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我適應了這裡的作息,如果不管授課老師是半羊人(satyr)、精靈和半人馬的話,這些課程近乎正常。
每天早上,Annabeth教我古希臘文,我們會用現在式談論天神們,但用現在式實在有點怪。Annabeth對我閱讀障礙(dyslexia)的解釋是對的,因為我讀古希臘文並沒有那麼難,至少比英文簡單。上了兩個上午的課之後,我可以不太流利的念出幾行荷馬的詩,而且不會覺得頭痛。
上完希臘文後,接著上戶外課,並嘗試找出我擅長的運動。Chiron教我射箭,但很快就發現我對弓箭完全不在行。儘管Chiron得把我不小心射在他尾巴上那支箭拔掉,他也毫無怨言。
賽跑呢?也完全不行。森林精靈教練把我遠遠拋在她們揚起的灰塵後。她們叫我別擔心,說她們是為了逃離得到相思病的天神追逐,練了好幾世紀才能有這種速度。不過,跑得比一顆樹還蠻,挺丟臉的。
那摔跤呢?別提了。每當我站上摔跤墊,克蕾莎就會徹底擊倒我。
「我還沒使出全力了,笨蛋。」她在我耳邊低聲說。
我唯一擅長的是划獨木舟,而這個項目了,絕對不是大家所期待那個打到彌諾淘的英雄應有的技能。
我知道資深的學員和指導員都在觀察我,想確定我的爸爸是誰,可是這並不容易。我沒有阿瑞斯的小孩那麼強壯,也不像阿波羅的小孩那麼擅長射箭。我沒有赫菲斯托斯的打鐵技術,也沒有Dionysus讓葡萄籐生長的本事。Luke說我可能是荷米斯的小孩,沒有特別厲害的項目,各行各業都適用。不過,我覺得他只是想讓我好過一點,他是再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撇開這件事不談,我還是很喜歡營隊。我習慣了早晨海邊的霧氣,以及在午後高溫下草莓園所散發的熱氣,甚至是夜晚森林中迴盪的詭異怪物吼聲。我和十一號小屋學員一起吃晚餐,切下一些食物丟進火中,然後嘗試去感受和我親生父親的連結。可惜完全連結不到。一直以來,我只擁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那彷彿是記憶中他的笑容所帶給我的溫暖。我努力不去想媽媽的事,可是仍一直抱持著這樣的懷疑:假如天神和怪物是真的,假如魔法是存在的,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她,可以將她帶回來……
我開始瞭解Luke的苦澀,還有他對父親荷米斯的怨恨。好吧,或許天神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可是他們難道不能偶爾來打個招呼,甚至打個雷什麼別的表示也行啊。Dionysus可以將稀薄的空氣變成健怡可樂,那麼我的爸爸,不管他是誰,為什麼不能打個電話來?
星期四下午是我到混血營的第四天,這天我第一次上劍術課。十一號小屋全體學員都來到圓形競技場集合,Luke是我們的教練。
我們開始做基本的刺和砍得動作,對著床上希臘式盔甲的麥桿假人練習。我猜我表現的還算不錯,至少我瞭解該做些什麼動作,而且我反應還挺快的。
唯一的困擾是找不到合手的劍,不是太重就是太輕,要不然就是太長。Luke努力幫我找合適的劍,結果他也同意沒有一把合我用。
我們進展到雙人決鬥練習,Luke宣佈他會和我對打,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練習。
「祝你好運。」其中一個學員告訴我:「Luke是近三百年來最好的劍手。」
「或許他會對我放水。」我說。
這個學員不屑的哼了一聲。
Luke示範伸手、撥擋、盾牌格擋等招式,每揮擊一次,我身上就多了些淤血和挫傷。「Percy,防守。」他說完立刻用劍身的平面痛擊我的肋骨。「不對,太上面了!」啊!「長刺!」啊!「後腿!快!」啊!
到他喊休息的時候,我已經滿身大汗了,大家都擠到冷飲機那邊去。Luke把冰水倒頭上,這方法看起來很棒,我也照做。
過一會兒,我覺得好多了,力量湧入我的手臂,劍好像也沒這麼難控制了。
「好了,大家圍成一圈。」Luke下令:「假如Percy不介意,我想找你做幾個示範動作。」
很好,我想,大家一起來看Percy被痛宰吧!
荷米斯的小孩過來集合,他們都忍著笑意。我明白他們以前一定有和我一樣的經驗,而他們現在等不及要看Luke把我當成拳擊沙包打。他告訴大家,他要示範一種讓敵人自動繳械的技巧:用劍的平面去纏繞敵人的劍身,逼使敵人別無選擇只能棄劍投降。
「這很困難,」他強調:「我要Percy用這個技術來和我對打。注意,不可以嘲笑Percy,大部分劍手都必須修習多年才能練成這一招。」
他對我用慢動作示範攻擊招式,一如預期,匡噹一聲,劍從我手中脫出。
「這次來真的。」在我重新拿好劍之後,他說:「我們一直對打到其中一人的劍脫手。Percy,準備好了嗎?」
我點點頭,Luke緊接著開始。我一直閃避,以免被他擊中劍柄。此時我突然開竅,一看到他攻擊上來,就立刻加以回擊。我將腳步往前,試著做出伸手的動作。Luke身體一偏,輕鬆多開,不過他的表情變了一下。他瞇起眼睛,開始使出更大的力氣往下壓。
我手中的劍變重了,而且還失去平衡。我知道只要再幾秒鐘,Luke就會把我撂倒。我心想:搞什麼嘛?
我開始試著使出那招讓敵人繳械的技巧。
我用劍身攻擊Luke的劍底端,旋轉纏繞,將全部的重量灌注在往下突刺的動作中。
匡當。
Luke的劍撞在石頭上,而我的劍尖距離他毫無防護的胸部只有三公分。
所有學員都鴉雀無聲。
我垂下劍說:「嗯,對不起。」
此時Luke目瞪口呆,無法言語。
「對不起?」他的刀疤臉露出了笑容,「Percy,看在天神的分散,幹嘛說對不起,再做一次給我看!」
我不想做,這短暫的爆發力完全離我而去,可是Luke堅持。
這次我毫無招架能力。當兩把劍相碰時,Luke擊中我的劍柄,把我的武器打飛出去,還在地上滑行。
在一陣長長的安靜後,一個學員說:「剛剛那只是新手的好運吧?」
Luke抹掉額頭的汗,用一種全新的觀點來評價我。「或許吧,」他說:「不過我倒很好奇如果Percy的劍沒有失去平衡的話……」
星期五下午,再快類似的攀巖體驗之後,我和Grover一起坐在湖邊休息。Grover像只山羊蹦蹦跳跳躍上山頂端,而我卻幾乎快被火山熔岩吞沒。我的衣服上有幾個冒煙的洞,手臂上還有幾根燒焦的頭髮。
我們坐在碼頭邊,悠閒的看著水底的精靈編竹籃。我忍不住要挑起緊張的氣氛,問了Grover他和Mr.D談些什麼。
他的臉色變成黯淡的土黃色。
「很好,」他說:「就是很好。」
「所以你的工作仍然正常運作?」
他緊張的瞥了我一眼說:「Chiron有告……告訴你我想要得到探查者執照嗎?」
「嗯……沒有。」我完全搞不清楚探察者執照是什麼,不過現在似乎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他只說你有個偉大的計劃……還有你必須完成守護者任務來取得信任。你完成了嗎?」
Grover低頭看著水精靈。「Mr.D暫緩做出判定,他說我在保護你的這趟任務上沒有失敗也沒有成功,所以我們的命運仍然連在一起。假如你被指派尋找任務,而我去保護你,然後我們都活著回來,這樣或許他就會認為工作完成了。」
我精神一振。「那,事情不算太糟,對吧?」
「咩——咩!他還是可能會把我調去清理馬廄,如果你有被指派尋找任務的機會……或是真的得到任務,你怎麼會想要找我一起去?」
「我當然想找你一起去。」
Grover悶悶不樂的看著水裡。「會編竹籃啊……擁有一項有用的技能真好。」
我想要讓他放心,我告訴他其實他也很有才華,不過他看起來反而更加痛苦。我們改變話題,聊了一下划獨木舟和劍術的事,然後討論不同天神的正反兩面,最後,我問他那四棟空著的小屋是怎麼回事。
「八號,就是銀色那棟,屬於阿蒂蜜絲。」他說:「她發誓要永遠當處女,所以當然沒有小孩,小屋其實是……一種榮耀,假如她沒有小屋的話,她會生氣。」
「喔,原來是這樣。那其他三棟呢?就是『三大神』的嗎?」
Grover緊張起來,這表示我們接近敏感話題了。「不是,二號那一棟是天後希拉的。」他說:「那是另一棟象徵榮耀的小屋,她是已婚的女神,所以當然不能四處遊走,和凡人發生戀情,這是她丈夫會做的事。我們所說的三大神是指三位威力強大的兄弟檔,也就是克羅諾斯的三個兒子。」
「Zeus、Poseidon和Hades。」
「答對了。你也知道,在和泰坦巨神大戰之後,他們打敗克羅諾斯贏得了全世界,並以抽籤決定誰得到哪一部分。」
「Zeus得到天,」這我記得。「Poseidon得到海洋,而Hades得到冥界。」
「嗯嗯。」
「可是Hades在這裡並沒有小屋。」
「他沒有,他在奧林帕斯也沒有王座,他有點像是在冥界做自己的事。假如他在這裡有小屋的話……」Grover開始發抖,「嗯,這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別再說這個了。」
「可是Zeus和Poseidon在神話中都有數不清的小孩,為什麼他們的小屋是空的?」
Grover不自在的轉著他的蹄。「大約六十年前,二次世界大戰後,三大神決定他們不再成為任何混血英雄的父親,因為他們的小孩力量太強大了,對人類大事的影響太深,引起太多大屠殺。像二次世界大戰,基本上就是Zeus和Poseidon的孩子在同一陣線,去對抗Hades孩子的戰爭。贏的一方是Zeus和Poseidon,他們逼著Hades和他們一起在冥河上發下重誓,不再和凡人女子戀愛。」
雷聲隆隆。
我說:「那是史上最嚴重的誓言了。」
Grover點點頭。
「那三兄弟有遵守諾言,不再有孩子嗎?」
Grover的臉一沉。「十七年前,Zeus脫隊了。有一個沒名氣的電影女星,留著一頭八零年代蓬鬆的髮型,讓Zeus神魂顛倒,無法控制自己。他們的小孩出生了,是個名叫泰麗雅的小女孩。嗯,冥河對這個承諾嚴肅以對,雖然Zeus因為是天神而逃過了懲罰,可是卻給女兒帶來了悲慘的命運。」
「這太不公平了!根本不是那女孩的錯。」
Grover遲疑了一下說:「Percy,三大神的孩子所擁有的力量遠超過其他混血人,他們氣味強烈,會引來怪物前來。當Hades發現那個女孩時,他對於Zeus打破誓言非常惱怒,於是放出塔爾塔洛斯最兇猛的怪物去糾纏泰麗雅。在她十二歲時,一個半羊人(satyr)被指派去當她的守護者,可是卻幫不上忙。他試著護送她和她的兩個混血人朋友到這裡來,他們想盡辦法到達山頂,只差一點點就到了。」
他指著山谷的另一端的松樹,那是我和彌諾淘打鬥的地方。「三個仁慈女神全都出動追著他們,再加上一群地獄犬。在他們快被追上時,泰麗雅要半羊人(satyr)保護另外兩個朋友安全到達,她自己留下來拖延怪物。她當時受了傷有非常疲憊,而且不想一直像個獵物般活下去。半羊人(satyr)不想離開她,卻無法改變她的心意,而且他必須保護其他兩個人。所以,泰麗雅最終獨自一人站在山頂。她死後,Zeus憐憫她,將她變成那棵松樹,她的靈魂仍然繼續保護山谷的邊界,這也是那個山丘之所以叫做『混血之丘』的原因。」
我望著遠方那棵松樹。
這故事讓我感到茫然與愧疚。一個和我同年的女孩為了救朋友而犧牲自己,她面對的是怪物大軍。與她相比,我打敗彌諾淘的勝利似乎不算什麼。我忍不住想,假如當時採取不同的行動,我是不是能救出媽媽?
「Grover,」我說:「英雄真的會前往冥界進行尋找任務嗎?」
「有時候會,」他說:「像是奧菲斯、海克力士、胡迪尼。」
「那他們有沒有讓人起死回生過?」
「沒有,從來沒有,奧菲斯差一點點……Percy,你該不是認真的……」
「沒有啦,」我說謊,「我只是好奇而已,那麼……半羊人(satyr)一定會被指派去保護混血人嗎?」
Grover仔細的打量我,他不相信我拋開了闖入冥界的念頭。「不一定,我們潛伏在很多學校,試著發掘出有潛力成為偉大英雄的混血人。加入我們找到氣味強烈的混血人,例如三大神的小孩,就會去通知Chiron。他會緊盯著他們,因為他們會引發真正的大問題。」
「而你找到我,Chiron說你認為我可能是特別的人。」
Grover看著我的表情,好像我剛剛挖了一個陷阱讓他跳下去。「我沒有……喔,你挺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假如你是……總之,你就不會被允許進行尋找任務,那我就無法拿到執照。你有可能是荷米斯的小孩,或是哪個位階較低的天神的小孩,好比涅梅西絲之類的天神。所以別擔心了,好嗎?」
我覺得,他在說服自己的成分,遠超過說服我。
在晚餐之後,這一夜比平常還要刺激得多。
終於到了奪旗大賽的時刻。
盤子收走後,海螺號角響起,我們全都站在桌子旁邊。
當Annabeth和她的兩個兄弟姐妹舉著一面絲質隊旗跑進涼亭時,所有學員高聲吶喊、歡呼。旗幟大約三公尺長,閃著灰色的光澤,上面的圖案是橄欖樹上立著一隻倉鴞。涼亭的另一邊,克蕾莎和她的夥伴帶著另一面隊旗跑進場,旗子大小相同,不過是俗氣的紅色上面畫著血淋淋的長槍和野豬的頭。
在一片吵雜聲中,我轉頭對著Luke大喊:「就是要奪那兩面旗子嗎?」
「對。」
「阿瑞斯和雅典娜每次都是領隊?」
「不是每次,」他說:「但經常是。」
「如果由其他小屋領隊奪得旗子,會怎樣呢?重畫一面新的旗子嗎?」
他笑了出來。「到時你就明白了,首先,我們必須奪得旗子才行。」
「我們是哪一邊?」
他用神秘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想他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臉上的傷疤讓他在火炬的光線下看起來有點邪惡。「我們暫時和雅典娜聯盟。今晚,我們要從阿瑞斯那裡奪下旗子,你要一起來幫忙。」
小隊的組合方式宣佈了,雅典娜和阿波羅、荷米斯這兩個人數最多的小屋聯盟,幾個小屋間顯然很會根據這回的功勞多寡來分配洗澡次數、打雜班表和活動的最佳座位等等。
阿瑞斯和剩下的其他小屋結盟,包括Dionysus、狄蜜特、阿佛洛狄忒、赫菲斯托斯。在我看來,Dionysus的孩子是非常棒的運動員,不過他們只有兩個人。狄蜜特的孩子擁有野外技能的優勢,不過他們不太有衝勁。於是阿佛洛狄忒的兒女們不用太擔心,因為他們幾乎每個活動都只是坐在一旁,對著湖面照看他們的容貌、梳頭髮、閒聊。赫菲斯托斯的孩子長得很不漂亮,只有四個人,但因為整天在打鐵鋪工作,個個體型粗壯,可能會是阻礙。當然,最後還有阿瑞斯小屋那十二個全長島,不,是全地球最粗壯、最醜陋、最刻薄的小孩。
Chiron用蹄敲擊大理石。
「英雄們!」他宣佈:「大家都知道規則,小河是界限,整個森林都是比賽的場地,各種寶物的使用都是被允許的。旗子必須明顯展示出來,而且守旗者不能超過兩個人。可以讓俘虜繳械,但不能綁住俘虜或塞住他們的嘴,也不准殺人或害人殘廢。由我來擔任裁判和戰地醫生。現在,開始武裝!」
他攤開手,桌子上突然出現滿滿的武器裝備,有頭盔、青銅劍、長槍,還有包覆著金屬的牛皮盾牌。
「哇!」我說:「我們真的要用這些東西?」
Luke看著我,好像我已經瘋了。他說:「除非你很想被五號小屋的朋友叉起來,不然就快拿去用吧!來,這個,Chiron認為這些應該適合你。你這次擔任邊界巡邏的工作。」
我的盾牌和一個NBA籃板的大小差不多,中間有個很大的雙蛇杖圖案。這大概有一百萬斤那麼重,要我好好拿穩這塊滑雪板沒問題,但我希望沒有人會認真的要求我跑很快。我的頭盔和其他雅典娜隊的人一樣,頂部裝飾著藍色的馬鬃,而阿瑞斯的聯盟則是紅色的。
Annabeth大喊:「藍隊,前進!」
我們高聲歡呼,揮舞著手中的劍,跟她後面往南方森林前進。紅隊便嘲笑我們,邊向北方進攻。
我設法趕上Annabeth,還要小心不被我的裝備絆倒。「喂!」我叫她。
她繼續前進。
「你的計劃是什麼?」我問:「可以借我什麼魔法寶物嗎?」
她的手移到口袋的位置,好像怕我偷了什麼一樣。
「你只要注意克蕾莎的長槍就可以了。」她說:「其他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一定會奪得阿瑞斯的旗子。Luke有分配工作給你嗎?」
「邊界巡邏,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簡單,在小河旁戒備,把紅隊的人趕走,其他的就交給我吧,雅典娜總會有計劃。」
她往前推進,把我留在揚起的沙塵中。
「好吧。」我喃喃自語:「很高興你要叫我加入你這一隊。」
這是個溫暖潮濕的夜晚,黑暗的森林中有只螢火蟲的閃光一明一滅。Annabeth將我部署在小溪邊,溪水在岩石上汨汨流著,這時她和其他隊友分散在樹林中。
獨自站在這裡,帶著笨重藍毛頭盔,拿著超大盾牌,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手中的青銅劍仍然不怎麼合手,皮製的劍柄握在手中像顆保齡球。
不可能有什麼人真的來攻擊我吧?我是說,奧林帕斯一定有責任問題的規定吧?
遠方,海螺號角吹起,我聽到森林中傳出吶喊聲、金屬相碰的鏗鏘聲,學員們正在打鬥。一個藍毛的阿波羅盟友像鹿一樣從我身邊跑過,跳過小溪,消失在敵軍的陣營裡。
很好,我想,跟平常一樣,我將錯過所有好玩的事。
這是我聽到一個聲音,讓我背脊發寒,是一種低沉的狗嚎聲正向我接近中。
我本能的舉起盾牌,感覺有東西悄悄接近。
接著,狗嚎聲停止,我覺得鬼怪走了。
接著,小河另一邊的灌木叢傳來爆炸聲,五個阿瑞斯戰士在黑暗中大喊、尖叫。
「擊敗那些笨蛋!」克蕾莎大吼。
她那醜怪的豬眼從頭盔縫隙中怒目瞪視。她揮舞著一百五十公分的長槍,尖端附的金屬鉤閃著紅光。她的兄弟姐妹只有一般的青銅劍,沒有長槍,不過這樣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們越過小溪進攻,眼前沒什麼人能幫我。我可以選擇逃跑,或是獨自對抗阿瑞斯小屋一半的成員。
我設法向旁邊閃,躲開第一個小孩揮來的劍,不過這些傢伙不想彌諾淘那麼笨。他們包圍我,克蕾莎舉起長槍往我刺過來。我用盾牌抵擋,槍尖偏斜了,但卻感到一陣震動引起全身疼痛。我毛髮直豎,拿著盾牌的手臂逐漸麻木,空氣灼熱。
實店,她那支超蠢的長槍有帶電,我回過身來。
另一個阿瑞斯小子用劍柄重擊我的胸部,我倒在地上。
他們可以把我踢成一團爛果凍,但他們這時正忙著大笑。
「剪他的頭髮。」克蕾莎說:「抓住他的頭髮。」
我費力站了起來,舉起劍,卻被克蕾莎用長槍猛力打到一邊,登時火花四濺。現在我兩隻手臂都麻掉了。
「喔哦。」克蕾莎說:「我好怕這小子,真的好怕喔。」
「旗子在那邊。」我想轉移她的注意,還裝出憤怒的聲音,但好像沒什麼效果。
「是啊。」她的一個夥伴說:「可是呢,我們不在意那面旗子,我們比較在意有個傢伙害我們想笨蛋一樣。」
「就算沒有我,你們也夠笨啦。」我說。這樣會話可能不是聰明的決定。
他們之中的兩個人靠近我,我站了起來,一邊往小溪後退,一邊舉起盾牌,不過,克蕾莎速度飛快,她的長槍直直撞擊我的肋骨,加入沒穿盔甲的話,我現在已經變成烤肉串了。在此同時,帶電長槍的撞擊,幾乎把我的牙齒震出嘴外,他們的一個同夥用劍劃過我的手臂,一下一道明顯的傷口。
看到自己的血我感到一陣暈眩,溫暖和寒冷的感覺同時襲來。
「禁止傷害別人。」我勉強說。
「喔。」那傢伙說:「我想頂多被罰不能吃點心吧。」
他把我推進小溪,我掉下去時濺起一片水花。他們大笑著。我知道當他們娛樂時間一結束,就是我的死期到了。不過,這時奇妙的是發生了。水似乎喚醒了我的能量,好像剛吃下一袋媽媽拿的雙倍濃縮咖啡軟糖。
克蕾莎和她的同夥追進小溪裡,我起身迎敵。我知道該做些什麼。我揮動手中的劍,用劍身的平面攻擊低一個傢伙的頭,把他的頭盔橋出去,然後我用力撞他,當他跌到溪裡時,我看到他眼角在抽動。
醜怪二號和三號朝我而來。我正面迎擊,用盾牌猛敲一個,在用劍削去另一個傢伙頭上的馬鬃裝飾,他們兩個快速起身後腿。醜怪四號看起來不太想攻擊,只有克蕾莎還是繼續接近,她的槍尖帶有能量,劈啪作響。當她向我刺過來時,我用盾牌和劍緣卡住她的劍柄,然後把長槍當小樹枝般啪的一聲折斷。
「啊!」她大吼:「你這白癡!你這吸血蟲!」
她可能還想罵更難聽的話,可是終究沒罵出口,因為我用劍柄往她鼻樑敲下去,送給她一個四腳朝天。她掉進溪裡面。
這時我聽到吶喊聲和興奮的尖叫聲,Luke舉著紅隊的旗子跑向分界線。兩個荷米斯小子在他兩側護衛,掩護他撤離,幾個阿波羅小子在他們後面,大腿赫菲斯托斯的人馬。阿瑞斯那夥人站起來,克蕾莎嘴裡繼續吐出一連串的咒罵。
「詭計!」她大喊:「奸詐的詭計!」
他們搖搖晃晃的去追Luke,可是已經太遲了。每個人都聚集到河邊,當Luke跑過邊界,進入我方的領土時,我們這邊爆出一陣歡呼。紅色的旗子閃閃發光,然後變成銀色,野豬和長槍的圖案被一隻巨大的雙蛇杖取代了,這是十一號小屋的象徵。藍隊的夥伴舉起Luke,將他往空中拋。Chiron從樹林中慢跑而出,吹起海螺號角。
比賽結束,我們贏了。
我也要過去加入慶祝活動,這時Annabeth的聲音從我附近的溪中出現,她說:「不錯喔,英雄。」
我往那邊看,可是她不在那裡。
「你是從哪裡搞出那種怪招?」她問。空中出現一點閃光,然後她突然現身了,手裡拿著一頂洋基棒球帽,好像剛從頭上脫掉帽子一樣。
我生氣了,連她剛剛隱形的事都顯得不重要,我說:「你擺了我一道,故意把我放在這個位置,因為你知道克蕾莎會來追我,然後你要Luke繞過這裡。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
Annabeth聳聳肩說:「我告訴過你了,雅典娜總會有計劃。」
「你的計劃就是要害死我。」
「我盡全力趕過來了,我本來要加入的,可是……」她聳聳肩說:「你根本不需要幫忙。」
這時他注意到我手臂上的傷口,「怎麼弄的?」
「是劍傷。」我說:「你說呢?」
「不對,應該說,曾經是劍傷,你看。」
鮮血不見了,原來裂開的大傷口變成一條細長的白色擦傷,而且顏色正在逐漸變淡,在我眼前化為一個小小的疤痕,然後消失無蹤。
「我……我不明白。」我說。
Annabeth努力的思考,幾乎可以看到她腦子裡的齒輪在轉動。她低頭看我的腳,然後望向克蕾莎斷掉的長槍,說:「Percy,走出水中。」
「什麼……」
「照做就是了。」
我離開小溪後立刻感到筋骨酸痛,手臂又開始麻木,腎上腺素迅速流失。我差點摔倒,還好Annabeth過來扶我一把。
「喔,冥河。」她咒罵著:「這不好,我不想……我原本猜是Zeus……」
在我還來不及開口問她是什麼意思之前,又聽到狗的嚎叫聲,不過這次比上次近得多。一聲嚎叫劃破森林的夜空。
學員興奮的歡呼立刻沉寂下來,Chiron用古希臘語大喊,這我應該聽得懂,才一會兒的功夫,我完全解讀出來了。他說:「準備好!我的弓!」
Annabeth拔劍。
就在我們上方的岩石,出現了一隻犀牛般大小的獵犬。它的雙眼如熔岩般火紅,尖牙像匕首般銳利。
它直視著我。
沒有人在動,除了Annabeth以外,她大喊:「Percy,快跑!」
她試圖跑到我前面,但獵犬實在太快了。一個龐大的、帶著尖牙的影子躍過她,直接撞在我身上,當我向後仰倒時,感覺它剃刀般的利爪撕裂了我的盔甲。此時,出現了一連串咻咻聲。獵犬的脖子上被射了一堆箭,這怪物就死在我腳旁。
真是奇跡,我仍然活著。我根本不想看我那碎盔甲下的身體究竟怎麼了,我只感覺胸口濕濕熱熱,應該是受傷嚴重吧。只要在一秒鐘,我想怪物就會把我變成一盤美味的熟肉。
Chiron快步跑到我們旁邊,他手上仍握著弓,面色凝重。
「天神啊!」Annabeth說:「那是從冥界刑獄來的地獄犬,他們……他們該不會是……」
「有人召喚它們前來。」Chiron說:「某個在營裡的人。」
Luke從遠處跑過來,他手中的旗子已經被眾人遺忘,他的光榮時刻已經遠去。
克蕾莎大吼:「都是Percy!是Percy將它召喚來的!」
「安靜,孩子。」Chiron對她說。
我們看著地獄犬的軀體融化成黑影,被土地吸收,直至消失無蹤。
「你受傷了。」Annabeth對我說:「Percy,快,快到水裡去。」
「我沒事。」
「才怪,你有事。」她說:「Chiron,你看他啦!」
我太累了,不想跟她爭辯,我走入小溪中,整個營隊的學員都圍著我。
馬上就好多了。我感覺胸部的傷口正在癒合,這是有些學員倒吸了一口氣。
「我……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想跟大家道歉,「我很抱歉……」
但他們並不是在看我癒合的傷口,而是瞪大眼睛盯著我頭上的東西。
「Percy,」Annabeth邊說邊指著,「那是……」
我往上看,這個記號正在消失,不過我仍然清楚看到有個綠色鐳射光點組成的圖案正閃閃發光的旋轉著,那是有著三個尖頭的長槍,是一支三叉戟。
「你爸爸是……」Annabeth喃喃自語:「這樣真的不太好。」
「確定了。」Chiron宣佈。
繞著我的學員開始跪了下來,連阿瑞斯那些人也一樣,雖然他們不太情願。
「我爸爸?」我完全被搞糊塗了。
「Poseidon,」Chiron說:「撼動大地者、呼風喚雨者、駿馬之王。啊!帕修斯·Jackson,海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