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低頭一看,頓時驚得冷汗直冒,只見火光映照之下,不知有多少條毒蛇從竹林中爬了出來,數十條毒蛇已然爬到了眾人腳下。歐陽鋒的四個隨從之中已經有人被毒蛇咬傷,一個高大身軀在地上來回滾動著,正是那個巨大的小人。
獨孤的自馬甚具靈性,一面恢兒恢兒叫著,催促主人快走,一面踏動著路子,踩死了幾條毒蛇。
獨孤並不急於上馬,他獨出腰間寶劍,隨手一揮,地上頓時一降抽搐,無聲無息中,十幾條毒蛇被攔腰斬為兩截。
上官劍南見了,亦是把折扇張開,用力一扇,內力到處,地上的沙石連同毒蛇竟被捲了起來,飛落在一丈開外。
司馬紅雲亦是學著獨孤的樣子,用劍在地上飛快地划動,將一條條毒蛇斬斷,只是她沒有如獨孤那般的恰到好處地斬斷了毒蛇,又不使劍尖觸到地面。相反的,毒蛇不是被她斬得有皮肉相連,就是她用力過多,使寶劍的劍尖觸到了地上、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她暗暗地罵自己,其實這把寶劍在她手中向來揮動裕如,今天卻讓她丟盡了臉面。
再揮幾下,她氣急敗壞地將寶劍一把擲在了兩丈外的一條巨蛇身上,把那條蛇釘在丁地上。
這時一個冷冷的女子聲音道:「你這不是要臉不要命麼,一會兒毒蛇將你圍住了,看你如何出去。」
司馬紅雲的臉騰地紅了,她抬頭瞥了一眼獨孤,見他並沒有看自己,而是全神貫注地向莊子方向看過去,這才略略寬心,同時也覺得有些氣憤,忍不住也向莊子方向看過去,這才看清原來說話的人也是一個青年女子。
但見那青年女子也是一身紅衣,只是身上絕沒有司馬紅雲那般多的飾物。
她沒有拿任何兵刃,亭亭地站在那裡,身形婀娜,面如桃花,兩眼似霧一般地盯著眾人。她面容略帶一絲憂鬱,因此使她與司馬紅雲比起來顯得更加撫媚多情。
那女子忽然從袖中拿出一隻短短的白玉笛,放在口中輕輕吹動了起來、有細鳥鳴一般傳出一串清音,那些毒蛇頓時原地不動,伏在地上紛紛昂頭向上吐著信子。
那紅衣女子道:「我就是你們要見的公冶幫主,單名一個紅宇,你們非得逼我相見,對你們有甚麼好處呢?」
眾人雖已多半猜到她就是公冶紅,但聽她自己報上名來、仍舊不免吃驚,都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著她。
獨孤看清了那女子面容,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溫聲言道:「無端打擾了公冶幫主?還請原諒t在下就此別過。」
說完了翻上馬背打馬欲行。
猛聽得破空之聲勁疾,獨孤回身一抄,將一枚暗器抄在手中,回頭吃驚地看著公冶紅問道:「我不欲與公冶幫主為敵,為何用暗器傷我?」
公冶紅溫聲道:「我還沒讓你走呢。」
獨孤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你們莊上的事我也不想多插手,為甚麼非要我留下來呢?」
公冶紅道:「你剛才不是嚷著要見我麼?怎麼我一來了,你就要走呢?是不是因為這裡又是蛇啊又是狗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好玩了?」
獨孤聽到她話中在嘲諷自己膽小怕事,忍不住就欲開口頂撞.但他強自忍住了,仍是溫聲言道,「我適才是要見你的,但眼下我已見過,因此我也該走了,請怨在下冒昧!」
說著打馬欲行,猛然間空中撲下兩隻巨禽,向那白馬頭上撲過來,白馬受驚,人立起來,獨孤坐立不穩,只好從馬背上躍了下來;看著公冶紅道:「在下不明白,甚麼地方得罪了公冶幫主?」
公冶紅道,「你就這麼走了,不後悔麼?」
獨孤道,「我該做的事已然做了,何侮之有?」
公冶紅道,「是不是你看我長得太醜了,因此就想走了,天下凡來此莊的男人,見了我沒有不想娶我的,你就不想娶我麼?」
獨孤愕住了,說不出話來。
那邊歐陽鋒卻乾笑起來。
公冶紅看了歐陽鋒一眼,仍是溫聲對獨孤道:「你是想呢,還是不想。」
獨孤道,「我從來就沒想過。」
公冶紅微微有些奇怪,道:「那你為甚麼來看我?」
獨孤道,「我是要找一個人,好了,話我已經說清了,現在我要走了,請公冶幫主勿要阻攔。」說完又欲上馬。
公冶紅道:「等一下。你要找的人美麼?」
獨弧道:「在我看來,她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人。」
公冶紅道:「因此你聽說了我的美名就要來看看我?」
獨孤道:「正是。」公冶紅道:「你一看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就想走了?」
獨孤道:「是的。」
公冶紅輕輕地笑了,道:「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會編謊言的人,我真不知道咱們倆人如果不是在現在這樣的場合相見,你的嘴裡說出來的還是不是這樣一番話。」
獨孤終於動了氣,冷聲道:「我並沒有騙你,再說我也用不著騙你,我很尊敬你,希望你也尊敬我。」
公冶紅又一次怔了一下,盯著獨孤看了一眼道:「好吧,那麼你說,我與你要找的人比起來,哪一個更美一些?」
歐陽鋒插話道:「當然是你更美。」
公冶紅道:「我並沒有問你。獨孤俠士,我問你呢。」
獨孤道:「我已經說過了。」.眾人都自奇怪。他說過了?那麼他說的甚麼呢?歐陽鋒卻已經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說道:「他說他要找的人是世界上最美的,豈不是說過了麼?」
公冶紅睬也沒睬歐陽鋒,眼睛緊緊盯著獨孤,好似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甚麼來。
獨孤道:「我可以走了麼?」
公冶紅道,「你在江湖上只是聽說我長得美,你可曾聽誰說過親眼見過我的?」
獨孤道:「在下沒有聽誰說過。」
公冶紅道:「你知道為甚麼麼?」
獨孤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公冶紅道,「可是我要告訴你,凡是見過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再在江湖上露面。」
這句話說得雖是極為溫婉,可是眾人卻都是聽得心中一震。
獨孤道:「我不想得罪你,因此我也不會在江湖上說我見過你,你看這樣好麼?」
公冶紅道:「不好。你或者死,或者死心塌地跟著我,沒有別的路好走。」
獨孤輕聲笑了,道:「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我這人喜歡獨來獨往、我想有那麼多人跟著你,已經夠了。」
公冶紅道:「好了,我們的事等一會兒再說,我現在定然是不會讓你走的,但我暫時不會殺你,你也不用害怕。歐陽鋒,是你放火燒了我的綠竹林麼?」
歐陽鋒道,「是我燒的。」
公冶紅道,「你自刎謝罪吧。」
歐陽鋒一楞。隨即縱聲大笑。
眾人都是不解地看著歐陽鋒,不知他因何大笑不止。
歐陽鋒笑夠了,得意之極地說道:「就憑你公冶紅長得美、要我自刎可是還不夠資格,要做我的老婆還勉強可以。」
司馬紅雲和上宮劍南看了一眼歐陽鋒,又看了看那成千上萬條吐信的毒蛇,都是面有憂色。公冶紅見了二人臉色,溫聲說道,「如果你們誰不想死.就將這個瘋子殺了,否則毒蛇可是不長眼睛的。」
獨孤本欲自行上馬離去,此刻聽了公冶紅的話,禁不住在心中起了氣憤之心,他想看一看這俊美麗之極的女子究竟能夠狠毒到甚麼程度。
眾人驚愕之際,公冶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她輕哼一聲,將白玉短笛緩緩地舉到唇邊。
司馬紅雲道:「等一下,我想代勞,只是我手上沒有了兵刃。」
公冶紅輕聲笑了,仍是把短笛放到了唇上。兩個極短的清音之後,是一長串傲耳動聽的滑音、毒蛇仍是不動.卻從空中撲下一隻巨禽,將司馬紅雲的長劍銜了起來,飛列她身邊,特長劍拋到了她的腳下。
司馬紅雲將長劍拾起來,看丁一眼上官劍南.那眼神充滿愛意,撫媚之極。然後她向歐陽鋒道,「我們不想賠著你去死,所以只好得罪了。」
歐陽鋒在手中把玩著鋼杖,笑瞇瞇地說道:「你可是比她美得多了,也可是比她高貴得多了.你這麼聽命於她,也不怕報應麼?」『司馬紅雲道:「你自己知道.這不是聽命。」
公冶紅道:「我可沒時間聽你們講理。」說完了,吹響白玉短笛,那些毒蛇立時蠕蠕而動,向前移來。
司馬紅雲顧不得多想,百忙之中向上官劍南拋過去一個媚眼,挺劍便向歐陽鋒刺了過去。
歐陽鎊揮鋼杖擋開了司馬紅雲的長劍,正欲說話.不料司馬紅雲的長劍一翻又捲了上來。歐陽鋒連擋三次,司馬紅雲都是瞬即又攻了上去,根本沒有歐陽鋒說話的機會。
歐陽鋒的四個隨從之中小人已然被毒蛇咬傷,昏了過去,生死未卜,其餘的三人見少主被司馬紅雲迫得沒有說話的餘裕,再也顧不上少主的面子,都是縱躍過去.伸掌便向司馬紅雲拍過去,卻被上官劍南揮巨扇盡數攔住了。
獨孤把一切盡皆看在眼裡,禁不住歎息了一聲,直是搖頭。
公冶紅並沒有去看那相鬥的六人,而是一直把眼光盯住在獨孤的臉上。
獨孤歎息罷了,指頭看向公冶紅,見她正注視著自己,忍不住說道,「他們不該毀你的竹林,逼你出來相見,可是你也不該這麼歹毒地對付他們。」
公冶紅道,「我勸你少替別人操心,還是多替自己打算罷。」
猛然之間,相鬥之中的司馬紅雲驚叫一聲躍了開來,吃驚地看著歐陽鋒。
歐陽鋒冷聲道:「我並不想這樣做.你逼得我太甚。」說完了,怪異之極地低嘯起來。
上官劍南和三個隨從也即罷手。上官劍南奇怪地看著歐陽鋒,歐陽鋒的三個隨從則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眾人正自奇怪,那伏地不動的萬千毒蛇聽了歐陽鋒的低嘯,忽然興奮之極躍動起舞,景象煞是壯觀。
公冶紅一直臉上不露聲色,此時見了這般情景,卻是微觀驚色,急忙把白玉苗放在唇下吹奏起來。
那些毒蛇頓時像是得到了慰籍,又慢慢地伏下地來,並開始向歐陽鋒諸人身邊爬動。
歐陽鋒的嘯聲忽而變得尖厲刺耳起來.那些毒蛇再也不理會公冶紅的笛聲、又躍動起舞並在地上翻動著。.再過片刻,居然莫名其妙地排起方陣,再不是大片大片地向前湧動,而是極為馴順地數百條湧做一團,頓時之間,一團一切的毒蛇竟是向著公冶紅爬丁過去。
公冶紅臉色蒼白,慢慢地放下了白玉笛、盯著那些向自己腳下爬來的毒蛇。
歐陽鋒停止了嘯聲、得意地對公冶紅道:「公冶幫主,想不到吧?」
公冶紅輕輕一笑:「我是沒有想到,傳聞白駝山的主人極善使毒,果真名不虛傳,可是你回頭看看,就知道該怎麼對我說話了。」
歐陽鋒回頭一看,驚得險些叫了出來。
數百隻巨犬已然不知何時掩至近前,在拒幾人十米之處蹲伏在地上,二十幾名白衣人此刻已然處身在巨葵後面了。
歐陽鋒道:「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娶你去白駝山,我們終究要成夫妻,現下就罷手言和如何?」
公治紅道:「就憑著你的兩手空空和滿口胡言麼?」
歐陽鋒道:「死在狗嘴裡總比死在蛇口中好受一些。」
公冶紅道,「別忘了,蛇是我的蛇,它們可以聽命於你,卻不會張口咬我。」
歐陽鋒亦是冷冷一笑,向他的三個隨從點了下頭。
猛然之間,三個隨從向巨犬群中投了無數只火球,那些火球沽在巨犬身上頓時爆開,灑下大片火花,一時之間犬吠之聲大作,那些巨犬頓時亂跑亂竄,再也不聽白衣人的號令了。
歐陽鋒對公治紅道:「現在你也是兩手空空了,我們總算平等了罷?不過我告訴你、蛇雖然是你的,我不能讓它們張口,卻能讓它們活活地纏死你。」
這時莊中湧出了數十人,都是遠遠地站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幫主被困在蛇陣之中卻無法相救。
獨孤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歐陽鋒老弟、我看今天的事就算了罷。」
歐陽鋒斜眼看了看獨孤,冷笑道,「剛才我就要找你算帳,後來又把你忘了,是你自己又提醒了我、這可怪不得我了。」說完了低嘯一聲,有兩陣毒蛇立時一前一後將獨孤夾在了中間。
獨孤的白馬不安地踏動著蹄子.獨孤伸手在自馬的額頭輕輕地拍了兩下,那馬立刻安靜下來。
獨孤道:「歐陽老弟,你想要幹甚麼呢?」
歐陽鋒道:「哈哈,我要幹甚麼?你難道看不出來,公冶幫主幹方百計地不讓你走,那是她看上了你,我要娶她做老婆,你道我會放你活著麼?」
獨孤道,「你不是當真的罷?」
歐陽鋒道:「我自然是當真的,但你若發誓永遠不見公冶幫主,我可以留下你的命,但要取你的一隻手和兩隻耳朵。」
獨孤道:「你只是口頭上殺我,並沒有真的動手,所以我還不想殺你,儘管我已經開始討厭你了。你放了公冶幫主走你的路罷,今天我不與你動手。」
這幾句話把眾人聽得楞住了,公冶紅竟是忘了自己置身在蛇陣之中,張大了眼睛看著獨孤,不知他何以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歐陽鋒開始時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繼而猛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得夠了,對獨孤道:「獨孤大快,你真的當我是孩子麼?」
獨孤並不多說,冷聲道:「你把你手中的鋼杖拿穩了。」
歐陽鋒奇道:「幹甚麼?」話音未落,但聽得刺耳的尖嘯之聲和一聲兵刃撞擊的響聲響起來,歐陽鋒手中的鋼杖已然呼嘯著飛上了半空,遠遠地飛到二十丈開外去了。
眾人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歐陽鋒抬起被震裂了虎口的右手,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拾頭茫然地看著獨孤。
獨孤仍是那般平靜地冷聲道:「歐陽鋒,你自信能躲得過去麼?」。
歐陽鋒尚沒答話、那邊莊中已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喊起來:「銀魚鏢,紅兒,別怕,你有救了!」聲音蒼老.卻滿懷孩子似的驚喜。
猛然之間,歐陽鋒哈哈一陣狂笑,掉頭而去,片刻之間已然沒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隨從挾著小人隨後追去。
上官劍南看了獨孤一眼.本來欲待向公冶紅詢問,見獨孤冷眼看著自己,歎息一聲,也是掉頭面去.走了兩步,忽又回頭向司馬紅雲道:「你不走麼?」
司馬紅雲道:「我還有事。」上官劍南聽了、掉頭而去,片刻之間亦是沒入黑暗之中。
獨孤看了看身周的毒蛇,搶眼向公冶紅看過去,公冶紅見了.從袖中拿出短笛吹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獨孤身邊的毒蛇非但沒有散夫,公冶紅身邊的毒蛇卻湧動著,問這邊圍了上來。司馬紅雲見了,急忙轉身,掉頭亦是沒入了黑暗之中。
成千上萬條毒蛇將獨孤圍在中心,卻並不上前攻擊,只是向著他和白馬吐著信子,白馬再也不聽獨孤安撫,不停地嘶叫著,跳躍著,催促著主人.卻並不肯自行離去。
獨孤若是此時上馬,當可安然離去,但他不願讓人說他膽小.更想不到公冶紅會讓毒蛇向他攻擊。
先前的老翁拄著竹杖走了上來,對公冶紅道:「紅兒,不得無禮,快將蛇趕開了!」
說完了向獨孤道:「多謝俠士援手之德,否則今日之事只怕還要多生許多麻煩。」說完了,見公冶紅並不驅退毒蛇,回頭嘎道,「紅兒,不可任性,快讓蟲兒退下!」
公冶紅仍是不理,兩眼盯著獨孤,等著他張口求懇。
獨孤卻也是默然不語,兩眼看著公冶紅。
老翁道,「紅兒,我可要生氣了1」說完了真的沉下臉來。
公冶紅無奈,只得先開口道:「我可以放他.但他可不許走。」
老翁聽了怔了一下,竟也轉身道:「獨孤俠士就在莊上盤桓幾日如何?」
獨孤道:「前輩,恕在下無禮,我從小就不受別人脅迫.因此凡事別人若是脅迫於我,我定然不會答應,再說,我也不想給貴莊添麻煩。」
老翁聽了一征,隨即尷尬地乾笑了幾聲.終於打個哈哈道:「就是就是,紅兒,快讓蟲兒退下了,請客也沒有你這樣的請法。」
公冶紅的臉此時漲得通紅,不知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羞辱,冷冷地道:「我是不會放他走的,我就是不放,他有本事就用那銀魚鏢把我殺了!」
獨孤道:「公冶幫主,我是不會殺你的,我們無仇無怨。
請你把蛇趕開了,我尚有事情要辦。」聲音平靜之極。
但愈是他聲音平靜不動氣,公冶紅就愈是覺得氣憤,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只見她的眼中晶瑩瑩地似的淚光閃現,叫了一聲好,就把白玉笛饅慢地舉到唇邊吹奏起來。
那些毒蛇聽到笛音果真傻慢地向後退了開來,蛇頭搖晃著,不住吐著信子。
獨孤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回頭拍了拍自馬,轉頭向老翁抱拳一揖道:「多謝前輩,晚輩今日告辭,他日再來拜謝……」話沒說完已經臉色大變。
但見那成千上萬的毒蛇猛然快捷之極地湧了上來,頓時腿已有多處被毒蛇咬傷,張口剛剛說出一個「你」字,人就已經暈去。
獨孤醒來時已是第三日清晨,他睜開眼來,發現自己處身在一個華麗的屋子裡。
牆上掛著當世書法家和著作家翁夢得的字畫,窗邊劍架上擺著幾把古劍。他仔細尋視了一遍,又發覺這屋子並不如何華麗。但是屋子裡的飾物和用品卻幾乎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他想起來自已是被毒蛇咬傷了競爾昏暈的,那麼他現在定然是在鳴風莊中了。
想到此間禁不住苦笑。那個任性的公冶幫主為了留住他居然讓毒蛇將他咬得昏暈,這真是天下奇聞。
他察看了一下腿上的傷勢,發現紅腫已然全消,猛然他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紅腫已然消盡、那麼定然是有什麼別的蹊蹺,否則他不會現在才醒。
他急忙下床,頓然明白過來,原來他的內力不知何故已然了無蹤影,勉強在地上吃力地還可走動,若想奔行縱躍,已是萬萬不能。
他氣憤得幾乎流下淚來,伸手拿起桌上的一隻花瓶,猛然在地上摔碎了。
腳步聲急促地傳了進來,一個漂亮的丫環推門進來,見了獨孤,驚喜問道:「你醒來了?」見到地上摔碎的花瓶,連忙過去抬起來。心疼地說道:「這可是漢代的瓷瓶呢,老爺爺最喜歡的。」
獨孤聽了,更是悲憤,一伸手,將窗邊的花瓶盡數撥到地上,丫環驚呼著急忙上前阻止.這一來他更是氣憤,將屋中古器珍品盡數向地上揮去,丫環急得跪在地上,抱著他的雙腿流淚哀求。
忽然—個女子聲音溫和地說道:「小翠,起來,你讓他摔罷。」正是公冶紅的聲音.
獨孤氣憤地轉過身來,兩眼冒血似地盯著公冶紅。
可是獨孤隨即有些驚異了,因為公冶紅的眼睛亦是紅的,但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淚水。
獨孤冷聲道:「你特別喜歡珍藏?是不是那些前來找你的男人都讓你像這些古器—
樣的珍藏起來了?」
公冶紅的淚水流了下來。道:「如果罵我能使你開心,你就罵好啦。」
獨孤道:「罵你?我實在是沒有這份閒心。我真恨自己當初沒有一鏢射死你!」
公冶紅止了淚,溫聲道,「你現在想射死我就射死我好了,我不會躲的。」
獨孤道:「我射你諒你也躲不開,現在你倒是會來裝好人。你想怎麼辦罷.我現在連一柄劍都拿不起來。」
公冶紅轉過了臉,沉默了一會兒道:「都是我不好。不過再過二十天,你的功力就會恢復的,那時你要走我也不留你。」
獨孤苦笑道:「二十天?我端午節還有一個約會.你卻讓我等二十天?我一天也不等,我現在就走!」
公冶紅道,「你現在走出去是很危險的,都是我孤陋寡聞,以為第一次見到你,第一次聽說你的名字,今天早上我才知道,整個洛陽城都在傳你的名字,各大幫派都在四處打探你的消息。」
獨孤道:「我的鏢呢?」伸手在身上一摸,發現鏢不見了.身上的舊麻布灰袍也不見了,此時身上穿的竟然是華麗之極的紫緞袍,這一下更為氣憤,伸手就撕。但他實在是沒有力氣,撕了兩下沒有撕開。便氣憤之極地把袍子脫了下來,使勁摔在地上道:
「把我的舊袍子拿來!」
公冶紅道,「小翠.去把獨孤大俠的舊袍子拿來,」小翠聞言出去。
獨孤聽了只有苦笑道:「獨孤大俠?好個獨孤大俠,手無縛雞之力的大俠!」
公冶紅道:「俠之大者,不在力之大小,而在氣正與否,我看你氣正可冠天下,確可稱為大俠。」
獨孤聽了哈哈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淚水就流到了臉上、悲聲道:「我不要甚麼氣正氣邪,我只要力量,我從小就讓別人脅迫,從來沒有自己要辦的事,好容易自己能夠在江湖上闖了,能夠出來找我要找的人了,你卻把我弄成了這樣,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要甚麼氣正!我要殺人!我要天下無敵!我不能讓別人像花瓶似的想擺在甚麼地方就擺在甚麼地方!你懂麼?!」
公冶紅默默地看著他,不知說甚麼好。
小翠進來,獨孤把舊袍換上,發現袍子是洗了的,而洗了又干了,那麼顯然已經不是一天了,他吃驚地問道:「今天最初幾?」
小翠道:「今天是初五,端午節啦。」
公冶紅生氣地向小翠道:「你出去罷,有事我會叫你。」
小翠莫名其妙地出去了。
獨孤兩眼直直地盯著公冶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公冶紅道:「我求你一件事,你若是答應了我,我就在你面前自刎謝罪。」
獨孤道:「我不會答應你的,你也沒有必要為我一個名不見經傳又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謝罪。」
公冶紅頓時淚流滿面。
獨孤見了,終於不忍,說道:「甚麼事?你說罷,不過不論我答應與否,我不希望你自刎謝罪,我擔待不起。」
公冶紅頓時臉現喜色,儘管臉上掛著淚卻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顫聲道,「我求你在鳴風莊呆二十天,等功力恢復了再走……」獨孤道:「可我今天就有一個約會,我怎麼能呆二十天?
即便今天沒有約會,我也不會在這裡呆二十天的.第一美女若是因此就死了,我豈不是成了罪人麼?」獨孤說著就向門外走,可是公冶紅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根中就沒有讓開的意思。
公冶紅堅決地道:「你若走,我就死。」
獨孤楞了一下,但隨即明白過來,這只不過是另外一種脅迫。他走到門邊,擠開了公冶紅的身子,在這一瞬間,他如觸電般地怔了一下。
公冶紅的身體滾燙,好似在發燒。
但獨孤沒有留下.仍是向前走,剛走出幾步、猛聽到寶劍出路之聲,他連想都沒有來得及想,猛然轉身的同時,銀魚鏢也脫手飛了出去。
「噹」的一聲響,公冶紅手中的寶劍竟然穿破屋瓦飛了出去,銀魚鏢卻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地毯上。
獨孤臉上現出嘲諷的意味,剛欲說話,一口鮮血噴出來,隨後眼前一黑,搖晃著倒下了。
他剛才射鏢的時候,耗盡了體內最後一絲內力。
公冶紅悲呼一聲撲過去.在獨孤摔在地上之前的一瞬間把他扶住了。
傍晚,黃河岸邊,金石崖下。
黃河幫的精英都到了。幫主榮夷公今日顯得神清氣爽。
每次屠門英將要與對手交鋒的時候,他的精神特別好。他的弟弟榮夷非站在他的左側,幫中元老羊舌之站在他的右側。羊舌之是從那天道出了銀魚鏢的來歷之後開始站上這—位置的。
榮夷公的獨生女兒榮萍站在叔父榮夷非身旁,她穿了件紫色夾妖,墨綠色緊身褲.腰懸一柄古銅劍鞘的寶劍,但看劍鞘。便知這把寶劍定然非同凡響。
屠門英單獨站在一塊石旁沉思。
每次決鬥之前他都不與任何人交流一個字。
在屠門英身後五丈外地著各垃壇主。
黃河幫本來已經得到消息說是獨孤中了鳴風莊的蛇陣之毒,那麼這獨孤便有通天的本領.也定然不會來赴今晚的約會了.他只能等二十天以後才能另外選擇約會的時間和地點。到時候他也只有兩場比賽的機會,如果輸了其中的一場,便算是徹底輸了。因此黃河幫今晚實際上是可以來也可以不來的,即便是來,也不用這般的嚴陣以待。
但黃河幫能夠成為河南第一大幫,總有他們的過人之處。從不淖以輕心.這便是他們的過人之處。何況今日要面對的,是使整個武林人物聞風喪膽的銀魚鏢的主人呢。
太陽貼在山頂;眼看就要沉落,榮夷非道:「我們也守到了時候,該回去了,不管怎麼說,這次決鬥是我們勝了,二十天以後再見識這位獨孤劍客罷。」話剛說完,有人接道:「獨孤向來信守言諾,有約必赴.豈能讓你們白等。」隨著話音,從崖後轉出一人、正是獨孤。
太陽剛好在此時隱沒了。
光線變得昏暗起來,此時河面上:霧氣蒸騰,漫到崖下,把人們裹在中間,但見黃河幫諸人有如鬼影,陰沉著面孔站在當地。
獨孤臉色蒼白,仍是穿著那件破舊的灰袍,只是眼神好似沒有了先前的雪亮,似黃河的河面一般也罩了一層博霧。
屠門英兩眼—閃,明亮之極地盯在獨孤的臉上。獨孤卻沒有那般盯盯地看,先是抱拳向榮夷公、榮夷非及羊舌之一禮。然後傲然走到崖下,刷地一聲抽出寶劍,這才轉頭對著屠門英道:「請罷!」
在場之人如見鬼魅一般地盯著獨孤,一時竟然怔住了。
先是榮夷非沉不住氣,小聲說道:「怎麼回事,他不是讓蛇給咬了麼?」
榮夷公向右側的壇主看去,眼光落在第五人臉上,那人此刻也正在看著他,見他望向自己,便衝他點了點頭。
榮夷公綴步走到屠門英身邊,輕聲道:「他確是獨孤.我派人到鳴風莊去看過。諒他受了蛇毒,功力再高也要打些折如,小心點,你會贏的。」
屠門英仍是站在那裡。
他不是因為獨孤的出現面吃驚。他是因為獨孤的眼睛面發怔的。這雙眼睛太像他銘心刻骨地愛著的人的眼睛,公冶紅的眼睛。
他心神有些慌亂,但眼下他的未婚妻榮萍就站在他的身後。
他緩步定到獨孤的近前,又緩緩地抽出了長劍、劍還沒有舉起來,獨孤的劍已然刺了過來。他急忙橫劍一封,獨孤的劍卻一彈,頓即改刺為削、橫向他握劍的手腕。他急忙把腕一沉,劍尖借力上挑,刺向獨孤的咽喉。
這一下本來是他隨意使出來的一招,但卻妙到毫顛,旁觀的各壇壇主中眼尖的人已經為他喝起彩來。
如果說屠門英有甚麼絕技,那就是防守反攻。無論在何種形勢之下,他都能在防守的同時寓攻於其中。
獨孤無奈,被迫退了一步。開始時搶到的先手立即在屠門英的反攻中丟掉了。
屠門英畢竟是一代劍俠,雖然開始時心神有些恍惚,一動手過招之後,全副心神立刻就集中在那柄劍上了。
獨孤剛退了一步,避開屠門英的劍尖,屠門英的長劍就已然像一條毒蛇似的纏了上來,劍尖仍是指向他的喉部,同時顫動不止,他上身的各處大穴,同時有被攻擊的可能。
獨孤當此局勢之下,已然完全處於被動,若是繼續後退,屠門英的劍招勢必會愈加凌厲.劍尖籠罩的範圍也會愈來愈大,退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那定然是必敗之局。萬般無奈之中,獨孤的長劍急挺,竟是不顧性命地亦是舉劍刺向屠門英的咽喉。
屠門英正為自己已然取得的優勢暗暗慶幸,料不到對方會突然出劍刺向自己咽喉.急忙收劍一封,擋開來劍,劍勢行去流水一般的乘機刺向獨孤的小腹。
沒料到對方仍是甘冒小腹中劍之險,劍尖一顫,刺向屠門英的雙目。
屠門英再次擋開來劍時終於明白對方是在拚命了。
若是在獨孤第一次挺劍刺向他的咽喉時他不回劍去擋的話,此刻獨孤已然戶橫就地了,因為雙方都是刺向咽喉,而屠門英的劍又比獨孤的快了半尺有餘,獨孤的劍尚不及屠門英的皮膚,自己巳然在頸子上被洞穿了。
但獨孤沒有死。因為屠門英失去了這個戰機。
他是因為自己的絕技失去這個戰機的。
他的絕技就是凡遇來招盡數擋開,同時反攻對方。但這次他忘了自己已經在攻對方了,條件反射一般的把已經刺向對方咽喉的一劍抽了回來,只不過為了擋開對方來劍之後再刺出去。
屠門英明白自己已然丟失了垂手可得的致勝之機的時候,他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以後凡是他剛欲舉劍刺向對方的任何部位,對方同時必是舞劍刺向他同樣的要害。
從劍本身上看,這場比武勝負早巳判定,但是實際的情況是.他們兩人拆了近二百餘招。仍是沒有分出勝負。
這實在是一場驚險之極的比武,雙方時刻都有取勝的可能,又都有時刻命喪劍下的危險。雙方雖然並非勢均力敵,卻是拆到了三百餘招幾自分不出勝敗。
榮夷公、榮夷非及羊舌之三老已然看出屠門英劍術比對方高出許多,但他們只有搖頭苦笑。
各壇的壇主有那些眼尖的,尚自能夠看清雙方似在拚命,其他眾人卻都看得不明所以。他們實在不明白為甚麼屠門英明明佔著優勢,卻總是閃避對方的攻擊,更不明白獨孤何以在要害受到威脅的時候,仍是不管不顧,挺劍出擊。
黃河幫中最為提心吊膽的人是榮萍。若憑武功而論,榮萍自不亞於那些壇主中的任何一人。但她看這場比武的心情自是不同於別人。每當屠門莢劍尖指向對方要害,將要取勝的時候,她都在心中暗暗為他高興。而每遇獨孤同樣挺劍刺向屠門英的時候,她直是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去,替他擋開來劍。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她榮萍最為贊成屠門英的打法。就算把獨孤打敗了,若是他因此受了傷,在榮萍看來那也是萬萬不值得的。
眾人正自焦急,猛然之間場上起了變化。
但見屠門英右手長劍忽交左手,使開了左手劍法.同時劍中夾掌,右手也催動內力攻了上去,獨孤只好右手拚命使劍的同時,左手亦是出掌相抵。
但這樣一來,形勢可就大不相同了。或許是因為獨孤重傷之後功力未癒,或者是獨孤本身的功力就不是很強,獨孤的掌力顯然遠遠不及屠門英。
先前比劍的時候,兩人之所以能夠拆到三百餘招,只是因為獨孤靠了寶劍之利,用的是同歸於盡的打法,現在居門英劍中夾掌。獨孤內力不足,根本沒有可能一掌擊斃屠門英.最多只能將屠門英打傷,而屠門英掌力雄揮,一掌是足可以致獨孤死命的。
黃河幫眾人臉上盡皆現出寬慰的笑容。
猛然間屠門英長劍斜舉.一劍刺向獨孤左肩。這一劍劍法中根本就沒有這一招。正在獨孤一征之下想著要不要也同樣挺劍相刺的時候,屠門英的長劍已然倒捲回來,壓任了獨孤的長劍,同時右掌疾伸而出,按在了獨孤的胸口上、只要屠門英內力吐出,獨孤定然命喪當場。
黃河幫眾人盡皆鬆了一口氣。
可是奇變突起,就在屠門英手掌按在獨孤胸口上的時候,臉色驟然之間大變、本來蒼白之極的一張臉頃刻之間漲得通紅,兩眼吃驚地大張著,看著獨孤,好似在一瞬間中了魔一般。』獨孤亦渾身一震,但隨即一腳就踢在了屠門英的小腹上,屠門英向後飛出了一丈多遠,跌在地上,爬起身來,臉上仍是通紅地看著獨孤.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這一下變起倉促。眾人一齊擁到屠門英跟前察看端的,榮萍更是驚叫著擠到了最前面,俯身抱起屠門英,大聲地呼叫著。
屠門英緩緩睜開眼來,雖是傷得極重,但臉上競自露出一絲極為幸福甜蜜的笑來。
榮萍頓時驚住了。.這時有人喊,「他好像是中了毒!」
榮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眾人這才想到要找那獨孤要來解藥,可是回頭尋找的時候.卻哪裡還有獨孤的影子。
獨孤再次醒來,已是五月初六的中午,他睜開眼來就看到公冶紅坐在身邊,獨孤微微一笑道:「你贏了。」
公冶紅微微一笑道:「只是贏的不很光彩。」
獨孤道:「你們女人只要贏了就行,也不用講究甚麼光彩不光彩。」
不知因為甚麼,公冶紅的臉騰地紅了,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的前胸。
獨孤很奇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馬上就又把視線掉開了。他發現那不是他應該看的地方,尤其對於公冶紅來說,更是如此。
公冶紅道:「吃藥吧!」
獨孤順從地把藥喝了,覺得那藥辛辣之極。但瞬即釋然。那藥入腹之後在丹田之中立即形成一般勢力,在腹中遊蕩來去,好似他練功之初,那種初次得氣的感覺。
公冶紅道:「不要讓熱氣聚在丹田,要散開,散而成空,真氣始生,氤氤飄飄,隨我蒸騰。」
獨孤道:「你這是哪一家的內功口決?」
公冶紅道:「我爺爺的。」
獨孤道:「你爺爺看來很了不起,練到他那麼高的功夫,只怕是江湖上沒有凡人,為甚麼以前卻沒聽說有他這麼個人?」
公冶紅道:「你知道他叫甚麼?你怎麼知道江湖上沒聽說有他這麼一個人?」
獨孤道,「他是你爺爺,自然是姓公冶的,江湖上可沒聽說一個姓公冶的大高手。」
公冶紅道:「你都聽說過甚麼大高手?」
獨孤道:「我知道第一個大高手是一個叫黃裳的,再之後有一個乾陽道長.還有一個就是教我使鏢的這個人,但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這都是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說的。」
公冶紅道,「我亦聽說那黃裳號稱天下第一高手.卻從來沒有見過,你那麼小就聽說過他,自然是見過的了?」
獨孤道:「只見過一面.是在夜裡。」
公冶紅險些跳了起來,她原是半開玩笑地略帶譏諷地問的,沒料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她吃驚地問道:「真的有黃裳這麼一個人麼?你怎麼會見過他?」
獨孤頓時神色黯然。因為正是在那天夜裡,他最親的人,也是他自認為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與他失散了。
公冶紅見了獨孤的臉色,知道定然是這件往事讓他傷懷,於是又問道:「這些過去的人暫且不說,當代這些人之中,你都知道誰呢?」。
獨孤回過神來,想了—下道:「以北方而論,第一高手當算是丐幫的老幫主病仙翁.只是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大多數江湖豪士都是只知其名而不見其人的。再就是大金國的第一高手完顏傷,聽說他一把斷魂劍下不知死了多少漢人高手。西域有個人叫歐陽明的人,也算是一大高手。只是漢人之中很少人有知道,不知前幾日的歐陽鋒跟他似乎有些淵源。」
當獨孤提到歐陽鋒時,公冶紅的眼中立即露出仇恨之色。獨孤以為定是那日歐陽鋒的所作所為讓她耿耿於懷,也就沒再細想。
公冶紅怔了半天,才忽然覺出自己走了神,於是繼續問道,「適才你只論北方,那麼南方呢?」
孤獨道:「南方?南方武功最高的當數大理段氏,聞說段氏六脈神劍冠絕古今,只是沒有見誰使過。南少林亦高許多高手。再就是東海之濱,聽說有一人自稱藥仙,年近九十.鶴髮童顏,武功深不可測,兼之行事徑異,很難令人接近。」
公冶紅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人的?是你師父給你講的麼?」
獨孤道:「是聽別人講的,但不是聽我師父講的。我沒有師夫。」
公冶紅道:「甚麼?你沒有師父?你怎麼會沒有師父的呢?」
獨孤道:「沒有人教我,我也不敢讓別人做我師父……公冶紅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她實在是難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獨孤此刻卻好似不勝煩躁。他閉了眼對公冶紅道,「你走罷.我想睡—會兒。」說完了也不管公冶紅如何反應.競自轉身向裡.再也不言語了,公冶紅默默地坐了一會幾,才輕歎一聲離去。
傍晚,公冶紅再次進來的時候,臉上神色有些焦慮不安.獨孤看到了,直言問道:
「是不是有事情了?」
公冶紅道:「沒甚麼事情.你放心養傷罷。」
獨孤盯著她道,「我知道.不會沒有事情的,告訴我,是甚麼事情?」
公冶紅道:「真的沒甚麼事情,再說、若果真有甚麼事情,身為一幫之主,我會處理的。」
獨孤明知有事情.卻也並不再問了。
公冶紅讓獨孤吃了一味,比前一味藥更為辛辣十倍的藥.然後告之以行功之法.即行匆匆離去。
獨孤依言按法行功,果然那藥甚是靈驗,只一個時辰之間、他的上身任脈即已暢通無阻。獨孤心下寬慰許多。接著運起丹田之氣下行過會陰、闖尾閻,向督脈行去,卻無論如何也闖不過身後腰間的命門七穴了,獨孤知道那只是由於丹田之氣不足所致,試了幾次,見衝不過去,也就不再強求,便收功下盤.閉眼倚在枕上假寐。
忽然.小翠推門進來,神色古怪之極,說是他的袍子上破了許多地方沒有來得及修補、匆匆地將他的袍子拿走獨孤暗想,「看來定然是鳴風幫中有了麻煩,要舉幫遷走了,她們知道我定然不會穿她們的袍子,所以只好給我補好舊袍子。」這樣想著,又行了一次功,督脈仍是沒通,想要下地行走,卻無論如何也挪不開腳步,好似兩條腿是別人的一般。
突然,門被撞開.兩名身穿紫衣的女子闖進門來,只急急地說了聲,「獨孤公子,快跟我們走!」就上來把獨孤攙下了床,一眼看到獨孤只穿著內衣,兩名女子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其中一名女子道:「夏香,快脫衣服給公子穿上!」
夏香膘—眼獨孤,臉色更紅,噎道,「死鬼,你怎麼不脫?」
先前的女子則向著獨孤一笑道,「脫就脫!」真的就將外邊的紫衣脫了下來,只穿著裡面繡紅的裌襖,胸脯登時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