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片。
"你的工作成績這麼好,獎品是我讓你擦一下鼻尖。"她說。我湊過去,用鼻尖跟她的鼻尖抵住,她立刻閉上了眼睛。"讓多久?"我抵著不動,問。"一分鍾。"她規定。"什麼時候開始?""只剩五十秒了!""哎,這不公平,談判時間不能算在內。""還有四十五秒。"我不敢多說了,我要趕快享受這一剎那。她的氣息是清新的,是一種紫羅蘭的香味,我渴望把她吐出來的空氣全部吸盡,我神秘的相信,重新把它們呼吸過,將是我最大的滋養。她的氣息和我的相通著,一動都不動的鼻尖接觸,最能體會到這一感應,比接吻還要顯明。接吻的感覺比較復雜、比較激烈,雖然也有氣息相通,但卻沒這樣單純、這樣寧靜。肉體的接觸有多種形式和不同趣味,其中有雲雨澎湃、欲仙欲死;有淡煙疏雨、心蕩神移。鼻尖的接觸在肉體的接觸中,屬於最輕淡的一類,情味非常特殊,它使她和我的意識都凝匯在鼻尖上,全神貫注、靈犀相通。瑜伽術中呼吸法有一種蘇卡普魯白克(SukhaPurbhak)鬼話,說精通之人可聽到謅己內心的呼聲。我沒有這種經驗,但我從跟她的鼻尖接觸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專注與交會,我仿佛聽到她內心的呼聲,傳到我的內心,共同交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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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片。
和小葇在山邊走著,一點風都沒有,卻看到落花的鏡頭。我說:"古人有詩句風定花猶落,,沒人能對得好,王安石卻對出了,他對以鳥鳴山更幽,對得真好。風定花猶落是靜中有動;鳥鳴山更幽是動中有靜,多美啊!只有一種情況是跟這美相當的。"小葇問:"那一種?"我神秘的笑說,"你是聰明的,你想想看。"小葇的臉一片泛紅,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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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片。
一只蚊子叮了小葇一口,我說:"我真盼望它也叮我一口。"小葇問:"想感同身受嗎?"我說:"不是,而是我想起英國詩人約翰敦(JohnDomme)的《跳蚤》(TheFlea)詩,詩中說跳蚤咬了你又咬了我,在它肚子裡,我們的血合在一起。不過,不靠蚊子或跳蚤,也有使我們合在一起的,就是你一直怕的。"小葇皺起眉頭。我解開褲子拉住她的手,要她握一下。因為緊張,她握得更緊,纖細的小手顯出了在用力。——本來是因為伯握而該握得更松的,但卻適得其反,在緊握之中,更顯示出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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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片。
我相信愛情一部分是靈肉一致的關系,另一部分是純靈的關系。靈肉一致的關系有它的極限,但是純靈的關系卻沒有。所以,"精神戀愛"對某些情人說來,是有道理的。我和一些我心愛的情人並不上床,或並不急於上床,其意在此。當然另有上床的,那是靈肉一致的關系,不是純靈的關系。這兩種關系,都是令人神往的。小葇是唯一能使我又純靈、又靈肉一致的。因為在靈肉一致以後,她立刻會轉化成純靈狀態,純潔得使我一塵不染,莊嚴得使我神交夢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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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片。
我說:"《浮生六記》裡寫芸娘,說她瘦不露骨,這是最好看的女人。英文怎麼翻?該叫skinny,女人全身瘦瘦的,但骨頭不露,像你這樣。"
裸身向上的小葇羞怯的低了頭,顯然的,她偷看了一下她自己。我赤裸的坐在她身上,看著她。那不是看,而是一種情焰。我好喜歡好喜歡她的Skinny。尤其她的一對乳房,聰明而嬌小,奶頭淺淺的,向上翹著。旁邊瘦得稍稍露出肋骨,更是"瘦不露骨"的極品。兩百年前,法國新共和產生,以裸露的乳房象征自由和平等,對我說來,這對小奶,對我是自由,摸起來屬於我的自由;是平等,每個都平均對待、平均摸到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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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片。
與小葇徜徉,永遠在真幻之間交錯。或以幻為假,其實幻也未嘗不真,是真的另一面。相對的,真之為物,也並不與幻相對,它其實也未嘗不幻,是幻的另一面。寫了一首"真與幻":
人說幻是幻,
我說幻是真。
若幻原是假,
真應與幻分。
但真不分幻,
幼是真之根。
真裡失其幻,
豈能現肉身?
肉身如不現,
何來兩相親?
真若不是幻,
也不成其真。
真幻原一體,
絮果即蘭因。
這詩的立論是很明顯的,真幻實為一體,但是幻是更根本的。這種根本,並不是笛卡兒(Descartes)"我思想,所以我存在"(Cogitoergosum)那種、而是真是存在的,但只有根之以幻才成;而幻的存在,也要附之以真才成。這種關系,有點玄妙,但在第一流的愛情裡,我們便可看到它的相成。沒有幻的愛情,其實是一種假的真,"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當你追求的純是真的一面,你將發現真只是缺憾、現實與索然,並且變化不居。逃離這種情境的方法只有"意淫"、"精神戀愛"、"限時分手",此外別無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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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片。
有人講究不立文字、有人聲言欲說還休,多少美麗的、令人沈迷的經歷,難道真的就讓它們無聲的滑過?無痕的走過?但又如何路下它們?憑電影?憑錄音?憑繪圖?憑照片?這些憑,各有它們的功能,但是,誰又能忽略了紙上和筆下?總有些是只有紙筆可憑的,還是留下一點罷!有一天,你也許會發現,為了博君一桀,為了共度的美好時光,在不立文字時偷位了一點;在欲說還休時偷說了一點,也許不算多余。畢競這些,不是ord做得到的,也不是說得出口的,更不是時間上可以過去的。對了,就用法語中的"末完成的過去式"來寫吧,用現在式講內容,但整個畫面卻已過去,小葇和我的一切,永遠只有未完成,永遠沒有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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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片。
永遠沒有過去式。小葇終於同意我用拍立得為她照了三張裸照。裸照使過去式永遠變成現在式,它青春永駐、它美麗長存照好以後,我自動放棄所有權,我說她離開我的時候,可以常走。但小葇笑了。"能帶走的,我都不帶;不能帶走的,都願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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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片。
其實,享有青春美麗女人的可愛,只有在幾種設限條件下才存在、才永恆存在,那就是在時間上,短暫;在空間上,距離;在關系上,神秘;在離合上,無常。其中距離最令人奇怪,當裸體在一起時候,還有距離可言嗎?那時可說沒有,但裸體過後,就要把距離恢復,像從遙遠的山頂上下來,你又同它保持了遙遠。
但是,裸照卻超越了一切。它似遠而近、它似親而疏、它反倒是永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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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片。
小葇說:"看你是一個快樂型的人,其實你對愛情好悲觀。"
"正因為悲觀於先,所以才快樂於後。大概是我太聰明了,太了解愛情的本質了,所以才時時要先發制人,掐死愛情,而避免被愛情掐死。恰像玫瑰盛開的時候,你把它掐下來,在它最好的時候,送給情人,做了最好的歸宿,雖然它很快會凋謝,但不掐它,讓它老死枝頭,又有什麼意思呢?"
"也許問題在——"小葇想了一下。"在你掐玫瑰的時候它只是落蕾,含苞還待放,另一方面也沒有情人可送。可是你卻成了采花摧花的人,結果可能是八個大字,——,情人何處?玫瑰何辜?不是嗎?"說著,她把頭一斜,笑著看我。
"我絕不會在沒有情人的時候無緣無故掐玫瑰,無緣無故把一朵花掐下來的,只有女人干得出來。"
"別忘了花匠也如此。"
"別忘了女花匠尤其如此。"我補充。
"你不是男花匠嗎?看你家裡的植物照顧得不錯,好像你難逃是花匠?"
"你錯了,你注意到沒?我家只種一種,並且還不是花,只種綠葉黃金葛,只為了它常綠而有特色。我喜歡常綠而有特色的女人,我不看女人的秋天。對我,你是一個沒有秋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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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片。
小葇真是沒有秋天的女人,她想有秋天,都不可能了,因為我的冬天,來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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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女朋友很多吧?外面都傳說你是風流的文人。"小葇問。
"外面傳說錯了,其實我不風流。不過,若照風流兩字的古典定義,就是唐朝人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那種正面的意義,我倒可算唐朝風流男。若照今天一般的風流意義,我根本不算風流。"
"為什麼?"小葇好奇。
"為了我從不涉足風月、從不酒食征逐、從不亂扯女人。我的女朋友都是精挑細選的,標准是很嚴格的,正因為如此,被我看中的女人少之又少。萬一看中了也沒用,要雙方來電才成,否則也失掉了機緣。所以,我的女朋友其實很少。"
"今天這個島上,一般說來,男人不怎麼樣,可是女人愈來愈怎麼樣了,有的女人已經很好了,你還從嚴錄取。"
"很好是不夠的,很好是最好的敵人,有了很好,就不太會有最好了。"
"那你要怎樣?"
"我要最好。我生平喜歡的就是最好。最好是一流的,很好是二流的,我生平不喜歡任何二流的,包括二流的敵人。"
"你這種人生觀,使你看到的東西都是單數,因為最好的都是單數。"
"所以我看到你。"
小葇笑起來。她慧默的反問:"如果我不是單數呢?比如說,我是同卵雙胞胎,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我,你怎麼選擇?
"我還是會二選一選到你。"
"萬一你搞錯了呢?"
"搞錯?我倒真希望我搞錯呢!那我就有一對你了。"
"你有點可惡!"小葇瞪我一眼。"你這話若給新女性者聽到,她們一定要代我爭女權,要求你萬劫先生也要兩個,也是雙胞胎,那才公平。"
"比照《西游記》唐僧的經驗,那可很危險喲。"
"危險什麼?"小葇詫異。
"真實的唐僧取經歷史不是神怪的,和《西游記》不一樣。真的唐僧萬裡孤征,只有一個人,他真了不起。記錄上說,唐僧在取經途中聽說有雙頭佛雙頭佛是一個身體卻生出兩個頭的佛,原來有兩個佛教徒造兩座佛像,可是他們大窮了,於是佛陀乃施出法力,弄出個雙頭佛給他們,現在蘇聯聖彼得堡冬宮博物館還藏有這種怪物佛,像是雙胞胎擠在圓脖子裡,我有照片給你看。一一說著,我從書架上順手就拿了出來,攤在小葇面前。
小葇仔細看了。她輕輕的說:"真可怕。"
"這就是我說的危險。如果我是雙胞胎不成,變成畸形兒,我就兩個頭了、你還敢占我便宜嗎?"
"不敢,再也不敢了。"小葇一路搖頭。
"所以,女權主義者走開,還是讓男人享受雙胞胎小葇姊妹花。"
"那姊妹花中你是不是還是特別喜歡我呢?"
"當然,只要我能分辨出那個是你。"
"我總要有我的特征讓你分辨吧?"
"有的,的確有。"
"是什麼?在那裡?"
"是一顆小痔,在某一個可愛的地方。"
"什麼地方?"
"我說不清楚,我可以指給你看。"
"你指給我看。"
"可是你會拒絕。"
"我答應你,不拒絕。"
"那要在你上床的時候,你脫光了,才能指出來。"
"什麼地方呢?"
"你最怕我看到的地方。"
"噢,不好。怎麼我都沒發現的,被你發現了。"
"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尤其是你的身體。"
"多可怕!變得我在你面前,好像赤身露體似的,多可怕!"
"又有什麼關系,我是你心上的人,又是你身上的人,我們這麼友好,把身體給我看到,讓我快樂、讓我享受,又有什麼不好?你難道不喜歡被我看到嗎?"我摟住她。"等一下,我指給你看,看我在你漂亮的肉體上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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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著小葇的手,進了臥室。小葇依偎著我,輕輕在我耳邊說:"你真的指給我看?"
"當然真的。"
"可是你不要看,你只要用手指指出在什麼地方就好了。"
"不行,我的手指是跟著眼睛走的。"
"好吧。可是沒有必要全脫吧?"
"也不行,要全身脫光。"
"有必要嗎?只為了找一顆小痣,痣又不會滿身亂跑,它只固定在一個地方啊。"
"告訴你一個笑話。一個婦產科醫生,病人來時,他都趁機要病人全脫光。有一次來了一個鄉下女人,他叫這鄉下女人先脫衣服,就轉身忙別的去了,等一下他轉回來,看到鄉下女人還沒開始脫,他問為什麼不脫呀?鄉下女人紅著臉說,你還沒先脫哪!"
小葇笑了。
"還有一個婦產科醫生,也要病人全脫光……"
"怎麼,"小葇打斷我的話。"怎麼你的婦產科醫生都是暴露狂?"
"不是暴露自己的暴露狂,是暴露別人的暴露狂。"我補充。"一天又來了一個鄉下女人,醫生要她全脫光。鄉下女人猶豫了,正在猶豫時,門後忽然閃出一個手提工具箱的毛茸茸裸體男人,鄉下女人大叫一聲,不料這裸體男人說,你們病人脫光了算得了什麼,我來修個水管,醫生都要我脫光呢。"
小葇又笑了。她好奇的問:"你怎麼有這麼多有關脫光的笑話?"
"現在不是笑話,而是現實。你要脫光,我才指出那顆小疙長在什麼地方。限你一分鍾以內脫光,不然,婦產科醫生自己也開始脫了。"
"啊,不要!我脫就是。"小葇叫起來。
"可是婦產科醫生要幫你脫。記住,除非你跳脫衣舞給我看,否則一切衣服,都由我來脫,我好喜歡好喜歡脫你衣服,尤其褲子,尤其內褲。"
"你好色,萬劫先生,你好色。"小葇因情生怨。
"我不是好色,是不願暴投天物。這麼可愛的女人,脫光她的過程是何等享受,能多脫光她一次就多脫光她一次、能多享受一次就多享受一次。你知道我能有多少這種幸福呢?我的幸福是一次一次可數出的,我太珍惜了。"
小葇突然抱住我,拍我的背。"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悲觀。我是你的,我讓你一次又一次享有我、我任你一次又一次做你喜歡做的,我是你的。"
我緊抱住她。慢慢把她放在床上。我先脫她襯衫,再脫她內褲,然後為她指出那顆小痣所在。當她好奇的接受我的指引時,我拿出床頭櫃中的手鏡和手電筒,讓她從強光反射中看個清楚。那是一顆淡淡的褐色小點,安謐的躲藏在一片柔軟的陰毛叢裡。令人關愛。它的位置,本來是一個防守者的位置,防守粗硬龐大敵人的進逼,可是,當我擁有的出現的時候,它仿佛由防守者變成歡迎者。它背叛了小葇,倒向了我。在我每一次出現粗硬龐大的時候,都會不斷接觸到它、摩擦到它,它是我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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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床上起來,隨手拿起小葇的襯衫和內褲。等小葇找她的衣服時,衣服不在了。
小葇趕忙拉床單遮蔽,我坐在床邊,按住床單,不許她拉。
"求求你無論如何給我一點束西穿,這樣子在男人面前,難為情死了!"她蠅縮在床上,兩臂緊抱住小乳房,兩腿緊並在一起,斜曲著,向我投來哀求的眼光。
我站在旁邊,一聲不響,看著她,又退後兩步,側著頭望著,又向左移兩步,換一個角度欣賞著,像是一個采光師,我一直笑著。她看我這樣,又趕忙低下頭,一邊搖著,一邊試探。
"我答應為你做一件小小的事,只求你不要讓我這樣一點遮的東西都沒有。"
"什麼小小的事?"
"你說,我不知道,但我答應做,答應為你做。"
"既是你提出來的小小的事,還是由你來做,看我滿意不滿意,滿意了,就可以。"
"那做了,你說不滿意,豈不白做了?"
"不會白做,我不會為難你,只要你做的正是不多不少的小小的事,我就答應你。"
"真的?"
"真的。"
"那勾手手表示一言為定。"她把臂仍舊緊貼在胸前,只仲出一只小指。我走過去,跟她勾了,順便貪婪的看著她的小乳溝。"你真的守信?"她好像不太放心,又補了一句。
"當然真的,不是勾了手手丁嗎?"我點著頭。"好,看你為我做什麼小小的事。"
"我沒說小小的事,我說的是小小小小的事!"這小東西,她開始狡賴了。
"好哇!"我叫起來,"你這不守信的小東西,得寸進尺,偷工減料,剛一言為定了的,你就開始偷偷打折扣!"
她笑起來。"不是不守信,是你有健忘症。"
我決定整整她。
好,"我說。"就算是小小小小罷,小小小小是什麼,快做給我看!"
"已經做過了。"
"什麼?"
"已經做過了!"
"你做了什麼?"
"小指頭讓你勾了一下,讓你碰到,不是正是小小小小的事嗎?按說你是不准碰我的,現在讓你碰一下,其實已經是破例優待,已不是小小小小的事了!"
我笑起來。"好畦,你膽子愈來愈大了,你騙我這有健忘症,的人,並且只用一只小指頭。你看我要不要好好罰你。你說我得了健忘症,對了,我就得了,所以我忘了我對你的什麼保證了,我現在要照我的方法對你的身體了……"
"呵……你敢!你敢!"她急叫起來,身體更緊縮著。
"我為什麼不敢?因為我忘了。"
"你沒忘,你沒忘,條約上有你的簽字,你難道不認識你的簽名?"
"什麼條約?什麼簽名?"我兩眼向上一翻,裝得傻傻的,還張著嘴。
她笑著,急著說:"我們有一個密約,放在你書桌中間拙屜裡的中間,你拿來看。"
"什麼書桌?什麼中間的中間?"我仍裝著。
"那我拿給你看!"她突然放下兩臂,從床上起來,跑了一步,又驚叫一聲,趕忙退了回去。——她忘了她一絲不掛了。可是我卻趁機看到她跳動的小乳房,和一閃的小毛叢,我渾身感到一股熱流,舒服極了。
她蜷縮在那裡,開始新的協商。
"現在,"她臉紅紅的說。"總該行了吧?"
"什麼行了?"
"你知道的。"
"知道什麼?"
"你知道的,你故意裝糊塗。"
"我不知道。"
"你知道剛才已為你做了一次不但不是小小小小的,而且是大大大大的。"
"剛才?"
"剛才。"
"什麼時候?"
"剛才我——"她停住了。
"你怎麼?"
"你好沒良心,你看到了什麼?你還裝!我為你做了那麼大大大大,你還不知道。"
"我有健忘症,我不記得你做了什麼,除非你再做一次。
"啊,這怎麼可以!"她急叫起來。
"不成!"我搖搖頭。
她開始用喉音撒嬌,要我通融。
"我問你,剛才你是有意為我做的嗎?"
她不答。
"你說,坦白說,是不是有意的?"
"不是。"她小聲答。
"既不是有意的,怎麼能算在為我做的帳上?"
"雖不是有意的,可是你得到的卻是大大大大的,你占了便宜,比有意做的小小小小劃得來。所以是可以拆帳而有余。"
"好,算你有理,饒你不必再做一次,只要——"
"謝謝先生,多謝開恩。"她高興的打斷我。
"先別謝,還有條件呢——"
"好啦,好啦,還有什麼條件嘛。"
"有條件,"我堅定的說。"饒你不必再做了,可是你必須談出你剛才無意中讓我看到了什麼?"
"哎呀!愈來愈嚴重了!這怎麼行,這怎麼行?"
"怎麼?寧讓我看到什麼,也不肯說麼?說比看還嚴重麼?"
她低頭不語。
"好了,如你不肯說,你寫出來也成。"
"有書面字據,那更不行了。"
"那你就再做一次給我看。"
"讓你看到兩次,那太便宜你了!你倒想得好!"
"那怎麼辦?你還欠我一次小小的事。"
"小小小小!"她更正。
"好,就算小小小小,你為我做吧。好,現在就開始。"
"那我吃虧了。"
"你並沒吃虧,只是想逃避不成而已。你一次是想拿談判時的勾手手投機,第二次是拿無意中的動作打馬虎眼,都被我拆穿了。現在既往不咎,你還是快為我小小一次吧!"
"小——小——小——小!"她又更正。
"好,就算小小小小。"
"不是就算,本來就是小小小小。"
"好好好,本來就是小小小小。"
"你為什麼不堅持了?為什麼這樣順著我?"
"我要討你歡喜,也許你高興了,會把小放大一點。"
她笑了。
"好,"我說。"既然你承認是你有健忘症,那我就為你小小一次,也許是小一次,也許是不大不小一次。讓我想想看。"
"你真好。"
"我看我能為你做什麼?……"她把頭上揚。"哦,有了,我讓你——"
我興奮起來了,我身向前傾,靜候佳音。
"我為你——"她聲音愈來愈輕,最後嘴巴動了幾下,可是沒有聲音。
"我沒聽見。"
"我說過了,你不好好聽,以棄權論。"她噘了小嘴。
"我怎麼沒好好聽,實在是你沒發聲音。"
"就算那樣,你也該會讀唇術。"
"好,我忘了用了,請你再說一遍。"
"我不再說了。"
"求求你再說一遍,也考考我讀唇術的本領。"
"好,我就考考你。注意呵,我要說了——我為你"她的嘴唇隨便動了幾下,我知道她什麼都沒說。我要將計就計、裝他一裝。
"呵,我懂了!"我忽然高興笑著。
"說說看,你懂的是什麼。"
"不必說,快來,我懂了就是!"我站起來。
"來什麼?"她有點急了。
"快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的讀唇術一百分。"我走過去,彎下腰來。她趕忙縮得更緊,向後躲著。
"哎呀,你先說清楚,說清楚到底你懂的是什麼?"
"你說的是什麼我就懂的是什麼。"
"那我說的是什麼?"
"你說你為我洗一次淋浴給我看。"
"啊,我從來沒那樣說,你的讀唇術跟原案差十萬八千裡,完全零分。你作弊!我不來了!"
一別急,別急,那你說說看你的原案是什麼。"
"我不說了。"
"你不說就按我的一百分決定了!"
"我說我說!"她急了。
"你說!"
"我是說我為你——修——一支——鉛——筆!"她笑了,笑得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