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手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馮宅。

    平靜如水。

    但,湖濱別墅卻風雲險惡,拼搏凶斗,日有數起。

    釣魚崖附近土阜上,屹著四位蒙面黑衣老叟,湖風狂勁,撲面生寒,衣袂在摺摺飛舞。

    四蒙面老叟均無心眺賞煙波萬頃的湖光山色,卻目注崖後綠蔭叢中察視著奇門變化。

    其中有人一忽道:“有人來了!”

    四蒙面老叟疾閃隱去。

    只見七八條人影如飛掠至,中立者是錢百涵,其余諸人老少不一,卻都太陽穴高高隆起,眼中神芒逼射。

    錢百涵咳了一聲道:“這幾日,無極幫按兵不動,分明有異謀,欲坐收漁利,在下豈能讓他如願。”

    忽聞風送入耳隱惻惻冷笑道:“這倒未必!”

    錢百涵面色一變,大喝道:“發話何人?”

    只是不遠處現出無極幫主仍然黑巾蒙面,目光炯炯懾人,身後兩旁緊隨著魏醉白高手。

    錢百涵面色微變,道:“原來是無極幫主!”

    無極幫主冷冷一笑道:“語雲識時務者乃為俊傑,錢少俠為何妄想混水摸魚,委實不識時務。”

    錢百涵朗笑道:“在下為了找回師門遺物,有何不當。”

    “什麼師門遺物?”

    “驪龍谷藏珍!”

    無極幫主忽張口狂笑,笑聲宏烈,震耳欲聾。

    錢百涵怒道:“幫主笑什麼?”

    無極幫主笑聲倏然而止,沉聲道:“迄至如今,錢少俠仍無法證明確是神木尊者再傳弟子,何可妄言驪龍谷藏珍是你師門遺物,何況藏珍亦未必是神木尊者所遺留。”

    錢百涵冷笑道:“幫主是說藏珍系幫主之物嗎?”

    “不錯,藏珍雖說知者有份,但應量力而行,老夫更不明白少俠來此凱覦志在什麼?”

    錢百涵道:“幫主明白,何必多問?”

    突聞一朗笑傳來,一株巨干古木上疾如鷹准瀉落一畫色蠟黃似帶病容少年,目光寒冽如冰,道:“欲取得藏珍必先取得秘圖,但圖在陸道玄手中,又不在湖濱別墅內,無極幫主在此布下伏椿,欲將異己者一網打盡,錢百涵,你身陷重伏,還不省悟則甚!”言畢,一聲哈哈長笑倏已沖霄騰起,杳失在濃枝葉間。

    錢百涵猛然省悟,面色疾變,厲喝道:“老賊敢爾。”

    無極幫主大笑道:“錢少俠,你醒悟得遲了,還不束手就擒則甚!”說時示意魏醉白追擒面色蠟黃少年。

    魏醉白一鶴沖天而起。

    錢百涵等人轉面撲去,欲沖出重伏。

    無極幫主大笑道:“逃得了了嗎?”

    轉瞬,錢百涵等已奔出數十丈外,卻發現其後緊隨四條迅如飛黑影,無極幫主目中迸射懾人怒光。

    魏醉白冷笑道:“原來錢百涵竟與白眉老怪沉瀣一氣,本幫沿途布下伏椿必然被老怪黨羽屠戮,如不及早殘除恐後患無窮,容屬下追去。”

    無極幫主空手掌一攏,沉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讓他去吧!老夫不願節外生枝。”

    魏醉白道:“屬下欲查明他們去蹤及有何異謀,亦可有備無患。”

    無極幫主點點頭,道:“也好,但不可中了老怪誘敵之計。”

    魏醉白道:“屬下省得。”偕同兩人追去。

    無極幫主轉身隱去。

    其實,錢百涵現身釣魚崖外是誘敵之計,意在無極幫主或魏醉白兩人,魏醉白這一追去,無異自投羅網。

    那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條如淡煙的人影,若有若無遙躡魏醉白三人之後。

    魏醉白沿途發現本門伏椿,為點上昏穴,暈述不醒,卻未遭殺害,心頭震怒異常。

    追出十數裡之遙濱淦村之外,錢百涵等人突一閃無蹤,魏醉白冷笑道:

    “原來老怪藏身在這漁村內。”

    藍衣勁裝老者道:“我等三人似嫌實力單薄,深入虎穴必蹈凶危。”

    魏醉白道:“不如我等在村外潛藏,老怪必以為我等已離去了,深夜再入漁村”

    言猶未了,突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魏醉白你不要等待深夜了,老夫現在此處。”

    魏醉白心頭一凜,循聲望去,只見白眉叟面泛獰笑立在五丈開外,八蒙面老叟散布在要道,互相呼應,無異撒下天羅地網。

    那藍衣勁裝老者聞言大怒,身形騰空斜飛,撤出肩頭五爪鐮疾揮,夾著悸耳排空猛嘯,往一蒙面老叟兒頭罩襲而下。

    魏醉白偕同另一人亦出劍猛攻而去。

    白眉叟陡地發出一聲宏烈大笑,身形騰空飛起,那八蒙面老叟卻漸漸推進猛逼,宛如將袋口束緊,刀光寒飆滾轉,威勢宛如驚濤駭浪。

    片刻,藍衣短裝老叟左臂被凌厲劍芒掃及,血光噴射,發出一聲悶哼,身形踉蹌。

    兩蒙面老叟劍勢合璧,藍衣勁裝大漢生生攔腰橫斬,只慘嗥出聲,便屍分兩截。

    魏醉白及另一無極幫高手雖武功極高,卻難敵八蒙面人,合臂猛攻,雖施展獨門暗器但劍被磕飛,八蒙面人劍勢宛如怒濤飛瀉,排空奔浪般襲去,魏醉白頓感焦急不已。

    一聲慘嗥揚起,無極幫匪徒胸口羅受劍穿,一道血泉湧出。

    只聽,一蒙面老叟喝道:“魏醉白還不棄劍就縛嗎?”

    雖然魏醉白身負奇學,異招頻施,卻無如這八蒙面老叟都有一身臻入化境的武功,無法解救困厄,肩背等處劍傷甚多,血污斑斑,已是守多攻少,聞言悶聲不答,劍勢反更凌厲。

    魏醉白此刻已認定非死不可,抱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之心,是以充耳不聞。

    驀地,天際遙處忽隨風傳來一聲清澈長嘯,聲如龍吟。

    只聽傳來白眉叟大喝道:“速退!”

    一個蒙面老叟卻迅疾如電撞向魏醉白而至。

    魏醉白喉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形沖出五步。

    八蒙面人穿空飛起,去勢如電,瞬眼無蹤。

    魏醉白只感一陣頭暈目眩,察同前立著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心中大驚,眼前陡然漆黑,昏死在地。

    蒙面少年五指疾伸抓住魏醉白腰間絲條,偕金刀四煞離去。

    這情景被無極幫一名匪徒目擊,他乃幫中小卒,武功相差太大,所以潛在草叢中,眼見魏醉白被帶走,暗暗躡隨其後。

    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步履從容,進入一片密林中放下魏醉白,微歎一聲道:“魏醉白劍傷多處,卻不至有礙性命,但被點道手法異常奇奧,在下若強行解穴,不但功力全失,而且內腑受傷極重。”

    只聽四煞中一人問道:“那麼主人帶來魏醉白又有何用?”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心受魏醉白一身武學,是以帶來此處,依在下看來點穴手法奇奧,半個對時後必自動解開,那時在下再問他無極門中隱秘。”

    無極匪徒似覺林內結有一座虔,暗道:“神木尊者傳人原來潛跡林內,我不免回報幫主知道。”心意一定,轉身疾奔而去。

    無極幫主一聞知魏醉白落在神木尊者傳人手中,心頭巨震,魏醉白生死本關宏旨,卻知幫中機密,若被神木尊者傳人逼供吐露,本門將蒙極重大不利,短時急急傳命率眾趕去。

    他們到達林外之際,卻不敢恃強沖入,潛伏林外窺伺,隱隱可見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在茅屋席地而坐,一面飲食,一面談話,魏醉白竟昏睡在丈外草地上。

    只聽神木尊者傳人道:“為今之計,我等暫莫輕舉妄動,一俟那兩份藏圖獲有確訊,立即采取雙管齊下之策。”

    “少主,若陸道玄將藏圖交與嚴曉星手中,亦不惜破顏為敵嗎?”

    神木尊者傳人長歎一聲道:“為了武林安危,亦不得不爾,我與那嚴曉星似是一極通情達理之人,決不致以私仇為重,否則,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另一份藏圖卻在無極幫中。”

    “不錯!”神木尊者傳人頷首笑道:“那魏醉白在無極幫內似是位居崇高,極可能知道那藏圖放置何處,如他能醒轉,定可以從他口中問出,其中金刀四煞中一人道:“魏醉白受之手法極為歹毒,未必能轉醒。”神木尊者傳人朗笑道:“我等在無極幫內已布伏數處內應,最短期間必能探明他們總壇巢穴及藏圖之處,有否魏醉白都是一樣。”

    無極幫主聞知不禁大駭,忖道:“這小鶴竟然神通廣大,無孔不入,本門中亦要有內應,此事極為可慮。”默默尋思須臾,作了一危害決定,密命他手下潛守此處,伺機救出魏醉白,若無法救出則殺之滅口,急急返身掠去。

    逍遙太歲馮叔康與青面伽藍董飄萍兩人徘徊在桃林中,在值桃花盛放,風動枝葉,只見一片紅浪,馥郁芳香,飄送十裡,沁人心脾。

    忽見一壯丁匆匆奔來索明乾坤八掌伏建龍求見。

    馮叔康目注董飄萍微笑道:“果然不出星兒所料,董賢弟,你我出迎。”

    壯丁急奔而去。

    馮董兩人步履如行雲流水般向莊外走出,迎面伏建龍,相與哈哈大笑,步入大廳內,伏建龍即道:“嚴賢侄現在何處?速速請來,伏某有話對他說。”

    馮叔康笑道:“伏兄別忙,我這位義子去游湖去了,今日天氣晴和,你我何不設席湖樓上暢敘。”

    伏建龍大笑道:“客由主便,伏某恭敬不如從命了。”

    望湖樓造瑰麗,金碧輝煌,樓高三層,垂簷走棟,浮雕刻鏤極工,令人歎為觀止,倚欄眺望,只見浩渺煙波,一碧萬頃,凡帆沙鳥,遠山隱約,期暉夕陰,氣象萬千。

    伏建龍登樓四面巡觀了一眼,贊賞不絕。

    馮叔康點燃一支旗花,拋擲雲空,爆射五彩流焰瓔珞。

    伏建龍知馮叔康此舉乃召還嚴曉星,也不多問,笑道:“馮兄知伏某為何而來?”

    馮叔康在伏建龍樽中斟酒,微笑道:“小弟哪有不知之理,但外事一切皆由星兒作主,煩惱無所索懷,來,小弟敬伏兄一杯。”

    伏建龍舉杯一飲而盡,暗暗冷笑道:“事到頭來不由人,你怎能置身事外。”

    馮叔康手望外一指,道:“他們來了。”

    伏建龍凝目望去,只見水天遙處現出一葉扁舟,駛行似箭,人影似豆。

    舟行臨近可以瞧出一男一女,伏建龍不禁問道:“與嚴賢侄同舟者是柳姑娘嗎?”

    馮叔康搖首道:“柳姑娘大病方愈,仍在靜養中,同舟者乃小女。”

    伏建龍點點頭,忽笑道:“馮兄,尊府戒備森嚴,安若泰山,卻察覺不出絲毫有異,平靜如水,小弟只見過青面伽藍董飄萍一人而已,此一舉措,小弟望塵莫及,否則小弟亦不致再出江湖了。”

    馮叔康捋須笑道:“武林是非,干戈四起,為求自保,小弟能無動於衷嗎?”

    正說之間,嚴曉星已自登樓,忙與伏建龍施禮,又向馮叔康道:“義父,蘭姐有事須與義父商談。”

    馮叔康雙目微皺,笑笑道:“這丫頭真煩人,小弟去去就來。”說著離座下樓而去。

    伏建龍道:“賢侄,事急矣,神木尊者傳人與金刀四煞亦在附近潛隱,為了驪龍谷藏珍,不惜與賢侄為敵。”

    嚴曉星黯然一笑道:“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發,與小侄雖彼此惺惺相惜,但無淵源,既均有志必得之心,縱然為仇,那也無可奈何。”

    伏建龍道:“你沒問柳無情圖藏在何處嗎?”

    嚴曉星道:“問了,她說藏在盤龍谷子午洞內,子午洞裡禁制厲害,她要繪一圖形並說明禁制布設應如何避開,不過柳姑娘之言,此刻是否將藏圖移置另處就不得而知了。”

    伏建龍聞言不禁暗暗心喜,忖道:“柳無情並未將實情吐露,大事可成矣!”

    嚴曉星又道:“柳姑娘心憂的是伏伯父那兩位至友無法將圖盜出,而至白白送了性命。”

    伏建龍笑道:“無妨,老朽友人武功已臻化境,心計尤工,只在老朽之上,必可全身而退,得手與否,不妨一試,”說著話聲倏頓,又道:“但不知賢侄有陸道玄下落嗎?”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昨日接著孟逸雷傳訊,他在洞庭湖畔岳陽樓中已與陸道玄見面,陸道玄堅稱必須小侄取得無極幫中那幅藏圖,辯明真假後才可出示。”

    “他隨身攜帶嗎?”

    “沒有,”嚴曉星搖首笑道:“陸道玄行事如此謹慎,他必不會帶在身邊。”

    伏建龍歎息一聲道:“老朽委實對陸道玄無法理解,他既然有心相助賢侄,為何不將此圖贈與。”

    嚴曉星道:“這就是他深謀遠慮之處,若及早交與小侄,反招來殺身之禍,受之適以害之,殊屬不智。”

    伏建龍頷首微笑道:“此言甚是,賢侄速去向柳姑娘索取子午洞路徑圖來。”

    嚴曉星道:“柳姑娘體力尚未恢復,小侄不便勉強,凡事欲速則不達,伯父如無事,不妨小住一兩日。”

    伏建龍道:“也好,但老朽不耐枯坐,只在莊外附近走走,亦可查明時分形象。”說著起身離坐。

    嚴曉星相送出莊,目送伏建龍身影消失後,一閃隱入奇門中。

    奇門內已有馮叔康,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廖獨,許飛瓊,柳無情在。

    嚴曉星道:“他此去必欲搶救魏醉白,在下如意料不差,這藏珍圖只有他們教主及伏建龍魏醉白知之,我要比伏建龍先一步趕到,燕姐請速繪圖,他明日必重來此處。”說著偷天二鼠疾掠如飛而去。

    林外靜悄悄地似一泓死水,隱伏著無極幫匪徒,屏息凝神,數百目光注視著那幢茅屋。

    忽有一走啞語聲道:“幫主回來了。”

    蒙面老叟身形疾閃落在林中草叢中,低聲道:“魏香主怎麼了?”

    一匪徒答道:“魏香主尚棄置在屋外草地上,迄未醒轉,金刀四煞及神木尊者傳人自進入茅屋內就未再出來過,幫主,如此僵持著終非了局,我等人多,他們武功再高,也寡不敵眾。”

    蒙面老叟沉聲道:“老夫不願多生枝節,冒險逞強,徒然送死,容老夫謀一良策。”

    驀地,茅屋內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魚貫走出,步向魏醉白身前,只蒙面少年俯身探臂一撫魏醉白脈象,立起搖首太息道:“這制住魏醉白之人究竟是何來歷,點穴手法居然如此奇奧難解,在下思索了半天,迄未求得其解,若強行解穴,必內腑迸裂,口噴鮮血而亡。”

    四煞中一人道:“既無法解救,主人亦無須婦人之仁,賜他一死以免後患無窮。”無極幫主聞言心中大急。

    只聽蒙面少年道:“在下何能妄殺無辜,徒貽武林話柄,我等離去吧。”

    “這魏醉白咧?”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自有無極幫中人帶他回去。”說著一鶴沖天而起,金刀四煞紛紛騰身奔空,瞬眼疾杳。無極幫主倏地搶身入林,飛落在茅屋前探身內望,只見屋內桌上置有殘余酒,並無一草榻,其余無任何什物。他巡視了一眼,反身耀落在魏醉白身前,察抹脈象,感覺六脈散亂,陰陽二氣逆沖,不禁呆住,他亦束手無策,長歎一聲,挾起魏醉白率眾而去。

    日落西山,玉免東升,一夜易過,大色微現魚肚白,柳林小徑中乾坤八掌伏建龍快步如飛奔往湖濱別墅而去。只聽一聲大喝道:“站住!”四條人影疾如鬼魅占住四向方位攔阻伏建龍。那四人俱首戴鬼臉,猙獰恐怖,伏建龍冷笑道:“錢百涵咧?”四鬼嗆人神一震,一人厲聲道:“伏老師眼力如神,居然瞧出我等來歷,不瞞伏老師說,錢少俠命我等四人邀請伏老師前往一見,有要事相商。”

    伏建龍哈哈大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無法相商。”說著猛向一鬼臉撲去,手出如風,太掌微弦。

    那鬼臉人頓感眼前掌形生眩,暗道不好,急欲避開時不及,猛覺左肩如中鋼鉤,奇痛徹骨。

    只聽一串骨碎響音,鬼臉人發出一聲嗥,伏建龍左掌順水推舟按實在心窩上。

    鬼臉人心脈震斷仰屍在地。

    這不過瞬眼功夫,其余三鬼臉人不禁驚駭已極,料不到伏建龍武功如此奇高,紛紛道:“老賊,怎地如此手黑心辣。”

    伏建龍倏地騰身拔起,身在半空化為“神龍在天”一個疾旋,兩臂猛浪,挾著一片重如山岳內家勁道襲而下。

    三鬼臉人只覺罡風如焚,重逾萬鈞,令人窒息,身形滯重,閃避不開,只發出一聲悶踣倒在地,軀體壓成一堆肉泥。

    伏建龍身形落下,望也不望四鬼臉人一眼,疾行如飛奔去。

    約莫一頓飯時分,伏建龍已自奔出十數裡外,身入一片紅白相間,繁花似錦桃林內,忽聞青面伽藍董飄萍笑聲傳來道:“伏大俠,你神色不寧,途中似遇強敵襲擊。”

    伏建龍心中微微一驚,循聲望去,只見青面伽藍董飄萍含笑迎來,當即答道:“伏某相遇四蒙鬼強敵,恐寡不敵眾纏斗費時,不得已施展‘天怒雷廷’奇擊,幸而得逞,將來犯者盡殲。”

    董飄萍笑道:“此乃伏大俠一招最精萃之威力絕倫奇學,づ魔小丑,怎經受得起。”

    伏建龍赧然笑道:“董兄謬獎。”

    兩人相偕步入莊內,董飄萍命家丁去見嚴曉星。

    嚴曉星正與東斗天君葛元良在水閣中敘談,聞得伏建龍來訪,雙雙出迎。

    舊友重逢允愉之情何似,葛元良伏建龍相與寒喧大笑。

    伏建龍向嚴曉星問道:“不知柳姑娘圖繪好了嗎?”

    嚴曉星道:“現仍在繪措,今晚當交與伯父。”

    伏建龍點點頭,道:“賢侄,老朽發覺了一宗驚人之事。”便敘出魏醉白身罹白眉叟黨羽禁制昏迷不醒,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及時搶救出險,但無法解開那奇奧點穴手法,逐棄之林中生死由之,無極幫主將魏醉白帶往一座土洞內之事。

    良道:“無極幫主救醒了未?”

    伏建龍搖首道:“沒有,伏某心想魏醉白良必是無極幫內極重要之物,或知無極幫內秘,嚴賢侄精擅醫理,也許可能開他那穴道禁制,對我等有莫大幫助。”

    嚴曉星搖首答道:“小侄略擅醫理,亦不能無病不治,有道是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神木尊者傳人武功曠絕,他既束手無策,小侄有何能救奪造化之能。”

    伏建龍不禁大感失望。

    葛元良道:“賢侄,話不能如此說,凡一人在其有限性命中所得者不過滄海一栗,神木尊者傳人才華秉賦再高,也不能廣收並蓄,也許賢侄在醫道方面成就微他高出一籌,死馬權作活馬醫,賢侄不妨試治。”

    嚴曉星不禁微笑道:“魏醉白仍在無極幫手中,小侄何能毛遂自薦,況魏醉白與我等並無大用。”

    伏建龍正色道:“魏醉白與我等有莫大用處,老朽認為魏醉白最知無極幫內秘,依老朽之見,應將魏醉白偷出,若魏能治愈,他定感恩圖報,甘為我用。”

    葛元良哈哈一笑道:“此無異癡人說夢,如何能將魏醉白偷出?”

    伏建龍霍地空起,道:“傍晚時分,必將魏醉白偷出,賢侄只在莊外接應老朽就是。”快步如飛走出水閣外。

    葛元良搖首太息道:“賢侄以退為進之計果然收效,不過賢侄欲易扮作魏醉白,魚目混珠,希圖混人無極幫總壇重地實為不智。”

    嚴曉星搖首答道:“不入老穴,焉得虎子,小侄要見見那魔頭究竟是何人物?”

    再說伏建龍途經一茂密林中,只見古木如天,森郁蔽目,他騰身撥上一株古桅上,須疾如飛鳥瀉落,換作無極幫主蒙面黑衣裝束,施絕頂輕功,奔往一處山谷內。

    谷口內立疾閃出四勁裝老者,躬身施禮道:“幫主回來了!”

    無極幫主鼻中低哼一聲道:“魏香主醒轉了沒有?”

    其中一人答道:“魏香主仍是昏迷不醒。”

    無極幫主略一沉吟道:“老夫意欲將魏香主帶往一處求治,或可有救。”

    “帶往何處求治?”

    無極幫主道:“這無須你問”語音微含不悅。

    四老者不禁戰粟,面色微變。

    無極幫主又道:“百獸天尊趕來了嗎?”

    “片刻之前已然趕至。”

    無極幫主點點頭道:“這就好,老夫若將魏醉白帶出,非短短兩三日可返,有他在老夫可安心離去。”說著邁步入谷中而去。

    谷外靜悄悄地,忽有一形如淡煙人影眼疾閃而出,藏在一株古木巨干之後,眼神炯如電射凝望谷口,正是那錢百涵,面色森沉。

    突聞一輕微語聲傳來道:“錢少俠不可造次,無極幫戒備森嚴,我等不宜在此刻節外生枝,速速離去為上。”

    驀地——

    山谷內傳出洞簫吹奏之音,節奏刺耳,宛如兒哭,令人毛骨皆豎,神搖魂飛。

    中外草地中忽起了一片沙沙聲音,錢百涵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草從事蠕蠕滑出群蛇,昂首吐信,長短不一,腥臭刺鼻。

    錢百涵大驚失色,立時雙肩一振,穿空撥起,洩空射電途去。

    那片山谷外萬蛇攢動,光怪陸離,巨蟒尋丈,小僅尺許,五色斑斕,鐵甲鱗皮,無奇不有,坐為刺耳簫響催動。

    約莫一個時辰,簫響戛然而止,群蛇紛紛四散,片刻之間走得一干二淨。

    谷口內突掠出無極幫主,右臂挾住魏醉白如飛掠去。

    小道上現出錢百涵及一群武林高手身影,疾行如風。

    突聞驚呼道:“在這裡了!”

    地面上呈現一具屍體三團肉尼,由於衣履俱在,可以辯明其人身分。

    錢百涵目中暴射怒焰,冷笑道:“羅浮四友死在湖濱別墅附近,顯然系為馮叔康黨羽所為”

    “胡說!”草叢中突傳出一聲冷笑道:“事無明證,焉能妄人人罪。”

    只見草中冉冉立起嚴曉星。

    錢百涵不禁一怔,道:“原來是尊駕,那是何人所為?”

    嚴曉星微笑道:“兄台明知,何以故問。”

    錢百涵面上一紅,道:“敢莫是乾坤八掌伏建龍!”

    “不錯!”嚴曉星道:“那也怪不得伏大俠,聯臂偷襲,自取其死,在下不明白羅浮四友為何暗算伏建龍?”

    錢百涵冷笑道:“那要當面問伏建龍了,伏建龍分明要藏身湖濱別墅,有道是血債血還,恕我等登門索罪了。”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可惜的是伏建龍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他往何處去了?”

    “去無定處,在下何能知之,”

    錢百涵面色一寒,冷笑道:“找你也是一樣。”

    嚴曉星朗聲大笑道:“錢少俠你也太目中無人了,膽敢在湖濱別墅外放言無忌,不過在下已知你來意,無須矯揉做作。”

    錢百涵道:“什麼來意?”

    嚴曉星道:“你那裡是替羅浮四友復仇,無非藉口尋釁,意在我嚴曉星,生擒了在下,還怕陸道玄不乘圖送出。”

    錢百涵聞言,不由暗感大駭,忖道:“此人端的聰明,”但見嚴曉星只孤身一人,惡念頓萌,冷笑道:“既被閣下猜著,何不束手就擒!”身形陡地後躍三丈。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那要瞧你等有無如此能焉!”右手迅如閃電撤出身後長劍,應手震起一片眩目寒飆。

    隨行錢百涵的一群武林高手陡然四散,紛紛大喝出聲,矯臂猛攻,光刃電奔。

    嚴曉星哈哈大笑,劍隨身轉,展出一式“秋風掃落葉”,青虹宛如浪濤奔,湧逼起破空悸耳銳嘯,勁風山湧,四外搶攻而來的武林手高均感劍氣逼人,重如山岳,令人窒息,由不得翻身逃了開去。

    錢百涵見狀不禁大驚。

    只見嚴曉星面向一面目奪丑之老者喝道:“在下要挑斷尊駕足筋!”聲猶未了,身形奇快無比,劍光疾閃,那老者只嗥叫一聲倒地不起。

    嚴曉星身形卻落在另一人面前,冷笑道:“尊駕助紂為虐,在下要斷除尊駕右臂。”

    那人顯然身負極高武功,冷笑道:“閣下未免太狂了點!”右手一振判官筆,九招回出,幻出鋼路千萬,罩向嚴曉星全身重穴,歹毒無比。

    不料嚴曉星比他更辣,一招“青蜂戲蕊”攻出,五點寒穿隙而入,只聽一聲狂嗥,漫空筆影全消,但見那人已倒臥血泊中,雙臂齊肩掄斷,血湧如注,已然昏死過去。

    猛然嚴曉星振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穿空騰起,於虹劍發出一式“萬花吐蕊”,撒下漫天劍雨飛星。

    嘯聲此落彼起,嚴曉星身影已疾落在錢百涵面前,冷冷一笑道:“在下劍法比起少俠如何?”

    錢百涵環顧左右,只見一個個倒臥血泊中,雖未殞命,卻羅受重傷,無法立起,不禁面色如土。

    只聽嚴曉星又道:“錢少俠,你來此實為不智,倘少俠靈智未泯,就不該自損師門威望信譽,應結納同道,以聽服人,先將無極幫那幅圖奪來,在下或可相助,以陸道玄那幅圖贈與少俠,以竟全功。”

    錢百涵聞言,不由貪念又起,道:“嚴少俠此話當真?”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錢少俠,在眼前情景之下你已落了敗著,若再動手恐未必讓少俠全身而退,巧語欺詐,毒蛇添足,在下何愚。”

    至此錢百涵目中泛出一抹異芒,但一閃即隱,冷冷笑道:“早說了這話不就好了嗎?”

    嚴曉星怒道:“誰先動手,在下並非任人凌辱之鶴!”

    錢百涵沉聲道:“難道兄弟隨來的武林朋友個個是受重創,如無一個公道,豈非成了賣友求榮小人。”

    嚴曉星道:“為友為敵,悉憑尊便,少俠隨行武林朋友悉心調治數日便無礙,咎在少俠,怎可怨恨在下,但在下之言,還望少俠三思。”說著雙肩微振,穿空如電掠去,一閃而杳。

    錢百涵長歎一聲,逐一施救,尚幸嚴曉星劍下留情,除斷除雙臂挑斷足筋兩人外,余均被劍尖點破穴道,施救後立起彼此挽扶蹣跚離去。

    忽地林木中叢中疾閃出乾坤八掌伏建龍,背負一布袋,目露驚異之色,朗聲道:“嚴賢侄在嗎?”

    嚴曉星應聲閃出,抱拳道:“伯父袋中何物?”

    伏建龍笑道:“魏醉白!”

    嚴曉星大驚失色,道:“伯父將魏醉白偷出本是好意,豈不知無極幫主發現魏醉白失蹤,恐掀起一片血腥浩劫。”

    伏建龍微微一笑道:“賢侄放心,老朽一位莫逆好友,骷髏人魔原素盟結金蘭之交,但近年來已悔過向善,封力歸隱,此次又被骷髏人魔強邀出山,他無奈應允只應許助無極幫主取得驪龍谷藏珍,非屬不得已時絕不與人動手,此次魏醉白帶出是老朽求他相助才能順利”

    嚴曉星道:“無論如何,無極幫主遲早總會發現,豈不連累了他?”

    伏建龍搖首道:“無妨,因魏醉白昏迷不醒,無極幫主束手無策,他趁機晉言有一友人,年歲極高隱居蠻荒,精通醫理,術近華陀,自薦將魏醉白帶去救治,他可妙手回春,還請無極幫主遣出四位高手隨行護送,無極幫主深信不疑,因而竟成。”

    嚴曉星皺眉道:“那隨行護送四人咧?”

    伏建龍笑道:“俱為老朽除去,毀屍滅跡,”話聲略為一頓,又道:“賢侄但請寬心,保要魏醉白能醒轉,以後的事概由老朽作主,一絲痕跡不留。”

    嚴曉星道:“既然伯父有巧妙安排,小侄無須杞人憂天。”

    伏建龍目注嚴曉星一眼,笑道:“方才情景均為老朽窺見,錢百涵顯然膽寒心懼,想不到賢侄劍法竟融合武林同道諸大門派最精萃奇奧之學,出神入化,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嚴曉星赧然一笑道:“怎能逃得過伯父一雙神目,小侄有得逞只不過取巧一快字而已。”

    伏建龍笑道:“咱們且莫談這,快快回去吧!”

    兩人身形如風,途中重重接引,伏樁嚴密。

    回至湖濱別墅後,另辟一院秘室將魏醉白放置床上,魏醉白體尚溫暖,氣息微足,緊閉雙眼,面色蒼白如紙,嚴曉星五指捏在魏醉白右腕寸關節上,凝神察扶脈象。

    伏建龍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嚴曉星面色變化。

    只見嚴曉星面色陰晴不定,時而皺眉,時而短歎。

    伏建龍面有憂色道:“魏醉白有救嗎?”

    嚴曉星微歎一聲道:“他六脈散亂,陰陽二氣逆沖,因血行不循主位,竄逃奔流,痊愈之望只有一半。”

    伏建龍呈驚喜之色,道:“那麼有勞賢侄施展回春妙嚴曉星道:“救治魏醉白需耗費時日,先以金針刺穴手術,射引散亂氣血聚集主經,時非七日不可,再以靈藥調理內腑,不過痊愈後武功縱或未失,恐渾然忘記前事,無異癡呆,於我等又有何用?”

    伏建龍道:“聽天命盡人事我等不妨一試,何能見死不救,有失俠義之道。”

    嚴曉星遂在身旁取出一只鋼盒,揭開捏出十數支長短不一金針,刺人胸腹等處重穴後道:“小侄命人命人嚴加看護,不可驚憂魏醉白,防血行有變,加速其死。”

    伏建龍與嚴曉星相偕退出,徑往大廳會晤馮叔康,嚴曉星道:“小侄去瞧柳姑娘是否已健好。”

    馮叔康道:“你去吧!”

    嚴曉星出得大廳,快步如風急向柳無情居室而去,只聽柳無情室內傳出一片鶯聲燕語。

    萍兒發覺嚴曉星登樓,嬌笑道:“嚴公子來啦!”

    嚴曉星瞪了萍兒一眼,道:“她們又在編排我的不是嗎?”

    萍兒格格嬌笑道:“公子有無不是,婢子如何知道。”

    嚴曉星鼻中低哼一垢,邁人柳無情房內,只見諸女均在,靨泛桃花,羞紅未斂。

    許飛瓊嗔視了嚴曉星一眼,道:“你來此則甚?”

    嚴曉星咳了一聲道:“伏建龍已將魏醉白帶來。”便將又金針過穴之事詳細敘出。

    柳無情神色凝重,道:“看來伏建龍也不知教主藏圖確處,此事似只有教主及魏醉白知情。”

    嚴曉星道:“如此說來,燕姐也不知了。”

    柳無情頷首,笑道:“我如果知情,那有如此平安,眼前跡象漸明,分明伏建龍懷有二心,星弟應善為利用,慎密籌計,方可立於不敗之地。”

    嚴曉星道:“這個小弟知道。”

    柳無情轉身在展中取出一幅墨繪路徑圖,展開詳細指點講解後道:“星弟拿去交與伏建龍。”

    嚴曉星接過收置懷內,告辭走出。

    馮叔康與伏建龍葛元良董飄萍四人聚在廳內飲酒高聲談笑,嚴曉星直趨人內,把圖取出交與伏建龍。

    伏建龍展開,一眼瞧出柳無情未將緊要之處繪出,不禁心情大寬,笑道:

    “如此大事可成。”

    說時,一名壯丁疾奔而入,稟道:“孟逸雷大俠駕到。”

    嚴曉星大喜道:“他來了嗎?待我出迎!”

    忽聞傳來孟逸雷宏亮大笑道:“不用了!”只見孟逸雷邁步跨人,左肩上立有一只毛片雪白紅嘴鸚鵡,與馮叔康等人寒喧後,向嚴曉星笑道:“幸不辱命,七上岳陽樓才得與陸道玄相見,陸道玄聞得賢弟譽望日隆,慶幸故人有子,但堅稱必須賢弟取有無極幫內那幅藏珍圖,然後將此鳥放回,他自然會兼程趕至。”

    嚴曉星延請孟逸雷人席,笑道:“小弟敬孟兄三杯。”

    孟逸雷仰飲而盡,酒過數巡後,孟逸雷笑敘此行經過,事先早經安排,自然一無破綻。

    伏建龍霍地立起,道:“老朽要走了!”

    嚴曉星道:“伯父也要偕同友人潛入無極幫總壇嗎?小侄之見似不宜輕身涉險。”

    伏建龍微笑道:“老朽不去,傍晚時分自會返轉此處,但願不負此行。”

    嚴曉星道:“小侄恭送!”

    魏醉白躺在榻上,依然沉睡如死,氣氛彌漫著淒涼冷寂,使人不禁油然泛起一股寒意。

    午刻時分,嚴曉星同著一人進入室中,那人形貌穿著赫然正是魏醉白,分辯不出孰真孰假。

    嚴曉星抱榻上魏醉白走向裡間一座佛堂。

    佛堂內清靜無比,佛案上燈中檀香花起裊裊清煙,芳香沁人心脾,上首敬奉一尊丈無金身手千觀音,兩側侍立著善才龍女,塑雕甚精,栩栩如生。

    嚴曉星閃立善才童子右側,只見善才緩緩移開,地面顯露地穴人口,拾給而下進入一間石室,室頂嵌有巨如鵝卵明珠五顆,光芒四射如晝。

    只見嚴曉星將魏醉白放置在石榻上,駢指如飛剪飛點了十數指。

    須臾,魏醉白發出一聲夢吃似的呻吟,兩眼緩緩睜開,只覺全身綿軟乏力,不由心神駭凜,面現驚悸之色。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魏老師感覺好些嗎?”

    魏醉白頸部轉動艱難,循聲扭側,一眼望真嚴曉星含笑立在榻前,不禁詫道:“原來是嚴少俠,為何魏某身在此處?”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魏老師請思憶前情便知。”

    魏醉白腦中窮思苦索,意及自身受蒙面老人聯臂合攻,不慎肋上中了一指,只覺一陣奇痛,就此昏死了過去,目露驚容道:“魏某身受白眉老怪黨羽合攻,寡不敵眾,不幸負傷昏死,莫非是少俠所救嗎?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嚴曉星道:“魏老師已昏迷不醒已月余了!”他將日期有意延後,使魏醉白心理上引起一種莫名恐慌,深信不疑。

    魏醉白詫道:“有這麼久嗎?”

    嚴曉星拉過一張木椅,坐在榻前,道:“魏老師雖罹受老怪黨羽毒手暗算以致昏迷不醒,但卻未落在白眉老怪手中,恰巧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趕到,為金刀四煞所救。”

    魏醉白驚詫道:“為金刀四煞所救?”

    “不錯!”嚴曉星正色道:“顯然白眉老怪門下網羅的不乏武林奇才,魏老師所罹受的點穴手法竟然異常奇奧難解,魏老師體內六脈散亂,陰陽二氣逆沖,若經行解穴,魏老師必內腑迸裂,口噴鮮血而亡,神木尊者傳人不禁束手無策,”說著長歎一聲道:“此事在下原也不知情,因湖濱別墅外群豪畢集,在下不時窺察各豪動靜,無意窺知幫多人神色匆匆,望一處深山中奔去,鶴行鷺伏,極為慎重,在下不禁好奇尾躡貴幫之後,察覺貴幫主及甚多高手潛伏密林及外低聲談話”

    魏醉白異常動容,道:“我幫主談話什麼?”

    嚴曉星太息一聲道:“林木中乃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棲息之處,魏老師已在神木尊者傳人手中已有三日之久,貴幫囑令四面攻入,可救則救,如若無救,則不幸殺之滅口,魏醉白知隱甚多。”

    魏醉白目中不禁泛出一抹怒光,道:“此話當真嗎?”

    嚴曉星道:“你我惺惺相惜,道義之交最重誠摯二字,在下無須對魏老師謊言欺騙,”語聲略略一頓,又道:“其時,在下當貴幫大舉攻襲之前,略施詭計制住貴幫一名手下換上衣履,林中昏暗易於魚目混珠,以聲東擊西之策引開神木尊者傳人及金刀四煞救出魏老師,貴幫手下認為在下為本門弟兄毫未阻攔,是以將魏老師帶來此處。”

    魏醉白道:“敝幫迄未知情系少俠所救麼?”

    嚴曉星搖首答道:“在下不願引來殺劫,此事僅在下一人及看護小童知情。”

    魏醉白怔得一怔道:“請問魏某置身何處?”

    嚴曉星答道:“鄱陽湖內一小島上,但距湖濱別墅不遠,僅五裡之遙。”

    魏醉白默然不語,似是沉思一重大之事。

    嚴曉星也不再言,只上目往著魏醉白。

    半晌,魏醉白長歎一聲道:“看來,魏某已在此處甚久了。”

    “正是!”嚴曉星道:“魏老師已昏迷不醒睡在此處屈指算也已有二十七天了,每日兩次灌食參汁保持體力,因魏老師受傷極重,必須導引散亂氣血聚歸主經,然魏老師羅受點穴手法奇奧歹毒,在下必須慎重,稍一不慎,必遭慘死,幸虧吉人天相保以醒轉,但魏老師行動自如,恢復武功,至少須在九十天後方可。”

    魏醉白黯然一笑道:“少俠大德,今生難報,魏某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委實礙難啟齒。”

    嚴曉星聰穎過人,聽出弦外之音,微笑道:“魏老師有話只管請講,在下決不以為懺。”

    魏醉白話到唇邊,欲言又止,最後長歎一聲道:“少俠不惜犯相難涉險救,不知是否別有用心?”

    嚴曉星聞言,雙眉上剔,不禁哈哈朗笑道:“魏老師是否心疑在下有索恩報德之心,探聽貴幫中隱秘嗎?這個但請放心,在下願以自身之力取得驪龍谷藏珍武功秘芨,報以血海大仇。”

    魏醉白面現愧容,道:“魏某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望少俠見諒,時逾一月,武林當有重大變化。”

    嚴曉星微笑道:“世事滄桑,瞬息萬變,凡事不可逆料,魏老師說話甚多,請歇息安睡,這三日內尚須喂食參汁,之後可進食稀粥雞湯。”說著起立告辭離去。

    魏醉白灑我中感慨萬千,喟然長歎。

    嚴曉星出得石室,只見那魏醉白笑道:“我要否睡下,裝作昏迷不醒。”

    蕭文蘭掠人室內,目睹假魏醉白,嬌笑道:“若事先不知內情,只道你就是魏醉白,”又向嚴曉墾道:“莊外傳訊,說是伏建龍正要重返湖濱別墅,星弟急作准備,以免露出破綻。”

    嚴曉星微微一笑,取出金針,在假魏醉白身上砭出十數處空穴,道:“這與刺人魏醉白體內的絲毫無異,均是空穴,現無須躺下,俟伏建龍來此探視前再躺下不遲。”說著與蕭文蘭相偕出室而去。

    黃昏日落,西方染上淡淡霞彩,乾坤八掌伏建龍獨目一人快步如飛往湖濱別墅外走來,面上不時泛出得意笑容。

    忽聞林中叢中傳出語聲道:“伏大俠嗎?”

    伏建龍微微一笑道:“不錯,正是老朽。”

    林中人影一閃,掠出青歷藍董飄萍。

    伏建龍道:“為了防護湖濱別墅,董老師日夕辛勞,伏某不勝欽佩。”

    董飄萍道:“伏大俠言重了,事關武林安危,董某受人之托,當忠人之事,些微之勞就不上什麼。”

    伏建龍道:“聞聽嚴賢侄之言,在湖濱別墅內外已遍布極厲害的奇門禁制,老朽竟瞧不出絲毫可疑之處。”

    董飄萍道:“伏大俠稍時必然得見。”疾伸右腕,一把拉住伏建龍躍向林中。

    但聞一片衣袂破風之聲,只見三個身著綠衣長衫,貌像獰惡大漢停身在他們原立之處。

    董飄萍出聲道:“三位來此是找人嗎?”

    那三藍衣人循聲望去,卻不見絲毫人影,中立一人獰笑道:“朋友,相煩通稟馮莊主,就說雲霧三怪求見,索還當年宿債。”

    雲霧三怪弟兄三人,老大追命神裘龍,老二勾魄神裘虎,老三報應神裘豹,藝出西域,練就一身混元童子功,橫行蠻荒,威震南疆,足跡未有踏人中原一步,武功高強。

    伏建龍驚道:“這三人也來了,風聞昆侖四劍為報殺徒之仇,登門索債,拼斗一夜,昆侖四劍終告敗北.不知受何人之邀也來涉人此場是非。”

    董飄萍朗聲道:“三位北向步入林中,才是去湖常規別墅正途,在下在此肅候領路。”

    裘虎聞聲目露異容道:“尊駕為何不現身出見?”

    董飄萍向伏建龍低聲道:“兄弟欲引裘家三怪身陷奇門,伏大俠才可知曉禁制奇奧厲害,”繼又冷笑道:“三位既敢登門尋仇,為何不敢聽從在下之話,否則請三位速速離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三怪互望了一眼,目中迸吐殺機,撤出肩後混元槊橫胸魚貫循聲撲人。

    裘龍雙腳尚未占實,突中腕上如被猛獸所噬,奇痛徹骨,忍不住悶哼一聲,右臂疾揚,混元槊竟脫手飛出,只見一片熱紅焰撲面襲來,閃避不及,發須頓被燃著,宛如團火球,只聽裘龍發出一聲淒厲慘嗥,倒地翻滾。

    轉瞬,裘龍衣履均急速蔓延燃燒。

    裘虎裘豹為這突如其來之巨變,震恐變色,手足無措,亡魂喪膽,頓萌逃意,轉身欲待竄出林外。

    身才離地,眼前只感紅光眩目,熾熱火焰撲面襲至,雙雙慘嗥出聲,倒地翻滾。

    片刻之間,裘氏三兄弟燒成一堆枯炭,周近土地皆呈焦黑之色。

    乾坤八掌伏建龍瞧得逼真,心神猛震,咳道:“這是什麼奇門,有如此厲害。”

    董飄萍淡淡一笑道:“董某只知名喚三元雷火奇門,陷之禁制,必遭斃。”

    伏建龍道:“那麼,董老師必定通曉此術羅?”

    董飄萍搖首道:“這奇門遁甲每日數變,幻化莫測,一切均皆聽命,若誤失方位,不死即傷,伏大俠每次來時均為同一路徑嗎?”

    伏建龍不禁一呆,道:“老朽就是詫異每次出人均非同一路徑,原來如此,布設奇門之人但願一見。”

    董飄萍大笑道:“此人只有莊主見過,董某居此日久,尚無一日之緣,何況伏大俠。”

    說著領著伏建龍快步走去,所擇之迂回曲折,使伏建龍暈頭轉向,困惑難解其中奧秘。

    步人莊內,只見逍遙太歲馮叔康與嚴曉星立在花徑間商談,不禁高聲贊道:“馮兄,難怪你安如泰山,所設奇門委實厲害,方才雲霧三怪誤陷禁制俱遭焚斃。”

    馮叔康聞言驚道:“裘氏三怪嗎?當年理虧實在小弟,今聞慘死,小弟實感內疚。”

    伏建龍道:“這等惡人,死不為過,還有什麼惋借,”又目注嚴曉星,接道:“老朽友人已兼程趕往無極幫總壇,快則七日,遲由十日當有報命。”

    馮叔康道:“只恐強阻獨多,未必如此容易到手。”

    伏建龍道,“凡事盡其在我,我輩行事豈能畏懼艱險危難,”繼又道:

    “魏醉白傷勢如何?”

    嚴曉星道:“須將散亂氣自遵歸主經時非七日不可,再清除體內積淤方能清醒言語,魏醉白秉賦深厚,諒一月之期當可痊愈。”

    伏建龍道:“老朽意欲探視,不知可否?”

    嚴曉星笑道:“小侄領伯父前往。”

    兩人並肩同行,嚴曉星與伏建龍低聲商議如何取得驪龍谷藏珍之策。

    不覺行在魏醉白室外,只見兩名抱刀黑衣勁裝漢子宅護門前,兩人邁人室內,魏醉白仍然昏睡沉沉,穴道上金針尚插在原處。

    伏建龍凝視了半晌,道:“賢侄,金針是否尚須換易?”

    嚴曉星答道:“六脈散亂,欲引導漸流向主經,不可操之過急,必需一個對時換易一次。”

    伏建龍歎息一聲道:“雖然魏醉白得能救治,只是嫌時間慢了一點,仍恐老朽偷天換日之計將付之流水矣。”

    嚴曉星心中暗笑,道:“天下事欲速則不達,倘須魏醉白速愈,除非艱驪龍谷藏珍的千年雪蓮寶。”

    伏建龍聞言默然不語,面有憂容道:“白眉老怪有此人為助,無異如虎添翼矣。”

    嚴曉星搖首答道:“那也未必盡然,強中更有強中手,小侄之意白眉叟有此人為助,無極幫必心有畏忌自當稍加遜跡,可收相互制衡之效,與我等行事當更有利。”

    伏建龍笑笑道:“但願如此!”口中雖如此說,其實心內滿不是滋味,心中油然泛起患得患失之感。

    嚴曉星見狀已察知伏建龍心情沉重,遂道:“說此徒亂人意,伯父請回大廳,義父還有事與伯父商量。”

    伏建龍默然頷首與嚴曉星離去。

    雙方表面上平靜如水,待時而動,其實比動手相拼,血腥遍野還要猛烈,勾心斗角,各逞心機,此乃克敵制勝取法乎上,伏建龍有計窮力竭之感。

    回至大廳後,即見葛元良與馮叔康似在爭執,面色嚴肅,葛元良一眼瞥見兩人進人,忙高聲道:“嚴賢侄,方才待得鄧鴻武傳訊說是白眉老怪今晚將有異動。”

    嚴曉星聞言呆得一呆,冷笑道:“老怪妄圖大舉進襲湖濱別墅,那無異飛蛾撲火,自我覆滅。”

    葛元良搖首笑道:“賢侄誤會了,老怪今晚將偷襲元極幫,他已聞知百獸天尊已然趕到,惟恐無極幫力日漸強大,萬一魔法三僧,風火頭陀,排教高手厲炎相繼趕至,所以先發制人,老朽與你義父計議我等亦趕去坐收漁利,一勞永逸豈非甚好!”

    伏建龍聞言暗中大驚。

    馮叔康笑道:“葛天元此計甚好,換胯平日定無異議,此刻事有礙難,卻不能贊同。”

    葛元良詫道:“為什麼?”

    馮叔康道:“我等日的卻在索用無極幫偷取那幅藏珍圖,倘無極幫偷慘遭覆滅,憑我等一番圖謀將付之流水,依老朽之見,我等應相助無極幫一臂之力。”嚴曉星道:“相助不可,暗助即可,星兒之見我等只在暗中窺伺,倘無極幫獲勝,我等則可避免出手。”

    馮叔康道:“我兒之見甚是,廖獨孟逸雷兩人棄已趕去窺察動靜。”

    伏建龍道:“老朽靜極思動,今晚欲大開眼界。”

    馮叔康道:“伏兄欲趕去嗎?也好,我等隨後就到,星兒,奇門已更易,你相送伏伯父出莊吧。”

    嚴曉星道:“是!”

    伏建龍心內憂急如焚,卻佯裝從容鎮定,微笑道:“賢侄,你我走吧!”

    葛元良目送伏建龍嚴曉星步出廳外,不禁面現笑容道:“元疑伏建龍聞得噩訊,即迫不及待,此人如何認賊作父,甘心為虎作倀?”

    馮叔康長歎一聲道:“江湖變幻詭詐,無法以常情衡量,伏建龍為何如此,不待水落石出,則不能明白真象,小弟如推測不誤,伏建龍趕去,定不願與白眉老怪相拼,必旁為良,避凶越吉。”葛元良點點頭,笑道:“葛某之見也是如此。”一輪明月,清澈皎潔,和風習習,四野如風披著一種霧氣,幽美恬靜,令人沉醉。

    石室中魏醉白靜靜躺在榻上,不知日夜,腦海中思念紛致,前塵往事,一一似在眼前閃現,不時發出長吁短歎。

    忽室外人影一閃,走進一青衣小童,眉清目秀,慧點可愛,手捧一碗熱氣騰騰參汁,笑容可掬道:“魏先生,小的奉命喂食參汁。”

    魂醉白道:“你奉何人之命?”

    青衣小童笑道:“自然是奉嚴少俠之命。”說著側坐在榻上,取起碗中調羹舀滿參汁送與魏醉白唇邊。

    魏醉白咽入腹中,皺眉詫道:“參湯怎有此異味?”

    青衣小童聞言噗嗤,笑道:“魏先生,我家嚴少俠精擅醫理,在參湯內加了幾味藥,功能補血養氣,你這叫做不識好人心啦!”

    魏醉白暗道:“說得極是,嚴曉星倘需加害於我,易如反掌,是我多心了。”遂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在下不是這個音思。”

    青衣小童道:“那你就安心服用。”繼續一勺一勺喂飲參湯。

    片刻參汁己磐,青衣小童用布巾拭淨魏醉白嘴邊藥漬後退了出去。

    魏醉白腦中一片混飩,漸感眼皮沉重,竟昏昏睡去。

    須臾,室外走人嚴曉星,行至榻前尋視了魏醉白一眼,伸出兩指在魏醉白後穴點了兩指,輕輕喚道:“魏醉白,你是何方人氏?”

    只聽魏醉白答道:“學生原籍陝西長安!”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你將家世及師徒習藝群情道出。”

    魏醉白遂把其生平不厭其詳地娓娓敘述出。

    已黎明,魏醉白尚未提及其投身無極教,這是嚴曉星仔細處,草率忽略,易於鑄成大錯。

    嚴曉星沉吟了一下,道:“魏先生今日擾良我,明晚當再為相見,還請歇息,在下告辭。”說著點了魏醉白一指,退出室外。

    蕭文蘭在外迎著,道:“孟老師傳訊,地極幫雖然伏建龍及時趕到,布署後欲待撤走時已是不及,雙方展開猛烈拼搏,無極幫有百獸夭尊為助,雙方稍有傷亡,現仍呆滯著。”

    嚴曉星笑道:“看來伏建龍一時無法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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