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與老頑童父女一行三人正行之間。聽到後面傳來樂聲,回頭看去,但見山道之上。
一眾青衣人擁著兩乘大轎走上山來。
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問老頑童道:「莫非是青衣幫的幫主也來到少林寺上香麼?」
老頑童道:「他們來少林寺幹些什麼,可不干我事,我今天是來瞧熱鬧的。」
郭襄已然猜到老頑童定然知道青衣幫來少林寺到底要幹什麼,只是猜想不透,老頑童如何會與青衣幫扯上了干係。
那兩乘大轎已到了近前.從三人的身旁走了過去。音樂之聲甚是洪亮,轎後跟了足有三百多個青衣人,都是清一色的身穿青衣,手執長刨。
郭襄一看到那些青衣人手中持的長劍,知道這些青衣人絕不是來少林寺上香的,定然是有著重大圖謀的。想到此,禁不住替少林寺的和尚們擔起憂來,驀然之間,想到張三豐臨別之際要自己辦的事情,心下更是一寒。
郭襄回頭叫老頑童時,已自沒了他的蹤影,前後查看,附近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遂急問周暮渝道:「你爸爸呢?」
周暮渝道:「他胡鬧慣了、自來沒一刻安靜時候,我們自去少林寺,也不用管他。」
兩人於是跟在青衣幫的大轎之後向少林寺繼續行進。
看看將到寺門之外,青衣幫的大轎便停了下來,有一人高聲喝道:「青衣幫幫主前來拜寺,請少林寺方丈出來說話!」聲音洪亮之極,遠遠地傳了出去。
寺內十餘座巨鐘猛然之間一齊鳴了起來,當當之聲不絕,震得群山皆應。
突見寺門大開,分左右走出兩隊身穿灰袍的僧人,左右各五十四人,共一百零八人,合一百零八名羅漢之數,顯然是羅漢堂弟子。
接著跟出來十八名僧人,灰袍上罩著淡黃架裳,年歲均較羅漢堂弟子為大,是高一輩的達摩堂弟子。
稍待片刻,款步鍍出五個身穿大塊格子僧袍的老憎,都是皺紋滿面,最小的也已八十開外,乃是心禪堂五老。
眾人盡皆站定之後,天鳴方丈緩步走了出來,左首達摩堂首座無相彈師,右首則是一個滿面紫氣的老者。
老方丈天鳴律師走上前來,向兩乘大轎合十說道:「不知青衣幫貴客再次返回少林寺中還有什麼事情,難道你們非要斬盡殺絕不可麼?」
郭襄一驚,「聽老方丈的語氣,怎麼青衣幫好似已經來過了,而且,自己上次和何足道同來之時,少林寺也是擺著這樣的陣仗,那時天鳴方丈的右首是無色禪師,而不是這個滿面縶氣的老者,難道無色撣師出了什麼事情麼?」
青衣幫眾聽老方丈一說,都一同把目光投向前面的那乘大轎,這時轎內傳來一個嬌媚之極的女子聲音道:「老方丈,怎地你說話這麼溯塗,我們才剛剛來此,你卻說我們再次返回,你我又沒有朝面,你怎麼知道我曾經來過的呢?」
天鳴方丈一楞,好似並不曾想到對方居然會是女流之輩,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停了一會兒,方道:「那麼是我老納弄錯了,我向你賠禮,請問你們青衣幫興師動眾,來到敝寺.到底為了何事?」
前面那頂大轎的轎緯一掀,汪碧寒大方之極地走了出來,向方丈躬了一躬道:「我想要見一見你們羅漢堂的無色彈師,不知可以不可以?」她這一出場,躬腰,說話,當真是儀態萬方,嬌僥萬分,那些修行淺些的羅漢堂的弟子,已經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郭襄見了汪碧寒,心道:「江湖傳言青衣幫的幫主是個妖冶之極的風騷女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有多少江湖人物被她美色所迷而貽誤終身。」
方丈眉頭略微皺了一皺,隨即開口說道:「無色撣師身染重疾,不能見客,還清施主見諒。」
汪碧寒微微一笑,環顧了一下那些達摩堂的弟子。她的目光到處,雖說達摩堂的弟子比羅漢堂的修行為深,也都個個避開目光,不敢向她直視。汪碧寒見了,笑得更加甜了,說道:「怎麼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定然是你這個者和尚打逛騙我們的,這須得說得清楚些才行。」
天鳴方丈已然看到她的風騷妖冶已然在少林弟子中引起了反應,不禁在心中對她生出反感,只想快些將她打發走了,於是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無常迅速,病亦無常,人何時生病,那可不是老僧等諸人做得了主的,無色確然重病染體,施主找他何事,不知貧僧能否代為其勞?」
汪碧寒微微一笑道:「你說人的生死無常,生病也由不得自己麼?我看這無色和尚就很會找日子生病,知道我們今天要來找他算賬,便生起病來。你大和尚與他串通好了來騙我們,卻把我們來當小孩子要麼?我們要找那無色和尚報殺父之仇,你要是能夠代他也可以,只是你今天代他抵命,明天我們還得來找他。你大和尚看著辦吧!」
這一番話說出來,好似已將那所有的少林僧眾看做無物一般,當下達摩堂弟子,心撣堂五老及方丈右首的紫面者者都已有了怒容。
天鳴方丈亦是皺起眉頭,但他身為少林方丈,比這一般少林僧人自然修為重深,喜怒不形於色,皺眉已然是極大的表示了。當下方丈沉默了半晌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清靜為本,歷來少林戒律以殺生為重,無色數十年來在少林寺中潛心修行,絕少涉足江湖,怎麼會與施主有殺父之仇?莫不是施主搞錯了!」
汪碧寒此時也不再笑了,但她仍是那般輕描淡寫地道:「那無色和尚殺人沒有殺人,你把他叫出來一問便知,你雖身為少林方丈,你座下弟子做的每一件事情、你擔保就都能知道麼?」
天鳴方丈被汪碧寒問得一楞,想了一想,隨即說道:「那麼請施主告知那被害之人的姓氏名字,者僧命弟子去問他一問如何?」
汪碧寒道:「老和尚這句話還像點樣子,你派人去問他一問,十五年前,他用金剛掌力打死了一個名叫琴文同的人,他記得不記得。」
天鳴方丈的臉色已然變了,他用圍的僧人更是怒容更盛,若不是天鳴一直在場對青衣幫的幫主以禮相待,只怕此刻早己和青衣幫的人眾動上了手。
方丈沉聲道:「施主曾說沒有來過敞寺,那麼定然是和那陰陽人約好了吧,你們先把無色打得重傷,再這麼大張旗鼓的前來叫陣,是要公然與我少林為敵?汪碧寒奇道:「老和尚你說什麼?當真是有人來過將無色打得重傷麼?那可是與我們沒有絲毫關係。我們才剛剛到的,這你們自然看得到.若是當真有人將無色打得重傷,那也決不會是我們的人幹的。我們這次來,目的是將那無色和尚殺了報仇,可不是為了打傷了他。若是你少林寺還講些公道便罷,若是不講公道,護著那無色和尚,說不得.我們青衣幫只好得罪了,公然與你少林派為敵我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天鳴方丈一聽之下,悟了一悟,隨即哈哈大笑,有如寺中的那十幾口巨鐘同時被敲響,立即在群山之中撞出哈哈回聲。笑聲與回聲相合,有如海浪相擊,立時發出更為巨大的笑聲。
達摩堂弟子神情端肅,羅漢堂的弟子立時雙手合十,默運玄功。
青衣幫幫眾漸漸地有些支持不住,如喝醉了酒一般,有的人已開始搖晃起來,功力淺些的,更是摔在了地上。
郭襄看周暮渝時,見她神態悠閒地站在那裡,好似方丈的佛門獅子吼功夫對她絲毫不起作用一般,不禁心下大奇。
汪碧寒不動聲色地站著,看那少林方丈在不歇地長笑。
驀然之間.後面那乘大轎的轎篩有如被風吹開了一般,向上揚了一揚,方丈的笑聲立時止住了,股色瞬即變得鐵青,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後面那乘大轎。
那乘大轎的轎煒已然放了下來。
方丈怔了半晌,好似極不相信似的向兩邊衣袖看了看。
右首的紫面老者也偷眼瞥了一下,不禁—怔,臉上的紫氣更加盛了。
方丈的左右衣袖不知何時已被穿了兩個雞蛋大的大洞。
郭襄亦已經遙遙看見了方丈衣袖上的兩個大洞.知道定然是後面那乘大轎之內有些古怪。在方丈的笑聲之中.她好似聽見了外公的彈指神通彈出石子的聲響,但極短極短的,之後就沒有了聲息。
方丈漸漸沉下了心神,道:「何方高人到此,何不現身一見。」
這時忽然傳來哈哈哈三聲怪笑,接著郭襄已然聽出是老頑童的聲音道:「臭和尚,賊禿驢,你的驢子吼功怎麼不吼了呢。
這麼一點兒徽未本事也拿出來丟人現眼,一點出家人的四大皆空胸懷也沒有,我黃藥師的彈指神通功夫你領教了麼?」
郭襄聽了,禁不住心下惱恨,這老頑童無端的把贓又栽到了外公身上!但她索知老頑童胡鬧成性,心下卻極為善良。知他這般說也只是玩鬧,其實並無惡意,因此只是在旁看著,卻並不上前點破。
少林方丈道:「原來是黃施主到了,請現身出來一見,敝寺簡慢之處,還請施主包涵。」
他這般的一昧謙讓,那邊心撣堂五老早已接不住怒火,達摩堂首座無相禪師也是陰沉了臉,好似立時就要發作一般。
那紫面老者已然再也按撩不住,高聲喝道:「素聞黃藥師功力通神,學兼五藝,今日怎麼這般的扭妮作態,藏在大轎之內裝神弄鬼,這可一點兒宗師風度也沒有,與江湖上的左道之士何異!」
紫面老者話音剛落,後面那乘大轎的轎緯忽然之間無風自起,向上飄了起來,轎內走下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臉上被分成了兩種顏色,一半晶瑩血紅,一半碧蘭如玉,每一半面孔都是俊美絕倫,但整張面孔給人一種怪異之感,正是琴文同的兒子,揚過的養子,汪碧寒的意中人琴思忘到了。
思忘對那紫面老者看了一眼道:「你適才說些什麼?你能再說一遍麼?」
思忘這一露面,眾僧人立時稀噓出聲,出聲怒斥,紫面老者更是義憤填鷹,怒指思忘道:「你昨夜潛入寺中,偷襲打傷了無色憚師,今天卻在這裡做作叫陣,知道無色撣師不能出來,卻非要他出來不可,你道我少林寺是可欺的麼?」
天鳴方丈亦是陰沉著臉開言說道:「施主何以將無色打傷.卻又這般的興師動眾前來問罪,須得講個明白。」
郭襄已然從思忘和汪碧寒的臉色之中看出這二人決計沒有來過少林寺。仔細一想,禁不住冷汗直冒,心道:「莫非有人想挑起青衣幫與少林寺之間的爭鬥麼,如若這樣,那麼雙方的處境可就都是大為不妙了。這個怪臉人當真好像是與外公相識,只是不知他學到了外公的大半本事沒有,如果沒有學到,在這些愚莽的和尚前恐怕要有些麻煩。」她來過少林寺,對這些和尚當真是無甚好感,著不是那日覺遠用大鐵桶將這些和尚敵住了.援了她和張君寶兩人下山,那日只伯當真要受這些和尚的一些冤氣。
這時老頑童又叫起來,「大和尚,賊禿驢,你們少林禿驢專門能偷人家的閨女,卻在這裡學著驢子嗷嗷地怪叫,震得人家耳朵直癢癢的,你須得用你那驢蹄子將我的耳朵撓得清楚些,否則我老頑童非得每人撕下你們的一隻驢子耳朵。」
他剛一開言說話,人們便看見不知何時他已然盤膝坐到了汪碧寒那乘大轎的轎項上。
達摩堂的弟子之中,有一個高大的和尚,一見到老頑童便熬地一聲叫了出來,便欲奔上前來與老頑童拚命。但隨即止住了腳步,衝著無相禪師道:「作弄弟子於客店之中的,就是這個老雜毛!」
老頑童一聽.忽然之間從轎子上縱了下來,如一般輕煙般向那個高大的和尚撲過去。
無相見了,急忙向前拍出了一掌,想要阻住老頑童,沒料到老頑童不但沒有按他阻住,連他自己竟然也被一股雄厚之極的掌力震得向後退了兩步.胸中氣血翻湧,半天緩不過氣來,剛一調勾呼吸,那高大的和尚已是慘嚎連連,看那老頑童時,又如一勝輕煙般的奔了回去。
郭襄看那高大和尚面色如土,用左手捂在了左邊耳上,血水順著指縫仍自湧流不休,知道老頑童當真已然將那高大和尚的耳朵撕了下來,禁不住心中暗怪這老頑童莽撞胡鬧,但他究是長輩,一時間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老頑童奔回來,輕輕一縱又上了轎頂,道:「已經有一隻了,還差二百零九隻。」二百零九隻云云,那也只是他信口胡說,其實他一時之間哪裡能夠數得清到底有多少僧人。
老頑童這一下胡鬧立時惹惱了所有在場的少林寺僧人,一時間吵鬧喝罵之聲不休,天鳴方丈見了老頑童身手,知道今日來寺的決非一般江湖平庸之輩,少林寺的興衰榮辱,只在此一役下,於是將右緩緩地舉了起來。『眾僧立時停止了吵鬧之聲。
老頑童於眾憎吵鬧之際一直側著頭認真傾聽的樣子,此時見眾僧停了,便伸手指向下面的僧人七點八點的道:「適才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都罵我老雜毛,你你你你你你都罵我老不死,待會兒我一併撕下耳朵來,這幾隻耳朵不夠我跑一淌.「待攢得多了一塊兒來撕。」.那些被他手指點到的僧人禁不住向那達摩堂的高大和尚看了一眼,一時之間當真覺得心裡發毛,都把眼睛向天嗎方丈看過去。
天鳴方丈道:「施主便是五絕之首的中頑童麼?」
老頑童立時從轎子上一躍而起,站在轎頂上向天鳴方丈道:「正是正是,是不是我老頑童有些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說完了眼睜睜地看著那天鳴方丈,好似在等待著生死悠關的判決一般。
郭襄止不住心下好笑,想起那日華山絕頂外公曾說老頑童比眾人都要強,心中根本無有名利之心,怎麼今日反倒倒回去了,當真是愈活愈頑童。
方文言道:「貧僧確實早已聽得周施主大名,周施主武功通神,大名鼎鼎,貧僧聞之,當真有如雷貫耳之感,只是……」
老頑童聽方丈說完了如雷貫耳,哪裡還能聽得下去下面他都說些什麼。當即高聲叫道:
「長眉老兒.你聽到了沒有,我老頑童身為五絕之首,可不是自己吹出來的!」
驀然之間,眾人但覺眼前一花,思忘的那乘大轎之上已然多了一人,也如老頑童一般的盤膝坐在轎上,長眉彎彎,幾垂近嘴角,正是長眉老人。
長眉老人說道:「我聽到了。」只說了這四個字,就不再言語,把眼睛盯向那心撣堂五老和少林方丈。
方丈和所有在場的僧人都是一驚,一個老頑童已經足夠他們頭疼,此刻又多了這麼一人怪異的老人,當真是不知如何收場了。
心撣堂五老,有兩人已在百歲開外,但他們看那長眉老人,都在暗暗心諒,實在是猜不透他到底已有多少年紀。
方丈仍是接著自己被打斷的話道:「周施主大名鼎鼎,只是不知我少林派如何得罪了施主,還請施主見告。」
老頑童楞了一下,一時想不起來少林和尚如何得罪了自己;再說,這方丈的如雷貫耳使他在長眉老人面前大大地長了面子,也使他對這方丈生出了一分好感,當下說道:「和尚們倒是沒有得罪我,便是那個大和尚得罪過我時,也已被我斯下了耳朵。便算是兩清了。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那些罵過我的老雜毛,老不死的小禿驢,我也看在你大……大和尚的面上暫且寄下了他們的驢耳朵,你們該如何如何,便如何如何,我老頑童只看熱鬧,你們就當我在就是不在,不在就是在,在與不在都是不在便了。」
老方丈巴不得他如此說,聽他說完了便道:「如此甚好.周施主雖為世俗中人、言語之中卻頗具憚理,那麼只請周施主做壁上觀,貧憎就與青衣幫幫主及那位施主倫理論理。」
那些僧人見老頑童武功如此之高,被方丈幾句話就給束之高閣,心中對方丈不禁大為欽佩,想到自己就此省下了一隻耳朵,不由自主地都鬆了一口氣。
老頑童雖然已說明了要看熱鬧,那長眉者人卻什麼話都沒有說。那些僧人禁不住都把目光投向長眉老人,擔心與青衣幫的事情沒有解決,再殺出一個老頑童第二。
天鳴方丈心下亦甚是擔憂,但見他只是盤膝坐在轎頂,卻並不言語,也本好開言先去問他、只把目光投向汪碧寒和琴思忘,看了兩人兩眼,問道:「這位施主怎麼稱呼?」
思忘道:「我叫琴思忘,琴文同是我父親。」
方丈道:「琴施主何以偷入本寺,將無色打得重傷?」
思忘道:「少林寺便是龍潭虎穴,我也沒有必要偷入偷出。
我此次來是為父報仇,來殺那無色和尚的,我不會把他打得重隨便算了事。他生重病也好,受傷也好.我沒有時間等他養好了再來找他。我今日定然非得殺他不可。准若阻攔。那須怪我不得。」
這此話冷冰冰地說出來,當真是擲地有聲、那些少林僧人聽了.無不聳然動容。
郭襄聽了這兒句話.卻向長眉老人看去、她想這青年膽敢把話說得這麼硬朗,不是自身武功已達峰巔,便是有著強大的後盾。她看思忘雖然臉容古怪,終難相信他身上已經具有極高武功,所以只想著他的後盾是誰、老頑童既然己經說明了要做看客.那麼思念的後盾只能是這位長眉老人了,青人幫中郭襄不相信會有能與少林派眾僧抗衡的高手天鳴方丈亦如此想、他看了坐在轎頂的長眉老人一眼,見他仍是那般平靜,好似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天鳴方丈沉聲向思忘道:「琴施主,你昨夜偷入本寺,我們正欲找你理論,今番你自己找上門來,那也正好省下我們許多力氣。你這般的不把我少林派放在眼中,自然是有所倚仗,現下我們也不來與你計較,只把你師父請來,我們同你師父理論,只要你師父把事情講得清楚明白,我們也不—定非得追究不可。」說完了又把目光向長眉老人投了過去。
老頑童不得思忘說話,已自從轎上跳了起來,向天鳴方丈叫道:「我老頑童說過只看熱鬧,怎地你這老禿驢卻非要我出面不可。你想要我如雷貫耳的中神通說話不算,丟人現眼麼?」
郭襄頓即明白過來,原來這個琴思忘便是老頑童的徒兒。想到老頑童說他將那魔衣王子殺死了.禁不住心中暗驚。
天鳴方丈道:「周施主此言差矣.我們只請琴施主的師父出來理論、卻沒有說要老頑童出來。咱們之間的約定還請周施主守諾。」
老頑童睜圓了眼睛道:「怎地你這老禿驢這麼纏夾不清,他的師父便是中頑童,中頑童便是他的師父,你們請他的師父出來理論.便足請老頑童出來理論。那不是非得要我出來中可麼?如此說來、我是出來也是出來,不出來也是出來。出不出來都是出來.老禿驢我這話是不是也頗含禪理?」
天鳴方丈一時給他搞得哭笑不得。眾僧人卻被左一句禿驢右一句禿驢罵得甚是著惱,但想到他武功奇高。動不動就撕耳朵。雖心下惱怒.卻只是敢怒不敢言。
紫面老者與無相彈師早已對老頑童極為惱恨.見他這麼三番五次的渾攪,方丈還好似對他頗有寬容之意,更是氣得恨不能上去打老頑童兩記耳光。但有方丈在場.他們終不能任性胡來。
方丈道:「原來周施主便是這位琴施主的師父,那是再好不過,便請周施主說一說,究竟如何非要殺我們的無色憚師不可。
便憑你們的一句話麼?你們如若非得認定是無色殺了那琴文同,為何不在十五年前了結此事?現下已然時過境遷不說.只怕那真正殺害琴幫主的元兇己然作古了。」
老頑童雙手亂搖,道:「我講不來你們那許多道理.反正我徒兒說要殺無色和尚,便由得他殺去.要講道理你們同他講去.我還是坐這裡看熱鬧罷。」說著競是當真在轎頂盤膝坐了下來.再不言語。
思念道:「我說過要殺無色和尚,那便非得殺他小可。你們也不用這般的多方拖延,那是沒有用的.誰來理淪也是徒勞.無色殺死我父親時又有誰去理論啦!」
方丈道:「琴施主正當年輕、有好多大事可幹.何必這般的執迷不悟,非得墮入魔障之中?不用說那無色並沒有將你父親打死.倘若他真的將你父親打死了,你將他殺了.你父親便能活轉來麼?」
思忘道:「我殺了無色和尚、並非要我父親活轉來、而且要我母親心安。」
方丈驚道:「你母親?」
思忘道:「你們將我父親打死的時候、可曾想到會留下孤兒寡母麼?你們是天下第一大門派,歷來主持公道,以正義自居。
今番我也要你們主持正義、將那無色交出來,如若不然、我只有自己闖進去找他!」
方丈一直以為長眉老人及老頑童是思忘的後盾,是以在言語之中對他頗為客氣、此際見這青年言語愈來愈是強硬。心中也動了真氣。想若不讓他知道少林武功的厲害.只伯這青年終不能知難而退,便道:「琴施主自信能夠堂堂正正地在我少林寺中來去自如麼?」
這句話一說完,少林眾僧立時精神抖擻,嚴陣以待。他們早就想用真實本領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怪臉青年了。
汪碧寒一直默聲不響,此時見少林方丈向思忘叫起陣來,不禁暗暗替思忘擔憂,抬眼向思忘看去。
思忘心下卻也在暗暗擔憂。少林寺在武林中垂名數百年,自己縱是本領通天,要在全寺僧眾的圍攻之下進出,那也是大冒凶險。但事已至此,為報父仇,終不能功虧一蕢,讓那方丈叫住自己。
思忘心念已決,遂問道:「若我進去了,又出來了,你們便交出那無色和尚任我處置麼?」
郭襄此時已然明白了思忘才是張三豐讓自己轉告無色提防的高手.不禁暗暗替那無色擔心。但不知為何,她好似對這個怪異而強橫的青年人已然生出了一分好感,擔心無色的同時,也擔心這青年的勝敗榮辱,不知是希望他勝呢,還是不勝。
少林方丈略一躊躇,道:「若琴施主能夠在我全寺憎眾面前來去自如,那自是證明昨晚偷襲之人決不是琴施主,我全寺僧眾技不如人.任由琴施主處置便是。琴施主是幾人出場呢?」說完了,把眼光掃向老頑童和老眉老人。
老頑童高聲道:「老禿驢,你不用這般的總拿眼來看我,我說過只看熱鬧,難道我會騙你不成?你當我老頑童是小孩子麼?」
長眉老人卻是默不言聲。
方丈道:「那麼就由達摩堂的弟子來領教一下琴施主的絕藝。」他這麼安排,照顧了自己的面子,又給自已留下後路,同時也是為了預防周伯通或長眉老人及青衣幫中的高手參戰,當真是—箭三雕。
汪碧寒在眾目蕢蕢之下儀態萬方地走近思忘,擁住他,又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細聲不知說了幾句什麼,思忘點點頭,向前走去。
達摩堂的十八弟子都是精神—振.除了那被老頑童撕去耳朵的高大和尚之外,其餘十七人都是提起雙掌、運氣週身,兩眼盯著一步一步走近前來的琴思忘。
思忘走到了那十八名僧人面前,仍自腳下不停,向前走去。
看看就要撞到一名細高的僧人身上,那僧人只好伸掌向思忘當胸拍來。
思忘不閃不避,仍是向前走去。
那僧人不明所以,競自將拍出的一掌收了回去,驚奇萬分地看著思忘,又轉頭看向達摩堂首座無相撣師及天鳴方丈。
可是恩忘此時己然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繼續向前走去。
那僧人一愣,急忙伸手向思忘肩頭抓落,手掌一抓到思忘肩頭,立時有一種抓住燒得通紅的鉻鐵的感覺,急忙縮手,驚恐地盯著思忘的背影。
思忘理也不理那些達摩堂的弟子,仍自向前走。猛然之間,兩旁的達摩堂弟子都是雙掌齊出,從左右兩側向思忘攻到。
思忘頓覺兩旁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到,忍不住就要出掌反擊,但腦中電光一閃,覺得縱是被這些達摩掌的弟子用掌打死了,那也不過是早死一刻而已。若自己連這些達摩堂弟子的掌力都承受不起,那麼心憚堂五者及天鳴方丈諸人的掌力,自己縱是雙掌齊出也末見抵受得住,父仇報不了,那也就了無生趣了。
這樣想著.運功護任用身要穴,仍是向前走著。
驀然之間,聽得一女人的驚呼聲和少林方丈的呼聲:「不可……」
但是已經遲了.除了那被老頑童撕去耳朵的和尚和那個瘦高的和尚之外,其餘十六名僧人的二十二隻手掌幾乎一同拍到了思忘的身上。但聽得極力沉悶的轟然一聲巨響,有如在中心炸開了干鈞火藥、那十六名僧人都倒射出去,摔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身來。
思忘運起無上神功震飛了一十六名僧人,心下卻一點也不覺得驕傲,他並不看那些摔在地上的僧人,也不去看那試圖阻止的方丈,而是抬頭向那兩乘大轎之旁瞧去,目光落在了郭襄的臉上。
他知道適才那女人的驚呼聲足她發出來的。他奇怪為什麼這個女人這般為自己的安危擔憂,看到她又驚奇有魅力的目光.他的心中一熱,禁不住衝她微微了笑了—笑,點了點頭。
郭襄料不到自己會驚呼出聲.也沒有料列這個面容怪異的青年會身具如此神功.將達摩堂的第子在一招之間不動手腳的競給盡數震得飛了出去。但她更沒有料到的,是這青年會在這種時候把目光投向自己.衝著自己微笑點頭,當下不由自主地臉騰地紅了。
這是思忘自上少室山以來第一次面露微笑、郭襄雖己早在心中埋火了情焰,壓下了對楊過的諸般思念之情,但仍是覺得思忘的微笑那麼燦然動人.尤其是在這種時刻的笑。那真是酸楚而陰暗的天空之下的一抹陽光、那般明媚且溫暖動人。
郭襄禁不住心中癡了,她忽然明白她為何不由自主地對這青年頗為關懷。
他太像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楊過。
楊過臂斷了,他的臉變了,楊過身世淒苦,他也為報父仇,競與天下第一大門派為敵,兩人都是一般孤傲,不將俗類放入眼中。
最重要的,是他們兩人骨子裡有某些說不出來的相似之處。
郭襄在這邊癡想著,那邊紫面老者已經躍過去和思忘動起手來。
思忘仍是腳下不停地向前走著,紫面老者已然轟轟不絕地向他拍出了八掌,都被他輕描淡寫地化開了,仍是腳下不停地向寺門方向走去。
方丈的臉色已然變了。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防了那兩個老人半天,真正的強敵卻是這個怪臉青年。想到全寺生命榮辱都繫於此一役中.再也顧不得長幼多寡之分,回頭向無相撣師擺了一下頭。
無相撣師早就等待這一刻時機,見方丈已然點了頭,飛身縱躍而起,探掌從頭頂攻到。
無相彈師自從那年何足道獨闖少林之後,知道世間高手盡多,從此發奮精研武學,不但將少林鎮寺之寶易筋經練到了極高境界,更是於七十二項絕藝之中取眾藝之長而集於一身,實已到了招由心發、攻守自如的境界。適才由於一念輕敵向老頑童拍出一掌只使了三四成功力,被老頑童輕描淡寫地震了回來,吃了—個暗虧。此番再次出手,便再也不敢大意,一出手就使出了蒼鷹博免絕技.更在掌力上加到了十成,出掌之時、雖在空中,立時也是風雷隱隱。
那紫面老者功力本就不弱。由於看到思忘一招之間便將達摩堂的弟子盡數震飛,知道對手的內功定然不是修練所得,害怕在比拚內力時不及對手吃虧、因此在出掌之際不敢盡力施為,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
此時看到無相凌空攻到.心下一振,也立時在雙掌中運起十成功力揮掌拍了出去。
在兩大高手的合力攻擊之嚴,思忘再也不敢大意,只得停住腳步,展開分心二用之術、右掌上舉,迎向無相憚師,左掌平平推出.擊向紫面老者。
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六掌相交,思忘穩穩地立在那裡,紫面老者退了兩步,無相撣師則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穩穩地立在地上。
思忘由於同時受到兩方面的攻擊,看似沒有動,實則大為吃虧。兩股極強的內力將他向中間一擊,他頓覺呼吸一滯。雖說運掌力震開了兩人,但並沒有使其中的任何一人受傷,這在他的戰史上,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常春谷中與聖主對掌。
紫面老者對了這一掌之後,雖然心中有了底,但他實在是驚訝之極。他的掌力開碎裂百實屬尋常.一般江湖高手禁受不住他七成掌力的一擊,而面前的青年卻只單掌就接下了他的全力一擊,並且迫得他退了兩步,這實在是有些驚世駿俗。
天鳴方丈看著他們對掌,又看著他們三人鬥在一起,當真是愈看愈驚,臉色也愈是變得陰沉。
思忘運起雙掌,與無相禪師和紫面老者鬥在一起。
初時思忘只是守禦。那紫面老者和無相撣師則是全力進攻。
紫面老者的掌法甚是奇特,思忘與之對了兩次掌.雖然運了八成功力、卻只是略略佔點上風。細細揣摸,他發現紫面老者的招式武功與中土的武功大異,運氣法門也殊不相同。
少林武功顯博大精深,總體說來卻有些脈絡可尋。七十二項絕藝,每一項講究的首先是強身健體、其次才是臨敵之際的進攻防禦。進攻之時講究大開大閡.防禦之際講究寬容有度,這的是佛家思想的再現,而這紫面老者的招式卻有些詭異。渾沒有少林功夫的大度寬容,他進攻時往往是如奔命一般急迫,置欲置對方死地而終、防守時則飄忽無定、不似佛家功夫的深厚紮實,每當那紫面老者揮掌拍來,思忘必得準備接他兩掌或三掌。
他每掌內力也極為奇特。—股內力湧來,中間往往要間歇一段,繼而又有一股更強的內力湧來,如此而三,一掌才罷。
無相則是靠著招數精奇,內力深厚,與思忘硬碰硬的正面相對。
鬥到近三百招時,思忘對兩人的招式功力已瞭然於胸,他的右手連擊兩掌,迫得與他正面敵對的無相撣師退了兩步。
無相剛剛一退,思忘便將渾身功力運於左掌,輕輕地向紫面老者拍了出去。
紫面老者萬萬沒有想到思忘在這一掌之中已將八成功力運到了十二層。他以為這只是相鬥之際極為平常的一掌,與前面的幾掌不會有何分別,而且看思忘拍來的樣子,好似內力不如以前招出的掌力剛猛,便也是順手拍出,準備運起三層功力.一鼓作氣將思忘的掌力震回去。
兩掌一相交,紫面老者葛然之間覺得不對,想收掌時但覺一股極強的力道己如排山例海般的湧過來,若收掌,非得立斃當場個可。當此局勢,避無可避,只得將三股內力化作一股,擠盡全力地吐將出去。
思念正是要他如此、當下急運內力.將自己的一舉之力加上紫面老者的內力—同撞了回去.但聽得轟然—聲巨響,紫面老者哼了一聲、倒飛了出去。
方丈見紫面老者被思忘掌力震得向自己飛了過來,急忙運心全身功力.伸手接住了紫面老者。但是由于思忘的—掌之力加上紫面老者自己的力道.兩股合在—起的力量大過強大,方丈雖將紫面老者接在懷中.腳下卻站立不穩。蹬蹬蹬蹬蹬地退了幾步,腳下一拌,坐在了石階之上。
心撣堂的五位老僧見思忘震飛了紫面老者,發一聲吼,一同出掌,遙遙向思忘擊了過去。
思忘知道厲害,收回了攻向無相的左掌,兩掌一立,也是氣若凝山地推出,遙遙擊了過去。
募地,好似天邊傳來了滾滾雷聲,轟轟不絕,那雷聲越滾越大,越滾越大,好似從天邊漸漸地滾到了頭頂,猛然之間一道閃電,接著傳來炸雷也似的一聲響。
數十名青衣幫幫眾被震得摔在了地上,十八名羅漢堂的弟子聽見滾滾雷聲情知不妙,已然將右手聯在了—起,雖然也被震得晃了幾晃,卻沒有—人摔倒。
郭襄也被這兩邊驚世駭俗的掌力震得心漣搖蕩。暗中想著:「畢竟少林弟子見過一些世面,那琴公子也當真了得,只怕是『他』的掌力也不一定及得上這琴公子,卻不知『他』現在何處,見了這琴公子的掌力會說些什麼。」
一掌交過,思忘已知這心憚堂的五老實則每人功力鈞在無相之上,禁不住心中一緊,那五位老僧人已是奔了過來,又是一同出掌向他擊來。
猛然之間,眾僧—片驚呼之聲,接著傳來不絕的嗡聲。思忘看時,見長眉老人巳躍過眾僧闖到近前、揮掌向五位老僧的背後拍過去。
他的兩掌赫然閃著五色劍光,日光映照之下,甚是色彩斑斕。五僧見了.知道厲害,急忙回身去應長眉老人的五色劍掌,暫時收回了攻向思忘的掌力。
長眉老人雙掌與五僧掌力—接,立即被震得退了二步,欲待再行上前格鬥之際,旁邊的無相憚師已是—掌拍過來.只得先行將無相的掌力接下了。轉頭看向思忘時,見他已被五位老僧圍在了核心。
思忘雖被五僧圍住.卻仍舊心下鎮定自若。
五僧知道思忘的掌力深厚之極.是以將思忘圍住之後,誰也不單獨和他相互對掌,只足以招式掌力封住了思忘的去路.不讓思忘接近寺門。
長眉老人與無相的拚鬥卻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無相的內力與長眉老人相比聞是稍遜一籌,只好也避免與之對掌比拚內力,當下展開自己在少林寺中的多年苦學,全力向長眉老人攻去、想以快攻補內力不足。
初時長眉老人只想著在內力上勝了無相,讓他知難兩退。是以將兩隻手中蘊滿了內力。
五色劍光霍霍,與無相槍攻。攻下不到五十回合,長眉老人便發覺這超打法極是吃虧。
因為少林派的武功。多以防身強體為本.即便是進攻的招式、也是含著三分防禦之意,因此長眉老人的強力進攻、並不能引起多少效果.無相不但盡可以守禦得了。時間一長,自己損耗內力不說,終究難以取勝。
想明瞭此節,長眉老人兩掌劍光一收.展開了自己旅行海外之時所學到的各種怪異之極的招式手法。
如此一來、果然生效,無相立即感到應付困難,由於先前已與思忘斗了半晌。此刻不但招式上漸漸地覺得應付不了.更是漸漸地覺得內力也已有些不繼。
再鬥數沼。無相迭遇三次險招.雖都以絕妙招式應付過去,但那當真是凶險萬分。
方丈與紫面老者看看無相有些抵受不住,都想上前相助。
紫面老者雖被思忘一掌拋了出來,但出於被方丈接住了,是以並沒有受到致命創傷。
只是右臂被思忘震得脫了臼,被方丈接上也就無事,只是呼吸有些不暢。
現在看到無相遇到危險,也不及細想.便欲躍過去相助,天鳴方丈也放下去幫無相一把,但想到對方尚有一個周伯通老頑童在那裡坐著觀戰,自己若然插手,難保那老頑童也撕破臉皮上前動手。因此便靜心以待,任由紫面老者再次出戰,去與無相再次聯手、雙戰長眉老人。一時間三人竟是又戰成了平手。
老頑童在轎頂上觀戰,只急得抓耳撓腮,想要找個理由下去參戰,卻實在是沒有理由,當真是懊悔之極,怪自己剛才不該把話說得那麼死。現在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長眉老人在那裡與無相和尚及紫面老者相鬥。
郭襄見思忘與五位心撣堂的老者相鬥,仍是不露敗象,禁不住對他的武功更是驚佩不已。看他所使的武功路數,好似跟爹爹的武功有些相近,忍不住向身旁的周暮渝問道:「小妹妹,這琴恩忘的武功當真是跟你爸爸學的麼?」
周暮渝只是聽說爸爸是琴思忘的師父,至於爸爸教沒教過他武功,她可是沒有看到,平時這問題她想也沒想,現在聽到郭襄問,禁不住一怔,隨即說道:「我想是的。只是爸爸如何教他卻不知道,也沒有看見過。那—年神雕大俠楊過到百花谷去找爸爸,讓爸爸幫他找兒子.之後爸爸一就是五年,到今年秋天才回來。想是這五年中收了思忘這麼一個得意的徒兒。」
郭裹聽得她說到神雕大俠揚過.禁不住心下一震,脫口問道:「那楊過現在什麼地方?
他好麼?」
周暮渝聽她問得急迫。便不由自主地向她看了一眼。這一眼將郭襄登時看得臉色徘紅。
周暮渝心下奇怪:「怎地這位大姐姐這麼大了卻如小姑娘似的愛紅臉。」她只是這樣想卻沒有向深處想,見郭襄眼睛睜睜地盯著自己等著回答,便道:「他又回到他的古墓之中去了,聽爸爸說,他曾經趕到襄陽去,但去的時候蒙佔人已然攻破了襄陽.之後他便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郭襄的臉色既是興奮,又是懊悔,當真是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
她曾到古墓去過,但墓門長閉,她便以為他們已不在古墓之中了,於是十五年來,遊遍了大半個中原,凡是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卻沒有打聽得到揚過及小龍女的半點消息。
今天聽周暮渝——說,才知道他們一直是住在古墓之中的。禁不住思潮起伏,不知這十五年來是喜是悲。
暮然之間,她心念一動,問道:「這琴公子的臉原來就是這個樣子麼?」
局暮渝臉色變了幾變,終於緩緩說道:「不,不是的,原先他的臉是那麼英俊,那麼漂亮。幾乎每一個看見他的女孩子,都會立時被他迷住,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郭襄已然看出來這個小妹妹也曾經為這個琴公子神魂顛倒。她想了一下,如若琴思忘的臉不是一半明一中暗、那當真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既便是現在的這個樣子,那燦然的一笑,也足可以讓任何女子為之動心,郭襄向汪碧寒看過去,見她正自全神貫注地盯著場中相鬥的意中人,那副關切之極的神情說明她內心是極愛他的。這一點任何女孩子也做不得假。
郭襲看看場中的思忘,又看看場外的汪碧寒,見他們兩人一個英俊灑脫,武功高強之極,可以說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一個嬌媚艷麗女性十足。風騷十足,身為一幫之主,卻又這般的癡情。這兩人當真是天生的—對,只怕世間除了兩人,再也沒有任何一個男子可以配得上汪碧寒,也沒有任何女子能夠配得上琴思忘。
好有佳偶,壞有良緣.世間生死愛戀,任誰也勉強不得。難說汪碧寒是十全十美的女子,這般的看上去,便知她風騷得己然有些過了頭,也難說琴思忘便是十全十美的男子,他臉上已然被分成了兩半且不說,言語中透出的殘酷和霸道已然讓人難以忍受。但兩個並不完美的人在—起相愛,卻使人感到了一種完美與和諧。
郭襄在這裡胡思亂想.場中已然鬥得開了鍋—般沸騰起來。
只見思忘已然在雙掌之中運上了極強的內力.出掌之時,便有一鍾金屬撕破空氣的聲音傳出來,那心憚堂的五位老僧被他逼得逐漸向後退著,眼見中間的圈子越來越大。忽然之間,他舉步前行.竟然邊戰邊走,要靠極高的武功和舉世無雙的掌力硬闖過心撣五老的封鎖。
心撣堂五者被思忘帶著向前走,一步一步地雖然甚是艱難.但毫無疑問,這般的走下去.終究會走到少林奪的門前,若果如此。那麼少林派無疑的便等於是敗了。
天鳴方丈眼睛幾乎欲要冒出火來。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幾步。
老頑童騰地從轎頂上站起來.急得直跺腳道:「方丈禿驢、怎地你們少林寺就要敗了,我徒兒說是來去自由,便真是來去自由,馬上就要走到你的寺門口去了,你卻還不動手,你若再不動手,我老頑童只怕就要急出病來了」
他這麼一減、少林方文反倒冷靜下來,不再試圖向前走了。
周伯通愈急,道:「臭禿驢,死禿驢,你怎地站在那裡不功了呢?你以為你這般的站著不動手,我老頑童便也學你的樣子做看客麼?」他一時情急.竟是彎也不拐,只想著要到場中去大打一場,不然—會兒思忘走到了寺門,只伯再要打時也沒得打了.那時思念已然勝了,勝了自然不會再打。
天鳴方丈道:「老納不去動手,周施中言明了要看熱鬧,最好也是言而有信、兩不相幫。」
老頑童欲待再說,卻終是沒有理由下場,競自把頭轉向了汪碧寒道:「小姑娘汪幫主,你當幫主的心眼兒多,怎生想個法兒叫我也下去大鬥一場。」
汪碧寒自是高興他下去相助思忘,遂微微一笑道:「你名叫老頑童,誰都知道你頑皮胡鬧成性,若是手癢難熬,想要下場去打些禿驢,你只管下場去打就是了,也不用找什麼理由下。」
老頑童一想不錯,這又何必非得找什麼借口呢,下去打個痛快再說。這樣想著,便欲跳下去相助思忘及長眉老人。但走了一圈,仍是沒能從轎頂躍下來,口中只念著一句話,「我老頑童胡鬧歸胡鬧,總不能說話不算數?」
思忘拖著那心撣堂五老已然走了有七八丈遠,看看離寺門也不過十幾丈遠了,摩然之問,心憚堂五老中年紀最大的老僧怪異之極地低吼了一聲,念了一句經文或是咒語之類的句子,其他四僧亦如唱歌一般的應了一聲,猛然之間,思忘覺得周圍壓力大增,禁不住心中大奇,看那五僧時,好似並無什麼變化,卻距自己比前近一些了。
那也就是包圍自己的圈子縮小了。
接著,那者僧又念了一句經文,四僧又是唱和了一聲、向前走少一步。
這次思忘更為明顯地感受到了在四僧唱和之際那向自己壓來的強大的氣力。
他急運內力與之相抗,立時將那股大力頂住了,但過得片刻,好似那股大力在不住地增強而自己的內力有些不繼,終是抗不住那股不知來自何方的巨力。那心憚堂的五位老僧又向前走了—步。
原來那老憎念的,是亡祖慧能傳下來的一部奇妙的經文,叫祈天降魔經。這部經文現已失傳,只因具有一種超人的力量,後來少林寺的方丈害怕這經文流傳出去,在江湖上被左道旁門之士當做邪術所用,便命人將經書焚燬。但部分經文卻以口頭的形式在少林高僧中代代相傳。
這經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念誦經文之時,人與自然的某種頻律生出共振,引發天地精氣,應和人身之中真氣.彼人之真氣所用,當然具有—種強大的,人所無法抗拒也無法想像的威力。
思忘於佛學一道幾乎一點也不懂,自然也就不知道何以那老僧念湧完了經文,四僧一經應和,便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但他己然看清了關鍵人物是那老僧.因此待四僧應和聲止、不待老僧將經文念出來,便急運雙掌之力,立時向那老僧攻去。
老僧被思忘強大的內力——壓,正時氣滯,呼吸己然有些困難,就更不用說念誦經文了。當下也是雙掌急運內力向思忘攻擊,只盼著能將思忘迫得退出一步兩步的,那麼他便可抽暇再唸經文。
只要老僧再念兩遍經文,五位者僧的手掌便可及體,思忘勢必處境更為艱難。
思忘當然明白這一點,因此見那老僧將雙掌拍來,運起雙掌之力,將老僧的掌力硬生生地撞了回去。
老僧一頓,腳下—個跟跪,險些一口鮮血噴出來,但仍舊咬緊牙關忍住了、強力撐持著身體與思忘相鬥。他知道如若他撐待不住.那心憚堂五老必然落敗。倘若心撣堂五老落敗。
那幾乎就等於少林寺敗了。
自少林寺創立以來,有多少江湖高手到少林寺來比武較藝。
但從夾沒有人能夠戰勝羅漢常首座,迫得羅漢堂與達摩堂首座同時出手、更沒有裝能迫得心憚堂的老僧出手了上次郭襄與何足道來時。心禪堂尚有七老。十三年過去,現下七老只剩下五老,那真是少林寺的僅存碩果。
倘若這心憚堂五老敗了,那麼今天少林寺不是就栽到家了麼?因此五老幾盡全力。
在思忘全力迫得那年紀最大的僧人無法開口唸經之時,其他四老已然覺察出來,他們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知道思忘把掌力用來壓迫年老僧人,必然無法顧及到其餘四人,是以都再不怕思忘掌上巨力之威,一同踏上一步,揮掌同時向思忘的後心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