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利歐又跟爸爸一起回到了書報攤。通常星期天他都會睡到很晚才起床的,今天卻起得比爸媽都早,而且不斷催促著爸爸趕快動身。他們合力抬起了報攤的木蓋子,瑪利歐立刻一個箭步衝了進去。他拿起火柴盒,朝裡面望著。柴斯特就這麼安穩地躺在面巾紙上,但它並沒有睡著,也一直在等待瑪利歐來。見到瑪利歐,它立刻「啾」地叫了一聲。爸爸聽到這一聲輕叫也露出了微笑。「它一定很喜歡這裡。」他說,「它並沒有趁著夜裡偷偷跑掉。」「我知道它不會的。」瑪利歐說。瑪利歐帶了點兒麵包、一塊糖和一點兒冷的甘藍菜,給柴斯特當早餐。他也拿不準,蟋蟀究竟喜歡吃些什麼,所以就決定每樣都讓它試試看。柴斯特跳上了瑪利歐的小指頭,爬到他手心裡放食物的地方。在老家的草地上,它通常是吃樹葉和青草,偶爾還會來點兒嫩樹枝;在紐約卻吃起了麵包、糖果和臘腸,而且還發覺它們挺好吃的。等柴斯特吃夠了,瑪利歐便把剩下的食物包在一張蠟紙裡,收進了錢箱。然後他又讓這只蟋蟀溜進火柴盒,把它帶到報攤旁邊一個午餐供應台去。「你看!」他跟櫃檯上的那個人說,「這是我的新寵物,它是只蟋蟀。」看櫃檯的這個人叫做米奇,他有一頭紅色的鬈發。「很不錯的一隻蟋蟀。」他說,一邊從火柴盒邊窺視著柴斯特。「請你給他一點兒水喝,好嗎芽」瑪利歐問道。「沒問題!」米奇立刻倒了一杯水給他。瑪利歐抓著柴斯特的後腿,小心地把它放低,直到它的頭伸到了接近水面的地方。柴斯特把頭浸到水裡,好好喝了一大口。然後它把頭收回來,深吸了一口氣,又探頭喝了一口。「你幹嗎不讓它站在邊上喝呢芽」米奇說。他很有興味地看著柴斯特,因為他從來沒見過蟋蟀從玻璃杯裡喝水。瑪利歐輕輕地把他的寵物放到了玻璃杯邊上,然後又輕輕地把手抽了回來。柴斯特彎下身,想探頭到水面上去。不料玻璃太滑了,它一個不小心,就一頭栽進了水裡。瑪利歐趕緊把它撈出來,用紙巾幫它擦乾。其實柴斯特自己倒不在意跌進水裡。以前在康涅狄格州的時候,它也曾經跌進過小溪裡幾次。而且它也明白,要習慣城市裡的生活還得花上一點兒時間才行。譬如說,從杯子裡喝水這種事就是一個例子。「這只蟋蟀會不會想來點兒汽水芽」米奇問道。「我想它應該很願意吧!」瑪利歐說。「什麼口味的芽」米奇問。瑪利歐想了一會兒,說:「我想,草莓的好了。」這正好是他自己最喜歡的口味。米奇拿了一把湯匙來,倒了一滴草莓糖汁到勺子裡,然後又加了一滴奶精,擠了一點兒蘇打水,還有像指甲般大小的冰淇淋。這就成了用來給蟋蟀喝的草莓汽水了。他也給瑪利歐弄了一杯,比柴斯特的多一點兒,不過也多不了多少,因為這是白送給他的。等到他們把汽水都喝光了,米奇拿了一個紙杯,並且在上面寫了「蟋蟀」兩個字。「這就是它的杯子了。」他對瑪利歐說,「你可以隨時過來倒水給它喝。」「謝謝你,米奇!」瑪利歐說。他把柴斯特放回了火柴盒裡,「我得去給它弄間屋子了。」「過一會兒再帶它過來!」米奇在他們後面叫著,「我會弄個聖代給它吃。」在報攤那裡,白利尼老爸正跟史麥德利先生聊天。史麥德利先生是白利尼家最好的顧客。他是一位音樂老師,每個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早上十點三十分,他從教堂回家的路上,總會順道過來買上一本《美國音樂》雜誌。不管天氣如何,他都隨身帶著一把捲得整整齊齊的長柄雨傘。跟往常一樣,爸爸正在和史麥德利先生談論歌劇。白利尼一家人最最喜歡的莫過於歌劇了。冬天裡的每個星期天,收音機裡播放歌劇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圍在報攤的收音機旁邊,聚精會神地在地鐵亂哄哄的喧鬧聲裡,聆聽廣播中的歌劇。「早安,史麥德利先生!」瑪利歐說,「你猜我有什麼芽」史麥德利先生猜不出來。「是只蟋蟀!」瑪利歐說,一邊把柴斯特高舉起來,給這位音樂老師看。「太棒了!」史麥德利先生說,「這可是只愛唱歌的小傢伙。」「你想拿著它看看嗎芽」瑪利歐問道。史麥德利先生向後退了一下。「噢,我想不要了!」他說,「我八歲那年,被蜜蜂蜇過一次,從那兒以後就一直挺怕昆蟲的。」「它不會蜇你的。」瑪利歐說。他讓火柴盒傾斜了點兒,柴斯特便跌進了史麥德利先生手裡。這個舉動使這位音樂老師微微顫抖了一下。「我昨天晚上聽到它在鳴叫。」瑪利歐說。「你看它會不會叫給我聽芽」史麥德利先生問道。「也許會喲!」瑪利歐說。他把柴斯特放到櫃檯上,說:「請你叫給我們聽聽吧!」為了讓柴斯特更明白他的意思,他還自己先叫了幾聲。雖然他叫得不太像,不過柴斯特還是弄明白了。於是它讓翅膀交錯,發出了一聲挺地道的鳴叫。爸爸和史麥德利先生都高興得讚歎起來。「多麼完美的中央C音哪!」史麥德利先生說。他像樂團指揮一樣地抬起手來,手一放低,柴斯特就應聲演奏。
「你要給它上幾堂音樂課嗎芽史麥德利先生芽」瑪利歐問道。「我又能教它些什麼呢芽」史麥德利先生說,「它已經從最偉大的老師——大自然那裡受到最好的訓練了。大自然把一對可以交互拉響的翅膀賜給了它,又給了它本能,可以發出這麼美妙的樂音。我再也沒辦法給這位小小的黑色『奧爾甫斯』增添任何天分了。」「誰是奧爾甫斯啊芽」瑪利歐問道。「奧爾甫斯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位音樂家。」這位音樂老師回答道,「很久很久以前,他是一位彈豎琴的音樂家。他的演奏是如此美妙,不但人類喜歡,就連岩石、樹木和瀑布都會停滯不動留心傾聽他的演奏。獅子不再追逐麋鹿,河川也停住不流,風也屏息傾聽。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瑪利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真希望看到大家全都安靜下來傾聽一場演奏的情景。「那一定是一場好棒好棒的演奏!」最後他說。史麥德利先生微微一笑。「確實是的。」他說,「也許有一天,你的蟋蟀也會演奏得一樣好。我對像它這麼有天賦的生物,可是抱有很大的期望喲!瑪利歐。」「你聽到了嗎芽」白利尼老爸說,「也許有一天它會出名哪!」瑪利歐是聽到了,沒錯。然而現在他心裡卻還有別的事。「爸爸,我可不可以到中國城去,給我的蟋蟀弄個屋子芽」他問道。「屋子芽什麼樣的屋子芽」他父親問。「吉米萊博夫斯基說,中國人很喜歡蟋蟀,他們有一種專門做給蟋蟀住的小籠子。」瑪利歐解釋著。「今天是星期天,」爸爸說,「不會有什麼店開門的。」「嗯,還是可能有一兩家開門的。」瑪利歐說,「中國城嘛!何況,如果真的商店都休息的話,我也可以認好門,知道下次該到哪裡去買。」「好吧!」白利尼老爸說,「不過……」但是瑪利歐已經等不及什麼「不過」了。他立刻把柴斯特一把攏進了火柴盒,迫不及待地向通往城裡去的地鐵樓梯那邊跑了過去,一邊還頭也不回地叫著:「再見了,史麥德利先生!」爸爸和史麥德利先生望著他急匆匆地跑走了。之後,爸爸才帶著那種快樂又無可奈何的表情,朝這位音樂老師聳了聳肩膀,兩個人又繼續討論跟歌劇有關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