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在!」只見鍾鬼靈唇角微微一翹,低頭便從包裡拿出了一個大塑料袋,呼啦一把礞石渣子便撒在了地上,一致蔓到了魏笑彤的身後,之後又把幾個鋼崩擺在了礞石渣子的兩邊。
「你擺『迮道』幹嗎?」魏笑彤一回頭,不由得一愣,只見地上白糊糊一片由礞石渣子鋪成的「迮道」,從自己身後一直通向了鍾鬼靈插劍的地方,「迮道」兩邊則各擺了四枚五毛錢硬幣,而鍾鬼靈手裡拿著一張黃紙正在撕紙人,也不知道想幹什麼。
「當然是超度了…」鍾鬼靈不慌不忙,「讓你看看諾貝爾獎是怎麼煉成的…!」說罷,只見鍾鬼靈把紙人擺在了迮道另一端,之後用手指在青鋒劍的劍刃上輕輕一劃,兩滴血立即滴在了紙人上。
「堅持不住了…」魏笑彤看了看腳下,香灰基本上已經被吹乾淨了,「交給你了…」只見魏笑彤蹲下身子把匕首往地上一插,扔下幾個銅錢之後一個前滾翻進了草坪,還沒等腳跟站穩便聽見身後啪啪幾聲響,回頭一看原來匕首周圍的幾個銅錢就在自己進草坪這一剎那便已不見了蹤影,「快跑!」魏笑彤也慌了,單憑銅錢被崩飛這一點而言,這東西絕不像鍾鬼靈所說的「冤有頭債有主」那麼簡單。
「快跑啊!你愣著幹什麼呢!?」魏笑彤抄起兩張符貼在地上便想開溜,可回頭一看發現鍾鬼靈站在原地根本沒動。
「近前怨孽聽我號令…」雖說此時「迮道」兩邊的八個鋼崩有五個都已經被崩飛了,但鍾鬼靈似乎並不驚慌,而是抓了一把香灰在紙人周圍撒了一圈,之後用手指頭在香灰面向「迮道」的方向上畫了個豁口,之後往回退了足有四五米,蹲下身子用巴掌啪的一下便拍在了地上,隨著這一下,只見香灰中間的紙人呼啦一下便飛了一米好幾而後便懸在了空中,隨著紙人的飛起,「迮道」1邊上本已經在原地打轉的第五個鋼崩立即恢復了景致,而順著迮道方向刮起的隱隱陰風此刻似乎也沒有了…
「娘子,過來吧…」鍾鬼靈抹了一把汗,盤腿坐在地上又開起了慧眼,只見面前飄忽不定的一團青黑色正朝自己緩緩移動,顏色比起剛才似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靠…」鍾鬼靈不由得愣在了當場,鬢角的汗瞬間便流到了下巴,「怎…怎麼可能…?」
「你身後!!」旁邊傳來了魏笑彤的聲音,鍾鬼靈心裡也是一顫,閉著眼一回頭,差點把苦膽嚇出來,只見身後青黑青黑的一大團,明顯不是自己身上那個「哀煞」哥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沒想到這江玲生前招來的那個惡煞果然沒走,而且確入自己所料是相中自己了…
「還愣著幹嗎…」此時魏笑彤已經從地上拔起匕首橫在鍾鬼靈跟前擺起了應敵的姿勢,「這裡教給我!你快跑!」
「我明白了!!」鍾鬼靈睜開眼一把推開了魏笑彤,「她不是衝我!你快躲開!」
「你…」魏笑彤也蒙了,只見鍾鬼靈雙眼緊閉,不停的喘著粗氣,似乎豁出去了。「躲開!!躲遠點!!」鍾鬼靈冷不丁一吼,嚇得魏笑彤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師傅保佑師傅保佑…」此時此刻,鍾鬼靈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只見眼前原本已經變成灰白色的魂魄此時已然是一身黑氣,氣勢洶洶的撲向了自己,「賭一把…」鍾鬼靈屏住了呼吸,偷偷的摸出了當初封謝明用的那塊死玉,三尺…兩尺…就在江玲的魂魄距離自己還有一尺不到的時候,一副「散怨陣」2的陣局浮現在了慧眼之中,緊接著鍾鬼靈只覺得一陣陰風嗖的一聲從自己腦袋頂上掠了過去,「你給我進來吧!」鍾鬼靈感覺時機已到,伸手便從地上拔起了青鋒劍,撲的一口血水噴在了劍上,「天罡地煞從我令,大怨置此末再行…」死玉匡的一下扔在了地上,青鋒劍鏘的一聲便搭在了死玉上,「冤孽推散!!」鍾鬼靈胳膊一較勁,青鋒劍的劍刃貼著死玉嗖的一下抽了回去,「急急如律令…」鍾鬼靈回過頭剛要往死玉上貼束魂符,發現一張符已經貼在了死玉上,魏笑彤單手按符,正抬頭看著自己…
「你…」鍾鬼靈有點不好意思,緩緩的放下了寶劍,把手按在了魏笑彤的手背上。「這個符得多按會…還是…還是我來吧…」
「看來你也不是那麼沒用麼…」魏笑彤低著頭,聲音小的像蚊子。
「當然了,你家官人我,可不是一般人…」鍾鬼靈盤腿坐在了地上。
「她被你收了?」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默許了,聽鍾鬼靈又以「官人」自居,魏笑彤竟然沒反駁。
「沒有…我把她超度了…我收的是她生前招的那東西…」鍾鬼靈道,「我一開始就說過,我的八字愛招引這東西,沒想到還真粘上我了,不過我身上那個哀煞也不是吃素的,那東西的能水大體上和我身上這個哀煞相當,再加上那個老妖婆助陣,就不是對手了,剛想開溜就讓我收了…呃…陣法也已經看清了…,剛才她離我也就一尺遠,不靜止也能看清…」
「什麼陣法?」魏笑彤一愣,「她會給你助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只知道個大概…」感覺差不多了,鍾鬼靈從死玉上撕下了束魂符,將玉裝進了包裡,「此處不宜久留啊,高檔墓地沒準有巡邏的,先回去!路上我給你講!」此時,懸在空中的紙人飄然落地,一股小旋風呼的一下把地上的紙灰捲起老高,之後一切便又恢復了平靜…
翻過圍牆,魏笑彤就像寵物一樣跟在鍾鬼靈的身後,低著頭一句話不說,弄的鍾鬼靈也挺不好意思的,「娘子,剛才你為救為夫我,竟然奮不顧身力挽狂瀾,這讓為夫很是感動!」上了車,鍾鬼靈偷眼看了看魏笑彤,低著頭似乎帶著魏笑。
「哎!誇你呢…,你倒是說話啊…」見魏笑彤不說話,鍾鬼靈開始底下頭盯著魏笑彤,「喂!再不說話我給你做人工呼吸啦…!」說罷鍾鬼靈假模假式的開始往魏笑彤旁邊湊合。
「討厭!」魏笑彤輕輕一推,「她身上是什麼陣法?」
「散怨陣…正一的陣法,也是超度人用的,一般是布在死人身上或者棺材上…你魏婆婆從唐海瓊那學來的應該就是正一的道法,這個不用我細說了吧?」鍾鬼靈發動了車,「這個江玲,前世的身份,很可能是日本特工『川子』,但她實際上是個中國人!」
「中國人?」魏笑彤一皺眉,「你怎麼知道的?」
「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個國際友人李文崗麼?」鍾鬼靈道,「剛才的電話是他打的,他父親大島明之介來中國找鈾礦的時候,身邊有幾個貼身的特工保護,其中就有這個川子!…」
一開始,鍾鬼靈想用傳統的超度方法超度江玲,但一套法事做下來,這江玲的怨氣竟然絲毫不見減少,無奈,鍾鬼靈只能用「探心局」找突破口,這一探竟然探出了和周小曼十分相似的結果,陰局和鬼局、欲局都出來了,這個結果差點讓鍾鬼靈現場噴血,當初周小曼探出這個結果,原因是和謝明的感情藕斷絲連,此時這個江玲出現了相同的局,似乎也是和誰有感情糾葛,之所以謝明和周小曼都能被超度,是因為鍾鬼靈手頭上正好有封著謝明魂魄的死玉,而謝明的願望正好也是「見周小曼一面」,所以兩人可以同時被超度,但此時此刻,這江玲的老相好,連姓什麼叫什麼死沒死都不知道,要去那裡找呢?
就在這時候,李文崗的電話打到,透露了這麼一個細節:其父在1928年的日記中曾經提到過在中國救過一個女子,後來李文崗應鍾鬼靈的要求開始直接跳到1943年其父來中國找鈾礦之後的日記翻譯,發現這個女間諜川子和十二年前其父第一次來中國時救的那個女子十分相像,其很多古怪舉動放在當今眼光來看就是「暗戀」,至此,鍾鬼靈才孤注一擲招回了大島明之介的魂魄,按超度謝明時的方法準備安排此二人「見一面」。
「就算那個川子真的暗戀大島明之介,也不可能出來幫你啊…」魏笑彤始終低著頭說話,聲音也小得可憐。
「嘿嘿…她那可不是幫我…」鍾鬼靈道,「知道當初那個謝明的魂魄為什麼敢和江玲招來的那個惡煞死磕麼?因為那個惡煞想弄死你妹妹!為了保護老相好,那東西英雄救美才變得刀槍不入的…」鍾鬼靈琢磨了一下,繼續道:「起初,咱們一直以為江玲的魂魄會去找肇事的司機報仇,其實壓根就不是這樣!江玲知道害死她的罪魁禍首不是司機,而是那個自己親手招來的惡煞!長久以來,江玲的魂魄一直在和那個惡煞鬥,但卻始終不是對手!縱使其魂魄上有散怨陣,也散不去其屢戰屢敗的怨氣!所以其怨氣才會如此之重!今天,我把她老相好大島明之介的魂魄招來了,安排他們見了一面,而一直粘著江玲魂魄的那個惡煞就在旁邊,她也燃起了保護老相好的念頭,美救英雄啊!怨氣本就超出了以往一切時候,加上我身上還有個哀煞給她助陣,那個惡煞也就讓我輕輕鬆鬆的收了…惡煞收了,老相好也見著了,她的怨氣應該也就消了…」
「那個袁紹一,為什麼要在她身上下散怨陣?」魏笑彤問道,「散怨陣跟現在這塊拂掌玉上的『輪迴局』有什麼關係?」
「這個就不清楚了…回頭我讓李文崗把日記電子郵件發給我好好研究一下吧…或者去請教一下茅山掌教和秦總…」鍾鬼靈道,「聽我師傅說,在魂魄上下陣,就好比人紋身一樣,不容易下去,投好幾次胎都下不去,如果帶著陣法投胎,對人的性格也會產生不好的影響,不一樣的陣法影響也不一樣,江玲這種心狠手辣的性格跟魂魄上的散怨陣應該也有關係…我覺得,袁紹一在她魂魄上佈陣有兩種可能,一,袁紹一跟這個人很熟,很可能有交情,希望幫她超度一下,再一種可能就是剛才我說的,這本是另一塊拂掌玉上刻的陣法,袁紹一發現自己脫身困難,玉很有可能保不住了,便把陣法直接布在了她身上以保全線索…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
「照你這麼說,江玲如果再投胎的話,還是壞人?」
「差不多吧…不過應該比這一世強多了,我估計最多也就是倒騰點盜版光盤賣點走私煙什麼的…畢竟已經投過一次了…應該不會殺人了…」鍾鬼靈道,「你看看人家,為了保護心上人,所迸發出的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值得你學習與借鑒啊…你要認真找差距…」
「呸!」魏笑彤猛的一抬頭,眼神羞答答的,著實把鍾鬼靈嚇了一跳,「我暈…這妮子不會是…不會真…鍾鬼靈啊,你可不能一腳踩兩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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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1迮道:由陰性材料礞石鋪成的引魂道,此法源於茅山道術,在其他教派也有所應用,在茅山派經典《茅山術志》中對「迮道」曾作如下解釋:魂為陰,陰亦可迮之,意思是說,鬼魂是屬陰的,也可以用陰氣「強迫」它。
2散怨陣:正一派陣法,一種超度用的法陣,符菉派道法一貫認為,對於怨氣較大,無法在短期內超度的怨孽,最好的超度方法便是唸經,例如陸青陽便是念了十年的經超度了鍾鬼靈身上的十世怨煞。而在大部分情況下,像陸青陽這樣念十年的經顯然是不現實的,所以正一道便發明了這種陣法,直接布在死者屍身或棺材上,其功能與唸經類似,可以加快怨氣的發散,但效果比唸經要差很多,唸經一年能解決的事,這種陣法往往需要十倍以上的時間,但終究比讓魂魄在自然條件下發散怨氣的速度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