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劍如虹(獨孤紅) 正文 第十六章
    這種變化,出於郭慕石等意外,「轉輪金刀」黃冷心俯身一摸「火神」雷飛遺體,覺得觸手處冷若寒冰,遂向「五湖水怪」臧中軍,「戊土神君」孫行土等,沉聲說道:「對方太以陰刁可惡,雷兄是一時托大,被人以功力反克,中了毒手,死在『天一玄陰指』下!」

    「五湖水怪」臧中軍一聞「天一玄陰指」之語,便目注法濟大師,冷然喝道:「尊駕不必再蒙著臉兒,不敢見人了,當世武林中,煉有『天一玄陰指』功力之人不多,你應是來自『哀牢山五行谷』,是『五煞尊者』法濟頭陀吧!」

    身份既已被人識破,再瞞便屬多餘,法濟大師遂摘去頭罩,卸去長袍,向臧中軍點頭說道:「減中軍,你的眼力不錯,居然一聞『天一玄陰指』之名,便知是我……」

    「轉輪金刀」黃冷心一見法濟大師露出本來面目,便恨恨說道:「法濟賊禿,我弟兄已然為你立誓,終身不入哀牢……」

    法濟大師不等他再往下講,便接口說道:「正因為你們五個,終身不入哀牢,洒家才不得不遠離哀牢,找尋你們,否則,昔年金刀刺體,水火侵身的那段深仇大恨,卻叫我怎生報雪?」

    黃冷心一挫滿口鋼牙,獰視法濟大道:「你人在哀牢,倚仗地利,也許會佔得一些便宜,但如今遠離『五行谷』外……」

    法濟大師冷笑一聲,目光如電地,接口說道:「我無須倚仗地利,也有把握把『五行霸客』,齊化碎粉,如今『青木郎君』已死,『火神』也道劫數,剩下你們『轉輪金刀』、『五湖水怪』,和『戊土神君』三人,就索性一齊上吧!」

    「五湖水怪」減中軍沉著臉兒說道:「法濟頭陀禿休要賣狂,雷飛兄弟是被你蒙面所騙,才輕易功力被克,反火傷身,為『坎離兩氣』,閉穴而死,如今你本相既露,哪裡還有偷偷摸摸的便宜可佔?『五行霸客』不屑群毆,就由我『五湖水怪』減中軍來領教你的『天一玄陰指』吧。」

    話完,獨自向前兩步,納氣疑神,抱元守一,靜待法濟大師應戰。

    沈宗儀看在眼中暗暗點頭,覺得這『五行霸客』,雖屬旁門,個個都是一身殺孽,兩手血腥,但還有點英雄氣概,要比「養天莊」中,向「青木郎君」東方朗,暗用無恥手段之人,來的光明一點!

    他心中既已有了好惡,遂打定主意,少時情況若是不妙,便出手相助一臂之力,不讓「五行霸客」全部損折在這「五煞尊者」法濟大師手下!

    沈宗儀此時最希望見面的,便是「鬼斧神弓」吳天才,他深知以吳天才那等胸襟,決不會有所謊言,自己只消發話一問,便可知曉是否「養天莊」中之人,對「青木郎君」東方朗下那「無影之毒」!

    其次,沈宗儀始終都在注意著向百勝,暗自思忖自己是在何處見過此人,為何面貌語音雖然陌生,神情體態,卻有相當廝熟之感!

    但這兩樁事兒,全都令他失望,吳天才是好夢方酣,根本不知道莊外有這場廝殺。

    至於向百勝為何會令沈宗儀有似曾相識之感,也使他枉費神思,絲毫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此時,「五煞尊者」法濟大師與「五湖水怪」威中軍業已動手。

    法濟大師本就認為以一已之能,足可勝「五行霸客」的全體聯手,加上一開始便解決了個「火神」雷飛,不由氣焰更盛,覺得區區一個「五湖水怪」臧中軍,絕非掌下十合之將!

    有此心理,他根本不耐煩施展些甚身法招式,乾脆就倚仗功力勝人,掌掌都與對方來個硬架硬接!

    臧中軍最擅長的功力,叫做「天龍分水掌」,但與法濟大師互相硬接三掌以後,便知道自己在內勁火候方面,至少要差了兩成光景。

    故而,自第四掌開始,威中軍便避免硬打硬接,想倚仗自己獨有專有的一些小巧花樣,來僥倖取勝。

    但他的打法雖變,法濟大師卻照方抓藥,一連三式迴環進迫,口中並冷笑叫道:「臧中軍,你的『天龍分水掌』力,不過如此,且好好接我兩記『天一玄陰指』吧!」

    他是三招並發,掌風如海,指影蔽天,把臧中軍前後左右甚至上下退路,都一齊封死,逼得這位「五湖水怪」非硬接硬架地,再見次真章不可。

    臧中軍退無可退,彷彿怒極吼道:「好個狂妄的賊禿,臧某便與你拼了,全看你是甚麼樣的金剛不壞之體?」

    吼聲之中,一式「怒龍翻浪」,迎著法濟大師當胸點到的「天一玄陰指」,全力猛接。

    法濟大師哈哈大笑,傲氣十足哂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螢火之光,敢與……」

    一語未畢,掌指互接!

    前幾次的掌指互接情況是功力強的,巍然木動,功力弱的不是氣血翻騰,臟腑受震,便是足下踉蹌,站立不穩。

    但這次情況卻不同,功力強的,和功力弱的,居然道遇一樣。

    這種怪異情況的造成原因,是「丑湖水怪」臧中軍的手掌之中,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戊土神君」孫行土所練,專克一切玄陰癸水功力的一粒「戊土神雷」。

    這「戊土神雷」,本應脫手打出,但以法濟大師的功力之高,身手之靈,加以對五行克制,又有專長,多半難以奏效。

    故而,臧中軍狠了心腸,拼捨一支右臂,索興就把「戊土神雷」握在掌中,與對方的「天一玄陰指」,來個硬見真章,

    「五煞尊者」法濟大師的確對「五行」功力下了苦心,功力深厚,連對敵經驗,也十分豐富。

    但他功力再高經驗再豐,也決想不到「五湖水怪」臧中軍,居然甘心承當失敗的痛苦,而願把成功的果實,留給「轉輪金刀」黃冷心,和「戊土神君」孫行土去享受!

    那粒「戊土神雷」,是一觸即爆!

    爆聲並不強烈,只是「吱」的一聲輕響!

    跟著便飛起一陣黃煙,黃煙中並夾雜著不少碎肢血雨!

    爆聲雖不強烈,但厲吼之聲,卻頗為嚇人!

    這不是一聲厲吼,是兩聲厲吼,是「五煞奠者」法濟大師和「五湖水怪」臧中軍的同聲厲吼,不過法濟大師的聲息要比臧中軍來的格外淒厲一些。

    原因在於一個是有心,一個是意外……

    臧中軍既然有心,他自然早把右上臂的血脈,早就閉死,使自己於碎掌以後的失血情況,減少到最小程度!

    法濟大師則沒有這種準備,硬碰硬地,上了對方不惜犧牲的莫大惡當!

    「戊土神雷」爆後,這位「五煞尊者」的右肘以下,已成碎粉,氣得咬碎鋼牙地厲聲喝道:「臧中軍,你太卑鄙了,竟在掌牛暗藏孫行土所煉,專克『天一玄陰指』的『戊土神雷』,我若同時以『先天乙木真氣』護身,不就……」

    臧中軍狂笑一聲,截斷法濟大師的話頭說道:「法濟賊禿,我早就知你已有逆運五行,生生相剋之船,才寧捨一隻右掌,出人不意地,挫你凶焰,好為雷飛兄報仇雪恨……」

    頓住語音,側過臉上,目注黃冷心、孫行土道:「黃兄、孫兄,賊禿一掌已廢,凶威大殺,你們用『轉輪十八刀』和『戊土斷魂砂』,出手超度他吧!」

    話完,閃身退至一旁,由郭慕石、沈宗儀為他包紮傷處,上藥止血!

    法濟大師知道臧中軍的這一招,委實太陰太狠,自己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再被黃冷心、孫行土聯手合攻,只怕難逃公道……

    但心中雖已暗寒,表面上卻仍不露絲毫怯意,冷然叱道:「黃冷心、孫行土,你們兩個無恥東西,就趕快一齊來吧,你家佛爺縱剩一掌,照樣……」

    黃冷心緩步當前,曬然一笑叫道:「法濟賊禿,你別色厲內荏,再亂吠了,昔年你又不是沒有嘗過黃某這柄『轉輪金刀』,有多大威力?是甚麼滋味?……」

    一面說話,一面已把他那柄一刀兩刃,前半截可以風輪電轉,形式奇異的特巨金刀拔在手內。

    孫行土也一面戴著鹿皮手套,一面獰笑說道:「我這『戊土斷魂砂』,一粒著身,萬劫不復,委實太以歹毒,已有多年不用了,今天為了東方兄和雷兄的兩條性命和臧兄的一條手臂,少不得只好拿你這賊禿來開開葷,試試手了!」

    法濟大師一聲厲嘯,伸左臂入懷,摸出了一柄血紅的扇兒,全身上下,也籠罩了一片青氣,彷彿是從皮肉之中,隱隱透出。

    黃孫二人,均是行家。知道那柄血紅扇兒,名叫「丙丁扇」,極為厲害,是想以「離火」,克制「庚金」,護身青氣,乃是「先天乙木真氣」,也是抵禦「戊土」之用!

    他們真想不到法濟大師於廢去一掌後,仍能如此施為,身邊並帶有高明的五行法物,遂互相暗施眼色,提高戒意。

    就在這雙方恨毒已極,新仇舊怨,誓欲一拼的萬分緊張之際,向百勝忽然向「巧手天尊」

    郭慕石,含笑叫道:「郭天尊,反正雙方業已流血,事難善了,不如索性換個時間,各邀友好,徹底了斷如何?」

    郭纂石冷冷問道:「向百勝,你是『養天莊』的師爺,或許可代南宮獨尊,拿點主意,但我們會聽你的……」

    話猶未了,向百勝便似充滿自信,笑吟吟的接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你們一定會聽……」

    孫行土業已把左右雙手都戴好鹿皮手套,聞言之下,憤然說道:「憑甚麼?憑你向百勝也配對我們發號施令?……」

    向百勝道:「向某人微言輕,當然不會被你們五行霸客看在眼內,我憑的是這件東西……」

    說至此處,向「轉輪金刀」黃冷心揚手飛出一物。

    黃冷心以為是甚麼武林人物表記,伸手接住看時,卻只是一枚紙團。

    他有點詫異地,打開紙團,只見紙上有四個字兒,寫的是:「無影之毒」!

    「青木郎君」東方朗,便是死在這種極為明損毒辣,厲害難防的「無影之毒」之下,故而黃冷心一見這四個字兒,便怫然說道:「無影之毒……」

    向百勝瞟了黃冷心一眼,頷首說道:「對了,我就憑這無影之毒」,叫你們莫要急著立刻送死,彼此各邀友好,定期放手一搏!」

    黃冷心怒道:「誰怕你的『無影之毒』?」

    一語方出,向百勝便陰森森地,接口說道:「至少你怕……」

    這四個字兒中,含意頗深,也等於說明「轉輪金刀」黃冷心,業已中了「無影之毒」。

    黃冷心的江湖經驗,十分豐富,一聞此言,顧不得再與向百勝鬥口,趕緊運氣行功,暗察自己體內,有無異狀?

    但不察還好,這一行功察看,果然發現已在丹由之間,∥瀟湘書院連載,大鼻鬼OCR∥隱伏了一種似可隨時發作的強烈毒力!

    「戊土神君」孫行土從黃冷心的臉色之上,一望便知情況,憤然喝道:「向百勝,這樣看來,東方郎君,慘死一事,便是中了你這老賊算計?」

    向百勝冷笑道:「雙方既已成仇,出了人命,再說這種話兒,豈非多餘?我來問你,黃冷心又中『無影之毒』,向百勝不願多事殺戮,只要你們願意暫息於戈,我便送他解藥……」

    沈宗儀一面暗罵這向百勝十分厲害,一面又恨他陰險惡毒,遂先行暗凝了一片「先天罡-」,先作無形氣網,遍護週身,劍眉雙挑,發話叫道:「向師爺的手段真高,我沈宗儀不揣鄙陋,要想會你一……」

    他這句「要想會你一會」的最後一個「會」字,尚未說出口來,忽然聽得有人以「蟻語傳聲」在耳邊說道:「沈老弟暫莫逞強,老朽用毒之意,只是暫緩干戈,並奉吳天才大俠密令,約你於今夜三更,『五雲樓』上一會。」

    這是向百勝的口吻。

    而沈宗儀也瞥見對方正目注自己,嘴皮微動,顯然是在凝功傳音。

    他有點不明白向百勝如此舉措之意,眉頭方蹙,耳邊密語又道:「吳大桉已有巧妙安排,沈老弟請訂半日之約,並暗囑『戊土神君』孫行土,於雙方答話時,出其不意地,用『戊土斷魂砂』,向法濟頭陀,打上一粒!」

    這種語氣,有點像是向百勝明裡雖是「養天莊」的師爺,實際上卻與吳天才互有聯絡,站在自己一面。

    沈宗儀將信將疑,試探性地,對向百勝說道:「向朋友若有暫緩干戈誠童,便請先給『無影之毒』解藥!」

    向百勝連連點頭,立即伸手入懷摸取。

    沈宗儀趁此機會,向「戊土神君」孫行土,以「蟻語傳聲」說道:「孫神君,你趁我與向百勝答話時,出其不意地,用『戊土斷魂砂』,向法濟頭陀打上一粒。」

    孫行土點了點頭,遞過一瞥會意眼色,暗作準備。

    這時,向百勝已取出一粒丹藥,向沈宗儀含笑遞過。

    沈宗儀既精醫道,自識藥性,先行凝功,使掌指成鋼,接過丹丸一看一嗅,知道是解毒聖藥,遂遞向「轉輪金刀」黃冷心道:「這是良好藥物,黃前輩,且請服下,試試有無解毒靈效!」

    黃冷心深知「無影之毒」的厲害,決非僅憑功力修為,可以抗拒,遂不敢怠慢地,服下解藥。

    沈宗儀看看向百勝,劍眉雙軒說道:「向朋友,只要『無影之毒』能解,我們便定下半月以後,在貴莊『五雲樓』前,雙方來場武林盛會之約。」

    說話之間,「戊土神君」已把三粒「戊土斷魂砂」,捏成碎粉。

    沈宗儀以極為關切神色,向黃冷心問道:「黃前輩,你服藥之後,覺得如何?」

    黃冷心行功一試,覺得「無影之毒」已解,遂點頭說道:「沈老弟威名震世,對方總算不敢在你面前,再復忝顏無恥地,玩甚花樣?」

    向百勝知道黃冷心因東方朗,暨雷飛之死,已把自己恨入骨髓,遂不理他的譏嘲,向沈宗儀笑道:「雙方既已訂約,向百勝便稟告南宮莊主,趕緊邀約友好,於半月以後在敝莊『五雲樓』前,等待諸位光臨,把一切恩怨,盡作了斷!」

    孫行土悄然把右掌中三粒「戊土斷魂砂」所化無形毒粉,用內力逼向正行療傷的五煞尊者法濟大師,自地上抱起「火神」霄飛遺體,便與黃冷心、孫行土、臧中軍、沈宗儀等,轉回南山。

    途中,沈宗儀仍不放心地,為黃冷心一診脈患,才知他確實奇毒已解。

    黃冷心苦笑道:「這向師爺鬼計多端,他舉措之間,似有矛盾,令人難於捉摸!」

    沈宗儀「嗯」了一聲,點頭說道:「此人似乎與吳天才暗中合作,對南宮獨尊有點陽奉陰違,連請孫神君以『戊工斷魂砂』,暗算法濟頭,也是他的主意。」

    孫行士大感意外地向沈宗儀急急問道:「沈老弟,你說甚麼?這樁舉措竟是向百勝的主意?」

    沈宗儀頷首道:「正因如此,我才說向百勝似懷某種野心,對於南宮獨尊。只是陽奉陰違,但究竟如何,等我今晚去過『五雲樓』後,便可知道分曉了。」

    黃冷心詫道:「沈老弟今晚要再來『養天莊』,進入『五雲樓』?」

    沈宗儀道:「剛才向百勝曾以『蟻語傳聲』,說是吳天才托他約我於三更時分,『五雲樓』上-會。」

    黃冷心略一尋思,雙眉微蹙說道:「沈老弟,雖然向百勝給我『無影之毒』解藥,並向你暗送秋波,但此人眼神詭詐,似乎冷酷多智,你要提防三更之約,是個陷並,能不去,最好不去,一切事兒,都等半月之後,來個合併解決!」

    沈宗儀笑道:「黃前輩放心,我三更之約勢所必踐,但會特別小心,向百勝如弄花樣,便是自己找死!」

    黃冷心歎道:「希望邢光宗兄能於今日趕回才好:我們業已折損東方朗、雷飛等兩名好手,應該怎樣約人與對方決一生死,要和他好好商議商議!」

    ※※※

    沈宗儀等一走,向百勝便向法濟大師問道:「法濟大師你失血甚多要不要……」

    法濟大師苦笑道:「不要緊,這點傷兒雖不在輕,『但大概還不至於要得了我的命兒!」

    向百勝笑道:「大師請把身邊所帶的『五行法物』取出,我來給你服粒葆元聖藥,為你打通全身血脈,並隔體傳功,催發藥力,定可復原的快速一點。」

    法濟大師正因臟腑受震失血過多,亟需外來助力,聞言之下,遂把自己用多年苦功,煉就的一柄「丙丁扇」,一柄長才七寸,但卻鋒利無匹,專克各種「乙木真氣」的「太白庚辛刃」,一瓶「天一玄晶」,一袋「斷魂塵」,和一根短短的「甲乙青君杖」等極具威力的五行法物,交給向百勝暫時保管,以免他為自己打通全身血脈時,有甚阻礙。

    向百勝收起五行法物,又對法濟大師問道:「孫行土臨去之前,曾向大師把手微揚,並有極淡黃煙,一閃即沒,是否黑心手辣地,暗中施展了他的『戊土斷魂砂』呢?」

    法濟大師,當時一意止血未加注意,聞言之下,悚然詫道:「東西極為歹毒,捏碎成粉後,甚至可以到無形無色程度,令人難於覺察,我要功行丹田,試一試看。」

    語畢,略為行功一試,變色恨聲地說道:「孫行土那廝,果然下了辣手,幸虧我在『哀牢』,曾獲聖藥,煉成了三粒專解百毒千傷的『萬應太清丹』。只消服上一粒,奇毒立解,否則,一條老命真難免斷送此處。」

    話完,側顧向百勝,又復含笑說道:「向兄,『萬應太清丹』在我右面內衣袋,我右手新斷,不便摸取,請你代為取出一粒,餵我服下。」

    向百勝坐向法濟大師背後,伸手到他僧袍之內,把右面內衣袋中的三粒「萬應太清丹」

    一併取出。

    法濟大師道:「向兄,此丹效驗如神,一粒足以保命,無須三粒同服……」

    向百勝從臉上浮現一絲法濟大師在背後無法看見的神秘笑容,接口說道:「大師放心,我不會糟蹋靈藥,只是替你暫時保管。」

    他一面發話,一面已伸手按向法師後心。

    法濟大師見他不先喂自己服食「萬應太清丹」,微詫問道:「向兄,『戊土斷魂砂』的毒性極烈,你應該餵我服食『萬應太清丹』先行怯毒,然後再行功活脈,通血療傷……」

    向百勝不等法濟大師往下再說,一支右掌已按在對方「脊心穴」上,笑聲說道:「大師放心,向百勝略明醫理,我先為你催血循環,過宮通穴,也是一樣!」

    法濟大師知道自己如今身中「戊土斷魂砂」的劇烈毒力,只是暫聚丹田,尚未發散,向百勝若為自己催宮過血,豈非效果相反。

    他方自一聲驚叫,未及阻止,一股極強勁的內家罡-,已從「脊心穴」上透體傳入。

    一般離體傳功,療傷活穴,都用的是溫和柔勁,那裡是強勁罡-?

    法濟大師本就身受傷毒,中元極弱,再復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顫之下,殘餘真氣,立告渙散無存,並從口耳眼鼻之中,慢慢沁出血漬!

    他恍然之下,一挫鋼牙,失聲叫道:「向百姓,你……你是在害我,是……是……是想謀奪我的『萬應太清丹』,和『五行……』」

    說至此處,毒力已發,「五行法物」的最後「法物」兩字,竟不能成聲,無法出口。

    向百勝在他身後,陰森森地一笑說道:「法濟賊禿,你明白的太遲了,昔年我向你索討一粒『萬應太清丹』都吝而不與,如今卻貪圖南宮莊主的千金重聘,盡揣所有,遠離哀牢,終於這幾樁利器,和三粒『罕世靈丹』全成了我向百勝的囊中之物……。」

    低沉而獰惡的語音頓處,掌中內力,加到十成。

    法濟大師只吼出半聲,便週身一陣急顫,五臟齊崩,僕屍在地。

    向百勝搖頭一歎站起身形,把立在遠處觀看,根本聽不見自己與法濟頭陀說過甚麼話兒的幾名莊丁點手叫過。等那七八名莊丁趕到,向百勝又裝出一副傷心神色,淒然歎道:「對方來的全是一流高人,法濟大師雖然殺了『火神』雷飛,廢了『五湖水怪』臧中軍,但他本人也道了劫數……」

    一名莊丁頭目,一抱雙拳,躬身問道:「師爺召喚我們,可是要為法濟大師,準備板木?」

    向百勝搖頭道:「法濟大師是內傷外毒,並發面亡,整具皮囊,恐怕轉瞬間便化血水,佛門弟子,無須備板……」

    那種「戊土斷魂砂」的毒力,果然奇劇無倫,就這答話之間,法濟頭陀業已骨化形消,變作一灘血水!

    向百勝指著血水中的僧袍、束髮金箍,以及一些殘餘牙齒毛髮,歎道:「你們就把法濟大師的這點遺物火化了吧,但防仍有餘毒,千萬不許沾手,我去把經過情形稟報莊主。」

    莊丁們喏喏連聲,立即遵照向百勝所說,火化法濟大師遺物,並修理被「火神」雷飛,用「紫光霹靂」所震毀的莊門、吊橋等處。

    向百勝則一面走向五雲樓一面玩著從法濟頭陀身上所獲得的太白庚辛刃、天一玄晶、斷魂塵、丙丁扇,甲乙青君杖等五行法物,和那三粒蘊有哀牢肉芝,專治各種重傷奇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萬應太清丹」,滿面得意之色,喃喃自語說道:「法濟賊禿的五行法物,件件皆具絕大威力,萬應太清丹,更是無上聖藥,我今日委實收穫不小……」自語至此,屈指計道:「要命漁翁鮑銘子和七劍天書、無情劍客蕭揚、白嬤嬤、青木郎君東方朗、火神雷飛以及五煞尊者法濟頭陀,業已死了七名當世武林之中一流高手,只要繼續努力,使各路正邪人物,一個個互相對消,不需多久,慢說養天莊,便整個江湖……」

    他想到得意之處,不禁有點忘形地,發出一陣「哈哈」狂笑。

    笑聲中,猛然聽得有人發話問道:「向師爺,你如此高興,莫非莊前業已大獲全勝?但法濟大師怎不回轉,樓中還有心愛人兒,等著他呢。」

    原來向百勝得意忘形之下,走得己離「五雲樓」不遠。

    南宮獨尊因關心莊前之事,正在倚樓遙盼,忽見向百勝狂笑歸來,遂發話相問。

    向百勝心中一驚,趕緊收斂笑容道:「莊前之戰相當慘烈,容屬下上樓向莊主細稟。」

    這「慘烈」二字,與向百勝適才的狂笑之聲,似乎頗有矛盾,不禁引起南宮獨尊的心中詫異。

    直等聽得向百勝報稱法濟頭陀與雷飛一齊斃命,雙方並定半月之約,方微皺雙眉,目注向百勝道:「照這情況看來,我們根本沒有佔得甚麼便宜,師爺適才笑聲為何那等得意!」

    向百勝機智絕倫,精靈無匹,就利用舉步上樓的剎那之間,業已想好辯詞,哈哈一笑答道:「啟稟莊主,屬下適才之笑,是為了法濟大師之死!」

    南宮獨尊不解道:「法濟大師是你多年舊友,一旦道劫,理應悼念,為何……」

    向百勝不等南宮獨尊再往下問,便長歎一聲道:「莊主有所不知,屬下心中為法濟大師而哭,臉上卻為莊主而笑!」

    南宮獨尊越發覺得迷惑地,皺眉說道:「向師爺莫弄玄機,請解釋得明白一點……」

    向百勝自行斟了一杯酒兒,徐徐飲盡,正色說道:「莊主昔年主盟東南武林,見聞自然極廣,知不知道『五行霸客』身後。還有甚麼超群拔俗的絕頂人物?」

    南宮獨尊也淺淺飲了一口,凝思有頃道:「『五行霸客』橫行江湖,除卻他們這五名友好之外,似乎並未結甚幫派?向師爺所說『身後之人』,我倒不甚明白……」

    向百勝以指蘸酒,在幾上畫了一個魔鬼頭的圖形,向南宮獨尊笑道:「莊主難道沒有聽過當代武林的絕頂高手之中,有所謂『天外雙魔』?」

    南宮獨尊毫不遲疑地應聲點頭說道:「天外雙魔是指隱居於高黎貢山天鷹峪內的玉面天鷹東方俊和千手天魔熊囂,這兩人絕跡江湖已久,但功力之高,據說已爐火純青,足以驚世駭俗,照向師爺的語氣聽來,莫非天外雙魔竟與五行霸客有何關係?」

    向百勝道:「那『玉面天魔』東方俊,是『青木郎君』東方朗的堂兄,『千手天魔』熊器和『火神』雷飛,則是聯襟,本莊既與『五行霸客』,訂了半月之約,『轉輪金刀』黃冷心等,必星夜趕赴『高黎貢山』到『天魔峪』中,報告東方朗、雷飛死訊,而把『天外雙魔』,搬來此地。」

    南宮獨尊面帶憂容,對向百勝詫聲問道:「對方有『四絕書生』沈宗儀那等好手,實力原已不弱,再若加上『天外雙魔』,恐怕連『鬼斧神弓』吳天才,和這座『五雲樓』,也未必抵擋得住?怎的師爺對於這煩心之事,不憂反喜……」

    向百勝笑道:「『天外雙魔』雖可作為『五行霸客』的身後之人,難道就沒有人肯為『五煞尊者』法濟大師報仇雪恨?」

    南宮獨尊道:「法濟大師不是足跡往來不出『哀牢山』的麼,他還有甚麼能與『天外雙魔』功力彷彿,互相頡頑的至交好友?」

    向百勝道:「『滄冥羽土』羅天行昔日欠過法濟大師一樁莫大人情,若是聞得他的死訊必然不顧一切,誓為雪仇……」

    南宮獨尊接口笑道:「羅天行昔日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他劍術確已通神,可與『天外雙魔』放手一搏,但……」

    向百勝笑道:「莊主但些甚麼?是否因羅天行遠居東海,在時間上不可能趕得及半月之期?」

    南宮獨尊雙眉微蹙,連連點頭說道:「我正是此意……」

    一語方出,向百勝便截斷他的話頭,搖手說道:「莊主放心,屬下已獲確訊,『滄冥羽士』羅天行,偕一好友,雲遊西北,最多再有三日,便將路過這白水鎮……」

    南宮獨尊高興道:「那好極了,師爺千萬要密切注意,莫讓羅天行……」

    向百勝不等南宮獨尊話完,便接口笑道:「屬下妙計已定,不單絕對不會錯過『滄冥羽士』羅天行,並盡量會使他與『天外雙魔』等,雙方實力對消,兩敗皆傷,這樣一來,江湖中的出群高手傷亡殆盡,莊主再擁有敵國財資,豈不可以創造一番烈烈轟轟事業,南面武林,奴役百派了麼?」

    南宮獨尊「哎呀」一聲,目注向百勝道:「向師爺,你……你的雄心不小……」

    向百勝一抱雙拳,陪笑躬身接道:「屬下蒙莊主天高地厚之恩,敢不殫精竭智,鞠躬盡瘁。以圖報效於萬一……」

    南宮獨尊高興得掀髯大笑,點頭說道:「好,好,我真想不到在偶然機緣之下,竟獲得向師爺這樣一條得力膀臂,如今,風雲際會,八方雄豪,群集『白水鎮』,若無你的睿智擘劃,我真有點手忙腳亂,不知道怎樣因應呢?」

    向百勝笑了一笑,抬頭一察天光頭:「時已過午,吳大俠不知是否睡醒?……」

    南宮獨尊不等著再往下說,便自笑道:「他已睡醒,剛才我還派侍婢為他送去一盅參湯……」

    語音一頓,目注向百勝,含笑問道:「向師爺突然問起吳大俠已否睡醒則甚,是否打算把法濟大師道劫殞命之事,對他告知?」

    向百勝點子點頭,站起身形答道:「在禮貌上,也應把莊中所發生的如此大事,告訴吳大俠一聲,何況我還代表吳大俠,與『四絕書生』沈宗儀,訂了一樁約會。」

    南宮獨尊笑道:「向師爺去看吳太俠吧,你們兩人,好好合計合計,我久未回轉後宅,冷落夫人,若加怪罪,是一樣擔待不起的呢!」。

    「哈哈」大笑聲中,向師爺便告別而退,走往吳天才的居處。

    ※※※

    吳天才在喝參湯。蓋碗中,熱氣氤氳,在當空,宛轉變化,似乎勾起吳天才甚麼心事,使得這位「鬼斧神弓」,端著蓋碗,只喝了兩口,便有點惘惘失神。

    驀然間,房門上起了剝啄之聲,吳天才注目問道:「哪位,請進!」

    向百勝推門人室,滿面春風地,含笑說道:「是小弟向百勝,吳大俠早……」

    吳天才「咦」了一聲,訝然問道:「『逍遙堂』中,美人醇酒,歌舞方酣,向師爺怎不奉陪那位法濟大師……」

    向百勝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接道:「好個美人醇酒,歌舞方酣,吳大俠怕再也想不到,就在你一覺之間,已有兩位第一流的武林豪客,化作南柯一夢!」

    吳天才著實聽得吃了一驚,放下手中的參湯問道:「『五雲樓』中,出了事了?……」

    向百勝道:「不是『五雲樓』中,是『養天莊』的莊門以外。」

    吳天才道:「來敵是誰?死者又是那兩位武林豪客?」

    向百勝以一副微帶默然舶神色答道:「一位是『五行霸客』中,性情暴烈的『火神』雷飛,另一位就是我特意把他從『哀牢』請來的老友『五煞尊者』法濟大師,至於來意,則是要為『青木郎君』東方朗報仇雪恨!」

    吳天才驚訝欲絕地劍眉雙蹙說道:「這是從何說起?『青木郎君』東方朗凌晨來接沈宗儀時,雖與我在莊門以外,略顯身手,但彼此不曾交鋒,一未受傷,二未受甚折辱,怎有為他報仇雪恨之語?」

    向百勝道:「根據『四絕書生』沈宗儀所說,『青木郎君』東方朗已死,死因是吳大俠暗下毒手,對東方朗施放了『無影之毒』!」

    吳天才皺眉道:「沈宗儀又來了?他……他竟會怎樣說法?……」

    向百勝「嗯」了一聲,加重語氣道:「沈宗儀確實這樣說法,他譴責吳大俠太以陰險,不夠光明,要你攜帶『鬼斧神弓』,於今夜三更去往南山,與他單獨一會!」

    適才向百勝以「蟻語傳聲」,對沈宗儀耳邊發話,說吳天才邀他於今夜三更,前來「五雲樓」中。

    如今,他卻對吳天才說沈宗儀邀他攜帶「鬼斧神弓」,去往南山,互作三更之會。

    若能雙方對照,自然立可明白,這位向大師爺,是在大弄花樣要為沈宗儀、吳天才之間,製造嚴重矛盾,劇烈沖實,意在導致兩位冠絕一時的少年英傑,來場生死之爭!

    但只聽一面之詞,未悉當時真象,吳天才卻決想不到向百勝會如此心懷叵測?……

    他劍眉緊蹙,端起參湯,慢慢飲了兩口,目注向百勝道:「這場爭鬥的經過情形,和『火神』雷飛,『五煞尊者』法濟大師怎樣道劫?請向師爺對我細說一道好麼?」

    向百勝連連點頭,把蕩魄驚心的莊前血戰,仔細說了一遍。

    當然,他說得仔細,卻把自己假借吳天才名義,向沈宗儀耳邊密語一節,隱起不提。

    吳天才靜靜聽完,雙眉一挑,冷然說道:「向師爺,由這情況看來,除了『無影殺星』邢光宗所邀『五行霸客』等,與本莊敵對外,定必還有其他陰損凶邪,藏在暗中,挑撥仇恨!」

    向百勝點頭道:「吳大俠之見與小弟相同,為了免得中人奸計,今夜三更的南山之約,吳大俠便不去也罷……」

    這是表面對吳天才關切,暗中卻笑裡藏刀的高明激將之計!

    吳天才雖然也是智計絕倫,卻因想不到「養天莊」莊主對自己倚若長城,他的師爺卻會暗起噁心,遂毫無疑慮地,軒眉答道:「沈宗儀既已邀約,吳天才怎會畏懼?三更南山之會是非去不可,但那位『四絕書生』功力比我只強不弱,我不能驕狂托大,要利用這半日光陰,好好作點準備!」

    向百勝深知對吳天才這等人物,多說易露馬腳,見奸謀已售,遂含笑說道:「好,吳大俠請自用功,向百勝告退,我要到『養天莊』前,略為佈置防務。」

    別卻吳天才後,這位向師爺竟出得「養天莊」,到了「白水鎮」上,進了一家毫不起眼的貧戶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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