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撒野也要找對目標好不好!!」鍾鬼靈見周小曼不鬆手,一較勁乾脆給周小曼來了個背口袋,使了個巧勁直接讓周小曼趴在了地上,此刻抓著鍾鬼靈的手已經呈反關節狀態,按理說,以一般的冤孽沖體的力量,這一下怎麼著也該鬆手了,但沒想到的是,這周小曼的身子撲通一下落地以後非但沒有鬆手,另一隻手反而也背到身後抓住了鍾鬼靈的手腕子,而且力道也是更重了不止一層。
「啊!!」這一把抓的真是太重了,疼的鍾鬼靈忍不住叫出了聲,下意識的從背後抽出了青鋒劍,嗡的一劍便砍向周小曼,等劍距離周小曼的脖子還有0.01公分的時候,鍾鬼靈又反應過來了,地下趴著的是誰?周小曼啊!就算是被冤孽給沖了,也不能真砍啊…砍也不是,跑也跑不了,一時間,鍾鬼靈僵在了當場。
就在這劍砍下去的時候,這東西似乎還真有幾分忌諱,身子猛然一抖,但當劍停下之後,這東西似乎也察覺到了鍾鬼靈不敢真砍,嘴裡竟然發出了一陣陣「咯咯」聲,似乎是在冷笑。
「真他娘…赤裸裸的人道訛詐啊…」見眼前這東西貌似是在笑,而且好像還懂得人情世故,鍾鬼靈也嚇傻了,在往常,利害的東西也不是沒碰見過,但得益於自己有十世哀煞照著,很少有什麼玩藝直接衝自己來,再利害至多是和自己對峙而已,但此時卻不一樣,這東西明顯是衝自己來的,其目的很可能是要置自己於死地,不但是眼前的周小曼,自己周圍這股白煙貌似也是來者不善;此刻身子從腳底板涼到頭頂這種情況當時在周家別墅裡也碰見過,就是那個什麼江陵招來的邪門歪道,按周小曼的描述應該最起碼是個「世煞」級別的東西,在清微派界定的三十六惡煞中,雖說「世煞」也就是鍾鬼靈身上這種多世冤史重合的惡煞是排在第一位的,但至少後四五位的惡煞能力也差不到哪去,諸如當年魏金花身上由諸多怨孽怨氣所化的「黑煞」,在特定情況下甚至要強於「世煞」,最要命的,就是眼前這東西似乎還懂得人情世故,能看出來自己不敢下狠手,不知道這是不是跟當年唐海瓊布的那個遭瘟的什麼子午陣有關,莫非那個陣除了能保留前世的記憶,連活人的理智也能保留?萬一這東西抓住自己不敢下手的弱點得寸進尺怎辦?再有就是周圍這股子白煙,理論上講,魂魄招到以後這「招魂雲」就該散了才是,但此刻這股子邪煙非但沒散,反而開始圍著自己的身子轉悠,到底想幹嗎?莫非想把自己這個大活人的魂魄也招了去?此刻自己身上這個十世哀煞雖然還沒走,但經歷了二十幾年的折騰,其怨氣比起小時候可是小了不少,從能力上來講已經算不得什麼頂尖級的惡煞了,面對眼前這玩意是不是還能頂得住?
就在鍾鬼靈這麼一愣的功夫,趴在地上的周小曼竟然豎直九十度站了起來,嚇的鍾鬼靈趕忙順勢往後退了一步,至多有兩秒鐘時間,只見這周小曼的頭竟然轉了過來,身子不轉,臉轉,脖子扭了180度!一團唾沫已經在其嘴邊聚集成了一大團氣泡,就好像螃蟹吐泡一樣,其兩隻眼睛仍舊閃閃發光。
「這位壯士,我知道你有冤屈,不如這樣,你放了她,我給你超度…」鍾鬼靈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既然這東西貌似有記憶,不如直接談判,當初下山前,山裡時不時就有人鬧撞客滿嘴胡說八道,如果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怨小孽,這種交易倒是很有可能達成,不僅省時省力,更能保證受害者的安全與健康,但一般情況下如果冤孽的冤情涉及其死因活著大願未了怨氣頗重的時候,這種交易往往是行不通的,不過此時的鍾鬼靈也是死馬當活馬治了,雖然明知道對面這哥們不是省油的燈吧…
似笑非笑的看著鍾鬼靈,周小曼的嘴裡依舊不停的發出咯咯聲,等鍾鬼靈說完交後冷不丁一張嘴,哈的一口惡氣便呼向鍾鬼靈,「我靠,玩真的…」一看周小曼嘴上有姿勢,鍾鬼靈便暗道不妙,猛一低頭躲過了這口「孽氣」,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從古代開始,凡是從事仵作、提刑等工作的人都有這個常識:不少死於非命的冤大頭,其屍首口腔內都會留著一口惡氣,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噴出來(大體是從停屍處台至室外,遭遇陰陽變化較為明顯時噴出的可能性較大),按科學解釋就是屍體在遭遇氣溫變化時會導致胸膈萎縮,從而進一步導致呼吸道產生氣流,但不論怎麼解釋,這口惡氣是聞不得的,但凡吸入哪怕是一丁點,輕則大病一場重則一命嗚乎,在道術的解釋中,這種氣稱之為「孽氣」,是死者怨氣所化,也就是說,這玩意不止死人會噴,活人被沖身沒準也能噴!
「你大爺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見周小曼非但不從手反而衝自己噴「孽氣」,鍾鬼靈也顧不得許多了,扔掉青鋒劍後咬破舌尖在手掌上劃拉了幾下,衝著周小曼的面門就是一計「掌心雷」1,隨著鍾鬼靈真氣一運,貼在周小曼印堂上的手掌立刻就是一陣白煙,只聽周小曼一聲悶哼往後退了兩三步,手也鬆開了,一看有效,鍾鬼靈趕忙撿起寶劍一個後滾翻便退到了兩三米以外,還沒等自己緩過神來,忽然發現身後竟然站了一個人,轉臉一看差點嚇死,原來就在自己後滾翻的時候這周小曼竟然跑到自己身後來了,「我去你娘的…!」鍾鬼靈回手一劍便砍向周小曼雙腿,只見周小曼整個人向上一竄,嗖的一下便竄出了矮牆。
「別跑!」鍾鬼靈站起身,撿起手電繞了個大圈從院門追了出來,前後幾秒鐘的功夫,周小曼卻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了看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自己的車停在不遠處。
此時的鍾鬼靈,已經懶得再想什麼鎮道之寶的事了,一看見車這才冷靜下來,自己光顧著追人,施法材料都在車上啊!此刻手裡光有把破劍,就算追到了人又有什麼用呢?想罷鍾鬼靈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車後,拉開後備箱的蓋子就開始翻,翻著翻著卻又有些傻眼,眼下自己乾脆就不知道周小曼到底是怎麼回事,材料再齊全也無濟於事啊!
「唉!操!」鍾鬼靈腦袋裡一團糟,根本就靜不下心來好好琢磨,就在這時候,只感覺自己的腳脖子彭的一下便被攥住了,「我操…」這一下來的太突然了,鍾鬼靈只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車底下猛拽,想去夠青鋒劍已經晚了,只感覺下巴好像磕到了車後保險槓上,此後再看見的便是後排減振器。
「去你媽的…」鍾鬼靈抬起另一條腿往下狠命就是一腳,感覺好像蹬在了人的身上,但被攥住的腳脖子卻仍舊沒被鬆開,非但沒鬆開,似乎還有什麼東西順著自己的腿正在往上爬。而此刻在車底下,爬也不好爬滾也沒法滾,眼看著那玩意就爬到前胸了,只不過是腦袋似乎卡在了後排車輪的懸架上,「小曼啊,不是鍾大哥不想救你…」無奈,鍾鬼靈只能從口袋裡掏出了中空鎖的遙控器,用手摸著位置按下了遙控發動鍵…
鍾鬼靈這輛大切的中控鎖是買車的時候後配的,300米的理論距離內能遙控汽車發動或熄火,而剛才停車的時候,因為有些坡度,所以鍾鬼靈是掛著一檔停的車,稍微懂點駕駛技術的人便不難想像,不踩離合器掛著一檔發動車是什麼後果,隨著鍾鬼靈手指一動,這輛V8大切嗡轟一聲便向前躥了出去,而此時周小曼的腦袋正好處在後排車輪懸架的鋼樑上,被這一下也帶了出去,要換作一般人,恐怕脊椎就骨折了,而當鍾鬼靈連滾帶爬的站起身想從後備箱拿回寶劍的時候卻又傻了眼,只見周小曼橫在後背箱前正衝自己咯咯冷笑。
「真是他娘的狗皮膏藥啊…」鍾鬼靈也沒轍了,眼下的情況,只要躲過了這個晚上,到了白天就不難想辦法,此時此刻就算能拿回寶劍也是無濟於事,即使法器齊全,但眼前橫著這麼一位祖宗,設局都來不及啊…
看了看周圍根本就沒什麼可躲的地方,乾脆飛身直奔院門,此時,唯一可以暫時藏身的地方似乎只有那兩口枯井了,冤孽是沒有視力的,完全靠陰陽辨是非,井這東西處於地下,不管有沒有水,只要下到井底,與冤孽能夠拉開陰陽差距,沒準就能矇混過關啊,正琢磨著,眼看距離井口只有一步之遙了,這周小曼又是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呸!!」鍾鬼靈也沒有什麼其他招可用了,乾脆一口血噴到了周小曼的臉上,只聽周小曼嗷的叫了一嗓子又跑了,「等明天上午太陽出來,讓大自然懲罰你丫的吧!」鍾鬼靈兩手一撐井沿便下了井…
用腿撐著井壁往下下了足有二十幾米,抬頭看了看,那玩意似乎沒跟下來,此刻鐘鬼靈的腿已經酸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底,四外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憑感覺往下下,「聽陳老爺子說鄉里曾經派人在老村打了一口深井,不會他娘的就是這口吧…」鍾鬼靈心理暗道倒霉,萬一是一口百十來米的深井,這他娘可得下到哪輩子?正琢磨著,腳底下忽然感覺到踩到了什麼東西,軟了吧唧的,「到底了?」鍾鬼靈試探著用力踩了踩,的確能吃上勁,只不過是軟軟的,「這幫農民不會無聊到在井底設一個蹦床吧?」兩條腿都站穩了後,鍾鬼靈還故意顫著身子掂了兩下,只感覺腳底下咯吱咯吱直響,像是什麼尼龍製品發出的聲音,就在這時候,忽然一束強光從下而上,把鍾鬼靈差點嚇尿了,「誰!!!」
「大哥,你踩夠了沒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井底的攏音環境下顯得極為淒慘。
「誰!?」鍾鬼靈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原來井底蜷著一個人,身上還放著一個超大號旅行包,剛才自己踩的地方正是這個旅行包,而此人的兩條腿就在旅行包下壓著。
「李文崗!?」一看這個人的形象,鍾鬼靈不禁一驚:留小鬍子扎耳環,雖說算不上100%的禿頭,但也是個「地方支援中央」,這不就是那個李文崗麼?怎麼跑這來了?
「你是誰?你認識我?」看來這人的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李文崗,只不過說話有氣無力,似乎受了傷。
「我叫鍾鬼靈,…可以說是私人偵探吧,有人委託我找東西…」鍾鬼靈鍾鬼靈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這個李文崗,只見其一只手打著手電,一隻手平放在大腿旁邊,腫的跟饅頭差不多,「你的手怎麼了?」
「別碰!斷了…」李文崗愁眉苦臉的正了正身子,「我被人搶了…你為什麼下來?也有人搶你?」
「搶劫?你的包不是還在麼?」
「他們搶的是車…!」李文崗搖了搖頭,「我一進寧武好像就被人盯上了…看我一個人,想趁這人少把我弄死…我還以為真得死在這了呢…」
「我明天救你出去!不過今天晚上咱哥倆還得在這呆一宿!」鍾鬼靈摸了摸李文崗的腦門,比熱水袋還燙,「要真是有人搶劫倒好了!現在外邊那玩意比搶劫的厲害!」
「什麼玩意?」李文崗一愣,「有槍?」
「唉…跟你說你也不懂!」鍾鬼靈搖了搖頭,「是搶劫的把你扔到井裡的?」
「是我自己躲進來的…」李文崗道,「他們怕我報警要殺我滅口,這附近也沒什麼地方可藏,我就跳下來了…」
「李大哥,你來這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這純粹就是吃飽了撐的…」李文崗一陣苦笑,「只不過想寫本書而已…說來話長啊,我在中國長大,但我是一個日本人…」
「日本人!?」
「嗯…我媽是鮮族人,姓李,我的中國名字隨了我媽的姓,但我爸是日本人,我的日本名字叫大島文崗…」
「大島文崗?你爸是不是也姓大島?」一聽大島兩個字,鍾鬼靈心中不禁一動,連說話的邏輯都亂了…
「大兄弟…,你姓鍾,你爸姓啥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激動了!」鍾鬼靈拍了拍腦袋,「你父親是不是當過兵?軍銜是少佐?」
「你怎麼知道的?」說到這,李文崗也是一愣,「這事連我也是我父親死以後才知道的…」
「是你父親讓你來這的?」鍾鬼靈並沒理會李文崗的問題。
「不是!是我自己想來的!要不說我吃飽了撐的呢…」李文崗一陣苦笑搖了搖頭,「我父親叫大島明之介,是日本當時最出色的青年地質家之一,後來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軍人…」
———————————————
註解:
1掌心雷:一種神霄派的雷法衍生出的近身驅邪方法,大體原理是利用陽血在手掌心畫清微派的「靜門符」,之後直接運真氣於掌心,後置於冤孽印堂位置。茅山、神霄、清微皆屬符菉派,相傳神霄派始祖王沖和曾被電母點化,故在民間也有「雷派」之稱,神霄派的法術也以「策役雷電」聞名,元大德八年正一道統領三山符菉之後,各派雖說還是處於「獨立核算」的狀態,但在技術交流層面卻得到了極大的增強,「掌心雷」一法也是由神霄派的「雷法」另加研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