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全軍覆沒的急報傳來,齊湣王頓時慌亂了。
殿中鴉雀無聲的大臣們,目光齊齊地聚向了王座。齊湣王卻是一句話不說,猛然起身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原本已經六神無主的大臣們驚愕萬分,有人便不由自主跟著齊湣王開跑。聽得身後腳步雜沓,齊湣王回身便是一聲大喝:「爾等何用,滾回去!」幾個大臣一個愣怔止住了腳步,便眼看著齊湣王向王宮園林惶惶去了。
「噢——,我王找國師去也!」一個大臣驚喜地喊了一聲。
「禳災避禍有望矣!」
「快回去!大殿等候天音!」
幾位臣子匆忙回到正殿一說消息,大臣們立時精神便是一振,肅然兩列,一邊默默祈禱上天祐護,一邊靜候國師的禳災大法。
卻說齊湣王匆匆來到王宮園林,跳上一隻小舟便漂進了大湖,到得湖心島飛舟登岸,崎嶇險峻移步換景的仙山竟杳無人跡,雖是夏日燠熱,卻蕭疏寂靜得滲出一片冰涼。齊湣王心下一緊,不禁便是一聲大喊:「國師可在!」
「小仙恭候我王。」風中遙遙飄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齊湣王長出一氣,連忙疾步向山後竹林走來。這座山被齊國君臣視為仙山,取名之罘,國師的洞府便在這裡。尋常時日,齊湣王總要隔三間五地悄悄來到國師仙山,一則讓國師為自己固本還陽,二則請國師望氣問天以斷國運走向。十六年來,齊國每件大事,都是齊湣王在這裡預聞了天意國運而後決斷的。一如合縱攻秦,一如獨吞宋國,一如大肆擴軍。這預聞國運吉凶,本來是太廟大巫師的職責所在。但齊湣王卻最煩一臉古板的巫師史官,動輒便是「上天示警,王失君道」的一番訓誡,如何教人消受?不若這位童顏鶴髮的方士國師,總是在望氣察運之後,妥貼地給你一個趨吉避凶的法子。國師更有一樣妙處,便是禳災鎮邪,使鴻運康寧永遠托著你成就大業。兩廂比較,那死板陰沉的龜甲紋路,如何比得這通天徹地祥和無邊的國師大法?如今兵敗如山倒,上天究竟有何幽微,齊湣王自然要立即定個出路了。
將到竹林,風中蒼老的聲音又悠然飄來:「我王止步。王乃東海神蛟,天霸之氣豐沛逼人。老夫卑微小仙,只可與神蛟竹林傳音。」清風徐來,齊湣王精神陡然一振,便站定身子高聲道:「敢問國師,天霸既盈,何以喪師失地?」
「天地之氣,無縮不盈,盈之在縮,縮之在盈,乃得大縮,方可大盈。」
「若得大盈,本王當向何處?」
「巨野之西,宋衛之間,王氣勃然。但入此地,兵災消弭。」
「本王遵從上天。」齊湣王遙遙拱手,「險地不居。國師當隨本王離開臨淄,隨時贊襄天霸大業。」
「惜乎!」蒼老的聲音輕輕一歎,「小仙正為我王練制一爐神壽丹,旬日之後方可開爐。屆時小仙自會攜神丹來見,以保我王神壽無疆。」
「好!本王便在行營等候國師。」齊湣王一拱手便下山去了。
回到大殿,齊湣王又變回了那個威風凜凜的東海神蛟,當即宣佈:秉承天命,臨淄王氣盡失,宋衛之間王氣沛然,王駕移居,再造天霸大業!臣子們一片歡呼,立即開始了忙碌緊張的移駕準備,偌大王城竟亂成了一片。
公元前二八四年七月二十三的四更時分,大隊車馬悄悄開出了臨淄大都。
這支人馬繞開了西路燕軍的進擊方向,從東南繞道,沿淄水河谷便向西南的巨野澤而來。因國師指點了天意,齊國君臣誰也沒有認做這是逃亡,浩浩蕩蕩五萬多人馬,幾乎是整個王城都搬了出來。內侍、侍女、僕役、官奴並尚坊各式工匠一萬多人,嬪妃並長住王宮的王族子弟三千餘人,隨行大臣、各種文吏並眷屬家人近兩萬人,王室護衛鐵騎一萬六千。人多馬多車更多,亂哄哄鋪排開來,陣勢足足三十里長。時當夏日,午間要找樹林消暑歇息,暮色要靠水邊起炊造飯,每日竟只能行得三十餘里。
無論齊湣王一班君臣如何將逃亡認做移駕,職司護衛的禁軍大將卻是最明白不過的。如此行軍,燕軍若趕上來追殺,豈不活活一個屠場?然則車馬隊中冠蓋如雲,無論禁軍大將如何緊張督促,也抵不得齊湣王時不時便要歇息的王命。禁軍大將急得一身冷汗,逕直到王車前請令輕裝疾行。齊湣王卻立時沉下了臉:「天祐本王,燕軍何敢追殺?逍遙走去便是!」
三日之後,一班沒有車輛的王族子弟與嬪妃女眷侍女等,便累得無論如何走不動了。齊湣王見狀,立即下了一道詔令:「三千騎士改作步軍,馬匹讓於王族騎乘!」護軍大將驚訝莫名,飛馬從前軍趕來力爭:「臣啟我王:緊急之時,騎士如何能沒有戰馬?疲弱不堪者,可就近駐紮一座小城堡便是。」
「一派胡言!」齊湣王頓時大怒,「天霸大業,豈能沒有王室血脈?區區幾千兵卒,死何足惜!」大將鐵青著臉色默默走了,戰馬也讓出來了,可護衛將士們卻像霜打了一般蔫了下去,再也沒有了生龍活虎的禁軍氣象。
又走得三日,燕軍竟一直沒有追來,長長的隊伍便輕鬆起來。於是,王族子弟與大臣們便開始紛紛讚頌了。「齊王稟承天命,果然天霸之相!」「我王天威猶在,當真曠古第一王!」諸如此類的種種頌詞隨著亢奮的口舌瀰漫開來。齊湣王便聽得哈哈大笑:「乃得大縮,方可大盈。天意奧秘,豈是姬平樂毅所能窺視也!」
正在遍野頌揚之時,斥候飛馬車前:「稟報我王:已到衛國地界!」
齊湣王霍然站起四面觀望,見茫茫巨野澤已在身後,濮陽城箭樓已經遙遙在望,不禁長吁一氣,精神頓時抖擻:「傳詔衛君:迎接王駕,讓出宮殿。本王要在衛國整頓兵馬,殺回齊國!」王車旁的御書一臉惶恐道:「我大軍戰敗,大王應折節屈身,方可在衛國立足反攻。如此恐壞大事,願我王三思。」
「豈有此理!」齊湣王頓時不悅,傲慢矜持地一揮手,「小小衛國五等君爵,豈可與本王同日而語?毋得多言,作速傳詔!」
此時禁軍大將飛馬趕到:「稟報我王:衛君率領臣下出城迎來。」
齊湣王大笑:「衛嗣君尚知臣道,備好千鎰黃金賞賜!」
片刻之間,齊衛人馬便在濮陽郊野相遇。兩鬢白髮的衛君騎著一匹老馬,帶著一個百人騎隊、幾輛牛車與十多名臣子逶迤前來,老遠便住馬守侯在道邊。見齊國人馬紅壓壓湧來,衛君竟只是盯著齊湣王上下打量,絲毫沒有上前參拜之意。齊湣王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王車轔轔前出冷冷道:「衛嗣!不曉得附庸臣禮麼?」
衛嗣遙遙拱手道:「齊王過境,衛嗣以邦交古禮犒勞可也。窮弱小邦,唯能請齊王略解飢渴之苦,尚請鑒諒。」竟是不卑不亢,更沒有下馬。
「衛嗣大膽!」齊湣王暴怒大喝,「兩車水酒搪塞,本王乞丐麼?」
衛嗣淡淡一笑:「失國逃亡尚妄自尊大,齊國不亡,豈有天理?」
「好個衛嗣。」齊湣王獰厲地一笑,「來人!拿下衛嗣,濮陽做我西都!」
護軍大將正在愣怔,便聞衛嗣連聲冷笑:「衛國縱小,也有三五萬人馬,對付你這區區萬餘敗兵,也還是舉手之勞。起號!」話音方落,便見身後百人騎隊號角嗚嗚吹動,濮陽城外的山丘中便湧出了隊隊戰車,雖然老舊,卻也是旌旗飄搖聲威赫赫。
齊湣王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罵道:「衛嗣!且留你狗頭幾日!」轉身大喝一聲,「回軍東南,去楚國!」
衛嗣揚鞭大笑:「快哉快哉!老夫也戰勝一回了!田地,走好——」
齊湣王又羞又腦,氣急敗壞間竟是一口熱血哇地噴了出來。禁軍將領大驚,連忙高聲下令:「太醫救治,全軍疾進,脫開衛軍!」已經是驚慌失措的紛亂大軍,便轟轟隆隆的捲著煙塵向東南去了。
行得半日,暮色時分又回到了巨野澤畔。此去楚國郢都尚有千里之遙,散架一般的人馬早已經沒有了張揚談笑,個個臉色灰白神色疲憊。習慣了鐘鳴鼎食富貴豪闊的公子嬪妃們,原本是滿懷喜悅的要進濮陽一掃逃亡晦氣,人人都盤算著如何在濮陽沐浴一番痛飲一番,再大睡三日,何曾想到自己是逃亡之旅?濮陽城外的突然變故不啻一聲驚雷,這些慣常頤指氣使的食肉者們才如夢方醒——齊國王族的顯赫光環已經沒有了,已經變成了連衛國這等小邦都可以蔑視嘲弄的喪家之犬!齊湣王的突然吐血,更是給這支逃亡亂軍雪上加霜,惶惶不安的目光對王車開始側目而視了,狂熱的讚頌也漸漸變成了夾雜著沮喪的怨恨,曾經令人迷醉的天霸神話,頃刻間便被冰冷地淹沒了。及至在湖畔亂紛紛紮下營盤,各色人等便像洩了氣的皮囊,一片片的癱軟在茅草叢中,竟無一人前去做朝王禮拜。
好容易升起了幾縷炊煙,大軍卻轟然騷動起來:「楚軍來了!楚軍來了!」
齊湣王本來在車中昏昏欲睡,聞言竟霍然起身,遙遙望去,但見殘陽暮色中大隊軍馬鼓塵而來,黃色大旗上的「楚」字已經清晰可見。「天意也!」齊湣王長吁一聲,這才猛然想起楚國救援而被自己拒絕的一番事來。
護軍大將飛馬而來:「稟報我王:楚將淖齒率大隊兵馬救援!」
「傳詔淖齒拜見。」齊湣王轉身下令,「王車前出,儀仗成列,臣工兩班!」片刻之間,這支奄奄沮喪的亂軍又神奇地活了起來,旌旗儀仗獵獵飛舞,大臣嬪妃諸王子肅然成列,儼然王帳轅門的氣象。這時楚軍已經在一箭之地紮住陣腳,一員大將飛來在王車前下馬躬身:「楚將淖齒,拜見齊王。」
齊湣王矜持地笑了:「淖齒勤王,實堪嘉勉。今本王欲以莒城為天霸大業根基,將軍可率本部兵馬助我,本王封你為齊國丞相。」
「謝過齊王。」淖齒一拱手,「何時兵發莒城?」
「大軍休整一晚,明晨進入莒城。」
「臣留兩萬兵馬護衛。臣請先入莒城,為我王安頓宮室。」
「淖齒果然忠心!」齊湣王一揮手,「你便先去,本王明日即到。」
淖齒轉身飛馬去了。御書卻湊近王車低聲道:「臣聞莒城郊野多有逃亡庶民,魚龍混雜,我王還是轉往他城為上。」「杞人憂天。」齊湣王冷笑一聲,「本王神蛟,怕甚魚龍混雜!傳詔齊楚大軍:飽餐戰飯,養精蓄銳,明朝進入莒城!」王車四周轟然一應,號角四起,炊煙遍野,王族們又歡呼雀躍起來了。
次日天剛亮,這支奇特的大軍便熙熙攘攘上路了。楚軍鐵騎兩翼行進,將這支混雜紛亂的車馬人流夾持在中間一里多寬的草地上,竟彷彿押著戰俘一般。王車旁的兩百儀仗鐵騎,總算還保持著旌旗如林的王室威儀,簇擁著齊湣王的大型王車,轔轔隆隆地碾壓著一兩尺深的茫茫葦草向東北開路。整整走得一日,暮色時分方才渡過了沂水,距離莒城尚有三十餘里。御書便請命齊湣王是否紮營歇息一夜,明晨整肅威儀再進莒城?齊湣王卻是亢奮異常:「本王競日顛簸,尚且不累,誰個便累了?立即進發!一鼓作氣入莒城!」
進入莒城的諸般美夢畢竟是誘人的,疲憊不堪的逃亡大軍粘著濕淋淋的過河衣衫,又打起精神趕路了。一個多時辰之後,翻過了一座小山包,驟然便見河谷裡火把遍野人聲鼎沸,彷彿臨淄夜市一般。便有王子高喊:「快看也,莒城箭樓!」紛亂人群便是一片叫嚷:「莒城到了!快走啊!」齊湣王卻是一聲大喝:「站下!莒城乃大齊地面,當有王者威儀。列隊,等候淖齒丞相迎接本王!」
「啟稟齊王,」一員楚軍大將走馬車前,「將軍有令:齊王自行入城。」
「如何?」齊湣王一聲冷笑,「淖齒反了不成?」
楚將卻驟然變臉:「鐵騎列陣!護持王車下山!」
齊湣王傲慢地一笑:「莒城有大齊萬千子民,本王便與淖齒見個真章。下山!」
在楚軍兩萬鐵騎威逼下,齊湣王怒氣沖沖地帶著亂紛紛的逃亡人馬湧下了山頭。一進河谷,便見兩岸全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帳篷,片片火把的暗影中到處躺臥著呻吟呼喚的老弱病殘與衣衫襤褸的人群。王車亂軍開過河谷,便有一聲聲嘶啞的吶喊此起彼伏:「逃國齊王來了!快來看啊——」倏忽之間,遍野人群如亂雲聚合,漫無邊際的火把便向莒城下捲來。御書膽顫心驚地提醒齊湣王忍耐一時,齊湣王卻勃然大怒:「本王稟承天命,何懼之有!」
方到城下,卻見大片火把下整肅排列著一個巨大的楚軍方陣,中央大纛旗下一方土台,拄著一口長劍的淖齒正硬挺挺佇立在土台上,頂盔貫甲金色斗篷,連鬢大鬍鬚虯結的黝黑臉膛上卻是一副獰厲的微笑。
「淖齒,你敢逆天行事麼?」齊湣王長劍一指便搶先發難。
淖齒一陣粗礪嘶啞地大笑:「上天也姓田麼?當真蠢豬也!」
齊湣王怒不可遏:「本王乃楚國王父!淖齒叛逆,滅你九族!」
「鳥!」淖齒狠狠罵了一句,「天下獨夫,喪家之犬,竟還記得欺凌楚國。來人!拿下這條海蛇!」話音落點,便聽轟雷般嗨的一聲,兩隊甲士手持長矛從淖齒身後開出,轟轟地向齊湣王座車逼了過來,一片長矛唰地直指車身。齊國騎士呆若木雞般愣怔著,王車馭手被逼到喉下的長矛嚇得慘叫一聲,竟癱在了寬大的車轅上。四名楚軍甲士一躍上車,夾起齊湣王便凌空拋了下來。車下一片長矛鏗鏘交織,齊湣王恰恰落到一片冰冷的矛桿之上。長矛架一個忽悠,齊湣王又被丟上了土台。
「田地,」淖齒輕蔑地冷笑著,「你不是稟承天命麼?今日本將軍讓你領教一番,天命究竟何物?莒城外有齊國十萬逃民,你自對他們說,配不配做一國之君?過得這天命關,本將軍便放了你。」
「此話當真?」驟然之間,齊湣王兩眼放光。
淖齒哈哈大笑:「齊國庶民若認你田地,淖齒卻是奈何?」轉身高聲道,「父老兄弟們,尋常時日,等閒庶民誰能見到國君?今日齊王便在當場,父老兄弟姐妹們盡可一吐為快,與這個鳥王算一番老賬!」
燕軍入齊,萬千民眾恐慌逃亡,主要卻是兩個方向:向東聚向即墨,尋找海島藏匿珍寶再圖謀生;向南聚向莒城,在楚齊邊界的沼澤地帶刀耕火種狩獵捕魚謀生。東去者以富戶商旅居多,南來者卻是窮人居多。逃得數日,見燕軍並沒有尾隨追殺,人群便漸漸匯聚在了莒城郊野。莒城令貂勃愛民,便將府庫中的帳篷糧食悉數分發給逃亡難民應急。難民們大為感激,便聚在了莒城郊野,要擁立貂勃抗燕。正在亂紛紛沒有決斷的時候,淖齒帶著楚國大軍到了。一聽說齊王要來,貂勃頓時默然,只對淖齒一句話:「百姓離亂洶洶,只怕在下做不得主。」淖齒卻只一笑:「莒城令毋憂,我只聽民心便了。」
消息傳開,莒城外的逃亡難民紛紛聚攏,人人都要看看這個將齊國推入血火災難的東海神蛟何等模樣?此時見齊湣王非但沒有絲毫自責慚愧,反是一副愚頑氣焰,火把下的萬千民眾頓時人潮洶洶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老夫要問齊王,六十萬大軍何能一朝覆亡?」
「說!」火把搖動,一片吶喊。
齊湣王冷笑,「大將無能,與本王何干?」
轟然一聲,人山人海便炸了開來,亂紛紛的聲音便吼成了一片。
「橫徵暴斂!誰之無能?」
「殘害忠正,誰之無能!」
一個精壯赤裸的後生手持火把猛然衝到了土台前:「齊東數百里雨血沾衣,莊稼枯死!你是國王,知道麼?」
「不知道!」
「齊南兩郡地裂湧泉,死傷萬千,你這個國王知道麼?」
「不知道!」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手牽一個總角小童,拄著枴杖顫巍巍指著土台:「我三個兒子都戰死了,我等庶民請命於宮外以求善政,哭求三天三夜,你這國王知道麼?」
「不知道!」
「你你你,該千刀萬剮!」老嫗枴杖怒指,一頭披散的白髮竟驟然立了起來,倏忽之間,卻又軟軟地癱倒在了地上。
「老奶死了!」小童尖利的哭聲覆蓋了人群,「還俺老奶也!還俺老奶——」
人山人海驟然沉寂了。一片粗重的唏噓喘息象呼嘯的寒風掠過山野,人山人海頓時爆發!「殺!」「為老奶報仇!」「活剮昏君!」隨著怒潮般的吶喊,一把把雪亮的短劍匕首便紛紛從難民們的皮靴中腰帶中拔了出來。
齊湣王跳腳大喊:「淖齒!本王天命東帝,你……」
淖齒哈哈大笑:「瓦釜雷鳴也,我卻奈何!」
便在這頃刻之間,難民已經洶湧圍了上來。便聽有人大吼一聲:「一人一刀!千刀萬剮!」隨著這憤怒地喊聲,難民們手中的長劍短劍匕首菜刀一齊亮出,火把下雜亂不一地翻飛閃爍著寒光,齊湣王長長的慘嚎著,片刻之後便沒有了動靜。
次日清晨,一具森森白骨白亮亮飄搖在河谷山頭的樹梢,乾淨得沒有一絲附肉。成群的鷹鷲飛旋著盤桓著,卻沒有一隻飛來啄食。正在這白骨飄搖之時,卻見天空烏雲四合電光爍爍,暴雨如注間一聲炸雷,山頭火光驟然衝起,一團白霧飄過,森森白骨便在頃刻間化做了粉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