,驚魂未定的「德國將軍」因此又丟了這一戰略要地,俞濟時現在也得為他揩屁股。日軍進駐後,構築了以火車車皮、卡車為主障礙,填以枕木、鐵軌、沙包等雜物的臨時陣地。戰前,俞濟時挎著望遠鏡,帶著王耀武、馮聖法等人對羅王車站及周邊的地形環境進行了一番偵察,心中有了幾分把握。

    戰鬥是5月26日拂曉展開的。由於在屯溪整訓期間得到一批德國造山炮、平射炮,74軍的攻擊力因而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在這次攻打羅王車站的過程中,俞濟時也像日本人一樣,先用大炮對敵方陣地進行了一次掃地式的轟炸。

    日本人沒料到中國人的大炮會是這樣的猛烈,致使他們的障礙物、輕重機槍掩體,甚至炮兵陣地幾乎是在頃刻之間被毀得七零八落,大約一袋煙工夫之後,其炮兵才緩過神來,對我陣地予以還擊。

    對此,俞濟時早有準備,74軍的大炮在射擊完畢後即轉移到各地隱蔽,其步兵亦多呈散兵縱深配置,因而日本人的炮擊並沒有給我造成太大的損失。

    就在鬼子大炮「通通」發吼的時候,俞濟時扶了扶金絲眼鏡,揮手發出了集團衝鋒的命令,51師和58師的突擊團如餓虎就食似的,從東北和西南兩個方向同時向羅王車站撲去。

    一些士兵倒在了敵人的機槍口下,更多的戰士已接近了敵人的陣地,少數的更是衝到了被炸塌的敵掩體的缺口處,指揮所裡,俞濟時握著望遠鏡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的身影。然而,就在一切進展順利的時候,敵陣上忽然升騰起數十團紅光,衝鋒部隊驀地淹沒在一片大火之中,——敵人使用了毒辣的烈焰噴射器!

    看著數百個在火海中扭動掙扎、晃動倒地的火球,俞濟時心如油煎!太陽穴上突暴的青莇似一條條即將爆烈的雷管赤裸裸地搭在他的頭上!

    「媽拉個巴子!平射炮呢,給我狠狠地轟!」一副儒雅模樣的俞濟時瞪圓的雙眼像兩個小燈泡似閃著凶光。

    一番連續轟擊,敵前沿工事被摧毀殆盡,74軍的後續部隊很快就將他們趕進了候車大廳。候車大廳便成了敵人據守頑抗的最後陣地。

    由於雙方處於短兵相峙狀態,炮兵已失去了作用,到傍晚時分敵人的這塊堡壘依然紋絲不動地擋在中國人的面前。血染的夕照之下,敵我陣前的屍首交相重疊,如一塊塊倒下的墓碑,橫亙在暮草殘陽之中!

    強攻,只會遭致更大的傷亡;不攻,敵人或等待援兵,或自行尋機突圍,這兩種情況都會帶來新的麻煩。一定沒法拿下它!,俞濟時緊盯著軍用地圖,拳頭抵在桌子上,堅定地說。

    但到底用什麼辦法呢,俞濟時一時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幸虧旁邊一位作戰參謀的話一下子點亮了他:

    「我看可以用火攻!」這位參謀平靜地說。

    俞濟時回頭怔怔地看著這位20來歲的年輕人,一絲笑容從他的臉上蕩漾開來:「好哇!劉參謀,你說說看!」

    劉參謀像是早就考慮好了似的,流水似的匯報道:「日本人不是用火焰噴射器來燒我們嗎?我們沒有那玩藝兒,但我們有土辦法還以顏色。我們每餐不是吃美國產的牛肉罐頭嗎?那些空灌裝上汽油,稍加密封,派人近量靠近候車室,設法扔過去,然後開槍,汽油極易著火,這樣豈不是扔給敵人一顆顆燃燒彈!?」

    「好,好,這辦法好!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戰後我一定獎勵你,給你陞官!」俞濟時愁雲盡散,拍著劉參謀的肩膀連聲稱好。

    這一招果真奏效,羅王車站的候車室瞬間便在爆炸聲中燒成了火焰山,1000多鬼子如著了火的老鼠似的,拖著火舌,帶著濃煙,朝著四面八方沒頭蓋臉地跑去、滾去,74軍終於在日落時分把青天白日旗插上了羅王車站的候車室棚頂上!

    傳到薛岳那裡的捷報,則不止74軍攻克羅王車站一封,71軍收復蘭封,90軍拿下曲興集等都讓他興奮不已,圈住土肥原的牢籠終於又越扎越緊,越扎越小。

    這時候,蔣介石已回到了武漢,在閱罷薛岳電告的各軍戰報之後,這位自徐州撤退以來一直臉色陰沉的最高統帥終於雲開日出,喜不自禁地說:「看來薛伯陵(薛岳字伯陵)要替我畫上一幅大作了!」

    但歷史又給蔣介石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就在蔣介石、薛岳謀劃著如何收攏繩索,縛住土肥原的時候,另一場意外又出現了!防守歸德(今商丘)阻敵增援土肥原的黃傑第8軍在敵先頭部隊接近陣地時,竟擅自撤兵,望風而逃!

    黃傑字達雲,長沙人,黃埔1期生。黃傑的軍旅生涯建樹不多,但在1928年5月日軍製造濟南慘案和後來的蔣馮閻中原大戰中,他兩次保護蔣介石逃離險境,終於促成了他的平步青雲。黃埔1期的畢業生總計650人,陞遷最快的當數胡宗南,其次便是黃傑。胡宗南是蔣介石和陳誠的老鄉,得天獨厚,黃傑則靠的是「救主之恩。」然而「救主」時奮不顧身的人,「救國」時未必能傾心盡力,黃傑就是這樣的人。

    打跑黃傑第8軍的是日軍第16師團的前鋒部隊。其師團長中島今朝吾和第5師團長阪垣征四郎、第10師團長磯谷廉介及第14師團長土肥原賢二一樣,都是號稱熟諳中國文化的「中國通」。但這個外表頗具文人氣質的儒將,實質上卻是殘橫到極點的屠夫。南京大屠殺的三大元兇,除了松井石根和第6師團長谷壽夫之外,另一個就是他中島今朝吾。

    黃傑丟失歸德的消息讓薛岳驚得半天沒回過神來,水煙桿在他手裡顫抖著掉到地上,他也渾然不覺。「我操你媽的黃達雲!你這不是在我心窩裡插刀子嗎!」他氣得拍桌大罵。

    同樣地,懲處報告遞到了軍委會。同樣地,蔣介石依然是聲調高、下手輕,與桂永清稍有不同的是,黃除被撤職之外,還被關了半個月的禁閉。

    黃傑被關了起來,但他卻打開了潘多拉的蓋子,讓魔鬼潮水般地向豫東湧來。

    6月初,睢縣、蘭封相繼失守,鹿邑、柘城淪入敵掌,豫東已成了日本人的跑馬場;6月6日,開封陷落,平漢路已抬眼可望。

    許昌危急!鄭州危急!包圍土肥原的薛岳10萬大軍也危在旦夕!

    薛岳仰天長歎:一將無能,害死三軍啊!十幾天來,他費盡心機籌劃的大手筆,竟然以這樣的敗筆草草收場了!

    蔣介石也沒料到戰局轉換竟是如此迅忽,萬般無奈之下,6月9日,他命令商震第20集團軍的新8師炸開黃河花園口大堤,以讓滔滔黃水化作拒敵的武器!

    黃河決堤了!

    事後人們統計,此次黃河決堤淹沒了豫、皖、蘇三省40餘縣,造成了1250萬人流離失所,89萬人葬身魚腹!

    但當時的蔣介石似乎顧及不了這一切,他只想阻滯日本人的進攻,為保衛大武漢多爭取一些時間,而實際上日本人確實改變了戰略方向,他們開始沿大別山南北兩麓進攻武漢。

    蔣石不無自矜地說:這叫做以空間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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