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尚未完全升起。空氣有些兒微涼,晶瑩圓潤的露珠,兀自垂掛在林間的蛛網,凝結在鮮艷翠綠的花葉之間。
時光猶早,連那些勤於耕作的農家也還未出門。
鄉間小路上,五條活潑的人影乘著晨風。帶來笑語,打破這黎明時分短暫的寧靜和沉寂。
小癡等人自離開洛陽後,一路南下,直向川中方向而行,連日來,他們似是擺脫了鐵劍門的追躡,安穩無礙地徑往南行。
迎著朝陽,小癡心情愉快道:「啊哈!眼見漢水在即,渡河之後就是武當山,過了武當轉向大巴山區,咱們就快要抵達川中盆地了。」
小秋反唇嗤笑道:「是呀,用嘴巴走路可比用腿步行快多了,原本要十幾天的行程,讓你三言兩語就走到地頭。」
小癡呵呵笑道:「小秋仔別那麼挑剔嘛!反正用嘴巴走是走,用腳丫走也是走,早到晚到都要到,我隨口說說,隨便走走,日子比較容易打發嘛!」
小秋望望空寂無人的原野,毫不帶勁道:「說的也是,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實在太平靜、太無聊了!我就想不通鐵劍門為什麼那麼笨,連追人都不會,竟然把咱們追丟了,害得我這一路都沒有熱鬧可湊!」
小癡正經八百地點頭同意:「對,都是鐵劍門的錯,下次再碰到他們可得好好教訓他們一番,叫他們以後放機伶些,不要讓咱們一路太閒,太閒的日子實在有夠無聊!」
小秋搓著下巴沉吟道:「我在想,咱們是不是應該留點線索,故意漏露自己的行蹤,好讓笨劍門的人早點追來?」
雖然經過數日相處,杜玉蟬依然無法理解小癡他們不時突發奇想的種種古怪念頭。
「我們不是為了躲避鐵劍門追躡,才費心地隱匿行蹤嗎?」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又要將他們故意引來?難道——是你們喜歡血淋淋的廝殺?」想起喋血江湖的畫面,她不禁機伶伶地打個冷顫。
小癡擺手謔笑道:「哎呀,我們不那麼嗜血如命的啦!小姑娘,你不用怕。我們只是閒著太無聊,想要找些消遣來打發時間而已。而且,有一點你必須搞清楚,我們避開笨劍門,不是因為怕他們,而在和他們玩你追我藏的遊戲,誰知道他們居然這麼笨,我們只好將就的放點水啦。」
「對對對!」小秋強調道:「小姑娘,你千萬要記住,風神幫什麼都懂,就是不懂得怕這種字怎麼寫。凡事,只要好玩就好,偶爾躲躲逃逃,不過是增加些遊戲江湖的樂趣罷了!」
杜玉蟬被他們兩個年紀比她小的人,左一句小姑娘,右一句小姑娘叫得哭笑不得。瞧著小癡和小秋兩人那種人小鬼大的頑皮模樣,她不禁也覺得,自己的思想似乎真的太古板幼稚。
「江湖也能遊戲?」她轉望身側的小悅,柔情輕笑:「你們如此玩法,簡直是名副其實的玩命!」
看她雙目含情,欲語還羞的嬌柔神情,顯然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與小悅培養出一份特別的情感。
小悅目光溫柔地回視著她,卻掩不住豪情爽朗道:「當然,風神幫正是以玩命為宗旨,專門遊戲江湖為目的。」
杜玉蟬不禁咯咯失笑:「從來沒聽過有人開山立派是這種宗旨和目的,你們真的是一群怪胎,江湖中多了你們,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
二凡拍著光頭,哈哈大笑:「這還用說,江湖有了咱們風神幫,當然只會變得更熱鬧,更好玩而已啦!」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杜玉蟬莫可奈何地歎笑道:「你們幾個連說話的口氣,都是一個模樣!」私心裡,她還是覺得,只有她的巫公子比其他的人正常一點。
「說到熱鬧和好玩……」二凡瞪著即將經過的一片密林,皺眉道:「和尚保證樹林裡就有熱鬧等著咱們去玩。」
「真的?」小癡在林外丈尋處停下腳步,環臂笑道:「咱們就等著瞧吧!」
其他的人也在他身邊停下,個個好整以暇地站在林外,好像他們打算在這裡站一輩子似的。
杜玉蟬不解地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沒事。」小悅拍拍她,輕聲低笑道:「不過是換個玩法讓咱們由被動換成主動罷了!」
太陽已經升的老高,天氣變得暖和悶熱,樹林中只有微風拂梢的沙沙聲和斷續的鳥鳴。
四週一片寂靜,時間也彷彿隨著他們的腳步一併停止……
良久——
太陽漸至中天,午時將近。
林外。
小癡等人已經被這夏日艷陽曬得頭昏腦漲,大汗直流。
小癡暗在心裡嘀咕道:「奶奶的,窩在樹林中這票人的耐性,未免太好了吧。我千算萬算,可就少算了自己得站在這裡曬太陽這點,可別到時逼不出來,自己反而先中暑昏倒,那才糗大了!」
他儘管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但表面上卻是越笑越愉快,好像正享受著舒適無比的日光浴一般。
其餘四人中,就屬二凡功力最高,但此時他的光頭上,也泛起細碎的汗漬,其他三人就甭提了,杜玉蟬早已臉色慘白,汗透衣衫。若非她還有小悅可以依靠,只怕她早就累得癱坐在地上去了。
杜玉蟬瞥見小癡的笑容,帶著暈眩笑道:「天啊,小癡居然還笑得出來,我真的太佩服他了!小悅哥,你確定樹林中真的有人嗎?該不是你們弄錯了吧?」
小悅扶著搖搖欲墜的杜玉蟬,舔舔乾裂的嘴唇:「樹林中絕對有人,我剛才還看到一抹流虹閃過,那可能是對方兵器上的綴飾反光所造成。快了,他們已經開始不耐煩。能堅持到最後的人,就是這場對崎的贏家!」
杜玉蟬幽幽道:「我不懂,我們有必要如此和敵人對峙嗎?這種堅持和輸贏究竟有什麼意義?」
小癡呵呵啞笑:「這是毅力、體力和韌性的考驗!杜姑娘,闖江湖雖然要有三兩下的功夫當襯底,但是,要成為武林巨星的人,不光是憑武功就能出名。體力、毅力和韌性,才是真正決定成功與否的先決條件。再說……」
他潤了潤唇,哧哧一笑:「其實,這場對立也不光是咱們和林中人的意志對抗而已。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場自我的挑戰!」
「自我的挑戰?」杜玉蟬虛弱道:「我還是不懂,我只希望早點結束這場對立,好進樹林去休息。」
小秋忽然開口:「其實只要你不去想自己很累,你就不會這麼累。我們會疲倦,是因為我們心裡先感到疲倦,意志力變得疲倦之後,身體才會覺得好勞累,變成很難支持下去。」
小癡眨眼黠笑道:「這就是我們所謂的自我挑戰!也就是自己的意志力對自己體能的挑戰。小秋仔,我發覺我真的越來越欣賞你了,你真像是我的知音!」
「少拍馬屁!」小秋翻眼嘲謔道:「你的欣賞並不能讓我免受太陽曝曬及肉體的疲勞。
你最好快點想個辦法逼出樹林裡的人,否則,再熬下去就算人家自動走出林子,咱們也沒力氣和人動手啦!」
「不用想了!」二凡抹去光頭上的汗漬,噓氣道:「人家決定出來投懷送抱了。」
果然,樹林陰影中緩緩步出一隊娘子軍。
為首之人,是一名年約三旬,端莊艷麗的白衣美婦。
在她身後,緊跟著一各年約二十四、五歲,面容冷艷,手持長劍的翠衣女郎,女郎身後左右相隨兩列衣色各異,年齡各在二十上下的年輕勁裝女郎。
杜玉蟬見到白衣美婦,不由得歡聲叫道:「娘——」她像乳燕投林般,飛身撲入展開雙臂擁抱她的白衣美掃懷中。
「嘖嘖……」小癡抹把汗,謔笑道:「花花公子,你未來的丈母娘來了,你淮備受審吧!」
來人正是江南武林中,排名第三的仙霞門掌門人飛雲仙子杜恨生和她的第一副手冷面貂禪廖秋雲。
小悅本是精於用劍的人,見廖秋雲手中持劍,出於本能,首先將目光瞥向對方的長劍,那是口銀柄銀鞘,上鏤細緻花紋並鑲有瑰麗紅寶石的華麗寶劍。
由於小悅正忙著打量廖秋雲,對於小癡的調笑聽而不聞。
小癡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劍鞘上所飾紅寶石,不由得嘖舌笑道:「原來那個耐性不佳,洩露行藏的人,就是這位冰山大姐。」
廖秋雲眼見小癡他們古怪地直盯著自己的寶劍猛瞧,直覺地低頭看看自己的長劍有何不對,卻末發現有何不妥。
「一般臭男人總喜歡色迷迷地盯著自己的臉蛋猛瞧,這兩個小鬼倒是對我手中的寶劍較感興趣。」她暗自忖道:「武林三奇之後,的確不同於常人,據聞他們曾經擊敗慕容世家和鐵劍門,以他們如此嗜武的精神而言,看來傳言確實不虛。」
她如果知道小癡他們之所以對她手中寶劍如此感興趣的原因,竟和她一廂情願的看法相差如此遙遠,不知她有何感想。
杜玉蟬在她娘懷中過足撒嬌的癮後,這才抬起頭,看著她娘道:「娘,你怎麼來了?你不知道我碰上了鐵劍門的人,連辛老頭都親自出馬了哦!如果不是遇到了小悅哥哥和小癡他們,女兒可就慘了!」
飛雲仙子揉揉女兒秀髮,輕柔道:「娘都知道。」她面色嚴肅又接通:「你這孩子真不聽話,娘一發現你不告離山,便帶人追來,還好,是你命大,否則,只怕娘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想到可怕的後果,不由得幽然長歎。
杜玉蟬撒嬌道:「娘,女兒知錯了,你不要生氣嘛!以後女兒不再亂跑了,娘!我要你見見小悅哥他們,好不?」她高興地拉著她娘的手走向小癡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娘敏感地瞥了她一眼,眉目有些晦澀地微微一攏。
小癡等人卻將飛雲仙子陰鬱的表情盡納履底。
二凡不禁低聲咕噥道:「這可好,瞧她滿臉不高興的樣子,果然叫小癡猜中了。」
「小癡猜中什麼了?」小悅和小秋同聲反問。
小癡低謔道:「大花心,先別管我猜中什麼,你未來的丈母娘來了,而且看來心情不佳。我勸你快快上前娛樂她,也好留個好印象給人家。」
「娛樂?」小秋哧哧直笑:「看樣子的確有此需要。」
小說白他們一眼,迎上前施禮:「晚輩巫小悅拜見仙子。」
「巫少俠不用客氣。」
飛雲仙子淡淡語氣令人猜不透,這句話的意思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悅?
小悅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摸不透對方的意思,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才算得體。
小癡呵呵笑著上前打破僵局,學著小悅長揖一禮道:「仙子門主,你好呀,人家說,有緣千里來相見,真是一點也不錯,打從我知道江南武林沒有通知我,就多了個呱呱叫的仙霞門,我就一直希望以後有機會見見門主,向你學習一些短期中出名的秘訣,如今果然讓我如願以償的見到你啦!」
仙霞門眾人聞言同是一怔。
「有緣千里來相見?」飛雲仙子哭笑不得地反問。
「對呀!」小癡正色道:「浙江仙霞嶺距離此地,只怕不止千里之遙。換做平常,你當然不會沒事就離開仙霞嶺跑來此地。而今既然碰上了,豈不是非常有緣,才能在千里之外的此地相見。」
飛雲仙子忍不住失笑道:「巧辯!不過我卻無法否認你的機鋒利詞!」
「不否認就好!」小癡呵呵笑道:「不否認,咱們就進樹林涼快涼快,其他的事慢慢再聊!」
飛雲仙子這才想到小癡等人剛才都已經在大太陽底下站了許久,此時猶自冒著滿身熱汗呢!
她揮揮手,眾人步入林內陰涼處。只見林中有處地點隱秘,但視野良好的空地,橫七豎八散置著些可供休歇的岩石。
小癡不說二話,逕自入內找了處石頭坐下。
他長長吁口氣,舉袖拭汗道:「難怪你們不急於現身,在這裡不但涼快曬不到太陽,又有地方可以坐,要是我也不出去。」
杜玉蟬便在她母親身邊坐下,奇怪道:「小癡,你怎能肯定我娘她們剛才就是在這裡等我們?」
小癡瞄了幾塊搬痕猶新的岩石,又瞥眼瞧瞧有人因無聊而隨手亂畫亂挖的地表,一副盡在不言中地賦笑道:「推理,小姑娘,這種不需要花腦筋的事,只要用點簡單的推理就能夠知道事實為何。」
杜玉蟬嬌羞地吐了吐舌頭,她早就隨著小癡的目光看出,自己的確問了個很笨的問題。
仙霞門眾人卻被小癡那句「小姑娘」逗得噗嗤直笑。尤其小癡故作老成的口氣,配上他那張愛笑的娃娃臉,更是令眾人為之絕倒。就連平日總是冷若冰霜的廖秋雲也不禁展露難得一見的笑容。
飛雲仙子摟著愛女,終於放鬆心情,含笑道:「皮小癡,我還沒謝過你救玉蟬丫頭小命的事吶!」
「不對!不對!」小癡擺擺手,黠謔道:「仙子門主,我在整件事的過程中,只負責大叫救命。實際上,你女兒是咱們小悅幫主所救,和我沒啥關係!」
「小悅幫主?」飛雲仙子有趣地打量著小悅:「原來巫少俠還是堂堂一幫之主。但不知,巫少俠統率哪一個幫派?本門主似乎尚未聽聞此事。」
杜玉蟬笑道:「娘,你當然沒聽過,他們風神幫呀,幾天前遇見臭味相投的小秋之後,才自己封的名號,風神幫裡一共只有四名成員,每個人都是幫主,尚未招收到幫兵呢。」
沉默已久的小悅,此時已核覆原有的自在。
他一本正經地眨眼笑道:「誰說風神幫沒有招收幫兵呢,眼前就有一個本幫屬意之人,可是人家說:「我要問我娘!」
小悅將玉蟬那口哆聲哆氣的南方腔學得惟妙惟肖,剎時風神幫眾幫主齊齊爆出哄堂大笑。
杜玉蟬窘紅了小粉臉,扭捏地跺著小紅鞋,賴著飛雲仙子不依道:「娘……你看他嘛!
他欺負人家啦!」
就算是反應最遲鈍的人,此時也能看得出這小妮子和小悅之間,有著特別的情愫。
「娘是在看他呀!」飛雲仙子輕笑道:「人家不過學了口,又沒指名道姓,怎能說他欺負你?倒是你自己沉不住氣,反而不打自招了。」
小秋撞撞小悅,壓低嗓門諧謔道:「喂,大幫主,這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我好像看到你的愛情道路,前程光明大有可為哦。」
小悅看出飛雲仙子對自己的印象不錯,早已樂得眉飛色舞,不住傻笑。
二凡傾身湊近小癡耳際,低語道:「小白癡,這回你的天才腦筋短路了!你快快承認自己猜錯故事的真相吧,嘿嘿!」
小癡無言地聳聳肩,不予置評。
飛雲仙子和顏向道:「巫少俠,不知貴幫眾幫主,接著要往何處,若是有暇,何妨到仙霞嶺玩玩。」
准丈母娘親自提出邀請,可叫小悅差點樂昏了,他正待一口答應,忽而想起自己等人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先辦。
「呃……」他甚感遺憾道:「門主有令,晚輩原本不該不從。可是……」
杜玉蟬急的朝他猛打暗示,叫他千萬不要拒絕。
飛雲仙子顰眉道:「有困難嗎?」
小悅衡量輕重後,豁然笑道:「有一點!門主,本門的小秋幫主身染痼疾,吾等南下,是要到苗疆為他尋求一味治病主藥,晚輩恐怕無法於此之際分身。」
小秋揮手道:「哎呀!公於哥,你少來了!去苗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光頭和小癡陪我去就可以了,你儘管隨仙子門主回仙霞做客,沒問題的。」
小悅搖頭,堅決道:「不!別說苗疆地域詭譎險惡,就是此行一路之上,咱們還得考慮慕容世家是否會來找麻煩。以及鐵劍門也不見得會就此罷休,你們是知道小癡的情形,還有小秋你,萬一和人對手時又斷電,豈不糟糕!我絕不可能丟下你們逕自前往苗疆,自己卻跑到江南去玩樂。不行!」
小癡沉吟道:「公於哥,你的心情我瞭解。不過我衷心地建議你,還是考慮到江南走一趟,畢競,你所顧慮的慕容世家和鐵劍門,並不見得真會找上咱們。你走了,也可以轉移對方的注意,這也沒有什麼不好。」
小悅斷然道:「這才大大的不好,據我對煙柳山莊和鐵劍門這類人的瞭解,他們既然在咱們手上吃過虧,就算我和你們分開來走,他們也不會只找我,不找體們。對他們來說,這是面子問題,是他們與風神幫之間的衝突,而不再只是針對我來。」
他皺了皺眉:「小癡,這種情形你不會不懂。你何必一直要我到江南去?我不可能丟下你們的!」
「我知道你不會一個人去仙霞嶺。」小癡古怪笑笑:「我只是為你好,才會如此提議。」
這話不僅小悅不解,連二凡和小秋也全都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他言下何意。
飛雲仙子和緩道:「既然如此,巫少俠,那麼就等貴幫全體由苗疆返程後,再顧道前來本門亦無不可,是不是?」私下,她倒是頗為欣賞小悅如此重義氣。
「這孩子雖然出身名門,卻難得沒有一般紈褲子弟的驕縱!」飛雲仙子暗自忖道:「比起煙柳山莊的慕容劍輝,可是強得多了!看丫頭似乎對他已經用情不淺,我不如趁他前往苗疆這段期間,對他做一番身家調查,如果合適,就不妨……」
她打好主意,反而覺得讓自己女兒和小悅分開一段時間,倒是好事。
小癡聽她既然已經許下後會之約,心想,反正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何況到地獄谷,的確要小悅同行,比較牢靠。
杜玉蟬見事已成定局,心中雖然失望,卻也只有以幽怨的眼神看著小悅。
「你們到苗疆去,一路可要小心哦!」她的話雖是對小癡等人而發,但她眼睛卻只是癡癡望著小悅:「記得盡量早去早回,我會在仙霞門等你們。」
小悅幾乎被她柔情的目光融化.那是小悅從未曾經歷的感覺,他差點想要就此陪她回轉江南,不做苗疆之行。但是,當朋友間的情義和兒女私情衝突時,他只有毅然先取朋友之義了。
小悅以歉然的眼神回望玉蟬,希望她能諒解。
「既然如此……」小癡打斷兩人之間的綿綿情意,起身道:「咱們也該走了!早去,才能夠早回嘛!」
飛雲仙子和仙霞門眾女亦隨即起身。
「恕不遠送。」飛雲仙子談淡一笑。
小癡擺手道:「不送才好,此外,仙子門主,你們可得提防笨劍門的人,照我估計,他們大概也快追來了。」
「笨劍門?」飛雲仙子失笑道:「放心吧,我們自會注意。」
「那就好,仙霞嶺再見了!」
小癡一頷首,已率先大步走出空地,朝林外行去。
小悅再深情看了杜玉蟬一眼,便與小秋及二凡頭也不回地追上小癡。
杜玉蟬看著大步離去的小悅,不禁難過地滴下淚來。
廖秋雲終於開口:「小蟬真有眼光,能看中如此堅定又磊落的好對象。」
她這話,已經擺明著支持巫小悅。杜玉蟬不禁感激地瞥視這位面冷心熱,卻最疼愛自己的阿姨。
飛雲仙子似笑非笑道:「人已經走遠了,我們回去吧!」
杜玉蟬留戀地再望一眼已無人跡的樹林彼端。這才依依不捨地隨著飛雲仙子由樹林另一端離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眨眼,小癡等人和飛雲仙子她們分開已有數日。
小癡一行四人業已渡過漢水進入武當山區。
這一路行來,原本反應機敏的花心小悅,因為深中相思之毒,變成十足的癡情公子,不時腦袋空空逕自做他的白日夢。對於小癡的調笑或消遣,他十次之中,有九次不是漏聽,就是沒有反應。
二凡不禁大歎:「相思之毒,果然厲害!還好和尚我不近女色,可免沾上此毒,讓自己變得呆呆的。」
小秋忍不住訕謔道:「你光是鴨米豆腐吃撐了,就能變得憨憨的,哪還需要什麼相思之毒?」
二凡向來不擅口才之能,也只能習慣性地拍著自己的光頭,一陣呵呵苦笑。
小癡有感而發道:「我發覺,自從風神三甲龍增員成風神幫之後,日子可真是愈來愈熱鬧。就算公子哥一路忙著做他的相思大夢,我也不會閒著無聊。」
小秋黠謔笑道:「所以你得感謝我,如果不是我這個機智、辯才相反應都是一等一的鬥口搭檔專門抓你的話柄,漏你的氣,你只能無聊地陪著公子哥做白日夢嘍。」
「這倒是真的。」小癡扮個鬼臉道:「不過,真正有智慧的聰明人,通常不會故意說出來炫耀,就像我一樣。呵呵!」他的不說還不是說了!
小秋翻個白眼嗤笑道:「所謂老奸巨滑、偽君子是指什麼樣的人,你知不知道?就是那種和你一樣,不說話的聰明人!」
小癡立即駁謔道:「聰明如我的天才,最容易引起小人的嫉妒,連不說話都會被扣上什麼老奸巨滑、偽君子種種惡毒的大帽子。」
小秋立即嗤笑道:「喝醉的人不說自己醉,瘋子也從不承認自己是瘋子。所以,會說自已是天才的人嘛……」
他故意睇眼上下打量小癡,懶懶笑道:「通常是白癡化身!難怪你連名字都要和癡沾上邊,真是情有可原。」
二凡聽他們兩人齊鼓相當唇槍舌劍,幾乎耳不暇給,比看野台戲還能吸引他。
小悅的白日夢終於被小癡和小秋間吱喳的笑鬧吵醒。他猶帶三分失神七分茫然,皺眉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幹啥這麼興奮?」
「沒有呀!」小癡和小秋同聲否認。
小癡吹著口哨,謔笑道:「我們說今天天氣很好,最適合做做夢,或是唱唱相思曲。」
小秋明目一溜,見沿途可見不少香客和道士往來,便也賊賊一笑,順口接道:「是呀,因為天氣太好,所以道士滿街跑。喂!少爺,你醒啦!」
別看他們兩人鬥起嘴來,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一旦有第三者出現,兩人立即調轉炮口,朝向相同目標,輪番猛轟,連個招呼或暗示都不需打,就能一致抗敵。這種靈犀相通的默契,還真是世間少有。
小悅也知道兩人是故意在消遣他,只有乾笑兩聲,順著小秋話尾,輕描淡寫道:「這裡是武當山區,道觀特別多,難怪道士會滿街亂跑。」
小秋彈指笑道:「哈!聽說武當派的全真觀裡,有尊張三豐的真武銅像很出名,咱們要不要順道去開開限界?」
「得了!」小悅嘖舌道:「你以為全真觀是觀光盛地,沒事能夠讓人隨便進出?少呆了,我保證你還沒踏到上山石階,就已被人請出山門。你想看真武銅像?門都沒有!」
「笑死人了!」小秋不服道:「全真觀又不是皇帝老子的紫金殿,我為什麼不敢去?」
他言下頗有不惜硬闖的意味。
二凡呵呵笑道:「全真觀雖不是紫金殿,但是因為是武當派所在,所以和咱們少林寺一祥,為了保持它在武林中堂堂一大門派的應有形象,不得不門禁森嚴,以示莊重,再說,張三豐大師的銅像正是武當一派精神所繫的至尊象徵,他們自然不能讓人參觀。這也是對開山祖師應有的尊重嘛!」
小秋皺皺鼻子,哼笑道:「武當派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如此替他們說話?」
「不是啦!」二凡急忙表白道:「因為少林寺也常碰到類似情況,遭人誤解,因此我瞭解一個稍具威望的大門派有時候不得不得罪人的苦處。武當和少林既然同列武林的大門派,所以我想他們的苦衷也差不多啦!」
小秋哼聲道:「好啦!算你說的入情入理,讓我聽得順耳,我就不去找他們麻煩好了!」
小癡哧哧笑道:「這讓我想起當初我到少林寺找光頭的師公報死訊的情形,看來,咱們風神幫以後也要搞搞這一套,才能顯出風神幫的威望和氣派。」
「你到少林寺出了什麼事?」小秋好奇地問著。
小癡帶著三分調侃將當初的遭遇約略提了一提。
小秋聽得拍案叫絕,不時哈哈大笑。
二凡和小悅雖已知道這段歷史,但是看到小秋聽得這般入迷,笑得如此開心,他們不知不覺受到感染,好像也是第一次聽聞此事般,隨著小秋一起哈哈大笑。
他們四人在談笑中,來到岔路口,本能地隨著地上的指標,轉向通往摩天嶺的小徑。
摩天嶺為大巴山脈中最為高峻險峭的一處山嶺。越過此嶺,即已進入四川地區。
摩天嶺雖然地形險峭難登,卻是由武當方向進入川地的捷徑。
小癡仗著小秋等人都有一身不弱的功夫,不怕自己過不了關,故而毅然決定向短路進攻,以期早些進入川中的天府之國開開眼界。
隨著越接近摩天嶺,山間小路越見難行,行人也越少。
到最後,重山峻嶺間,除了小癡他們的身影和笑聲,只剩下林梢輾轉啼叫的棲鳥,以及遠處飛躥垂蕩的猴群。
小癡在小悅及二凡的撐持拉拔下,興致不減地在崎嶇的小徑上躍進。
小秋不時取笑他的姿勢就像遠山林向那些猴子。
忽而——
一陣吱吱悶叫,自小癡懷中激動地傳出。」
「那是什麼聲音?」小秋怔然道:「怎麼我才說你的姿勢像猴子,你就學起猴子叫?而且叫得那麼難聽?」
小癡停下腳步,擦著汗道:「奇怪,老金怎麼想曝光了?莫非是聽見同類的呼喚?」
「老金是什麼?小秋等人同聲茫然問道:
不需小癡回答,通體金黃,宛如純金雕就的金絲猴——老金,已經自小癡懷中鑽出,激動地比劃著,似乎要小癡退回來路。
「金寶!」
「哇塞!」
小秋驚喜意外的叫聲和他們好奇有趣的讚歎同聲響起。
小癡奇怪道:「小秋仔,你為什麼叫它金寶?難道你知道老金的來歷?」
老金在聞及金寶之名時,立刻瞪大兩隻晶瑩火紅的猴眼,滿臉驚疑地凝視著小秋。
就在此時,微風送來一陣淡淡的硝煙氣味。
小癡直覺大吼:「炸藥,快趴下!」
轟隆巨響,第一聲爆炸和小癡的叫聲同時傳出。
小癡等人立即分散,個個尋找掩護。
接二連三的劇烈爆炸,引發地動山搖的坍崩。
大量的黃泥夾著無數大小不等的碎石,宛如天河決堤般,自夾徑的峰頂轟然傾落,瞬間便淹沒了這條狹窄的山路。
小癡瞥眼瞧及小秋就要被崩落的黃泥當頭埋個正著,他頓時嚇停了心跳。
「小心!」他狂吼著想衝出去解救小秋,但是硬被一陣墜落的亂石逼得四下閃避。只這一眨眼的時間,小秋已在黃泥下失去蹤影。
「小秋——」小癡抱頭躲在一處岩石之後,激動得雙目通紅,失心般地狂呼。
忽然——
「哇啊!」
二凡也發出一聲驚叫。
小癡一回頭,正好來得及看到二凡藏身之地崩坍,二凡正隨著滑墜的亂石直朝深崖之下溜去。
「光頭!」小癡無助地哭喊出聲。
小悅就在二凡左前方不遠,他也看到二凡墜崖。情急之下,小悅不顧危險,縱身朝崖邊撲去,及時抓住二凡左腕。但他的身形也隨之往深崖下滑落。
小悅急忙功運兩成,硬把腳尖鉤入地面,總算穩住自己與二凡的輕滑。饒是如此,他的上半身也已全部溜向崖際,嚇得他冷汗直流,直叫:「好險!」
就在小悅以為危機已除時,吊在半空,頭朝上抬的二凡突然閉目叫道:「完了!」
小悅笑問:「什麼完了?「
話聲未落,他已感到小癡撲在他背上,他側目一瞥,只見一塊不算小的碎石筆直砸落,正中小癡後背背心。
小悅雖然被壓得胸口一悶,但因為有小癡在他背上當肉蒲團,因此井未受傷。
巨石砸中小癡滾入山崖,小癡噗的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昏厥。他在昏迷之前,猶自不忘念道:「快救小……秋……」
「小癡!」
小悅和二凡同聲驚急大呼,但是,小癡已無反應。
此時,爆炸已停,山崖和地面都不再抖動,崩坍和落石也都大為減緩。
二凡找到落腳點,藉著小悅之助順利翻回山徑,他連忙將昏迷的小癡抱到不受山崩影響的後段路面,然後趕回來幫著小悅挖掘埋住小秋的泥堆。
他們兩人拳似鐵剷起落如飛,大把大把的泥土和碎石隨著二人起落的手掌被扒開,他們深恐挖的不夠快,不能及時救出小秋。
眼見小山般的土堆已去大半,驀地
「不用挖了,留在泥堆裡,總比曝屍在荒山強得多。」
小悅和二凡豁然抬頭,土堆前面,赫然出現四名身著黑色衣袍,腰束金帶的蒙面人物。
發話之人,乃是站在土堆前端右側那名為首者。
小悅和二凡對望一眼,已知來者為何方神聖,但他們二人手下不停。依然進行搶救小秋的工作。
佩劍黑袍蒙面人見他倆不為所動,只是冷嗤一聲:「殺!」
他和其他三名手下同時亮出兵器,撲向小悅和二凡而就在這四名黑袍蒙面人即將撲至的剎那,小悅和二凡豁然反擊。
小悅身形甫動,劍已出鞘,攔下那名佩劍者和另一個手持鐵筆的蒙面人。
他開口咒道:「我操你媽的血手會!原來是你們這群見不得人的鼠輩,設計暗算爺們!」他是恨極了,才會如此口出惡言。
想到小癡重傷,小秋生死不明,二凡亦是心頭火起:「他奶奶的熊,今天和尚若不大開殺戒,從此不叫二凡!」他接下由後頭掩上的二人,一出手,便是少林絕學般若神功夾以須彌掌。
頓時,二凡週遭丈尋方圓之內,俱在他威力無比的掌勁籠罩之下,與他對上的血手會殺手,根本無法接近他身邊,更別談能夠接近攻擊範圍。
幾乎一開始,二凡便已掌握完全的主動與攻勢,血手會的殺手只能處於下方挨打。
小悅亦是殺機大熾,出劍如電,招招直逼對方要害,走的完全是以快制快的路子。因為他知道血手會的殺手出擊,除非你死或我亡,否則絕不停手,自己若想救出小秋,唯有盡快幹掉對方,不然毫無機會。而小秋所能等待的時間,卻是那麼有限!只要戰況多拖延一下,小秋活命的機會就減少一分,他必須快!再快!
就在雙方激戰中,老金已鑽出小癡懷裡,跳到他臉上,又是揪鼻子,又是打耳光,想要將小癡弄醒。
它剛才在小癡被巨石砸中時,也差點被壓扁,若非它是天生異種,只怕此刻也和小癡一樣,只剩半條命。
小癡在老金努力之下,終於被幽幽喚醒,他嘴唇無力翕動一番,老金仔細凝聽後,便鑽向他隨身所攜的百寶袋,抓出一個黑玉小瓶,將其中的液體灌人小癡口中。
小癡喝下靈液,不過片刻光影,面色已恢復不少,氣息也已平順。他溜目戰況,看見掘了一半的土堆,不禁皺了皺眉,便又細聲對老金仔細交待一番。
老金吱吱輕叫數聲,會意點點頭,隨即小心地掩藏身形,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向土堆。它趁著血手會殺手窮於應付小悅和二凡,無暇他顧的機會,身形一閃,宛如一抹金光猝閃即逝,消失於小悅他們所挖的土坑內。
小癡終於鬆了口大氣,倚著山壁撐坐而起。
二凡瞥見小癡恢復清醒,興奮叫道:「小癡,再世為人的感覺如何?」
小悅在過招換式之間,接口笑謔道:「呵,小白癡,你怎麼沒死?看來我可以省下請人來唱五子哭墓的銀子啦I」
小癡慵散反嘲道:「他媽的,我本來已經上了黃泉路,結果沒見你們幾個一起來,我就知道你們沒膽子陪我到地府觀光,只好回頭來嘲笑你們一番嘍!」
只要片刻工夫,小癡適才所受重傷似乎已經痊癒。
他索性抱起雙臂觀戰,戲言弄笑道:「你們兩個搞什麼嘛?天快黑了,還有心情在這裡和小孩子玩。別忘了咱們要在天黑以前翻過這座峰頂吶!」
「是呀!」二凡嘿然一笑道:「老實說,和尚還真是玩得有點膩了,兩位殺手施主,你們何不乾脆大方一點,就自動將老命佈施給和尚我,也好幫和尚完成動手前的誓願嘛!」
「放屁!」血手會的殺手同聲大斥。
二凡呵呵一笑道:「你們放屁,和尚可得搶在上風頭,才不會吃虧!」他身形豁然一轉,雙掌劃著半弧,直掛兩名對手胸口。
血手會的兩名殺手明明看著二凡的手掌從前方印向自己胸口,兩人立即朝左右兩側急閃,但是,他們身形甫動,便駭然發現二凡的掌影就在眼前等著自己,他們二人還來不及驚呼,身子已撞上二凡的掌勢。
哇地慘嗥,掩去人體中掌的砰然悶響。
兩名血手會殺手一齊口吐鮮血,仰面飛摔而出。
二凡收勢而立,作怪地頌聲佛號,故作莊重道:「這招叫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兩位施主竟然分不清何者實,何者虛,真是太笨了!」
與小悅動手中的殺手頭子忽然喝聲:「退!」便和另一人縱身而逃。
小悅不甘心道:「有種別逃!」他掠身追去。
忽而——
一陣奪奪聲急響,漫天箭雨朝小悅如電射至。
「小心!」
小癡和二凡急聲大叫,二凡狂撲而上,揮掌想替小悅排除利箭,但仍嫌稍慢一些。
「我的媽呀!」
小悅怪叫一聲,就勢撲地,拚命翻滾,總算沒有遭到萬箭穿心的命運,但他的左肩和右腿已各中一箭,痛得他齜牙咧嘴,破口大罵血手會陰狠毒辣。
另一陣箭雨緊接而至,目標正是地上的小悅。
二凡及時趕上,右手拋袖一甩,一記破衲功,掃落利箭,右手則揪著小悅衣領將之拖向巖後躲避接連不斷的飛箭。
「他媽的,欺人太甚!」小癡恨聲罵道:「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你們還當風神幫是肉砧!」
他取出毒龍蜂,瞅準箭弩來處拋去,蜂巢迎風而啟,嗡嗡聲中黑黃相雜的毒蜂如烏雲映空,紛紛出籠。
小癡撮口吹聲口哨,指揮毒龍蜂攻擊發箭處,一陣「哎唷!」「媽呀!」的咀咒叫罵和著哀哀慘叫聲,熱鬧地傳出。
岩石後,二凡砸嘴道:「乖乖,來的人還真不少,如果不是此地地勢狹隘,不利群攻,咱們這回差點就有好戲可看!」
小悅負痛呼聲道:「不是差一點而已,而是已經有人好看了!你以為我的傷是假的嗎?
痛——呀!」
二凡瞪眼道:「活該,誰叫你連窮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閻王老子沒請你去做客.那是你命大!」
小悅苦笑道:「我要是真的笨得賣命擊追他們,我現在早就變成刺蝟擺平啦!」
「你不是真的在追人?」二凡狐疑地問。
小悅糗大地癟笑道:「不是啦!我只是裝裝樣子好玩嘛!所以沒有全力追去,否則哪還會有命。」
「好玩?」二凡幸災樂禍地消遣道:「嘿嘿!的確好玩!像這樣的玩法,才不愧是風神幫幫主的熊風,最好你連小命都一塊玩上,那才是真的夠刺激!」
小悅這回的確玩得太過頭,糗大了!
他摸摸鼻子苦笑著轉變話題:「對面好像沒聲音了,血手會的殺胚大概全被小白癡的毒龍蜂趕跑了。」
二凡自巖後探頭觀看,果然不見異動。
「等你們想到能出頭時,公雞也會下蛋啦!」
小癡就在埋藏小秋的土堆旁,好整以暇地抱臀奚落他們:「如果你們在那塊頑石後面,已經玩夠了,是不是可以分一個人過來,幫忙把安息在這裡的傢伙挖出來?」
「小秋仔!」
二凡和小悅這才猛然想起,土堆下還有個生死不明的風神幫菜鳥幫主。
二凡急掠上土堆想挖人,小悅也不顧箭傷,一跛一拐地趕上前探視。
這一看,他們兩人都被土坑裡的情形搞迷糊了。
「噫!這是誰的傑作?」
原來,埋在土堆裡的小秋,此時已經被挖出一張髒兮兮的臉,看他的氣色,一點也沒有窒息的模樣。
棲在小癡肩頭的老金興奮地舉起雙手,仰喉吱吱直叫,似是在回答小悅和二凡的問題。
小悅將信將疑道:「真的是你挖的?」
老金瞪著眼不悅地尖叫數聲,表示抗議小悅對他的懷疑。
小悅不禁悶笑道:「小白癡,你從哪裡找來這麼一隻賊頭賊腦的猴崽子?」
老金突然躍身而起「啪!」一聲地賞了小悅一記響頭。
小悅幾乎沒看清楚老金閃動的身形,好像老金也沒動,自己就挨了一巴掌。他整個人頓時傻眼,不可思議道:「哇哇!它……還會輕功?」
小癡哧哧笑道:「答對了,老金不但會輕功,而且非常高明。它的脾氣好像還特別大,如果不小心說了它不愛聽的話,它還會請人吃鍋貼!呵呵……」
小悅咕噥道:「只有你這種怪胎,才會找得到這種……怪物。」
他把怪物說得很小聲,因為老金正瞪著那雙火紅金睛,對他大擺架勢,好像只要小悅口無遮攔,就準備再給他一巴掌似的。
此時,二凡已經小心翼翼地將小秋挖出土堆,放在原地,他伸手探了探小秋的氣息,勃然變色道:「完了!小秋斷氣了!」
「真的?」
小癡急忙抓起小秋的手腕仔細替他把脈,然後探手到小秋衣內,按著他心窩處診察,並上下游移,以求診斷詳實。
忽然——
「啊!」
小癡的手像被燙著般地縮了回來,娃娃臉上一片慘白,整個人失了魂似地呆在當場。
二凡和小悅著急道:「怎麼樣?沒救了嗎?」
小癡還在發呆。
「小癡!」二凡拍著他的肩頭,喚聲道:「小秋到底怎樣呢?還有沒有救?你倒是說話呀!」
「哇!」小癡嚇了一跳,也把魂收了回來。
他古怪地看著小秋,再看看二凡他們,緩緩點頭道:「這小子沒事。他被活埋時就已經用龜息大法閉了氣,再埋個三、五天也死不了!」
二凡和小悅同時鬆了口氣。
小悅嗔道:「小秋仔既然沒事,你剛才幹嘛擺出一副死人臉來嚇唬我們?」
小癡賊目一溜,神色自若地嘿嘿笑道:「當然是為了增加戲劇效果,以達消遣你們的目的嘛!笨!」
「你敢耍我們?」
小悅怪叫著想要報仇,一抬手,立刻痛得他哇哇大叫,他這才記起自己有傷在身。
小癡拿蹺道:「我說公子哥,你閣下被我戲弄,不是三兩天的事,幹嘛激動,做人還是斯文一點比較好,別老想對我動手動腳。尤其你還得利用我來替你療傷,你應該特別巴結我才對吶!」
小悅痛苦地往地上一坐,呻吟道:「我才不用巴結你。因為你如果再不動手替我療傷。
我保證你馬上就要少一個朋友。」
他話一說完,咚的一聲昏倒在地。
小癡駭然道:「箭上有毒!光頭,快封他的心脈大穴!」
不用小癡多言,二凡早已運指如飛,連點小悅心脈數處重穴。
小癡立刻替小悅展開診治。
「他媽的!」小癡咬牙切齒道:「他們居然在箭頭上抹了鳩頭赤!」
二凡心急如焚道:「什麼是鳩頭赤?這玩意兒很霸道嗎?」
「鳩頭赤是一種類似鶴頂紅的慢性毒藥,只是它無色無味,令中此毒之人在三天之內,血液緩慢凝固而亡。」
答話的竟是不知何時已自龜息大法中甦醒的小秋。
小癡訝然道:「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據我估計,你最少要到黃昏以後才會出定。」
小秋指著頭頂,扮個鬼臉道:「是金寶迫不及待把我弄醒的。」
小癡這才注意到,原本以棲息在自己懷中為樂的老金.不知何時起,已安穩地端坐在小秋頭上。看來,這猴崽子似乎有意跳槽,另覓棲所。
小癡瞪它一眼:「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真枉費我救你一命,又讓你在我身上住了好幾個月。」
老金有些窘然地吱吱直叫,比手劃腳地想要為自己的移居辯解。
小癡揮揮手打斷它的表白:「算了,你的啞巴話我看不懂,而且現在我也沒時間和你囉嗦!」
他轉向小秋,問道:「你怎麼也知道有關鳩頭赤的藥性?最好你身上的五陰奇毒裡面,剛好有一種就是鳩頭赤,這樣要救小悅就省事多了。」
小秋擊掌笑道:「哈!你真聰明,我身上的五陰奇毒正好包括鳩頭赤!」
「你現在才瞭解我有多聰明!」小癡樂道:「這下,我不用擔心解藥的事,只要咱們找到隱秘的地方,我就能解除小悅身上的毒性。」
二凡拍著光頭,四下搜望道:「這種高山險嶺裡,就算有隱秘之地,只怕咱們也難以攀越。再依和尚的看法,恐怕血手會那些殺胚,早已經在這條山路的前後設下死亡陷阱,咱們現在可真叫進退維谷嘍!」
小癡苦中作樂道:「你的確被我傳染得越來越聰明,分析事情也和真實情況相差不遠。
不過,在現今這種情況下,我倒是寧願你分析錯誤。」
小秋皺眉道:「不能設法就地為公子哥解毒?」
「你幹嘛問這麼個會讓我笑你笨的問題?」小癡苦笑中仍不忘消遣別人:「如果能夠就地解毒,我又何必去操心找不到老鼠洞好躲。要解公子哥的毒,除了配藥麻煩之外,還得靠內力逼毒才能見效,這件事快則一天,慢的話,三天也能拖,你以為血手會的人,會答應咱們在這裡紮營三天?」
小秋歎道:「我也猜到會是這種情況,我只是不帶希望地隨便問問嘛!」
二凡苦惱地直抓光頭,叨念道:「這下可好,這個花花公子可真是玩命玩出問題來了,等他醒來,他若是知道,這回玩命竟然叫咱們如此頭痛,和尚保證他會大笑三天。」
小癡打量著小悅泛青的臉孔,恨根道:「笑?他如果笑得出來,我就要叫他大哭三天!」
小秋忙著尋思,心不在焉應道:「讓他哭笑不得三天,不是更進一步。」.老金在他頭上,似乎頗為贊同地吱吱點頭。看來,這位公子哥留給它的第一印象有待加強。
小秋忽而心中一動,歡聲道:「對了!金寶,你是千年老猴精,也是猴子輩的老祖宗,你叫你的猴子猴孫們替咱們找個適合休息的山洞。」
小癡雙目一亮,驚喜道:「老金,你真有本事差遣這些山裡的野猴?」
老金保證似地捏起小拳頭,捶著自己胸口,發出吱吱長叫。
小癡哈哈笑道:「好極了!」他瞥眼小秋,黠笑道:「接下來,你大概會要老金叫它的猴子猴孫們纏一條非常非常長的粗山籐,好送咱們到那個適合的山洞去嘍!」
小秋眨眨眼,逗笑道:「嘿!原來你還有點頭腦,不笨嘛!」
二凡鬆口氣道:「既然問題可以解決,那就快進行吧!否則,萬一血手會趁這個時候又摸上來,咱們可就不好應付。」
小癡呵呵笑道:「安啦(放心吧)!他暫時不敢再來找麻煩。我已經叫毒龍蜂守在方圓丈尋之內,只要有人接近,螫無赦!」
二凡恍然道:「難怪他們撤退之後,沒有立刻再攻擊,原來是被毒龍蜂嚇倒了。」
小秋終於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問:「血手會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咱們和他們又有什麼仇?為什麼他們這麼惡毒對付咱們?」
小癡拍手高興道:「哈!原來你也是江湖菜鳥!而且,比我還要菜嘛!」他興沖沖接著問:「你到底打哪裡來?出道多久?和老金有啥關係?快快從實招來,我好奇死了。」
小秋咯咯笑道:「想聽我說故事有什麼問題。不過,我的故事比連續劇還要錯綜複雜,所以我建議咱們還是先找地方休息,等替公於哥解了毒,你們再聽我慢慢道來。」
小癡點點頭:「也好。老金,你就快叫你的猴子猴孫們準備吧。記得告訴它們咱們要休息的地方,最好能有水源。」
老金會意地點點頭,隨即,它跳到一方巨石上,面對山谷間猴群,發出一陣陣尖銳高昂的吱吱猿啼。
剎時,群山之間的猴群為之肅然,空谷之中,只有老金宛如裂帛般的啼叫迴盪在群山間。
老金叫罷一陣,又接一陣,彷彿越叫越起勁,它的猿啼已由尖銳高昂變成激烈澎湃,宛如一波一波的巨浪沖向重山峻嶺。
小癡在老金如此震撼的啼叫聲中,難過地捂起耳朵,卻仍然被老金的叫聲震得血氣翻湧。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詫異:「哇塞!看不出老金小小的身子,竟有如此高的功力。看來,小秋說它是千年猴精,一點也不誇張。」
老金叫得盡興之後,方始歇住嗓門,它的叫聲甫停,群山難以計數的猴群頓時萬猴齊鳴,吱吱長啼地回應著老金的呼喚。
忽然,猴影迭竄,大批大批的野猴齊齊湧向小癡他們這邊。片刻間,小癡他們對面的山谷已被大大小小不同族群,不同種類的無數猿猴所擠滿。還有更多的猴影正一波波朝前擁至!
只在這一刻間,小癡等人觸目所及,除了猴子還是猴於,連所有的綠樹危巖也都因擠滿猴子而不見蹤影。
「哇!太誇張了吧!」小癡睜目傻眼道:「老金,你是不是把大巴山區的猴子全部叫來報到?你該不會連遠在峨嵋山的猴子猴孫也都招來了吧?呵呵……」
老金對自己這一叫所造成的效果,顯然也感到意外,它似是有些靦腆地搔耳抓腮,側頭偷偷瞅眼小癡。
小秋早已抱著肚子,笑翻了天。
他一邊擦著笑出的眼淚,一邊呵呵直喘:「金寶,你憋了二十年,這一叫可叫得開心了吧!不過,我看以後,咱們的麻煩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