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了!
山裡的寒意來得更早。
前一晚,風整夜地吹著,陣陣自遠處穿過樹林直撲而來的秋風,也帶來了沙沙的寒雨。
空氣中的味道有點像是果子過熟時發酵出的酒味,夜梟在這陣突發的風雨裡,全都悶起嘴忙著躲雨而忘了啼叫。
落葉就像初雪似地紛紛飄舞,整夜都可以聽到它們落下時的颯颯聲。
昨天之前,河邊還可以看見秋葉燦爛如錦,黃樟樹上的黃紅色果實,如金鐘般倒掛地垂蕩著。
天亮時分,風雨齊止後,樹林已有大半因為昨夜風雨而變得光禿禿。
打樹林裡往上看,少了枝葉遮蔽天空,顯得格外赤裸裸,藍亮得令人感到刺目。
小癡卻似愛煞了眼前這片風雨肆虐後的淒涼景色,一大早便踩著濕濕厚厚的積葉走到最深的林裡,展開這半個多月來,他每天的例行工作。
自從上次遭到血手會的截殺,弄得兩敗俱傷之後,小癡他們便就近潛入附近山區,找個人煙絕跡的獸穴躲起來養傷。
如今,他們四人不但身上的大小創傷均已痊癒,連帶的也因為每天都無所事事,而一個個都變得較以前更白、更胖。
小癡來到半個月來固定消磨白天時光的地點,那是處約莫三丈方圓的林間空地。
空地上有幾個點,因為時常遭到踩踏,而顯得特別光禿。
仔細一看,那幾個點似是各自獨立,卻又隱隱互相接應,彷彿是一種特殊的步法落足點。
他隨手拾起一支三尺有餘,指頭粗細的光禿樹枝,施施然走向空地中間,將樹枝好整以暇地環抱胸前,臉含淺笑地瞪著林間某一點,逕自發起呆來。
良久之後,空地外的林木之後,輕輕傳來細微的人聲。
「他到底在發什麼呆?」小秋不耐煩地壓低聲音道:「該不會是他發現咱們在跟蹤他,故意擺出這德性來戲弄我們吧?」
「噓!」小悅耳語道:「你要是再這麼囉嗦,當然會讓小白癡知道咱們躲在這裡想偷窺他的秘密。」
二凡輕聲咕噥道:「和尚看他不像發呆,倒有點像在入定。」
小秋輕嗤道:「這小子太可惡了!想練武幹嘛躲著咱們?難道他怕咱們偷學他的武功?」
「不會啦!」二凡頗有信心道:「小白癡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他故意躲起來練功,自然有他的用意。」
小悅不語,只是一直注意小癡的動靜。
半晌——一陣風輕輕吹來,吹落了樹枝上僅存的少數殘葉。
殘葉飄飄,宛如羽毛飛雪般,動向不定地輕翻墜落……
風在林梢……
葉在風中……
忽地,小癡宛如乍醒雄獅,朗嘯入空,手中禿技驀然翻飛,帶起無數迷濛棒影,削、砍、刺,變化出似劍非劍、似槍非槍的輕靈招式。
將無數落葉捲起又散落,舞動得好似風中彩蝶—般。
小癡腳下配合一定的身形步法,盡興地施展著手中木棒。
「咦?」
樹後的小悅揉揉眼睛,納悶道:「這招式看起來很像我家的醉月劍法,可是怎麼還有些古怪的變化?」
二凡恍然道:「哈!那些變化好像是血手會和我動手時,那個使雙槍的傢伙,他所施展的槍法嘛!」
小秋也嘀咕道:「我倒覺得小白癡這套劍法,有點像我家的飛星掌加上光頭的十八羅漢拳。」
「嗯!」
小悅和二凡再仔細一看,也不禁點頭道:「是有那種架式!」
他們三人目眩神迷地看著小癡施展像是熟悉、又似陌生的招式,一會兒似龍騰,一會兒變鳳舞,間而如醉酒般奇異踉蹌地穿梭於空地之上。
他們全都看傻了眼,怎麼也猜不出小癡這套稀奇的劍法叫啥名堂。
小癡宛似入迷了般,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
風中的飛葉,已在小癡力透棒尖的勁道下被攪成碎片,但這些粉末般的碎葉,卻依然隨著小癡的劍式上下飛舞,絲毫沒有一點碎葉掉落地面。
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
樹林裡,不但練武的人勤快,就是看人練武的偷窺狂,也都看得認真,他們始終捨不得走。
時漸近午——二凡輕噓口氣道:「和尚自認為自己練功算是很認真的了,可是比起小白癡,卻還差他那種心無顧忌、全神貫注的本事。」
小悅聚精會神道:「你們看出來沒有?小白癡雖然是簡單幾招在變化,可是練了這麼久,卻沒有一次是完全相同的順序!」
「我知道了!」小秋恍然有悟地低呼:「他這就是無招勝有招的境界,我們之所以覺得他的招式有些眼熟,是因為他將所見的一切武學共通處擷取出來,將之融會成一套流暢的招式。
「其實,這是一種似是而非的自創功夫,所以才會練劍的看起來像劍招,練拳掌的看起來像拳掌變化。」
「自創功夫?」二凡拍著光頭,驚歎道:「哇塞!那小白癡豈不是成了一代宗師?居然能夠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功夫!」
小說沉吟道:「所有的創作皆屬於模仿。就算小白癡現在還抄襲自己見識過的武功,將來,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創造出前無古人的奇學。
「以前我還不覺得他的高智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現在我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的差異在哪裡了。」
「我最少還輸他五年以上的悟性呢!」
小秋以激賞的目光盯著飛掠中的小癡,呢喃自語道:「天才就是天才,他可真有自大的本錢。」
二凡忽然呵呵笑道:「和尚決定放棄當本幫幫主了!想和小癡平起平坐,還真叫吃拼!
和尚還是識相一點,自動退位算了!」
「也好!」小秋咯咯笑道:「讓他去當偉大的幫主,以後有什麼頭痛的大事,也讓他去傷腦筋,這樣才不至於浪費了天才的頭腦。」
小悅哧哧笑謔:「小秋仔,你好毒呀!這就叫死是死道友,不是死貧道嘛!」他眨眨眼,又道:「不過我還是舉雙手贊成這項聰明的提議。」
他們三人互望一眼,忍不住發出得意的嘿笑。
空地上——小癡練完第一百趟自創的功夫後,清嘯一聲,瀟灑收勢。
他仍是一付似笑非笑的吊兒郎當樣,抱棒於胸,黃霧般的落葉這時才飄飄墜地,灑滿了空地四周。
有頃,他放鬆因練武而繃緊的肌肉,頓時出了一身大汗。
他深深地做了幾次調息,這才拋掉樹枝,拍了拍手,道:「你們出來吧!」小癡朝著其他三人躲藏的方向懶洋洋地道:「該看的都看光了,還有什麼好躲?」
小悅等人呵笑著現身。
「贊!」
他們三人同時豎起拇指,誇讚道:「不愧是天才!所以我們決定將幫主之位讓給你了!」
「這麼大方?」小癡擦擦汗水,嘲謔道:「我看你們大概另有企圖!」
他們當然有企圖,只不過這種事打死也不能承認罷了。
小秋先發制人地轉變話題,道:「喂!小白癡,你太不夠意思啦!練武就練武,幹嘛要躲起來偷偷地練?是不是怕我們嘲笑你笨手笨腳呀!」
「怕?」小癡誇張地嘲弄道:「哈!很抱歉,本天才不知道這個字該怎麼寫。再說,我是光明正大地在這裡研究武學,誰躲起來來著?」
「是喔!」小秋戲謔道:「光明正大?你如果真的光明正大,幹嘛又在樹林外面搞個鳥陣,讓我們找不到你,這未免太欲蓋彌彰了!」
小癡抓住他話中語病,哧哧笑道:「如果你們真找不到我,請問你現在是在跟誰說話?」
小秋一時語塞,只得耍賴道:「你管我跟誰說話!反正你故意弄個陣式消遣我們,就是你不對!你又故意躲著我們,自己偷練武功,更是罪大惡極。
「今天你可得把事情交待清楚,否則咱們跟你沒完沒了!」
「嘖嘖!」小癡嗤聲嘲弄道:「瞧你耍賴的德性,還真他媽的像個娘們!你確定自己沒弄錯性別嗎?」
小秋驀地漲紅了臉,嗔叫著動手:「死小癡,你他奶奶的不說人話,我跟你拼了!」
他猛地撲身,想要一把掐死小癡,只是他忘了如今的小癡可非昔日阿蒙。
小癡嘿笑地扮個鬼臉,輕鬆地躲開小秋的追殺。
「哈!以前我不能練武,所以才讓你『吃過過』,現在立秋已過,可是本天才發飆的時候啦!」
他腳步一換,回身撲向小秋,一記「泰山壓頂」將小秋壓個正著。
他同時不懷好意地狂笑道:「哈哈!咱們的新仇舊恨今天可要一併了結,看我的無敵鑽骨功!」
他左右兩手,食指一伸,毫不留情地朝小秋腋下鑽去。
「嗚啊——不要啦!」
小秋沒命地尖叫著,又扭又翻,好不容易才將壓在自己背上的小癡摔開,他一脫困,誓死復仇,立即飛身衝向小癡。
當下拳打腳踢,恨不得將小癡打成麵團。
小癡玩得性起,怪叫一聲,非但不逃,反而俯身抱起小秋,露了一手日本有名的相撲技巧。
剎時,他們兩人倒向泥地,纏作一堆,殺得難分難解。
「哇塞!」
二凡和小悅全都看呆了!
他們兩人想起自己自從十歲以後,就不曾再玩過如此激烈的摔交。兩人一時技癢,對望一眼,「嘿殺!」大叫著也加入戰局。
反正是混戰嘛,人越多越精彩……
白雲輕悄地溜過天際、就算它看見光禿的樹林裡發生的事情,它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當作沒事般地自顧自走開。
慘戰之後的小癡等人,一個個鼻青臉腫,衣衫盡裂,滿身泥痕。
但是,他們卻是心情疏鬆,精神愉快,仰天躺在泥地裡,看著藍空中的朵朵浮雲。
「老實說……」小癡打著哈欠道:「我故意在樹林外布下的那個五行陣,只是想考驗你們這半個月來,每晚學的奇門遁甲到底是真懂假懂。」
小悅揉著面頰,哼唉道:「你的意思是說,若能通得過那座五行陣,就表示咱們對於奇門遁甲已經算是入門嘍?」
「然也!」小癡懶洋洋道:「我想了想之後,還是覺得,要混江湖並不像我以前所想的那麼簡單。這種生活環境動不動就會要人命。
「唯一自保的方法就是充實自己,雖然什麼都會一點,不見得就能比別人多一條命,但是至少比較有逃命本錢。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還能活下去,就算輸光了褲子,也還有翻本的機會!人生最怕英才早逝,那時就什麼指望也沒有了!」
二凡搔著光頭道:「你這種說法,正符合我師公說的狗熊主義。和尚還記得以前師公有過這樣一首名詩:人生最易逞英雄,以為如此便威風;其實英雄值個屁,真正功夫是狗熊。
想扮狗熊不簡單,名利富貴兩不管;人家笑我無所謂,只道高處不勝寒!
「咱的師公要是知道你也欣賞當狗熊,他一定又要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抓狂了。」
小癡自我陶醉道:「其實不是我自己在誇口,老實說,如果我早六十年出世的話,現在江湖中只有武林一奇在出名,哪有什麼三奇不奇的稱號!」
小悅嗤笑道:「嘖嘖……你真他媽的敢說!這話如果被我爺爺聽到,他一定先把你抓來痛揍一頓再說。」
「廢話!」小癡呵呵賊笑:「只有想不開的人才會當著這些老大人的面前吹牛,我就是看他們不在場,所以才這麼說嘛!」
「你真賊!」
其他三人忍不住呵呵直笑。
忽然咕嚕一聲,有人肚子餓了。
「是我啦!」小秋窘然自首:「今天早上運動過多,我的胃在抗議了!」
二凡有感而發道:「小癡,咱們還得在這山裡窩多久?你們可好,山中野味這麼多,每天都有大魚大肉可以吃。」
「可憐和尚我除了野果、野菜充飢,連個白饅頭也沒得吃。這大半個月來,我已經瘦了一大圈了!」
小悅戲謔道:「喲!原來和尚吃不慣鴨米豆腐了!沒關係,本公子向來很大方,昨天剩下的那只野獐腿,就送給你吃好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二凡一本正經道:「眾生肉即我肉,和尚豈能破戒吃葷!」他接著眨眼戲謔道:「不過……
如果有正宗大漠黑神狗可吃,和尚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小秋給他一拳,呵呵笑道:「你這個野和尚,真是六根不淨,居然想吃狗肉!」
二凡理直氣壯地道:「六根不淨有啥關係?只要一根清淨,不會做人,就不須擔心輪迴之苦。這可是小白癡幫主的名言,呵呵……」
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癡和小悅早已抱著肚子哈哈大笑,小秋卻是認真想了半天才明白這一根的奧妙。他頓時哭笑不得地啞口無言。
「風神幫裡面全是瘋子,沒有一個正經人!」小秋笑紅了臉,大聲宣佈。想了想,他又急忙加上一句:「當然,我是指除了我以外。」
「少來啦!」小癡擺手戲謔道:「咱們全是一丘之貉,我們如果不正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的。」
小秋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最後決定,因為剛才的運動,已經太劇烈了,這次索性不予置評,免得再生戰端。
終於,其他人也因為肚子餓得不像話,決定先回匿居的山洞內解決民生問題。
他們一行緩緩走出樹林,行經小癡佈陣之處時,他順手撤除了先前布設的五行陣。
「對了!」小悅終究念念不忘地問:「小白癡,就算你的招式是源於自創,但是,自你練武迄今,最多也不過才半個月,你的功力怎麼可能和我們只相差伯仲之間呢?你是不是又用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方?」
「秘方是有啦!」小癡呵呵笑道:「只是你們不但都知道有這個玩意兒,而且也都用過,還得了它不少好處,所以不算是不為人知。」
小悅微怔,心想:「有這樣的事?」
小秋卻已擊掌興奮道:「哈!你的秘方是不是就是九天續命膏?我就知道,你費了那麼多精神,消耗那麼多靈丹妙藥,絕不會只為了煉製療傷的藥品。」
小癡哧哧一笑:「他奶奶的!又讓你猜對了,我就知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還有什麼秘密能瞞著你的沒有?」
小秋沒有來由的俊臉微熱,心裡甜滋滋地嘲謔道:「少來啦!就算你好話說盡,我還是要治你一條:偷偷練武的不赦之罪。」
「你真是死心眼!」小癡無辜地攤著手道:「我之所以不想太早讓你們知道我在練武,只是想給你們一點驚喜嘛!這有啥好十惡不赦的?再說……」
他真心道:「我這套四海一家,除了步法是老癡爺爺所獨創的絕活。叫做游龍戲鳳之外,其它的全是抄襲你們的功夫。
「或是一些你們和人動手過招,留給我印象較深刻的招式,根本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我不過是花了點腦筋。將之整理一番,再加以融會貫通,濃縮出來罷了,也不算是啥新鮮的功夫嘛!」
小秋拍著手高興道:「呵呵!我們又猜中了。」
小癡眨眨眼,忍不住笑道:「其實,我真的不是要瞞著你們。只是我想,如果我自己先將四海一家仔細整理出來,再教你們,效果會比較好些。
「因為你們已經各自擁有自家絕藝為基礎,我只要將連結變招換式之間的一些關鍵地方告訴你們,你們就很容易學會了。」
「四海一家?」小悅忍不住戲謔:「咱們又不是非洲難民,我看改成四龍一幫還比較名符其實些。」
二凡抓抓光頭:「小癡,敢情你創出這套功夫時,已經考慮到要教給我們啦?」
只要提到練武,這個光頭和尚就兩眼發光。
看樣子,他已經被一凡大師訓練出嗜武如命的瘋狂個性。
小癡嘖舌道:「廢話!練武就像剛才的摔交,人越多一起練越有意思。我要是創個獨自一人才能練的功夫,那乾脆不要創,省得浪費我寶貴的天才腦筋。
「所以,據我保守的估計,咱們大概還得花上半個月時間待在山裡練功,你們有意見嗎?」
「沒意見!」二凡急忙聲明:「和尚我百分之百贊成這項偉大的計劃。」
小悅嗤謔道:「你他媽的早就嗜武成瘋了,若不贊成才有鬼呢!」
他又扮個鬼臉接道:「這樣也好,好歹咱們也已經開了山、立了派,像上回那種贏得太痛苦的事幹太多,會有損本幫形象。難免要讓人笑我們太遜啦!
「現在既然小白癡的限武條件已經自動失效,大夥兒就多費點心把功夫磨亮些,也好讓風神幫的威名一炮而紅!」
小癡看看小秋,以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小秋舉雙手道:「贊成!我不但要學四海一家,我還打算仔細研究那個能讓血手會臉紅、手紅、紅得哀哀慘叫的超級雙響炮!」
見識過天雷彈的威力後,他決定身上還是多帶幾顆,就算自己突然散功,也比較有保命的本錢。
小癡滿意地點點頭,故意說著反話道:「唉!你們幹什麼那麼聽話呢?為什麼不提提反對意見?你們要勇於反對,我才有機會借題發揮,看看你們是否心甘情願,放棄享有幫主的威風,而讓我一個人管死死!呵呵……」
就算他明知小秋他們故意要設計他,才讓他獨享幫主大權,他倒也陶醉其中。
因為,對於這種先享受後負責的事,他絕不會落人後,至於責任嘛……將來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大半個月悄悄溜過。
山裡,已經飄起鵝毛般的初雪。
光禿禿的樹枝也在一夜之間,變成一根根晶瑩剔透的琉璃棒子,在清晨寒風中,微微地顫抖著。
小癡他們卻無視於融雪時分的酷寒,渾然忘我地在林內空地上苦練絕學。
他們四人因為功行至極,身上散發的熱氣在寒風中化為蒸騰的白霧,使得四人彷彿裹在薄紗之中飛躍縱落,煞是好看。
小秋戲稱,自己等人這模樣活像在演天蠶變。
小癡因此靈光一閃,決定也來一場天蠶再變!
經過三天三夜的苦思創作,小癡不愧是智商三八零的怪胎,終於創造出一套屬於四人聯手搏擊的陣法,取名十方通殺。
意謂:不管你是上下左右、東西南北,國內或海外,只要碰上此陣,包管你吃不完兜著走,直的進來,橫的出去。
這陣法之奧妙,植根於四海一家這項融通各家武學的無招之招,但是,由於每個人對自己所學均有專長,對其體會也各有所長。看起來似是相同的四海一家到了不同的人手上,自然有不同的變化。這些變化基於默契的結合,可以互相截長補短,合成一套由四人發動的四海一家。
直到小秋、小悅和二凡他們三人實際演練過十方通殺之後,他們才真正瞭解到,想知道小癡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實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小秋不由得扮鬼臉道:「小白癡,像你這樣還算是人嗎?」
小癡得意忘形道:「天才當然不是人!」
小悅嘲弄道:「嘖!我們居然跟個不是人的傢伙混在一起,真是太不幸了!」
小癡駁道:「天才不是人,是因為天才是神……」
「神經病!」其他三人立即截斷小癡的話尾,嘻嘻哈哈地接口笑道。
「算了!」小癡沒趣地瞪了他們一眼:「天才總是寂寞的。
要講給你們懂,西瓜都會變成蔥!」
小秋笑道:「西瓜跟蔥有什麼關係?」
為了熟練十方通殺這個陣法,小癡等人又在山中多逗留了七天,這才整裝下山,朝苗疆而去。
在另一方面,血手會因為失去小癡他們的行蹤,一時也變得消聲匿跡,神秘莫測。
但是,由於摩天嶺的大火燒山,卻在江湖上燒出新的話題和注目焦點來。
七月二十四日,川豫邊境康天嶺,大火燒山數日方熄。
查:此舉乃系血手會為對付風神幫所縱之火,結果,風神幫眾人不知以何方法避開大火不為所傷,反倒是鐵劍門追躡其後的門下,無一倖免。
八月初,風神幫四位龍頭出現於川威鏢局,治癒連九指華陀呂不渝也無法醫治的攝魂秘術。
總鏢頭之子辛天潤因而得救。
據聞:風神幫幫主之一,阿達散人之嫡傳皮小癡,因此得以拜入雷震子門下,辛華武因其聰慧過人,提供改良天雷彈之秘方,加強本門火器威力之故,乃決定代師收徒與皮小癡師兄弟相稱。
並將昔日火器老祖雷震子前輩所著秘錄全部授與皮小癡,以期能光大天雷門之門風。
八月中旬,鐵劍門誤受血手會之挑唆,於川中道上向風神幫尋仇,導致該門門主、精英一十七人喪命於風神幫之手。
同時,昔日與武林三奇並稱江湖四絕,有天外飛星之號的池玉雲其獨門暗器——流星閃,在消失江湖達一甲子之後,竟又在風神幫之手重現江湖。
同日,風神幫擊敗鐵劍門之後不久,遇上血手會埋伏。
雙方經過激戰,血手會所屬一級殺手全部被殺,風神幫全部幫主亦身負重傷,下落不明。
風神幫!風神幫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合?竟能在短短時間之內造成如此聲勢?不但消滅了江南成名已久的鐵劍門,更令血手會連番受挫。
根據江湖中可靠消息來源指出,這個在當今武林最受注目的新生代全部成員只有四人,平均年齡不過十六歲。如今,他們已成為江湖中的傳奇。
他們到底是誰?他們究竟是正是邪?
他們就是江湖四絕之後!
他們就是武林三奇與天外飛星的傳人!
「諸位聽官!」說書人一拍醒木,口沫橫飛道:「欲知風神幫的下落如何,他們又將做出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請聽下回分解。」
啪的一聲,說書人結束他精彩的說書,在聽眾熱烈的掌聲中鞠躬下台。
小秋興高彩烈地用力鼓拿:「沒想到混江湖這麼簡單,只要打幾架就可以出名。現在咱們可真是大紅大紫了,連一舉一動都被編成故事傳播,真是太帥了!」
小悅哧哧一笑:「人家說,江湖的傳言比十個三姑六婆加起來還厲害,這話不是沒原因的。不過,老實說要像咱們這樣子,在短短時間內,就能炒出這麼熱門的新聞,還真不是普通人幹得出來的事。」
此時,小癡顯然心有所思,滿臉無精打采的懶散模樣。
小秋道:「喂!小白癡,如今咱們風神幫可真如你所願的風神開來了,你幹嘛反而一付要死要活的樣子?」
「我哪有要死不活?」
小癡反駁道:「我只是懷疑,咱們的名聲,難道真如剛才那個說書人所言,的確已經轟動武林了嗎?」
二凡笑道:「這個你放心!根據和尚過去闖蕩江湖的經驗得知,只要是從說書人嘴巴傳出來的消息,往往能很快遍佈江湖。
「最後,不管它是真還是假,凡是江湖道上跑的人,沒有不相信它的。而且大家都以告訴大家為樂。至於真相如何,也就不太重要了!」
「哇!」小秋忍不住咯咯直笑,「原來江湖是個專門散播黑白講的地方,我到現在才知道耶!以後,我再也不隨便相信江湖上的傳說了。」
「傳說倒是還可以聽,」小悅以一個江湖老鳥的身份,中肯道:「因為江湖中的傳說,往往經過時間的考驗,使它由假變真。」
「反正最後所留下的傳說,通常和事實相差不遠。」
二凡接道:「可是,你可千萬別相信現在江湖流行什麼,如果你相信的話,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原因很簡單。就像你剛才聽的說書,能信它幾分?」
小秋不由怔歎道:「原來,關於混江湖還有這麼多注意事項,這回,我可真是學到了不少。」
小癡嘻嘻笑道:「以前我以為,只有靠近中原地帶,消息的傳播才會這麼快。可是,聽過今天的說書之後.我才知道就算這接近苗疆的荒野之地,有關江湖流言,還是和中原一樣進步。」
小秋忍不住呵呵笑道:「所以說,說人閒話是人的天性。
不管是在中原,或是偏遠地帶,只要有閒話可講,人們全是一個德性——樂此不疲的。」
「樂此不疲才好啊!」小癡摸著下巴,哧哧笑道:「這麼一來,才方便咱們名揚千里。」
小秋感興趣道:「瞧你笑得那麼不安好心,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企圖?」
小癡忍不住嘿笑道:「我早就說過了嘛,你真不愧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話才說一半,你已經知道我別有用意。人生得此知己,我真該感動得痛哭流涕才對!」
小秋哼笑道:「可惜,你這傢伙天生是屬烏賊的冷血動物,既無血也無淚,你要是真會痛哭流涕,那才真是新聞呢!」
小癡張口欲駁,卻被他揮手打斷:「好了!廢話少說。你到底想到什麼精彩的企圖,能讓你如此魂不守舍的?趕快說來聽聽。」
「我若聽得不滿意,小心你那顆聰明的腦袋,我非得叫它開花不可!」
小癡嘖聲道:「你這樣子,也算是對一幫之主說話的態度?」
這次換他大刺刺地揮手阻止小秋的開口:「算了,本幫主因為太得意自己竟能想出如此偉大的計劃,心情實在太爽了,所以暫時不和你計較。」
「想知道這項本世紀以來,最完美、精彩的計劃的人,把腦袋拿近一點。」
他們四人湊近腦袋,只聞得小癡一陣吱吱咕咕,其他三人忍不住拍著桌子直叫:「妙呀!」
不久之後。
重慶之東,明月峽畔。
一方筆直聳天的大崖壁之上,赫然出現一幅直叫江湖為之沸騰的巨幅挑戰書。
這幅挑戰書便寫在這方高達百丈的堅硬巖面之上,每個字足有三尺見方大小,而且入石三寸三分三。
字跡顯然是留書之人以手指所刻劃而成。內容道:武林萬惡殺手組織血手會頭領知之:
汝為區區利益,意欲加害吾風神幫全體,先以大火焚山,造成無辜者死亡,復又誣陷為吾等所為。
卻因陷害不成,趁吾等受傷之際,再來落井下石,企圖格殺吾幫全體。其計謀之幼稚與可笑,直令吾等歎為現止。
吾等於嘲笑之餘,可憐汝所折損精英無數,卻又奈何不得吾幫,是以,本幫主特持慈悲之心,決定給爾等一次翻本的機會。
臘月初八正午,本幫全體將於峨嵋山南麓之洗心崖上吃粥賞雪,恭候貴會大駕,以期決一死戰,免得你我糾結相纏,沒完沒了。
屆時,設若汝不率領貴會高手出面,自此以後,血手會自當歸於風神幫之管轄,完全聽憑本幫號令與處置。
本幫並於同時公開邀請武林各大門派與三莊、兩宮、一門之諸位掌門、首腦,以及兩道上所有同源齊聚洗心崖上,為本幫及血手會此一世紀性大決戰做親眼見證!
風神幫全體幫主挑戰這封令武林為之嘩然的跳戰書,不只是狂妄的內容令所有武林中人耳目一新,其留書人這一手百丈留言、入石三分的超絕功力,更是令江湖為之轟動的側目之舉!
風神幫公然向血手會挑戰的消息,剎時傳遍了江湖。
十二月尚未來臨,已有無數好事之徒,開始紛紛湧向四川峨嵋山一帶。
九大門派及三莊、兩宮、一門亦同時派遣代表人物前往觀戰。
其中,與小悅有關的太白山莊、水晶宮更是全體出動,聲勢浩大地進入了四川。
身為地主的峨嵋派,也因地利之便,在其掌門人覺明大順的率領下,出動大批僧侶,前往洗心崖準備觀戰究竟。
怪的是,也算曾經承風神幫解救之情的仙霞門,不但門主飛雲仙子未現身,就連小悅朝暮思念的女友杜玉嬋也未見蹤影。
事實上,仙霞門竟連副門主之流都未出席此項盛會,該門不過派遣兩名門下所屬,前來打聽捎息。
十二月初八。
天際飄著微雪。
自四面八方湧來的江湖人物,早在二、三天前便已在洗心崖上展開露宿,深恐錯過觀看風神幫的入場典禮。
正午已至!
漫天風雪越見清冷。
江湖中所有稍有威望的掌門或代表,也都冒著風雪,準時出現於洗心崖。
巫老爺於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自他的神色間,可看得出來,他正以肅殺的目光和煙柳山莊的慕容豪嘯莊主進行一場無言的會外賽。
午時已過……
淒厲的風雪稍見緩和。
有更多的人正迫不及待地湧上洗心崖,想一睹這場世紀大決戰。賭輸贏的彩券早就賣翻了天,買不到彩券的乾脆用現金押賭。
血手會主此時也在二十名高手的陪同下,帶著一股冷冽的殺氣,身形輕快地飄上洗心崖。
時間慢慢地溜走……
雪停了又下……
天色由亮漸暗……
十二月初八,洗心崖上……
風神幫並未出現!
十二月初八,冷風過境。
地處雲貴高原的大理國境內,一場暴風雪使得氣溫急劇地降低。
尋常人家早就停止了一切活動,抱著暖爐窩在家裡吃著熱騰騰、暖呼呼的臘八粥了。
漫天風雪中——有四個半大不小的瘋子,窮極無聊地順著能將人頂跑的大風雪,直向苗疆西域闖去。
這四個瘋子,當然正是在峨嵋山的洗心崖上放了全武林一次鴿子的風神幫眾將官!
小秋一路上嘮嘮叨叨地抱怨著:「小白癡,你有神經病是不是?咱們什麼日子不好上路,你偏要挑這種暴風雪的天氣往地獄谷鑽?我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罷免你這個不人道的幫主?」
小癡雖然也是凍得耳紅臉赤的,但仍精神飽滿地笑道:「傻呆蛋!本幫主挑這種天氣上路,純粹是為了你們著想。小秋仔,你真是太不瞭解我的苦心了。」
「你有什麼苦心?」小秋在風雪中掙扎前進,沒好氣地叫道:「我看你除了有虐待我們的苦心之外,就是有想被凍成冰棒的苦心!」
小癡哧哧笑道:「可憐小秋仔一輩子待在沙漠裡,難怪你不喜歡這麼有氣氛的天氣。我告訴你,我真的是為你們好啦!」
小悅凍得牙齒直打架,也加入抱怨道:「對不起,小白癡請原諒吾等才疏學淺,不能明瞭你如此虐待我們的用意何在?可不可以請你解釋一下?」
小秋附和著威脅道:「對!你最好能有合理的遁詞,否則,馬上就有人決定要謀殺幫主了。」
「哎喲,」小癡謔笑道:「你們未免也太經不起考驗了!你們難道沒聽人家說,想要練成絕世武功,最便利的方法便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來磨練自己的耐力與韌性?」
他得意笑道:「我故意挑這種日子上路,就是故意要磨練你們的內力。這種天氣是很冷啦!可是就是因為很冷,你們才會運足功力與之抗衡。
「只要你們不斷運功。你們的內力就會在無形中增進嘛!」
「謬論!」小秋等人一擁而上,將小癡按倒雪地:「你自己去無時無刻練功好了!」
他們索性抓起地上的積雪,塞入小癡衣領內,好叫他冷個痛快。
小癡像煞一隻翻了身的烏龜,哀哀慘叫地掙動著四肢,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掙脫其他三人的壓制,逃了開去。
他忙不迭抖落衣內的冰雪,咕噥叫道:「哪有人像你們這樣對待幫主的?真是沒大沒小,沒有分寸。我這個幫主如果一點權威都沒有,那豈不是幹假的嗎?」
「本來就是!」
其他三人忍不住異口同聲地賊笑連連。
小秋更是嘲謔道:「如果風神幫的幫主能有權威可言,我們三個早就搶著幹啦!還等著你嗎?這次,你這個天才腦袋,未免也笨得離譜了吧?」
小癡心不甘情不願道:「我就知道你們全不安好心。反正我遲早會想出一套幫規,好教你們懂得尊重幫主的權威。」
「省省吧!」小悅哧哧笑道:「就算你定出幫規,也得經過本幫大會投票贊成才有用。
「可是根據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原則來看,你以為自己有幾分勝算,能通過你的幫規?」
「他媽的!」小癡哇哇直叫:「哪有這種事?當幫主的居然沒有屬於幫主應有的權威,這算什麼世界?那我不是上了賊船嗎?」
小秋呵呵笑道:「這算是民主進步的世界!所謂民主進步,就是干頭頭的沒有頭頭的形象,干龍套的也忘了自己龍套的本分。
「反正,大家一起亂來,越不像樣就是越民主,越沒道理就是越進步。這是時勢所趨的新潮流,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我哪敢不滿意?」小癡嘲弄道:「就算我不滿意,你們還不是要抬出民意來威脅我。
我只好將就著同意讓你們胡搞亂搞了!反正,等你們搞爛之後,我再來收拾,這樣才能顯出我的能力嘍!」
「知道就好!」小悅謔笑道:「所以,你還是安安心心幹你的幫主好了,什麼權威、形象那都不重要啦!反正咱們風神幫不管將來如何風神,出名的是你這個幫主。
「就算咱們風神不起來,出力的也是你這個幫主。你只要有這種覺悟就差不多了啦!」
小癡翻個白眼:「時代真的變了!以前干幫主的人,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凡事都還不用操心。如今,干了幫主卻比當奴才還辛苦,算了……」
他大剌剌一揮手:「反正我是大人大量,不和你們計較!
不管怎麼說,好歹我總是幫主,你們也該將就著聽我的號令才對。
「現在,本幫主說,向野人山的地獄谷出發,至於為什麼偏要挑這種鬼天氣上路,我當然有我的用意,你們無需多問。
「咱們快快動身,否則再混下去就可真的會被凍成冰棒了!」
「好吧!」小秋等人勉強同意道:「好歹你都是一幫之主,偶爾聽聽你的調度,咱們也不吃虧啦!」
他們一行四人果真就這麼投身於暴風雪中,一路之上,倒還不忘時刻行功,以期證明小癡的謬論是否有效?
離開大理國境之後,沉默良久的二凡突然問道:「小白癡,這次你故意放血手會的鴿子,卻連帶地擺了整個江湖一記大烏龍。你看,這樣會不會引起什麼後遺症?」
原來,小癡打一開始便決定要走水路,以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與追殺。畢竟,他非常瞭解自己等人的實力如何。
在血手會不斷的暗算追殺之下,以過去他們只有兩名真正的霹靂戰將可用的情形下,狗熊主義才是正點的主意。
只是,小癡既然要表現自己的天才,當然不能太明白地表示自己決定以逃命為原則!
再加上,他原先以為沒有那麼快追上來的血手會殺手,卻一直盯著他們。
那一場官道之戰,實在出他的意料之外,才會弄得差點全軍覆沒。使得他不得不格外小心自己等人的行蹤,以免搞成出師未捷身先死!
不過,小癡不愧是高智商的異種。
雖然,他已經吃了一隻超世紀大鱉,卻不動聲色,還故意讓小秋他們以為自己之所以選擇水路,乃是別有用心之故!
而他之所以故意如此煞費苦心地誤導他們三人,倒也不是想玩弄他們,而實在是不想讓他們太過擔心罷了!
此時,小癡聽到二凡的疑問,不禁呵呵一笑:「什麼後遺症?」
他故意眨眨眼睛,戲謔道:「本幫自從在官道被血手會重創之後,為了療傷就一直遠離有人煙之地,慢慢設法潛入苗疆,以圖擺脫血手會的追擊。
「所以,本幫根本不知道近來江湖中謠傳風神幫挑戰血手會之事!」
「你好賊哦!」
其他三人忍不住格格笑謔。
小悅也故意問道:「可是明月峽畔的留書又如何解釋?
難道是有人想尋血手會及全武林的開心,故意假藉風神幫之名挑戰?」
「那我怎麼知道?」小癡雙手一攤,滿臉無辜道:「也許是個閒來無聊的人,以為中國的臘八就是外國的愚人節,所以別出心裁地設計出這封假戰書來消遣大眾。」
他頓了頓,接著又戲謔地笑道:「再說,血手會也不是沒和本幫交過手,他們也不是沒有生還之人,難道他們不知道本幫眾人的功力如何?像那種需要凌空虛渡才能絕崖留書的本事,好像不是本幫主或幫兵所能做到的事嘛!」
「哈!」小秋拍著手,咯咯直笑:「原來你花了那麼大功夫調配化石丹,又費了好大力氣才在明月峽留字的作用是在此!你是故意製造假象嘛!」
「噓……」小癡故意正經地豎指噓聲道:「這種事只有天知、地知和咱們風神幫自己人知,你干萬別大聲嚷嚷,否則,萬一被別人知道了,那咱們就要完蛋了。」
「咱們會死得非常非常地難看的!」
小悅忍不住輕笑道:「不過,咱們這回可真是放出去一隻超級大鴿子。聽說,我老頭和少林方文也千里迢迢地趕到峨嵋山了耶!真不知道他們對於被擺了這麼一道烏龍,心裡有啥感想?」
「不管他們怎麼想!」二凡苦笑道:「和尚可真是不敢想!
只要和尚一想到咱的師父大人親自出馬殺到峨嵋山,和尚就要渾身發抖。
「萬一,讓咱的師父知道,這是咱們故意搞的鬼,那和尚鐵定要到戒律院裡面壁三年啦!」
小悅也扮著鬼臉道:「我老爹要是知道了,就慘了!他大大概會判我在悟劍塚裡終身監禁。」
「好可憐哦!」小秋咯咯笑道:「如果你們兩人真的被罰坐牢,我一定會去探監的。怎麼樣?我這個人夠朋友了吧!」
小悅和二凡忍不住呻吟一聲,他們可不希望真有這麼一天。
小癡哧哧直笑:「不用哀聲歎氣啦!如果你們不想入獄服刑,最聰明的作法就是緊守口風,千萬別洩露了咱們這回偉大的計劃。」
他終究忍不住要自得地陶醉:「我實在沒想到這次設計,竟然如此的完美。不但放了血手會的鴿子,居然也讓整個武林都上當真是太帥了!
「依我看,這次完美無缺的演出,只會帶來一種可觀的後遺症吧!」
「什麼後遺症?」
小悅和二凡可有些緊張,反觀小秋,他卻是好奇的不得了!
小癡眨眼笑道:「就是將來咱們復出時,一定比這次放人鴿子還要轟動。」
小秋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小癡眉飛色舞道:「當整個武林都想找你算帳時,你想不轟動、不出名,那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可是你不是說,無論如何咱們都不能承認這次的鴿子是咱們放的嗎?」
其他三人還是不太瞭解他的意思。
「沒錯!」小癡幾乎手舞足蹈地樂道:「咱們當然不能承認。可是,一開始時,別人還是會認為被我們給狠狠地整了一次,所以,咱們就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見了都會眼紅。」
「但是當咱們公開否認那張挑戰書是咱們傑作時,全武林的人就沒有理由和咱們過不去了!」
小秋恍然接道:「等到那個時候,全武林不論有沒有在臘八跑去被咱們放鴿子的人,都知道咱們的無辜!呵,咱們想不風神,真的太難太難了!」
小癡哈哈狂笑:「就是這樣!你們要知道,本天才幫主的計劃從來不會只有一個用途的。放別人鴿子有啥了不起,那是小兒科的計謀。
「真正精彩的大戲是在後頭,等咱們否認了明月峽的留書之後,那才是重點呢!」
「所以……」他斂起笑意,賊兮兮地道:「這偉大的連環計能不能成功,全看你們能否保守秘密,會不會演戲。將來不管面對什麼人、什麼情況,打死咱們都要否認到底。
「如此,咱們才能一炮、二炮、三炮,炮炮正中目標!」
「喲呵!」
他忘形地狂吼一聲,抖手甩出一顆天雷彈,忽然——轟!轟!連響,一顆天雷彈竟然產生兩次的爆炸!
這正是小癡改良天雷彈之後,所設計出來新型的天雷彈,取名超級雙響炮!
爆炸聲響起,小秋也不甘寂寞地打出一顆天雷彈,小悅和二凡也不落人後地揮手拋擲。
頓時,但聞一片震耳的轟隆聲壓過風雪的怒吼,響徹瀾滄江畔……
天,更冷了!
自從小癡他們離開普通苗子所居之地,進入地勢削直險惡的滇西縱谷之後,他們真的是完全與外界隔絕了。
在這片山勢陡絕、江水湍急的極西之地,小癡他們也忘了自己究竟已過了多少個晨昏。
不僅是因為此地難行,更因為,他們時常在人煙絕跡不見天日的荒谷之中,困難地前行。
就是小悅以為會遇見的食人生苗,似乎也在這一片谷地之中絕跡了。
往往,他們白天還走在大雪紛飛的山徑上,到了午後,卻已經抵達無風無雪的低谷之中劈荊斬棘地跋涉行進。
倒不是低谷之中氣候不同,而是因為低地兩旁筆直插天的山嶺擋住了風雪的肆虐,才使得低谷之中天氣稍霽。
小癡他們就是在這麼寒冷的氣溫下前進,個把月下來,他們還真是感到自己的內力好像增加那麼一點。
因為以前他們都還有些怕冷的,如今,也不知是因功力較高之故,還是已適應了縱谷區的氣候?
大夥兒還真的比以前不怕冷呢!
是夜。
小癡等人很輕易地在背風處尋到了休息之地。
他們烤著滿山可捕的野味,吃著日間唾手可得的新鮮野果。
這一次的地獄谷之行,對風神幫全體而言,倒有點像是拓荒的原野假期,而非以前所幻想的叢林挑戰。
四人之中,就屬小癡最能享受這段日子。
因為,過去他在別有天底下的毒龍谷中,過得也差不多是這種尋幽訪勝的生活。
老金也因到了這無人之境的叢林,彷彿回到了過去生活的地方,早已迫不及待地爬出小癡懷抱,輪流攀坐在小癡、小秋和小悅的頭頂上,一路上縱情吱叫歡呼。
一行人之中,唯獨小秋對這又冷又濕的縱谷氣候怨聲載道。正如小癡所言,因為他過去十年來都是在沙漠的乾燥氣候中成長。
如今,叫他跑到這種苗蠻谷地來打混,也難怪他無法適應。
小秋精神不振道:「偉大的小白癡幫主,請問你,咱們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到達地獄谷?」
小癡塞給他兩顆提神解疲的大補九,安慰笑道:「快了!
快了!等到地頭上時,我再告訴你。」
「廢話!」小秋吞下藥丸,嘮叨道:「如果到了地頭,我還需要問你?」
他這一路上,幾乎餐餐需要大補丸下飯,顯然他極不適應此地氣候。
小癡好脾氣笑笑:「我保證,如果我不說,你們絕對不會知道已經到了地頭,所以你還是會問。這樣子解釋,你滿意了沒有?」
別看他平時最喜歡逗小秋,還喜歡跟他唱反調、鬥嘴,但自從小秋顯露出病容之後,他的脾氣和耐心竟變得出奇的好。
好得直讓二凡和小悅大為諒訝。
小悅忍不住發表意見道:「嘿!小白癡,真看不出你除了伶牙利齒之外,居然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小癡白他一眼:「你是不是故意拐著彎罵我很醜?我警告你,我可不是趙傳,誰跟你什麼溫柔不溫柔?少拿肉麻當有趣!」
小悅哧哧謔笑:「你當然不是對我溫柔!我只是很羨慕小秋仔,自從他生病以後,你就從來沒有給他臉色看。
「我記得上回咱們在大巴山,我人剛醒,體力都還沒恢復,你就對我動手動腳,讓我不得不多休養兩天,才有力氣爬起來。」
「那是你活該!」
其他三人異口同聲地嘲弄著。
小癡謔笑道:「那只是警告你,以後如果想玩命,請你先把保命的本事學好一點再來,免得還要勞動本天才為你療傷。」
「就是說嘛!」二凡也跟著數落道:「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不但嚇掉我們半條命,還浪費和尚我一身臭汗,才替你將餘毒拔除。
「這麼光榮的往事,你還有勇氣重提,和尚可真是佩服你的厚臉皮!」
「算我沒說!」
小說捂起嘴悶聲笑著。
「不過……」二凡抓抓光頭,老實道:「老實說,和尚也覺得小白癡這陣子,的確變得很溫柔耶!這一路上,少了你和小秋仔兩人的逗嘴聲,日子顯得太安靜了,令人感到有些無聊。」
小秋不知怎的,竟沒來由地臉兒泛紅,表情似乎有些害羞不安。
啪地脆響,小癡賞了二凡一記響頭。
現在小癡已經研究出,要如何用勁才不會被二凡的反震力所傷。如今他打起二凡的頭來,可是瀟灑從容,非但手不紅,連眼也不眨一下。
「我剛剛還聲明我不姓趙,這會兒你又故意拿我和趙傳比,我看你是欠揍!」小癡人五人六地插腰叫道:「你搞清楚,像我如此出色的帥哥,是不需要動用我的溫柔的!所以以後你們不可以說我很溫柔,只能說我非常溫文儒雅、風度翩翩!」
砰砰連聲悶肉,其他三人迫不及持地昏倒在地。
他們的默契實在好得沒話說!
小癡踢踢他們,佯嗔道:「怎麼?難道我說出實話也不行?你們幹嘛死得那麼誇張呢?」
小秋躺在地上睜隻眼閉只眼道:「聽到這麼不人道的謊言,噁心已經不足以表達我們的反應。我們只有一死以慰自己的良心!」
小悅接口笑謔道:「啊!這些肺腑之言終於證明,世界上還是有公理存在的。」
「他媽的!」小癡自己也忍不住爆笑:「你們三個實在有夠狠毒,居然如此對我!真是太不給面子啦!」
二凡倏然翻身躍起,面色凝重道:「沒面子事小,有樂子事大。咱們被人包圍了!」
小悅和小秋也察覺到不對,立刻起身戒備。
突地——咚!咚咚!咚……
一陣沉闖的低沉鼓聲,自黑漆漆的叢林四周響起!
小悅和二凡忙著將大把乾柴投入營火,使得火光大熾,但卻仍然難以看請叢林內的動靜。
無數腳步輕移的微響方起,驀地,漫天箭雨在陣陣呼呼、噗噗的異聲中罩向小癡等人。
「小心,是有毒吹箭!」
在小悅急促低呼的同時,狂兮寶劍業已出鞘幻起劍幕擋開這些尖銳短矢的攻擊。其他三人也各據一方,揮掌掃落無休無止的箭雨。
他們四人聯手,很自然使用上了新學乍練的十方通殺相互支援。
一時之間,漫天箭雨也難穿透他們四人合力布下的護身罡網!
鼓聲越敲越急,吹箭也越飛越密,小癡他們也不得不跟著加快防守陣勢。片刻之後,他們都已額際見汗。
「他媽的!」小癡大叫道:「再這樣搞下去會出人命的!你們掩護我。我要給你們一點熱鬧的瞧瞧!」
他在二凡他們的交相掩護下,抽空摸出一枚天雷彈,猛地朝漆黑的林內投出!
轟然一聲巨響之後,緊跟著又是另一次爆炸聲傳來,林內立刻發出慘叫哀號。四周也因爆炸所引起的大火,變得一片通明,陣陣吹箭也因此中斷。
「啊哈!」小癡得意叫道:「這下子,你們這批化外之民可也見識到本幫雙響炮的威力了吧!」
他的叫聲未歇,林內人影幢幢,一大票像狗熊或黑猩猩的龐然野人潮水般湧出森林,行動如風似地自樹上、空中和地面猛烈地攻擊他們。
這些蠻子個個頭髮蓬豎如刺,糾結滿臉,只露出野獸般的綠眼和血盆大口呼嘯斥喝著。
雖然正值飄雪的大冷天,這些人卻都只穿著無領無袖的翻毛獸皮背心,胯上圍著塊似裙似褲的獸皮,露出租壯的四肢。
他們的額頭上,個個刺著兩條腹蛇交纏在一起的刺青。
他們手持木柄石斧或長茅,動作雖無章法,卻有著搏獅裂虎般勇猛,身手足與江湖中的三流高手比擬。
「奶奶的熊!」二凡邊動手邊笑弄道:「和尚昨天還在嘲笑這些野蠻子都躲起來冬眠不見了,怎麼今天全都一股腦地殺將出來?」
小癡哧哧笑道:「一定是他們昨天偷聽到你在偷笑他們,所以今天眾人找齊了打手來對付咱們了!」
小癡他們雖已斬殺不少野人,但其他人並未因此膽怯,反而激起他們更凶狠的鬥志,哇哇吼叫著狂撲而上。
小癡他們的十方通殺雖然厲害,但是功力畢竟有限,想要殺盡這些不計其數的野人,卻也非易事。
小癡當機立斷道:「用雙響炮幹掉他們!」
他話聲未落,小秋他們早有默契地與他同時出手,一時之間,轟聲雷動,殘肢斷臂和樹木一起四處飛濺。
慘叫聲不絕於耳!
小癡等人亦因為距離太近,而被震得血氣翻騰,腳步踉蹌。
煙消霧散之後,鼓聲、人聲俱寂。
小癡他們定神一看,四周除了肚破腸流的屍體之外,只剩著火的林木還在劈啪地燒著,四下已不見任何人影。
小癡拭著汗噓聲道:「他奶奶的!這些野蠻子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動作簡直比部隊還要整齊迅速!」
小悅收劍問道:「你看他們還會再回來嗎?」
「早晚會啦!」小秋神色疲憊道:「不過就算今晚他們不來,這地方也是待不下去了。」
小癡環目四顧後,考慮道:「與其在黑漆漆的林子裡瞎闖亂撞,還不如留在這裡安全。」
他指指左側一處較為空曠的林地,繼續道:「我看,咱們就在那兒佈個小陣,將就著過一夜。等天亮之後再上路,也比較穩當些。至於這些屍體……」
他扮個鬼臉接道:「咱們索性做個功德,將他們入土為安算了,省得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反正地面上炸開的那些坑。正好可以利用。」
小秋想想也覺得妥當,再無異議地跟著小癡去佈陣,至於埋死人的事,自然是交給小悅和二凡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