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嘗君對蘇張當真是一籌莫展,只好先放下不管,每日進宮去磨齊宣王。
齊宣王看了張儀的《列國變法》,心中便不停的翻翻滾滾起來。目下打算變法的這幾個國家,齊國以往都不大在乎。自齊威王兩戰將魏國的霸主地位摧毀,齊國便始終是第一流強國。這種自信深深植根於齊國君臣朝野。縱然在秦國崛起之後,齊國也沒有像其他五國那樣驚慌失措。事實上,秦國也始終沒有公然挑釁過齊國。晚年的齊威王與繼任的齊宣王,其所以不願做合縱頭羊,不是自認比楚國實力弱,而是在內心對秦國與中原的爭鬥寧作壁上觀。
齊國君臣的算盤是:支持中原五國磨秦國,自己卻盡量保存實力不出頭,待到六敗俱傷之時,收拾天下局面的便只有強大的齊國了。齊國的算盤雖然長遠,可是在合縱抗秦的幾番較量中,齊國的如意算盤卻總是結結實實被打碎。一經真正的實力對抗,各國與秦國的真實差距陡然全面暴露,竟大得令人心驚!非但是數倍於敵的聯合兵力不能戰勝,而且連楚國的八萬新軍也全軍覆沒。經此兩戰,天下變色。各國紛紛與秦國結好,連忙埋頭收拾自己。這才有了楚國、燕國、趙國的變法籌劃。魏國雖說不如這三國唱得響,但魏國信陵君鼓動魏王進行第二次變法的消息也不是秘密了。就連對變法已成驚弓之鳥的韓國,也有一班新銳將領在大聲疾呼「還我申不害,韓國當再變!」這些動靜,齊宣王不可能不知道,但卻總是將信將疑,覺得無非是各國虛張聲勢鼓動民心的招數罷了,當真變法談何容易?可如今看了張儀對列國變法的記載,才第一次覺得人家的變法已經是實實在在發生著的事情了,也才真正有些著急起來。這便與孟嘗君從趙國歸來後急迫變法的心思合了拍,孟嘗君每鼓動一次,齊宣王便塌實一些。連續幾日磨下來,齊宣王終於下了決心:召見蘇秦,正式議定變法!
這日出宮天色已晚,孟嘗君很是興奮,便想邀蘇秦張儀聚飲一番。但轉念一想,邀來也是自討無趣,便與幾個門客痛飲了幾爵,議論了一陣,看看已是三更時分,便上榻安臥了。
正在朦朧之際,突聞門外馬蹄聲疾!孟嘗君頭未離枕,便聽出了自己那匹寶馬的熟悉嘶鳴,正待翻身坐起,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在庭院迴盪開來:「噢呀——,孟嘗君府也有黑燈瞎火的時候了?」
「春申君——!」孟嘗君一嗓子高喊,人便披著被子衝到了廊下。
「噢呀呀成何體統了?」春申君大笑著擁住了孟嘗君直推到廳中,一邊主人般高呼:「來人,快拿棉袍了。」一邊兀自嘮叨:「噢呀呀,臨淄這風冰涼得忒煞怪了,渾身縫隙都鑽,受不得了。」孟嘗君將身上的大棉被往春申君身上一包,自己卻光著身子跳腳大笑:「春申君以為臨淄是郢都啊?來人,棉袍木炭!」話音落點,侍女恰恰捧來一件棉袍一雙棉靴便往孟嘗君身上穿,孟嘗君一甩手:「沒聽見麼?給春申君!」侍女惶恐道:「這是大人的衣物,別人不能穿。」孟嘗君高聲道:「豈有此理?誰冷誰穿!我來。」說著拿過衣服便手忙腳亂來往春申君身上套,春申君笑得直喘氣:「噢呀呀,自己光著身子,還給別個亂套了?」一邊說一邊將身上的棉被又胡亂捂到孟嘗君身上。孟嘗君推脫間不意踩著被角跌倒,連著春申君也滾到了地上,兩人便在廳中滾成了一團,也笑成了一團。
就在這片刻之間,侍女已經拿來了另一套棉袍棉靴與大筐木炭,兩人便分別將衣服穿好,坐到炭火烘烘的燎爐前,卻是感慨唏噓不知從何說起。孟嘗君猛然醒悟,立即吩咐上魚羊燉蘭陵酒。春申君本是星夜奔馳而來,正在饑寒之時,自然大是對路,一通吃喝,臉上頓時有了津津汗珠,人也活泛起來了:「噢呀孟嘗君,你將我火急火燎的召來,哪路冒煙了?」孟嘗君看著他鬚髮散亂風塵僕僕的模樣,心中大是感動:「春申君星夜兼程,田文實是心感哪。」春申君道:「噢呀哪裡話了?你有召喚,我能磨蹭?說事了。」孟嘗君卻是一歎:「事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見一個熟人,說一番實話而已。」春申君不禁一陣好笑:「噢呀孟嘗君,人說你急公好義,果然不虛了,將我黃歇千里迢迢弄來,就是讓我陪你做義士了?」
「先別洩氣,包你此行不虛便了。」孟嘗君詭秘的笑了笑。
偎著烘烘燎爐,兩人佐酒敘談,竟一直到了五更雞鳴。
次日過午,孟嘗君來到驛館請張儀出遊佳地。張儀笑道:「海風如刀,此時能有佳地?」孟嘗君笑道:「張兄未免小瞧齊國了,走吧,一定是好去處。」張儀眼睛轉得幾轉笑道:「好吧,左右無事,走走了。」進去一說,嬴華便挑選了十名騎士隨行,親自駕車,緋雲車側隨行,便與孟嘗君出了臨淄西門。
出城三五里,孟嘗君道:「張兄,須得放馬大跑兩個時辰,你的車馬如何?」
張儀笑道:「試試了,看與你的駟馬快車相距幾何?」
隨行的秦國騎士一聽與孟嘗君較量腳力,立刻便興奮起來。孟嘗君的座車是有名的鐵車,車輪包鐵,車軸是鐵柱磨成,車廂車轅全部是鐵板拼成,裡層卻是木板毛氈舒適之極;鐵車寬大沉重,用四匹特異的良馬駕拉,馭手便是門客蒼鐵從「盜軍」帶出的生死兄弟。這車雖不如獻給齊宣王的那輛「天馬神車」,卻也是大非尋常。張儀的軺車也頗有講究,表面看與尋常軺車無異,實際上卻是黑冰台尋訪到墨家工匠特意設計打造的一輛軺車,一是載重後極為輕便,二是耐顛簸極為堅固;駕車的兩匹馬也是嬴華親自遴選的馴化野馬,速度耐力均極為出色。
放馬奔馳兩個時辰,對於訓練有素的騎士與戰馬也不是易事,何況車乘?車身是否經得起顛簸?挽馬的速度耐力是否均衡?馭手技巧是否高超?乃至乘車者的坐姿、站位與身體耐力能否配合得當?都是座車能否持續奔馳的重要原因。孟嘗君問「車馬如何」,便是這個道理。
見張儀答應,孟嘗君高聲道:「我來領道,跟上了。」說罷一跺腳,那早已從車轅上站起來的馭手輕輕一抖馬韁,鐵車便隆隆飛出,當真是聲勢驚人!十名門客騎士幾乎在同時發動,卻也只能堪堪跑在鐵車兩側。
嬴華見煙塵已在半箭之地,便低喝一聲:「起!」軺車騎士齊齊發動,直從斜刺裡插上!時當冬日,田野裡除了村莊樹木,便光禿禿一望無際,所有的溝洫都是乾涸的。按照傳統,這也是唯一可在田野裡放馬奔馳的季節。秦人本是半農半牧出身,嬴華自然熟知這些狩獵行軍的規矩,所以一發動便從斜刺裡插上,看能否與孟嘗君車馬並駕齊驅?
孟嘗君回望,見張儀軺車不是跟在後面,而是從斜刺裡插來,頓時便興奮起來,高聲長呼:「張兄,上來了——!」那馭手卻是明白,一聲響亮的呼哨,駟馬應聲長嘶,鐵車竟是平地飛了起來一般!門客騎士竟只能跟在鐵車激碾出的一片煙塵之中,不消片刻,便漸漸脫出了煙塵,落下了大約半箭之地。
張儀的軺車馬隊卻是整齊如一,始終保持著車騎並進的高速奔馳。大約在半個時辰之內,始終與孟嘗君鐵車保持著一箭之地的距離。將近一個時辰的時候,張儀車馬便漸漸逼近到半箭之地。張儀用鐵杖「當當」敲著軺車的傘蓋鐵柱,高聲喊道:「孟嘗君快跑!我來了——!」隨風飄來孟嘗君的哈哈大笑:「張兄莫急,趕不上的——!」
突然之間,嬴華一聲清叱:「張兄站起!」待張儀貼著六尺傘蓋站穩——這是站位車軸之上車身最為輕捷靈便之時——嬴華便是一聲清脆的口令:「提氣跑!」話音落點,便見秦軍騎士一齊躬身沖頭,臀部驟然離開馬鞍,人頭幾乎前衝到馬頭之上!這是人馬合力全速奔馳的無聲命令。但見十騎駿馬立時發力,競相大展四蹄,竟如離弦之箭般飛了起來,直衝軺車之前。嬴華也飛身從車轅站起,兩韁齊抖,兩匹馴化野馬齊聲嘶鳴奮起,片刻之間便插進了馬隊中央。
漸漸的,孟嘗君的駟馬鐵車越來越清晰了,終於並駕齊驅了。
「好!」孟嘗君一聲讚歎,揮手喊道:「走馬行車——!」兩隊車馬便漸漸緩了下來,變成了轔轔隆隆的走馬並行。孟嘗君打量著張儀的車馬笑道:「張兄啊,了不得!你這兩馬軺車竟能追上我這駟馬快車,當真是匪夷所思!」張儀笑道:「你那是戰車,聲勢大,累贅也大。」孟嘗君大笑一陣,揚鞭一指前方:「張兄且看,馬上便到。」
暮色之下,兩座青山遙遙相對,一片大水粼粼如碎玉般在山前鋪開,說也奇怪,凜冽的海風竟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片暖融融的氣息竟夾著諸般花草的芬芳撲面而來。張儀四面打量一番,恍然笑道:「孟嘗君,這不是蒙山蒙澤麼?」孟嘗君驚訝道:「張兄來過?」張儀搖搖頭:「聽老師說過:臨淄西南二百里,有山水相連,冬暖如春,天然形勝。」孟嘗君笑道:「老人家好學問!這正是蒙山蒙澤。走馬行車,跟我來。」
蒙澤水面平靜如鏡,除了水邊淺灘的蔥蘢草木,岸邊卻是細沙鋪滿了石板,極是清爽。兩隊車馬沿著岸邊繞了過去,便到了山腳下的窪地。孟嘗君笑道:「張兄,便在此地紮營如何?」張儀笑道:「乾爽避風,正是露營佳地呢。」
兩人一定板,兩邊人手便各自忙碌起來。片刻之間,一座營地便收拾妥當:兩邊山跟下各有兩座帳篷,中央一片空地,便是埋鍋造飯與篝火聚餐的公用場地。兩邊人手原都是行軍露營的行家裡手,挖灶的挖灶,砍柴的砍柴,兼職炊兵搭架上鍋,門客馭手便擺置酒肉,一陣井然有序的忙碌,月亮爬上山巔時,篝火已經熊熊燃燒,鐵架上的整羊已經烤得吱吱流油香氣四溢了。
張儀望著山頭一鉤新月,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孟嘗君,可惜了。」
「如此佳境,可惜何來?」孟嘗君卻笑了。
張儀正要說話,卻聞一片急驟馬蹄聲直壓過來!「騎士上馬!」嬴華一聲令下,已經拔劍在手。孟嘗君笑道:「行人且慢,這裡有事,田文一身承擔。」轉身便對一名門客騎士吩咐:「快馬迎上,快查快報!」門客騎士飛身上馬,倏的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片刻之間,便聞遙遙高呼:「噢呀孟嘗君——,黃歇來也——!」
「春申君!」孟嘗君驚喜的叫了起來:「張兄,可有個好酒友了!」
「春申君?他來這裡做甚?」張儀卻大是疑惑。
「等他來了,一問便知。快,再添一氈座!」
話音落點,一行十餘騎已經衝到面前,為首一人高冠束髮黃錦斗篷,在月下笑得分外明朗:「噢呀孟嘗君,莫非你也來找那個人了?」孟嘗君笑道:「那個人,卻是誰呀?」春申君笑著下馬:「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休裝糊塗了。」孟嘗君大笑:「好好好,先撂在一邊,你可知這位是誰?」
春申君端詳著面前這個手執細亮鐵杖,身材偉岸而又稍顯佝僂的人物,兀自喃喃道:「噢呀呀,定是非常人物……對了,閣下莫非張儀?攪得我楚國雞犬不寧的秦國丞相了?」張儀冷笑道:「正是在下,春申君與屈原之手段,張某已經領教了。」春申君卻是深深一躬:「先生大才,黃歇與屈原卻是深為敬佩!各自謀國,尚望先生無恨屈原黃歇了。」孟嘗君哈哈大笑:「春申君何其迂腐?竟說此等沒力氣話。」張儀原本只為春申君一句「雞犬不寧」不悅,如今見孟嘗君圓場,屈原又是自己心下敬重的忠貞之士,如何還能一味僵持,便慨然一躬道:「久聞春申君明銳曠達,果然不虛,張儀這裡賠罪了。」春申君連忙上來扶住笑道:「噢呀呀不敢當了,莫得又被昭雎咬一口,黃歇裡通外國了!」一句話竟說得眾人哄笑起來。
篝火前落座,飲得兩碗相逢酒,孟嘗君笑問:「春申君火急火燎趕到蒙山,果真要見那個人?」春申君笑道:「那是自然,先生乃我楚國名士,有了事我自當出面。」孟嘗君揶揄道:「做得楚國芝麻大個官兒,便成了楚國名士?這難道不是我齊國地面麼?」春申君苦笑著搖搖頭:「噢呀你說得輕巧,芝麻大個官兒?你孟嘗君倒是給先生地瓜大個官兒,人家要麼?」孟嘗君依然追著道:「總是楚國不自在,否則先生如何到我齊國地面來了?」春申君笑道:「噢呀呀,就算先生是齊國名士,我黃歇見見總可以了?」
聽得兩人兀自嘮叨折辯,張儀不禁笑道:「如何一個名士,害得齊楚兩國都伸手?」春申君驚訝道:「噢呀孟嘗君,你沒說給丞相聽啊?」孟嘗君笑道:「剛要說你就來了,你說吧。」春申君笑道:「噢呀丞相,你可曉得莊周了?」張儀恍然笑道:「莊子麼?如何不知道?你們要見莊子?」春申君道:「是了是了。莊子夫人病重,我要去送點兒冬令物事。我猜度呀,孟嘗君也是此意了。」孟嘗君笑道:「好事好事,我等都去給這位老兄熱鬧一番了。」張儀笑道:「見莊子好啊,何不早說?我也該帶點兒物事的。」春申君笑道:「噢呀丞相,這個莊子啊不要多餘物事,至多留下些須糧米粗布而已,帶了物事也送不出去,了了心事而已。」張儀聽得不禁喟然歎息一聲:「粗衣粗食,可以清心啊。」
春申君猛然想起似的叫了一聲:「噢呀想起了,聽說武信君便在齊國,如何沒有同來了?」孟嘗君尷尬的笑笑:「這卻怨我,竟粗疏忘記了。」張儀冷笑道:「原是我不想見,與孟嘗君何干?」春申君驚訝得眼睛瞪得老大道:「噢呀奇聞,張儀不想見蘇秦?這比龍王不想入海還稀奇了!」張儀雖然詼諧,卻是最煩在此事上聒噪嬉笑,不禁冷冷道:「莫非春申君喜歡朋友出賣自己?」話音落點,春申君便張著嘴愣怔了。
孟嘗君歎了一口氣:「春申君莫怪張兄唐突,屈原暗殺張兄,武信君分明事先知情,見張兄時卻是一字不露,要是你,不上氣麼?」
一語未罷,春申君便紅著臉跳了起來:「噢呀孟嘗君,此事你是見了還是聽了?說得如此真確,連我這在場之人,都讓你包了進去?豈有此理了?武信君大大冤枉了!」一通高亢楚語噢呀哇啦,分明是大為氣惱。
孟嘗君冷冷笑道:「春申君少安毋躁,田文說得不是事實麼?」
「噢呀不是!半點兒也不是了!」春申君攤著兩手,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嚷著。
「這卻奇了。」孟嘗君也站了起來:「你既在當場,你說事實,若有虛言,該當如何?」
四大公子其所以名動天下,根基就是慷慨好義重然諾,此等板下臉說話,已經是極為罕見的了,要求對方承諾「虛言該當如何」更是絕無僅有。張儀素知四大公子人品,如何不解孟嘗君此話份量?聽得心中一沉,便生怕兩人傷了和氣。
但見春申君咬著牙一字一頓道:「蒼天在上,黃歇若有半句虛言,禍滅九族!」一言既出,全場默然,以春申君身份發如此重誓,也當真是驚心動魄!
孟嘗君長歎一聲:「春申君,你說吧。」
春申君正色道:「當日黃歇與武信君南下之時,屈原已經將新軍調到了郢都郊野。既未與武信君商議,也未與黃歇商議。那日聚宴,屈原提出截殺張儀,自然是想要武信君與我一起行動。我雖然猶豫,卻也心有所動。武信君卻是決然反對,還痛心的說了一番實力較量的根本道理。武信君說完後,屈原便當場表示放棄暗殺,且請求武信君,將來不要在張儀面前提及此事,以免他日後與丞相不好周旋邦交。武信君便慨然允諾了。酒宴將要結束時,武信君收到書簡一封,我問何事?武信君說是張儀相約,次日在雲夢澤會面。我與屈原都擔心有危險,武信君大不以為然,堅執不讓屈原與我派人護衛。次日,截殺丞相的事一發生,武信君便憤而離開了楚國……事實如此,丞相自己斟酌便是了。」
張儀正在仔細回味春申君的話,一時默然。孟嘗君置身事外,卻已經將關節聽得明白,便問:「春申君,是屈原當場說了,放棄暗殺張儀麼?」
「噢呀,正是了!」
「是屈原請求武信君,不要將一個已經放棄了的謀劃告訴張儀,以免他日後難堪?」
「是了是了!」
「武信君見屈原放棄暗殺,便也答應了屈原請求,是麼?」
「正是了,很清楚的了!」
孟嘗君轉身笑道:「張兄,此事已經清楚了,你說呢?」
張儀默默佇立著,仰望天中一鉤殘月,淚水竟湧泉般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