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湛藍。
當初晨的第一道曙光照在清水寺殘敗不堪的廟頂時,三個獵命師全都累癱了。
經過一整夜的變太追殺,三人傷痕纍纍,大字形地躺在偏殿廟頂上喘息。
最後看見歌德的一眼,歌德是被烏拉拉的火炎掌灌進嘴裡,火焰從他的後腦噴炸出,同時鎖木趁機狠狠攔腰一踢,將歌德的脊椎骨喀喀掃斷,然後書恩一言不發,將歌德手中掉落的電鋸丟到山谷裡。
這是三人今晚第九次將歌德狠狠擊敗。
結束了嗎?沒有人會懷疑電影裡的殺人魔為什麼老是打不死,或為什麼老是有一把絕不斷電的金頂電鋸。於是三人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抱著肚子逃走。
……是的,哈哈大笑逃走。
說起來,這已經是烏拉拉第二次跟鎖木與書恩碰見,兩次都是烏拉拉救了他們。
三支靈貓呆呆地看著日出,金色的曙光劈開雲層,一線沖耀著三人。
三罐烏拉拉從危急中抽空投買的飲料,被三人脫力顫抖的手不穩地抓著。
許久都沒有多餘的話語,因為沒有人知道該說什麼好,或是該從何說起。
鎖木很清楚,自己跟烏拉拉無怨無仇,奉命追殺,不過是組織的命令而已。
但烏拉拉怨得了誰呢?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便宜全匯款單的好事。
書恩看著悠悠白雲,不意瞥見因為太累逐漸在一旁睡著了的烏拉拉。
這傢伙,居然在敵人的旁邊睡著了?
真以為大家合力抗敵一個晚上,就可以改變得了他身上的命運嗎?
現在我只要往他的勁動脈一刺,就結束了所有獵命師的任務!
他這麼大意,難道是看不起人嗎?
烏拉拉的鼻息粗重,嘴角流出口水,微微打起鼾來。
混蛋!
握進了拳頭,書恩突然覺得,烏拉拉的開關開始扭曲、模糊不透明了起來。
一滴好久不見的淚水,從書恩的眼角里慢慢淌出。
世界再度鎖清晰。
書恩想起了她的弟弟,書史。
「真的很羨慕。」
鎖木看著天空,突然開口。
書恩不敢回答,因為她的淚水哽咽了她的聲音。
「我有個妹妹,跟我相差三歲,很可愛,我們合養了一隻拉不拉多犬。」
書恩聽著。
「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如果我早幾年知道獵命師一族的詛咒,我有沒有那種勇氣……跟我的妹妹與祝賀者浴血一戰呢?每次,我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書恩聽著。
「後來,這兩兄弟辦到了……他們真的很放肆地辦到了……」
書恩聽著。
「我啊,真的是很羨慕呢。」
書恩聽著。
「說到底,我們全都是因為嫉妒。」
書恩聽著。
「時光倒流,我真希望被追殺的,是我跟妹妹……」
書恩聽著。
她的眼淚,早已爬滿了整張臉。
無限的悔恨,籠罩在所有獵命師的心底。
沒有人願意面對,只能深埋,只能紀律。
……然後,對願意挺身對抗的人施以報復。
那是嫉妒,無以復加的嫉妒。
GPS手機響起。
鎖木看了看發信來源,是兵五常。
「喂,這裡是鎖木。」
「烏拉拉呢?據說前晚在京都的案子就是烏拉拉做的,你們人在京都……」
「沒錯,我們果然等到了烏拉拉。」
「結果呢?」
「被逃走了……不,應該說,我們打不過他。」
「可惡!知道那臭小子會往哪裡去嗎!」
「不知道。」
鎖木掛掉電話,慢慢站了起來。
書恩擦開眼淚,拉著鎖木唯一的右手站起。
「走吧,不能跟敵人同枕而眠。」
鎖木看著熟睡的烏拉拉,歎氣:「這是,我們唯一的尊嚴。」
兩人帶著貓走了,留下烏拉拉一路睡到中午。
醒來時,烏拉拉發現身邊擺滿了豐盛的高熱量食物。
換上了「天衣無縫」,烏拉拉咬著三明治,大口灌著牛奶。
若有所思。
「我說,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