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俠一劍 正文 第十六章
    在破曉之間,大地茫茫一片,深秋的白霧濛濛的罩滿了漠野,使得覆滿黃沙的土地白霜如雪晨間尚未來臨之前,靜謐的漠野裡突然蕩起一陣清脆的銅鈴聲,有節奏的傳了過來,那響澈穹空的鈴聲繞繚在密集的白霧裡,恍如一個仙子搖著銀鈴踏著白雲御行於空際的,但這不是仙子,只是一個騎士。

    翻捲的白霧如浮雲般的擴散著,在消失的雲霧裡,石砥中輕跨著汗血寶馬向前如飛馳著,除了叮!鈴!的銅鈴聲和著不規則的蹄聲外,其他什麼聲音都沒有。

    一股冷寒的風吹拂在他的臉頰上,有種冰涼刺心的感覺,他抖了抖散落在身上的露珠,悲涼的歎了口氣。天地間雖然是這樣的冰寒可是他的血卻在沸騰著,一股濃重的煞氣浮現在他的臉上,雙目猶如利刃似的凝視著茫茫的白霧裡,恍如在尋找著什麼,他冷冷的笑了笑,自言自語的道:「一個人最難等待的事情莫過於和人訂下的約會,我真希望這個時光早些過去,讓我和幽靈大帝見面」

    此刻他只覺得時間緩慢,像是經過一段甚長的日子一樣他見漠野裡沒有一絲人跡出現,忖思道:「我怎會如此的呆癡,竟會相信一個女孩子的話,幽靈大帝就是敢來,他也不會單獨的和我決鬥」

    這個意念尚未消逝,另一個意念如電的掠過他的腦海,使他駭懼的顫抖了一下,疾快的忖思道:「這個狠毒的女人,莫非是要幫助她的父親將我殺死,故意和我私訂後會之期然後派出幽靈宮的高手,務必將我」

    忖念一逝,在他腦海裡飛快的浮現出西門婕那雙極為幽怨的眸子,在烏黑中帶有淒涼的淚影,在那些過去的往事裡,石砥中很快的又否定了他的想法。「不會呀!她不是那種人!」他暗恨自己有這種不正當的念頭,不該去懷疑一個深愛著自己的少女會暗害自己,向死亡的路上走,他喃喃的道:「我不該去懷疑一個純潔無瑕的少女,她是那麼善良,那麼溫柔,令人不敢相信,西門熊會有這樣一個女兒,迥天劍客石砥中想到這裡,豪氣干雲的一聲大笑,響澈了整個冷清的漠野,他的笑聲一斂,突然凝神聽了一會,只聽一連串的蹄聲遙遙傳來

    「來了,西門熊終於來了!」當他想到自己即將和這個陰險詭譎的老江湖單獨相會之時,他不禁顯得緊張起來,在這一刻他不希望西門婕也跟來,他相信自己如果在西門婕的面前尋死幽靈大帝西門熊,非但西門婕會痛苦,連他都會對那女孩子有份歉疚,因為她畢竟是西門熊的女兒,她畢竟是愛她的父親的

    石砥中吸了口氣,讓那些紛亂的思緒急快的冷靜下來,他晃身輕輕飄落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寒霜,他高聲的大吼道:「西門熊,我在這裡」

    嘹亮的吼聲震得地上的沙石濺射了起來,連十里之外都能清晰的聽見這金石一般的大吼,但空曠的漠野如舊,沒有得到絲毫回音。

    石砥中沒有想到幽靈大帝西門熊會不回答自己,他恨得揮掌在地上擊出了一個深深的大坑,怒笑道:「只要他來了,我就不怕他跑了」

    他正要再吼的時候,那濃密的白霧一分,一個人影陡地躍進石砥中的眼裡,果然是西門熊。幽靈大帝西門熊披著長長的斗蓬,頭上圍著一條長長的毛巾,僅有二隻眼睛和薄薄的嘴角露出外面,他冷冷的望著迥天劍客石砥中,高高的舉著右掌,向石砥中逼來。

    石砥中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大吼一聲,衝了過去,狂笑一聲,道:

    「這是公平的決鬥」。在白茫茫的雲霧裡,他無法看清西門熊穿著什麼衣服,雙方在距離不及五尺之處,西門熊撩掌擊了過來,迥天劍客石砥中陡然閃身一移,沉聲道:「西門熊,我們不死不休!」

    西門熊始終是不發一語,見石砥中避過自己的一掌,只是冷冷的一哼,閃電的又劈出一掌,這一掌像是畢集全身勁力所發,一股狂風挾著異嘯翻捲而來。迥天劍客石砥中大吼一聲,迎著那股擊來的掌勁,陡地一掌揮出,二股大力如雷似的撞在一起。

    「彭——」地一聲大響傳了開來。幽靈大帝西門熊全身好像一顫,連著被震退了五六步,方始穩住了幾乎仆倒的身,他餘悸的望著石砥中,嘴唇顫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石砥中冷漠的一笑道:「西門熊,你活的日子不長了」他幾乎不相信幽靈大帝的功力會驟然減退了不少,迥天劍客石砥中想起西門熊機詐百出,可能隱而不發欲使自己上當,那股濃濃的殺氣頓時溺漫布起,充塞於心田之間,反而使石砥中格外的小心。他冷哼一聲,將全身勁道運集於右掌之上,一道流灩的光華自掌心吐出,在電光石光間斜劈而出。

    澎湃的掌勁激盪而來,西門熊目光閃過一絲恐怖之色,他雖然斜斜的舉著手掌,竟然沒有出手抵抗——「呃——」那流灩的白華一斂,幽靈大帝西門熊發出一聲慘呃之聲,身子顫抖的晃了幾下,一縷血水自嘴上流出,染了覆在臉上的大毛巾殷紅的一片,石砥中親手打了幽靈大帝一掌,只覺心中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暢快湧上心頭,不禁仰首穹空哈哈大笑。他雙目如火,恨恨的道:「西門熊,你終於死在我的『斷銀手』之下」幽靈大帝西門熊深深的望了石砥中一眼,在那雙深遽的眸瞳裡有一層淚水漾出,苦的呃了一聲,一個身子砰地倒僕在地上,連一句話也沒說。石砥中眼見這個雄霸一方的一代武林宗主死在自己掌下,心裡那股快意掩去了他的神智,他根本沒有發現西門熊眼中那種奇異的神色。

    他哈哈大笑道:「西門熊一死,江湖上再沒有紛爭了」當他想到這個令人唾棄的老人就此便宜死去之時,心中那股怒火不禁又燃燒了起來,他將西門熊翻過身來,大喝道:「西門熊,你死得太便宜了」

    語音甫落,他的目光忽然凝結住了,只見覆在西門熊臉上的大毛巾一落,露出一個女人的長頭髮石砥中惶惶的顫了一下,大吼道:「你不是西門熊」陡然,那個身負重傷的女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聲,緩緩的翻過身來,她淚珠自眸子裡顆顆滾落,痛苦的道:「石砥中,你該滿足了」迥天劍客石砥中作夢也沒料到西門婕會冒充幽靈大帝西門熊來代替她父親和自己了結一切的恩怨,他痛苦的摟著即將死去的西門婕,狂吼道:「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石砥中只覺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難過。在那冷煞的目光裡,竟也現出濕濡的淚影,清瑩的淚珠自腮流過順嘴角而下。他後悔自己沒有看清對方便下此狠手,痛苦的望著那雙佈滿血腥的手掌,在那淚水濛濛的目光裡,恍如看見自己的雙手正滴著鮮血,驟然變得鮮紅

    西門婕身軀上泛起陣陣顫抖,她強自忍耐著穿心痛苦,只覺自己在臨死之前能倒在所愛的人懷裡,縱然是頃刻間死去,對這塵世間也再沒有更值得懷念之事她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急促的喘息使得高聳的胸前起伏不定,她想拭去含蘊在眼裡的淚水,可是她連抬手的力量都沒有了,她痛苦的歎了口氣,嘴唇顫動,喘息道:「砥中,砥中,你不要難過,這不能怪你」

    「不——」石砥中發出一聲大吼,道:「是我害死了你,是我害死了你」

    他痛苦的緊緊摟著西門婕的身軀,唯恐那一縷芳魂驟然之間離去,一股悔恨的痛苦在他心底激盪,他悲傷的伸出了左掌在地上抓了一把黃沙,那鬆弛的顆顆沙礫從他指間流出,他曉得西門婕像那散沙一樣,再也留不住了。

    西門婕連著又噴出了三口鮮血,苦澀的一笑,顫聲道:「砥中,你知道天地間什麼事最可怕?」石砥中一怔,沒料到她在這死亡的一刻會突然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他這時腦海混亂異常,不覺衝口道:「死最可怕!」果然,西門婕臉上立時掠過一層陰霾,她恐懼的抽搐著,一雙手緊緊抓住石砥中的手臂,顫聲的誼:「請你不要離開我,等我安靜的死去,你再」一股洶湧的氣血自胸間衝了上來,她的話聲一噎,雙目緩緩的低垂下去,沿著嘴角流下的血液越來越多,染遍了胸前的衣,她恍如變成了一個血人

    石砥中搖著她的身軀,大吼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沉重的吼聲裊裊的消逝在空曠的漠野,淒涼的夜,淒涼的事,天地間似乎只有這兩個人存在,而其中一個立時就要死去,連那無情的荒地都為這對男女悲哀

    西門婕無力的又睜開眼睛,淚影模糊中的石砥中的臉在她眼裡僅是模糊一片,她淒涼的喘息道:「讓我看你一眼再死去」石砥中已經無法聽清楚她的語聲,他搖顫著她的身子,大聲的叫道:「婕妹妹,你說什麼?我害了你」他的心猶如受著一柄無形的巨錘重重的擊著,那整個的心神已被擊碎開來,片片的他痛苦的呃了一聲,伏在西門婕的身上哭了起來。在他耳際恍如聽見西門婕在迢迢的黃泉路上向他發出哀求的語聲,字字句句都鑽進了他的心裡。

    請你將我葬在這片黃沙之下吧,我唯一敬愛的石砥中,請你不要懷念我,你的過去」這彷彿來自遙遙雲空的話聲,清晰的在石砥中的耳際飄蕩著,他驚悸的望著西門婕,只見她頭緩緩的垂下去,如雲的髮絲在夜風之中飄拂,像情人的「呃——」

    他悲痛的低呃了一聲,恍如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那夢幻的一剎,一個少女在他手裡失去了性命,這種種的罪過使石砥中幾乎沒有臉活下去,他抱著西門婕沙啞的大吼道:「西門婕,西門婕」

    他的吼聲雖然震得漠野裡響起了迴盪的聲音,可是再也喚不醒一個少女的靈魂,她像一片枯葉,從這個世界走進另一個世界,很快的消失了,唯有那茫茫的雲永遠伴隨著她的那縷幽魂,虛無飄渺的在世間遊蕩石砥中望著即將破曉的穹空,發出一聲痛苦的歎息,東方露出一線魚白色的曙光,他輕拭著臉上的淚痕,道:「我要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埋葬她。」他緊緊的抱著西門婕向茫茫的雲霧走去,在繚繞的白霧裡,他顯得那麼孤獨,那悲傷

    他的身形尚未消逝,一個幽靈似的人影如電的射了過來,他目光四下一掃,瞥見地上那一灘血漬,這個人心神一顫,望著鮮紅的血水,顫道:「我來晚了,這是石砥中的血,還是我女兒的血?」

    幽靈大帝西門熊一念至此,急出了一身冷汗,他寒慄的打了一個冷顫,向白茫茫的漠野裡一瞥,陡然被石砥中那逐漸消逝的身影震懾住了。他一曳袍角斜躍而去,大喝道:「石砥中!」

    石砥中的神志完全陷於一片痛苦的深淵裡,這聲沉重的大喝,並沒有喚回他喪失的靈智,他顫動著嘴唇,不知說些什麼,仍然向前走著西門熊憤怒的吼了一聲,追了過來,他一揚掌道:「石砥中,我的女兒在哪裡?」

    石砥中茫然的轉過身子,臉上冷漠的沒有一絲表情,僅是冷冷地望著西門熊,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地道:「你來得太晚了」

    幽靈大帝西門熊驟見西門婕靜靜的躺在石砥中的懷裡,陡地發起狂來,他痛苦的大吼一聲,道:「婕兒,婕兒」他闖到迥天劍客石砥中的身前,忙將西門婕搶了過來,只覺兩手冰涼,見那心愛的女兒已經氣絕多時,他淒然的流下了二顆晶瑩的淚水,痛苦的把西門婕放在地上。

    他自懷中拿出一條絲帕拭著西門婕臉上的血潰,他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一樣,輕聲的說道:「孩子,你睡吧!爹爹就在你的身邊」他喃喃的低語了一會,忽然仰頭望著石砥中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來得太突然,使石砥中的神智不由一清。

    西門熊指著石砥中大笑,道:「我要把我女兒許配給你哈」笑聲一斂,他忽又滿臉煞氣的大喝道,「還我女兒命來,是你殺了婕兒」

    他目皆欲裂,頭上髮絲根根倒豎,揚起巨大的手掌在空中兜一大弧,斜斜的劈了過去,石砥中心神一顫,足下輕移,腦海中疾快的忖思道:「看西門熊這麼傷心的樣子,莫不是已經瘋了,我雖有心要殺了西門熊,可是看在西門婕的面上只好再饒他一次唉,一個多情的女孩子像一顆搖曳於空中的星星一樣,再也不會發出閃耀的光芒了」

    他痛苦的避開西門熊的一掌,沉聲道:「你害死了你的女兒,如果西門婕不是為了你,她不會死在我的掌下,西門熊,你冷靜的想一想」幽靈大帝西門熊固為驟見自己痛受的女兒死去,心靈上所受的創傷使他失去了一切的理智,那紛亂的情緒刺激得他像發了瘋一樣,石砥中的話聲沉重有力的敲進他的心中,他痛苦的大吼一聲,從在西門婕的身上哭了起來。他高高舉著雙手,大聲吼道:「天哪,請你還給我的孩子」他說著便抱起西門婕踉蹌的向前走著,嘴裡不停的大叫著,道:「婕兒,婕兒,我的孩子」

    石砥中直望著他的背影消逝於翻捲的白霧裡,方自從痛苦中清醒了過來,他臉上掛滿了悲傷的淚水,淒涼的望著西門婕留在地上的那灘血漬。他半跪著身子抓起那血染紅的黃沙,痛苦的道:「婕妹,我不該奪去你寶貴的生命,你是一個勇者,將永遠活在我的心裡,直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他神情恍忽不知不覺的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寫著西門婕的名字,恍如只有這樣才能減少他心靈上的痛苦。

    「讓這件沉痛的往事永遠埋進我的心底吧,在有限的生命裡,我要做些有意的事情,才能對得起死在我手裡的這個美麗的女孩子」在他心底裡發出悲傷的吼聲,他獨自半跪在這冷寒的晨霧裡,像是一個逃避現實的待罪者,淒淒的歎息著自己的罪孽,又像是一個迷失了路途的孩子,站在茫茫的天地間,正仰首望著穹空,希望得到神靈的指示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石砥中在朦朧中被一陣悲慘的呼喚聲驚醒,他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凝神聆聽著。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西門熊抱著西門婕又奔了回來,他像在躲避什麼人的追蹤一樣,石砥中愣了一愣,凝目一望,只見西門琦喘著氣領著四個漢子如飛馳來,西門琦急聲的喚道,「爹!」西門熊身形一退,怒喝道:

    「誰是你爹,我不認識你!」西門琦全身陡然一顫,道:「爹,你真的瘋了?」

    西門熊茫然的望著西門琦,當真是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了,目中閃出一絲凶光,他這時神智大亂,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過去與未來,驟見西門琦向前來,驚悸的又退了一步,那顫抖的身子搖搖晃晃,好像連自己的身軀都支持不住。石砥中深知一個年紀太大的人是無法接受那殘酷的刺激,西門婕之死不但傷了他的心,連西門熊那樣陰沉有著無比城府的人都接受不了,可見這個打擊是如何的沉重,石砥中暗暗的歎了口氣道:「你爹爹受的刺激太深,不要再去煩他」西門琦且中含著滾動的淚水,他恨恨的斜睨了石砥中一眼,一股仇恨的烈火自心底漾起。他寒著臉冷冷的道:「我妹妹是不是你殺的?」石砥中的臉上痛苦的抽搐了一下,顫聲的道:「關於這件事我不知該怎麼說」

    西門琦掣出懸掛於腰上的長劍,恨恨地道:「你殺死我妹妹,又逼瘋了我爹爹,石砥中,我們兩家的恩怨永遠也甭想解開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石砥中這時心靈的痛苦比遭受劍刃腕割還要難過,他悲涼的一聲大笑,輕呃了一聲,如冰的臉上綻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痛苦之色。他深深的歎了口氣,道:「西門琦,請你不要說了,我心裡,自責已經夠受了,關於令妹之死,我願意負完全責任!」西門琦一顫長劍道:「說的倒輕鬆,我不領這個情」陡然,他一挫身形,長劍如雨灑出,在半空中顫起一道冷寒的光弧,耀眼的劍光飛射而去!石砥中此刻沒有心情和西門琦動手,他迫不得已擊出一股掌風,將那劈來的長劍震開,大喝道:「西門琦,你先住手!」

    西門琦雙目赤紅,滿臉都是冷煞的怒氣,他目光輕輕一瞥,只見石砥中臉上流露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色,他冷哼一聲,身形倏地遲後幾步,冷冷地道:「你有何話好說?」石砥中長歎一聲道:「令妹在死前要我將她葬在這片黃沙之下,我為了達成令妹的遺言,請你幫助我完成這件後事,再談我們的事!」

    西門琦怒叱一聲,大吼一聲,道:「什麼?我妹妹堂堂幽靈宮主之女,豈能單獨葬在這種地方,石砥中,我看你太自私了」石砥中冷冷的道:

    「不管你怎麼說,我必須完成這件事,如你出手阻止的話,別怪我迥天劍客太過於無情」

    他斜伸右掌,高高的抬了起來,突然遙空一擊,轟然聲中,一道濛濛塵霧弦空布起,流射的沙石緩緩落下,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這聲大響震得西門琦和四個隨來的高手同時一駭,滿面驚詫的望著石砥中,像是被這個青年人的功力震懾住了。石砥中冷冷的道:「我這樣做完全是令妹的意思」他昂然的走向西門熊的身前,伸手把西門婕接了過來,西門熊似乎已經冷靜了不少,他茫然的望著石砥中,嘴唇輕輕顫動,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突然,西門熊撩掌劈出,大吼道:「還給我女兒」石砥中陡地一個大旋身,並指如乾,疾快的點了西門熊三個穴道,西門熊雖然功力深厚,無奈神智喪失,手腳遲鈍的連閃避的意志都沒有,頓時僵立在地上。西門琦神色大變,怒吼道:「你對我爹也下如此毒手?」石砥中冷漠地道:「我這樣做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根本不理會西門琦生氣的樣子,非常肅穆的將西門婕放進那個大坑裡,二行滾熱的淚水自他眼裡奪眶而出,他痛苦的抓住自己的頭髮,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一陣旋轉的強風呼嘯而來,挾著滾滾的黃沙溺空而起,顆顆的沙礫掩在西門婕身上,在這激盪的風沙裡,一個美麗純情的少女永遠埋進了黃沙之下,嗚咽的風沙無情的響了起來,追悼這個美麗的少女一代美人終於含笑於九泉之下,在迢迢的黃泉路上,她沒有一絲遺憾的移動著步子走了,若天地有靈,但願她能聽見石砥中悲傷的語聲

    「請你安息在天國,我會天天祝福你」石砥中癡癡的望著那隆起的黃土,嘴裡迸出傷心欲絕的語聲,在他腦海裡這時正盤旋著西門婕那俏麗的倩影西門琦凝立在石孤中的背後,望著他的背影,臉上忽然湧起一層煞意,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叱道:「石砥中,我跟你拼了!」在電光火石間,他驟地揮起手掌劈了出去!「彭——」石砥中在猝不及防之下,那寬闊的背上結實的挨了一掌,他呃了一聲,身於搖晃了一下,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他疾快的一個大轉身,道:「這一掌我不和你計較」西門琦一愣,沒有想到迥天劍客石砥中會變得如此仁慈起為,他嘿嘿的一聲大笑,上前連跨幾步道:「好不要臉的東西,你以為我就這樣放過你了麼!」劍勢顫動,一劍破空撩出,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你這是自己找死!」他見西門琦如此不知進退,頓時有一股怒火湧上心頭,在那彎彎有如菱角的嘴角弧線上顯現出一絲冷傲的笑意。身形一弓,疾躍而起,穿過那疾射而來的劍光,石砥中以幻化無叱的身法,電快的抓住西門琦握劍的手腕。「叮——」西門琦戶覺手臂一麻,手上的長劍摔落出數尺有餘,他冷哼一聲,狼狠的道:「姓石的,算你狠!」石砥中正要教訓一下這個凶狠的西門琦,驟見那四個始終未發一言的漢子向身前撲來,他冷哼一聲,道:「誰敢來我就先殺了他」那四個漢子心中一駭,急忙停下身子,不敢上前。

    石砥中暗暗歎了一口氣,疾快的忖道:「我殺死了西門婕,幽靈大帝雖然罪有應得,我總不能斷其後代」他寒著臉將西門琦一放,冷冷的道:

    「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再饒你一次!」

    說著身形如電,向汗血寶馬射去。蹄聲又響了,激盪在靜謐的漠野裡,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透射在地上,美好的一天又開始了。

    雁門關外牧人家,朝穿皮襖午穿紗。天蒼蒼,野茫充,風吹草低見牛羊。

    曾以無恨的悔意,懺悔無意中的失手,而錯害了一個少女的生命,那種心靈上的淒愴是悲慘的。石砥中茫然的望著呈現在眼前的大草原,落寞的歎了口氣,那個慘痛的回憶,猶如毒蛇似的啃嚙著他的情緒,使他終日沉淪於痛苦的自責裡,而憂憂寡歡他淒涼的一笑,道:「砒我必須要躲得遠遠的,最好找一個沒有人曉得我的地方,去追悼西門婕的死,我願承受一切寂寞與孤獨」在他的眼前如夢似的幻出自己掌劈西門婕的影像,像一枝劍刃一樣的刺著他那顆凍結的心神,片片的裂開

    茫茫的大草原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片白色,那成群的綿羊在大草原裡安靜的走動著,幾個牧人輕吹著笛子,哼著流傳於草原上的情歌恬靜的享受著牧人的快樂石砥中斜睨牧人一眼,輕輕歎了口氣,自語道:「我願做個無憂無慮的牧童,脫出江湖上的恩怨與仇恨,終日和大自然為伍,享受真正的人生」輕脆的蹄聲細碎的響著,石砥中忽然覺得一縷惆悵泛上心頭,孤寂的望著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個蒙古包,他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忖道:「我在這三天的奔波裡,連自己都不知要流落至何處,想不到晃眼之間,便到了雁門關外大草原上的牧人區。」他緩緩的奔馳著,不知不覺到了那蒙古包的前面,突然,在他耳際響起一陣犬吠聲,只見三隻黑獒犬自蒙古包裡闖了出來,向著汗血寶馬衝去。

    石砥中著實吃了一驚,他從未見過如此兇惡的黑獒犬,正待喝叱,跨下坐騎已驚嘶一聲暴身退去。那三隻黑獒犬似是經過嚴格的訓練,這一撲擊沒有傷到汗血寶馬,立時分散開來各踞一角,露出那閃閃的凶光,不歇的發出人令人心悸的犬吠聲,向著石砥中咆哮著

    石砥中看得搖搖頭,歎息一聲,自語道:「虎落平原被犬欺,這句話真是應驗在我的身上」他正要將這三隻黑獒犬趕走的時候,那拱形的蒙古包裡突然響起一聲清叱,低垂的幕簾掀起,一個身著蒙古裝束的少女緩緩地走了出來,石砥中看得一愣,沒有料到在邊陲塞外之地會有這樣一位美麗俏艷的少女。那少女一身蒙古裝束,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配上挺直的鼻樑,彎彎的嘴角,紅紅的香唇,尚未說話已透出了一絲笑意。

    她手裡摯著一支長鞭,腳履薄底長靴,那三隻威猛的黑獒犬驟見她走了出來,輕吠一聲,搖著尾巴轉頭走開,仍然含有敵意的回頭望著石砥中,這少女輕叱一聲,道:「畜牲,當真要挨打了!」細長的鞭子在空中一揚,黑獒犬嚇得奔跑而去。她輕輕一笑,斜睨著石砥中,道:「對不起,你受驚了!」

    石砥中沒有料到一個蒙古少女會說如此流利的漢語,愕了一愕,自沉思中清醒了過來,忙道:「哪裡!哪裡!」

    那少女大眼睛在石砥中的身上一溜;道:「你大概是剛來這裡,走!我領你見爹爹!」她也不管石砥中同意不同意,輕嘯一聲,一隻全身漆黑的沒有絡頭的馬如飛而至,她身手佼健,晃身而起,長鞭揚頭,黑馬疾射而去,石砥中茫然的跟著這個陌生的少女的身後,連自己都不知她領到哪裡去。一路上真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有牛羊的地方就有蒙古包,遠看象座墳墓,加之草原枯黃,特別予人一種悲涼的感覺。

    白綿羊成群地集在一塊吃草,像一團團白雲白雪,沒有絡頭的馬不時適頸長嘶或一窩蜂地揚起尾巴奔跑起來,個個驃勇肉肥。煙塵滾滾,風沙在石砥中耳邊呼嘯而過,黑馬是一匹快馬,又高又大,汗血寶馬亦不弱,它緊追不捨,鼻子裡噴出兩道白氣,頃刻時間,便到了一堆蒙古包前。那少女身形一晃飄落在地上,回頭向石砥中嫣然一笑,向一座大而漂亮的蒙古包前走去。

    石砥中朝這座特別龐大的蒙古包一望,只見兩個韃子迎向少女的跟前,他倆俱長得古銅色的臉,寬闊的肩,皮靴在黃沙路上一步一個腳印,那少女向這兩個粗曠雄健的韃子,低低說了幾句蒙古話,他們便又回到蒙古包兩旁。

    石砥中身子自汗血寶馬身上輕靈而落,那兩個粗曠的韃子滿臉都是異色,少女隨子一招,石砥中忙走上前去。

    幕簾輕掀,石砥中只覺眼前一亮,只見這蒙古包裡非常寬敞,上方擺設了一尊瓷觀音,一對瓷花瓶,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壁上掛了不少上好的羊皮。「呵——」一個粗獷的大笑道:「扎爾烏蘭,這位是?」那少女恭身道:「一個過路的人」石砥中目光才瞥及凝坐在蒙古包裡的三個人,心神陡的一震,腦海中猶如電光石火樣的忖思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在這裡遇上了東方剛和趙大娘,他倆連袂出現在這裡,不知又有何種大事發生」

    天龍大帝東方剛和趙大娘皆低垂雙目,盤膝坐在紅毛毯上,在他倆面前皆放了一個光溜溜的黃楊木碗。

    兩人似是不知迥天劍客進來,連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一個留有山羊鬍子的蒙古老人獨自飲著濃烈酒,他手裡拿著一柄解手刀,正割著烤熟的羊肉吃,扎爾烏蘭明媚的向石砥中一笑,道:「這是爹爹,扎爾烏達王爺」

    石砥中報了姓名,扎爾烏達王爺呵呵一笑,道:「石蠻子,你儘管在這裡吃喝,但別的事可不要管」

    石砥中正要說話,扎爾烏蘭向他施了個眼色,如飛的走出蒙古包。這個蒙古包裡這時雖有四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好像沒有人一樣。

    忽然,從蓬幕之外傳來叮——當——叮噹的銅鈴聲,扎爾烏達王爺神情肅默的聆聽了一會,緊張的望著蓬幕之外,但這陣銅鈴聲過後,再也沒有其他聲音了。過了一會,蓬幕外面響起一陣皮靴的沙沙聲音,只聽一個陰冷的笑聲過後,空中響起一陣霹靂般的大吼道:「扎爾烏達,你還不給我滾出來!」

    扎爾烏達王爺像是非常懼怕幕外的人,他全身一陳顫抖,輕聲的道:「你不要出去,等他們進來——」他突然瞥見迥天劍客石砥中也坐在裡面,似乎是一怔,僅僅的望了一眼,便沒有說話,雙眉卻不由緊緊皺起。

    扎爾烏達王爺心神定了一下,大聲的道:「庫軍,你進來吧!」幕外響起一連串嘿嘿冷笑之聲,藏土第一高手庫軍大師領著三個有著病容的老人走了進來,他面泛驚異的望了石砥中一眼,如冰的臉上忽然顯現出一層詭異的笑容。這三個滿臉病容的老人驟然出現,東方剛和趙大娘的臉色同時變了一下,他倆神色凝重的望著這三個恍如有著重病的人一眼,道:「今天來的高手好像不少?」

    東方剛目光如刀,冷叱道:「庫軍,這是什麼地方,還有你說話的餘地麼?」庫軍大師被那如刀的目光一掃,來時的凶焰不禁一斂,他深知這蓬幕裡的人沒有一個弱者,憤怒的哼了一聲,默默地退了幾步。

    那三個削瘦的老人同時冷冷的一笑,向趙大娘的身前走了過去,同時三個人全身一陣密響,通體的衣袍隆隆的鼓了起來,俱滿臉煞氣的盯著趙大娘。

    趙大娘冷叱一聲,道:「洪大哥,你和朱二哥,尹三哥要幹什麼?」這三個老人驟聞這些話音全身泛起了一陣抖顫,不自覺的一閃身形,那當中的洪大哥冷冷的道:「趙韻琴,你還記得我們這些死裡逃生的兄弟麼?我們雲嶺七雄如今只剩下這幾個人,這筆血仇我們時時都未忘記,若你還念兄弟之情,就把摩西湖主藏匿的地方說出來,否則」

    趙大娘搖搖道:「這些往事都已煙消雲散,摩西湖主的一代仙人早已登道西去,如果三位哥哥還要報仇,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這三個僅餘的雲嶺七雄洪大哥,朱二哥,尹三哥一齊變臉色,在那枯黃的臉上泛起一層令人心悸的恐怖之色,恍如非常的失望一樣。

    尹三哥在雲嶺七雄中脾氣最烈,怒喝一聲,道:「摩西湖主雖然已死了,但是你姓趙的還沒死,我們兄弟隱藏岡底斯山二十多年,所等的就是這一天,等我們手了你之後,再殺死所有與摩西湖有關係的人」他說著陡然的一揚掌,一股無形的大力瀰漫而起,澎湃的向趙大娘的身上罩下,威猛凌厲,輕嘯而至。

    趙大娘疾抬右掌,輕輕一甩道:「尹冷雪,當年若不是你慫恿我們雲嶺七雄奪摩西湖主的七顆神珠,也不會弄得今天這種淒慘的局面」「砰—

    —」地一聲大響,兩人各是一晃,強勁的兩股壓力向外一蕩,激得蓬幕發出一陣搖晃幾乎要塌了下來。尹冷雪嘿嘿一陣獰笑道:「你這個賤婦還有臉提那件當年丑,如果不是你出賣了我們也沒有今天這種場面,賤婦,你認為這樣便能得到摩西湖主的歡心而傳你天下第一的武功麼?」

    趙大娘冷笑一聲,道:「摩西湖主是何等樣人,豈是你能忖度」尹冷雪大吼一聲,撩起乾枯的手掌連著拍出三掌,這個一臉病容的老人功力似是極高,這三掌連環劈出,竟打得趙大娘身形一閃,自蓬幕裡平空射了出去。

    那個非常講究的蒙古包驟受這威烈金石的掌風一掃,突然爆裂開來,只聽一聲大響蒙古包立時倒落而下。洪大哥一聲斷哼道:「不要讓那賤人跑了!」

    他們身形如風,電快的追了出去,天龍大帝東方剛雙袖一拂,陡然發出一股大力,沉聲的喝道:「洪三益,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洪三益是之雲嶺七雄的老大,他冷哼一聲,反手拍出一掌,回頭怒沖沖的瞪了東方剛一眼,道:「東方剛,我們之間的事你最好少管!」東方則冷冷的道:「我女兒是當今摩西湖主,這件事怎能不管!」洪三益嘿嘿一陣冷笑道:「好,我們這個仇算結上了!」他輕嘯一聲,身形憑空拔起,在空中兜上一個大弧,快捷的向趙大娘落身之處撲去,趙大娘這邊身形甫落,便見洪三益像個大鳥一樣的撲來,她深知洪大哥的功力比自己高明多了,不禁嚇得暴身退出五六步,凝神的注視著這三位空前的大敵。

    東方剛追蹤而至,道:「三位真不給老夫一點面子麼?」朱二哥冷冷的道:「你天龍大帝雖是一方之宗,但在我雲嶺七雄眼裡還算不了什麼,如果你要插手這事,我朱白水先鬥鬥你」天龍大帝東方剛氣得全身一顫,道:

    「朱白水,你太狂了!」

    他曉得這二個空前的大敵功力不在自己之下,雖然憤怒到了極點,卻在極力的壓制著自己,哪知朱白水輕笑一聲,陡然欺身過來,遙空點出一指。

    東方剛閃身一移,雙掌揚起,便和朱白水動起手來,兩人都是當今武林中一代宗師,這一動手當真是鬼哭神泣,那變化之多,使人目不轉暇,連出手的招式都無法看出來。

    正在這時,紅影一閃,輕叱一聲,石砥中定睛一瞧,只見扎爾烏蘭換了一身紅衫,大半截白著皮襖,上了紅段子,長褲腳塞進半截軟皮靴裡,兩支大而黑的眼睛在石砥中臉上一掃,轉頭向朱白水撲去,她輕輕的道:「東方伯伯,這姓朱的交給我啦」

    趙大娘臉色一變,身形電快的一旋,道:「扎爾烏蘭,法差太遠,快到你爹爹哪裡」這焦急的呼聲,使正在撲去的扎爾烏蘭一愣,急忙剎住了身形,她像是不信這些,有這樣高的功力,還未曾過癮來,那凝立於一旁的庫軍大師已向他走了過來。庫軍大師陰冷的一笑,道:「你這女娃兒,敢情不要命了!」石砥中見庫軍大師滿臉煞氣,立時曉得這個藏土第一高手要向扎爾烏蘭下毒手,冷漠的一笑,道:「庫軍,你給我滾出這裡!」

    庫軍大師在藏土受萬人敬佩,達賴喇嘛都對他客氣十分,這時驟見石砥中這樣冷漠的對待自己,頓時一股怒火湧上心關。他對著石砥中嘿嘿一笑,道:「石砥中,你掌斃白塔大師之事還沒有了結,現在又管起雲嶺七雄之事,看來真不要命了」石砥中只覺心中熱血沸騰,腦海中立時浮現出上官婉兒慘死在藏土的情景,目中寒光如電,望著正在冷笑的庫軍大師,大喝道:

    「庫軍,我今天要你死在我的手下——」他上前一聲大喝,右掌斜斜的抬了起來,一股渾厚無比的掌風自掌心透出,狂捲襲向庫軍大師身上,庫軍大師沒有想到迥天劍客石砥中如今功力比昔日進入藏土還要高強十分,他揚掌一接之下,臉上立時泛現出一絲恐怖之色,額上汗珠簌簌滾落。

    「砰——」庫軍大師奮起全力硬接一掌,身形一陣蹌踉,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哼,歪歪斜斜的退了幾步,一步一個長長的足印大坑。他駭然的顫道,「你好厲害的手段——」

    尹冷雪身形如電地飄來,沉聲喝道:「庫軍,那小子是誰?」庫軍痛苦的一陣抽搐,顫聲道:「迥天劍客石砥中——」這個響亮的名字一出,頓時使場中的人驚異萬分,扎爾烏蘭投過深情的一瞥,急忙跑到她父親扎爾烏達的身邊,用蒙古語向她爹爹低說了幾句。

    尹冷雪冷冷的望著石砥中,嘿嘿冷笑,道:「你打傷庫軍便是我們雲嶺七雄的仇人,在當今武林之中還沒有人敢和雲嶺七雄作對」石砥中不屑的道:「閣下不要吹牛了,如果你們雲嶺七雄真是英雄人物,也不會被摩西湖主搞得無立錐之地,而亡命岡底斯山了」

    尹冷雪聽得心裡一陣難過,那亡命天涯的種種事跡,有如影像似的一幕幕閃現出來,他最怕人家揭他們雲嶺七雄的隱私,石砥中不屑的嘲笑,使得尹冷雪全身直顫,他滿頭髮絲根根豎起,一股濃重的煞氣陡然佈滿臉上,他冷哼一聲,向前連跨數步,沉聲喝道:「好狂的小子,你真不要命了!」他自認功力蓋世,石砥中萬非自己敵手,斜斜舒出一指,那枯黃的指尖忽地有一道黑氣泛出,流灩的指勁如一蓬黑霧,電快的向石砥中身上彈來。

    石砥中臉色一變,不禁驚聲道:「你竟會『黑罡奪命指』?」由於這種威烈霸道的指勁出現,使石砥中腦海之中立時想起自己進入大漠金城時所看到的一段文字,他疾快的忖思道:「這種指力惡毒霸道,點中身上,全身經脈抽搐而死,傳言這種指力練時不易,若非天性凶殘暴戾之徒皆不屑於練此功夫,我既然遇上這種功夫,只好施出『斷銀手』來,將其指頭劈下,免得遺害人間!」

    他曉得這種厲害的指功,練習要用活人做靶,若要將這功夫練成,非得害死百人以上方會有所成就,尹冷雪指上黑氣上升,已不知害過多少生命了。

    石砥中目注那疾彈而來的強勁指風,冷哼一聲,陡然之間將全身輕力凝聚於右掌之上,疾快的撩掌劈出。他沉聲喝道:「這個指頭我要了!」尹冷尋沒有料到自己舒出的一指,甫彈出一股勁風,便有一道掌影挾著耀眼的光華,自側旁斜削而來,他自信「黑罡奪命指」天下無雙,迎著疾來的掌影運勁點去。」砰——」他只覺一股炙熱的氣流一閃而過,那舒出的指頭發出一股燒焦的惡味後,只有半個指頭留在手上。

    他痛苦的哼了一聲,身形疾退,駭然的道:「『斷銀手』『斷銀手』」

    石砥中望著自己的掌刃削落的那截斷碎的手指,長長的吁了口氣,他神色凝重的道:「我斷你一指還算客氣,如不是你年紀太大,我今天非扭斷你整個手臂不可,你還不給我滾」

    尹冷雪驟然斷去一指,無形中破了他苦練不易的「黑罡奪命指」,他目光欲裂,全身衣袍降降鼓起,殺氣騰騰的向石砥中走了過來。他猙獰的一笑,道:「姓石的我們拚了!」他正待要施出殺手的時候,洪三益已高聲喝道:

    「二弟,三弟,快來!」洪三益雖為雲嶺七雄之首,無奈趙大娘追隨摩西湖主多年,功力無形中增長不少,洪三益和她連換數招,竟無法將這個背叛雲嶺七雄的義妹擊斃。

    原來趙大娘在未追隨摩西湖主之前,是雲嶺七雄的七妹,雲嶺七雄在關西一帶頗有名頭,有一年,雲嶺七雄因感功力太淺,竟妄想奪取摩西湖主身邊的七顆增元保命神珠,摩西湖主功力蓋世,連敗雲嶺七雄誤會趙大娘向摩西湖主勾通,堅持要殺死趙大娘,摩西湖主憤彼等行為,連著擊斃雲嶺七雄中的老四,老五及老六,並打傷了洪三益、尹冷雪及朱白水,逼得三個高手逃命岡底斯山。

    尹冷雪憤怒的大吼一聲,輸給了石砥中,躍向洪三益的身邊,他身形甫落,朱白水和天龍大帝東方剛也身形一分,退了過來。洪三益凶狠的望了趙大娘一眼,大聲道:「二弟,三弟,準備吧,為了這個賤人,我們只有施出最後的煞手了,反正今日不死不休」

    說著便自背上解下了一張無弦的古琴,輕輕放在手上。朱白水緩緩的拿出一個黑皮銅鼓,神色凝重的把那面小鼓托在左手上。趙大娘神色慘然一變,顫聲的道:「你們果然找到這三件武器」

    洪三益獰惡的道:「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你,趙韻琴,我告訴你,自從我們慘敗在摩西湖老鬼手上後,我們無時無刻不想報仇,想不到我們在岡底欺山找著這天書,神鼓和無絃琴後,他竟死了,嘿,天可憐我們,還有你這個賤人沒有死」東方剛冷冷的道:「你們認為找著這三件兵器就可目空四海麼?」朱白水冷笑道:「你不服氣盡可上來」東方剛想不到江湖多變,連著出現這麼多的高手,以他一代宗師的身份,和朱白水無法分出強弱,他傲然的向前一躍,準備和趙大娘連手鬥鬥這三個老人。

    石砥中反手抽出金鵬墨劍,一道耀眼的光華如水灑出,他只覺胸中有一股豪情澎湃,上前大笑道:「武林三件寶『天書』『神鼓』『無絃琴』我迥天劍客有機會見識見識這三宗流傳千古的寶物,死也無憾」尹冷雪目中凶光一閃,嘿嘿笑道:「小子,你也算上一份吧!」石砥中傲然一笑,揚劍斜斜指著穹空沒有說話。這三個武林頂尖的高手驟然連成了一線,無形中聲勢壯大無比。洪三益心中大吃一驚,向二位義弟一施眼色,道:「發動吧,這是最後的考驗機會」「砰!砰!砰!」一連三響,朱白水神情肅然的撩起銅錘在那面小鼓上敲了三下,那響澈穹空的數聲,有如天地奔發,震得沙石飛揚,一道灰濛濛的沙霧彌空而起。石砥中只覺心神一顫,一道無形的壓力緊緊扣進他的心弦,他神色一凜,腦海中疾快的忖思道:「好厲害的神鼓,連我都差點把持不定。」

    鼓聲甫失,洪三益的無絃琴自顫,自那琴上傳出一連串的響聲,這種琴音一響,洪三益揚琴一甩,硬有一股強烈的力量甩了出來,直往趙大娘的身上。東方剛疾快劈出一掌,替趙大娘擋了一下,饒是如此,趙大娘也不由得身形連晃了幾晃,臉色立時變得蒼白。

    尹冷雪陡地一聲大喝,道:「你們看我的天書——」他突然把那本黑皮書在空中一揚,一道強光自分開的書中射出,強光照在東方剛和趙大娘的身上,兩人只覺全身的功力一匯,連僅有的一絲力量都消失於無形。

    東方剛神色驟變,喘息道:「石砥中,快發劍罡——」迥天劍客石砥中沒有料到這本天書有這樣大的神奇魔力,竟連東方剛那樣功力的人都無法抗拒這突然射出的強光,他大吼一聲,劍芒顫動,自劍刃上泛射出一股青氣,劍光閃處,在空中幻出無數的劍芒對著那天書射去。「嗤——」白濛濛的劍芒破空撩出,尹冷雪只覺心頭一震,那本黑色的天書在劍刃顫動下,化成片片碎屑飛散於空中。

    「砰——」石砥中起神劍劈爛天書,尚未收回劍勢,一聲沉重的鼓聲自耳際傳來,他真氣一窒自空中墜落下來,急促的深吸一口氣,脫手將手中的神劍擲出——

    「砰——」朱白水沒有料到石砥中有此一著,只見寒光一閃,那柄無敵的神劍穿入神鼓射入他的胸膛,一股血水從他身上流出,倒地死去。

    尹冷雪大吼一聲奔到朱白水的身邊,拔出金鵬墨劍,惡毒的瞪著石砥中,大聲道:「你毀了我的天書,斃了我二哥,我也不活了!」這人性子當真暴烈異常,一揚手中長劍向著自己頭上抹去,只見血雨濺射,一顆頭顱滾至地上。洪三益驟見這幕淒慘的揚面,目光欲聚,悲痛的大叫一聲,擲了手中無絃琴撲在兩個死去的義弟身上,放聲痛泣起來。

    趙大娘和東方剛俱身負重傷,低垂著雙目坐在地上運功療傷,根本不知這幕悲慘的事實,石砥中愕了一愕,茫然的收回神劍,長長的歎了口氣。

    洪三益抱起二個義弟的屍體恨恨的道:「姓石的,我非向你索還這筆血債不可」石砥中闇然的搖著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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