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他入鎮沒多遠,便拐進了一家賣吃賣喝的酒肆裡,這家酒肆不大,座頭十幾個,可挺乾淨,也許過路的人沒多少,這家酒肆只賣了個三四成座。
年輕人似乎沒心情多看,走進去隨便揀了一副座頭坐了下去,也許是年輕人太以不凡,他沒心情多看,可有人對他留了意,多看了他兩眼。
那是跟他隔一副座頭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另一女,赫然竟是「白骨三煞」中的岑東陽跟苗芳香。
年輕人隨便叫了點吃喝低頭只顧吃喝,卻看得那苗芳香一雙桃花眼異采閃漾,目難轉睛。
岑東陽拿筷子點了她一下,咧嘴一笑道:「怎麼,三妹,盯上了?」
苗芳香沒收回目光,嘴裡卻道:「沒想到這條路上會有這種人物。」
岑東陽微笑道:「三妹八成又見獵心喜,食指大動了。」
苗芳香霍然轉過臉來,高揚著一雙柳眉道:「你心裡不舒服麼?」
岑東陽道忙道:「我怎麼敢……」
苗芳香道:「諒你也不敢,別忘了,我可對你大方過。」
岑東陽賠笑說道:「是,是,是,三妹的好處我不會忘的,又怎麼敢哪,沒吃到嘴裡那是我福薄,咱們有來有往,我不管,行了吧。」
苗芳香瑤鼻微皺,輕哼一聲道:「你也敢管。」
岑東陽道:「讓我閉著眼,行,只是,三妹,你眼睛可要睜大點兒,這位怕不是個能揉的軟人物。」
苗芳香倏然一笑道:「硬人物不更好麼。」
岑東陽微微一笑道:「好是好,只怕扎手。」
苗芳香道:「別人不知道你知道,我碰上過不少扎手人物,可是幾時讓他們扎過我的手?」
「那是,」岑東陽一點頭笑道:「三妹一布那銷魂陣仗,就是根鋼針也化為了繞指柔,就是個鐵打的人他也得乖乖在三妹裙下低頭,只是咱們這一陣子運氣不大好……」
苗芳香道:「那是你,不是我,凡是被我看上的,有幾個能脫出我這雙手掌心兒的?」
岑東陽突然嘴一努,道:「留神,三妹,魚要漏網啦。」
年輕人他站了起來,丟下一些碎銀向外行去。
苗芳香微微一笑道:「這桌酒等你付帳了,沒你的事兒,別跟著我礙手礙腳的。」
她站起來擰著那蛇一般的腰肢跟了出去。
年輕人出灑肆走沒多遠便拐進一家小客棧裡,苗芳香自然也跟著走了進去。
她進了這家小客棧,街上有個人看見了她的背影,怔了一怔之後立即放步走了過來,連猶豫都沒猶豫地也進了這家小客棧。
這看在了剛出酒肆的岑東陽眼裡,他臉色陡然一變,閃身沒入了左近一條小胡同裡。
這前後四個人剛不見,鎮口方向又走進三個人來,一色黑衣,是那以厲魄為首的「寒星四使」之三。熱鬧了,今晚上這淳樸而安寧的小鎮上有戲看了……
苗芳香跟著那年輕人,進客棧往後走,小鎮上的客棧不比縣城裡,有這麼個住當街是店面,過了一門到了後頭,一個小院子,北東西三間房子,那就是客房,夠簡陋的。
苗芳香眼見那年輕人在伙什的帶領下,迸了正北那間屋,她看了看東西兩間屋都住的有人,她桃花眼略一轉動,擰著她那水蛇腰走向了正北那間屋。
屋裡,那年輕人背著手站在一旁,那夥計正在收拾房子,苗芳香往門口一站,俏生生地開了口:「噯,伙什呀,出來一下行麼?」
話是對夥計說的,苗芳香那雙桃花眼兩道勾魂秋波卻西向著那年輕人送了過去,正巧年輕人聞聲外顧,四目交投,苗芳香又送過媚笑,年輕人像個木頭人兒,把臉轉了過去。
涼了,這頭一著沒生效。
夥計快步起了出來,哈腰欠身陪上一臉笑:「這位姑娘,有什麼事兒麼?」
苗芳香眼角兒往房裡掃了一下道:「你們這兒,就剩下這一間了麼?」
夥計道:「姑娘也要住店?」
苗芳香道:「是呀,能給我找一間麼。」
夥計道:「對不起,姑娘,小號太小,只得這麼三間……」
苗芳香道:「夥計呀,我一個單身女子,出門在外,你行個方便嘛。」
夥計還沒有接口,後院裡走進了一個人,一副頎長身材,一身黑衣,長眉細自蒼白臉,模樣兒有點懾人。
苗芳香臉色陡然一變,一句話沒話,也沒等那伙什開口,擰身扭腰便進了房。
夥計一怔,忙跟了進去,道:「姑娘,這一間這位公子住下了。」
苗芳香道:「我知道,我不是搶房子住的,男女有別,要不是不得已我不會進來的,我是進來躲一躲的。」
夥計怔了一怔道:「躲?姑娘躲什麼?」
苗芳香眼角餘光外掃,道:「院子裡站著那個穿黑衣的,看見了麼?」
夥計往外看了一眼道:「看見了,怎麼?」
苗芳香道:「這個人不是個好東西,一定是登徒子一流,打從鎮外到這兒,跟了我好幾里地了,真嚇死我了。」
一雙手兒撫上了心口,媚眼兒向著那年輕人望去。
可惜,年輕人面向裡,背向外,恨地苗芳香牙癢癢的,後窗外有什麼好瞧的,有花兒不成?
就算是有花兒,這兒有比花還嬌的人兒,奴面要比花面好,放著比花還好的人兒不看,看什麼撈什子花?
夥計一挺胸,道:「我去問問他去。」
轉身就要往外走。
壽星公公上吊,耗子舔貓的鼻樑骨。
苗芳香手快,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手兒一探,抓住了夥計的胳膊,未語媚意先送:
「不行呀,夥計,這人是個有功夫的,招不得,惹不得,他會殺了你。」
夥計的一身骨頭剛為之一酥,聞言又是一驚,他猶豫了。
不出去不好,出去更不好。
苗芳香又開了口道:「你的好意我感激,可是我不能連累你,我就在這兒躲一躲,他見這兒有人,諒必不會……」
夥計兩眼外看,發了直,只聽他道:「姑娘,他過來了?」
的確,那黑衣人剛才在院子裡站了半天,也許是等得不耐煩了,邁步向這房子裡走了過來。
苗芳香向外掃了一眼,道:「真的,他真的過來了,好大的膽子,這兒有人他競敢……
唉,是我糊塗,他既然敢跟進客棧來,還怕有人麼……」
說話間,那黑衣客已到了門口,在門口一站,目中兩道寒芒直逼苗芳香,苗芳香閃身靠近了那年輕人一步。
夥計從心裡打哆噴,他硬起頭皮沖那黑衣客哈個腰,陪上一臉強笑:「這位客官是……」
他等著那黑衣客答話,豈料那黑衣客像沒聽見,一雙森冷目光仍逼視苗芳香,看也沒看他一下。
就在這當兒,那穿白衣的年輕人轉臉向外,他把一雙目光投向那站在門口的黑衣客,淡淡然開了口:「閣下有什麼事?」
苗芳香目閃異采,暗暗地吁了一口氣,腳下移動,已往年輕人身邊靠了一步,這下很近了,近得可聽見對方的鼻息,年輕人沒動,卻也沒看她一眼,這,使得苗芳香又暗暗地咬了咬牙!
那黑衣客不但沒答腔,也沒看那年輕人一眼,逼視苗芳香,冷然開了口:「你出來。」
苗芳香柳眉一揚,道:「你這人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地方,難道你還敢當眾把我怎麼樣不成?」
黑衣客冷然說道:「我是什麼意思。你明白,我敢不敢拿你怎麼樣,你也明白,最好別讓我再說第三聲,出來!」
苗芳香道:「不出去,我為什麼要出去?這兒雖然地方小,可是也是個有王法的地方……」
黑衣客森冷目光轉動,掃了夥計跟年輕人一眼,道:「倆個出去一下。」
夥計沒敢說話,看了看年輕人,那年輕先看看他,再看看苗芳香,苗芳香也沒說話,他腳下移動,從那黑衣客身邊擦過溜了出去。
黑衣客目光凝注了年輕人:「你沒聽見麼?」
年輕人道:「聽見了。」
黑衣客道:「聽見了就給我出去!」
年輕人道:「我為什麼要出去?」
黑衣客道:「我要借這間房用一用。」
這話該說清楚,困為它太容易引人誤會。
年輕人雙眉微揚,道:「這間房我住下了,借與不借那還在我。」
黑衣客道:「你借不借?」
年輕人道:「抱歉得很,不借。」
黑衣客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平靜,道:「我本不原讓你看這種事,既然你願意那就由您了。」
邁步進房,順手關上門。
苗芳香閃身退向年輕人身後,她現在不知道年輕人是否管得了這件事,一半兒真怕,一半兒裝作,顫聲說道:「你……你想千什麼……」
邁步逼了過來。
年輕人卓立未動,倏然一笑道:「閣下的膽子的確是夠大的,王法你或許不伯,可是武林中還有那仗義之人……」
黑衣客目光一凝,望著年輕人道:「誰是那武林中的仗義之人」
年輕人道:「眼前就是。」
黑衣客倏然一聲冷笑道:「你閃開,別惹了我。」
抬掌一拂,五指向年輕人左肩掃去。
年輕人沒動,左掌翻起,五指如鉤,攫向黑衣客脈腕。
黑衣人一怔,旋即又是一聲冷笑,沉腕疾抖五指電一般地向年輕人左脅掃去,這一式「琵琶手」遠較前一式為快,也遠較前一式具威力。
年輕人兩眼微睜,道:「難怪你這麼大膽,原來你有這副身手做仗恃。」
沉腕挺掌迎了上去。
兩掌相接,只聽砰然一聲,黑衣客震得五指生痛,腳下微退一步,年輕人一個身軀也為之一晃。
苗芳香略略鬆了一口氣,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笑意。
黑衣客直了眼,道:「你不軟了,難怪你敢伸手管我的閒事,報個姓名。」
年輕人道:「我看沒這個必要。」
黑衣客轉身望向年輕人身後,道:「我沒想到你還有這麼一個幫手。」
苗芳香揚眉一笑道:「是又怎麼樣,你能夠奈何我麼?」
黑衣客臉色一寒;道:「你看著。」
移步欺上,一抖腕,掌影滿天,罩向年輕人身前大穴。
年輕人一凝神,抬右掌,出食指,凝力一指向那滿天掌影之中點了過去。
黑衣客神情一震,澈招收掌,閃身飄退,冷然說道:「你居然具此身手,報名。」
年輕人道:「我說過了,無此必要。」
黑衣客上下打量了年輕人一眼,突然冷笑一聲道:「我再試試你的能耐。」
閃身就要欺上。
只聽院子裡傳來一個清郎話聲:「楚兄,可以歇手了。」
黑衣客聞聲一怔,收身退後,轉眼在院子裡一看,只見院子裡並肩站著兩個人,一個身著黃衫,長眉細目,自淨臉兒,飄逸灑脫;一個是文士裝束,俊美,卻帶著一身脂粉氣的白衣客。
黑衣客沒理那俊美白衣客,只望著那黃衫客道:「是你!」
黃衫客笑道:「不錯,正是小弟,楚兄別來無恙乎?」
黑衣客掃了黃衫客身邊那位一眼,道「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黃衫客帶著笑說道:「小弟適才在門口路過,見得『寒星四使』中的三個在這兒探頭探腦,一陣之後轉身如飛出鎮去了,又聽得岑東陽說楚兄住在這家客棧裡,所以特地進來給楚兄送個信兒。」
黑衣客道:「你給我送什麼信兒?」
黃衫客笑笑道:「如果小弟沒料錯,『寒星門』那三個奴才該是去報信兒去了,那溫少卿就在這兒左近。」
黑衣客臉色陡然一變,道:「你要知道,那並不是我……」
黃衫客郎笑說道:「小弟別的不知道什麼,只知道楚兄的艷福令人羨煞妒煞。」
黑衣客臉色大變,目射厲芒,喝道:「岑東陽,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閃身撲了出去。
岑東陽連忙躲向黃衫客身後。
黃衫客沒動,笑著說道:「楚兄,溫少卿就要到了,這件事,可不是單憑唇舌所能解釋得清楚的。」
黑衣客身法奇快,這時候人已在滴水簷外,黃衫客話落,他一個身軀突然拔起,直上夜空。」
黃衫客抬眼高望,道:「看來一個人是錯不得……」
倏然一笑,邁步向北房走去,岑東陽緊走一步跟了上去。
到了房門口,黃衫客舉手一拱,道:「請問,這位兄台可是姓李?」
年輕人詫異地打量黃衫客一眼,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是姓李,閣下是……」
黃衫客截口說道:「稍時我自當奉告,楚王軒已經走了,兄台還等什麼?」
年輕人道:「閣下這話……」
黃衫容道:「兄台剛才沒聽我說麼,『寒星門』那三個奴才報信兒去了,溫少卿即將來到,據我所知,『寒星門』那三個奴才所以去報信,為的是兄台你,而不是那楚玉軒,溫少卿這個人兒見不得,還是暫時避他一避的好。」
年輕人揚了揚眉,一抱拳,道:「多謝閣下。」
邁步往外行去。
黃衫客退手讓路,抬手過:「兄台,請走後門。」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沒說話,轉身往後行去。
年輕人剛出了客棧後門,只聽身後黃衫客說道:「兄台,請跟我來,我有個隱密安穩處。」
黃影一閃,他已當先奔去。
年輕人未假思索,邁步跟了上去。
那岑東陽跟苗芳香二個緊緊跟在他身後。
黃衫客在前帶路,步履若飛,轉眼間出小鎮,在夜色中奔馳,沒多大工夫,他一頭鑽進了一片矮樹林中,臨進樹林時還叫了一聲;「兄台情快進來。」
年輕人沒答應,卻緊跟著進了那片矮樹林。
人影連閃,岑東陽、苗芳香也跟著進來了,在客棧裡,苗芳香不住地往年輕人身邊挨,如今她卻離得年輕人遠遠的,眼望著年輕人,心裡卻恨著黃衫客。
黃衫客從葉縫中外望,抬手一指道:「兄台請看,溫少卿到了。」
這片矮樹林就在那小鎮側的半里多處,年輕人放眼外望,儘管夜色黝黑,他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夜色裡,五條人影奔馳若電,先後撲進了那小鎮中。
他認得,為首那人一身銀衫,正是那『寒星』少主溫少卿,溫少卿身後那四人,也正是煞威懾人的「寒星四使」。
他沒說話。黃衫客卻接著說道:「這兒既隱密又安全,兄台只管放心,那溫少卿絕不會找到這兒來的。咱們盡可以放心大膽地談談咱們的,容我先為兄台介紹一下……」
他抬手一指岑東陽跟苗芳香,說道:「這是小弟的兩個朋友,岑東陽,苗芳香,人稱『白骨雙煞』。」
改得好,「白骨三煞」只剩下兩個了。
年輕人一聽這名號便皺了眉,但誰叫他剛才橫裡伸手,如今又跟人家來到此處,他只得抱了抱拳道:「久仰。」
黃衫客道:「至於小弟嘛,小弟叫侯玉昆,不知道兄合聽過小弟這個名字沒有?」
兩眼一睜,道:「四塊玉中的一位?」
侯玉昆倏然一笑道:「好說,那是武林中的好事之人胡亂叫的。」
年輕人道:「剛才在客棧裡那個姓楚的,莫非也就是……」
侯玉昆截口道:「剛才客棧裡那個姓楚的,就是楚玉軒。」
年輕人軒了軒眉道:「頃刻之間連碰四塊玉中之兩塊,今夕何夕?」
侯玉昆眼一瞇,笑哈哈地道:「兄台誇獎了,兄台誇獎了,兄台前不久曾跟當世四大美人之一的『寒星門』溫二姑娘在一起,可是?」
年輕人微一點頭,道:「不錯。」
侯玉昆道:「兄台前不久曾踉一個姓賈的人一起離開了那位『寒星門』的溫二姑娘,也沒錯吧?」
年輕人道:「閣下對我的行止相當清楚。」
侯玉昆笑道:「當然,我曾經到那家客棧找過溫二姑娘。」
年輕人道:「這個我知道,當時我在病中,未能參仰侯公子的絕世丰神,正感遺憾。」
侯玉昆笑道:「誇獎了,誇獎了,說什麼絕世丰神?當著兄台你,令我有自慚形穢之感,對了,我還沒有請教,兄台的大名是……」
年輕人道:「存孝,李存孝。」
侯玉昆「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存孝兄,存孝兄可知道我為什麼到那家客棧去找『寒星門』那位溫二姑娘麼?」
李存孝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溫二始娘並沒有告訴我。」
侯玉昆微微一笑道:「那位溫姑娘是當世出名的女煞星,殺人不眨眼,存孝兄大概常見她笑吧,有時候她真是笑,可是有時候她一笑就要殺人,可怕吧?要是沒什麼緊要大事,我是不會去招惹這位女煞星的,我那趟去找她,是為向他要個人……」
李存孝道:「但不知侯公子找那位溫二姑娘要什麼人?」
侯玉昆一指岑東陽跟苗芳香道:「不瞞存孝兄說,『白骨雙煞』原來稱『白骨三煞』,他兩位還有位大哥叫豐四海,他三位受我重托,踏破鐵鞋,到處尋覓,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我所要的人,誰知剛到手就被溫二姑娘碰見,橫裡伸手給搶去了……」
「咯登」一咬牙,又道:「而且還殺了豐四海,傷了這位苗姑娘,苗姑娘臉上的疤痕就是那位心狠手辣的溫二姑娘的罪過,姑娘家那個不愛美,沒有一個姑娘家不珍視她那張臉的,尤其是花兒一般的姑娘,把她那張臉更看得重於性命,如今這位溫二姑娘竟……這部是該殺剮的罪過麼。」
苗芳香臉色發了白,低下頭,顯然她是怕李存孝盯她臉上的疤痕。
誰知李存孝兩眼連轉部沒轉動一下,侯玉昆把話說完,他立即淡然接口說道:「這麼說,侯公子找那位溫二姑娘,要的就是那被她橫裡伸手搶去的那個人。」
侯玉昆點頭說道:「不錯。」
李存孝道:「我並沒有看見那位溫二姑娘還帶有別人。」
侯玉昆搖搖頭,說道:「存孝兄不知道,溫二姑娘從岑苗二位手中搶走了那人之後,卻又把他放了……」
李存孝道:「怎麼,溫二姑娘又把那人放了?」
侯玉昆倏然一笑道:「那是因為當時她不知道那人是誰,她要是知道的話,斷斷不會放走那人,因為她『寒星門』也正在偵騎四出,找尋那個人。」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那個人究竟是何等樣人?」
侯玉昆道:「提起此人,若論他如今,不值一提,只是一個跑江湖靠張嘴混飯吃的,若論他當年,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此人姓張名百巧,有個美號叫做『千面空空』!」
李存孝為之一怔,道:「閣下說的這個人,可是那在開封『大相國寺』前說書,有「鐵片巧嘴』之稱的張遠亭?」
侯玉昆微徽一愕,旋即笑道:「不錯,存孝兄也知道他,那我的推斷就沒料錯了。」
李存孝愕然說道:「閣下這話怎麼說?」
侯玉昆徽微一笑道:「不瞞存孝兄說,我原懷疑那跟存孝兄一起離開溫二姑娘的那位姓賈的就是『鐵片巧嘴』張遠亭。」
李存孝淡然一笑,搖頭說道:「只怕閣下是弄錯了,據我所知,那張遠亭已然故世了。」
侯玉昆怔了怔,旋即含笑問道:「存孝兄是聽誰說張遠亭已然故世了?可是聽那位姓賈的說的麼?」
李存孝微一搖頭道:「閣下不要以為我是幫那位賈前輩隱瞞什麼,張遠亭的故世,是我親眼看見的。」
侯玉昆臉上笑意不減,「哦」地一聲道:「是存孝兄親眼著見的?何時?何地?」
李存孝道:「前不久,就在開封『大相國寺』後張遠亭家裡。」
侯玉昆道:「他是怎麼死的,無疾而終,還是得了什麼急病?」
李存孝道:「他是遭人殺害……」
「遭人殺害?」侯玉昆道,「遭誰殺害?那行兇之人是?」
李存孝搖搖頭,說道:「這個我還不清楚,不過那張遠亭父女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腑而死,確是實情。」
侯玉昆看了李存孝一眼,眉鋒微皺,目光略一轉動道:「存孝兄既然這麼說,小弟我不敢不信,只是存孝兄怎麼會到了張遠亭家裡?莫非跟張遠亭還是舊識不成?」
李存孝微微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可以說是舊識。」
侯玉昆兩眼微微一睜,道:「我沒想到存孝兄跟那張遠亭是舊識,有道是,『人死一了百了』,算了……」
李存孝目光一凝,截口說道:「閣下剛才說偵騎四出找尋那張遠亭……」
侯玉昆點頭說道:「不錯,這是實情,存孝兄如若不信,日後碰見那位溫二姑娘當面問上一問,就知道小弟我所言不虛了。」
李存孝道:「閣下可知道,『寒星門』為什麼尋找那張遠亭?」
侯玉昆遲疑了一下,搖頭說道:「這個我不大清楚,據說好像是為向張遠亭要一樣東西,一個什麼『紫檀木盤』……」
李存孝面色微微一變道:「一個『紫檀木盒』?閣下確知是為這麼?」
侯玉昆看了李存孝一眼,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這個我不敢肯定,聽說好像是,大概不會錯吧。」
李存孝日光一凝,道:「那麼閣下跟『白骨三煞』找他又為了什麼,莫非也是為這個『紫檀木盒』麼?」
「不,不,不」侯玉昆搖頭笑道:「無論那『紫檀木盒』裡裝的是什麼,我對它不感興趣,我所以找他,是為了要問他幾句話。」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只為問幾句話麼?」
侯玉昆笑道:「小弟說話是向來不打誑語的,我對存孝兄也沒有打誑語的必要。」
李存孝道:「閣下要問他哪幾句話?」
侯玉昆搖頭笑道:「這個小弟就不便明說了,抱歉,還請存孝兄原諒。」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好說,是我不該問,不該探人隱秘。」
侯玉昆哈哈一陣笑,笑至中途,他突然住笑問道:「怎麼不見那姓賈的跟存孝兄在一起,他那裡去了?」
李存孝微微遲疑了一下,搖頭道:「這個我可不清楚,臨分手的時候賈前輩沒說,我也沒有多問。」
侯玉昆倏然一笑道:「真的麼,存孝兄?」
李存孝道:「我這個人說話也一向不打誑語……」
侯玉昆哈哈一笑道:「六月裡的債,存孝兄還得可真快。」
李存孝道:「我告訴過閣下,我親眼看見張遠亭父女已然遭人殺害故世了,而且我還親手草草埋葬了他父女……」
侯玉昆笑道:「這個小弟我字字聽入耳中,只是,這姓賈的既不是張遠亭,他的去向,說說何妨?」
李存孝道:「我剛才已然說過,我不清楚,臨分手時……」
侯玉昆嘿嘿一笑,截口說道:「何必呢,存孝兄,在小弟我面前不必玩心眼,你存孝兄還差得遠呢。」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閣下,你我素昧平生,緣僅今夜一面,就是我知道,我也沒有必要告訴你,是不?」
侯玉昆嘿嘿笑著點頭道:「說得是,說得是,存孝兄說得極是,交淺怎可言深?這樣好麼,存孝兄,小弟我拿你換你一句話。」
李存孝道:「我不懂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侯玉昆抬手往小鎮一指,道:「存孝兄,那溫少卿此刻還在小鎮中搜尋存孝兄的下落,小弟我能從他手下把存孝兄你救出來,也能原封不動地把存孝兄你送回他手裡去,存孝兄明白了麼?」
李存孝雙眉一揚道:「我明白了,我若不說出那位賈前輩的去向,閣下就把我擒交那溫少卿,可是?」
侯玉昆笑道:「何須擒,那太麻煩了,也傷感情,小弟我站在此處只消引吭一嘯,或者是扯著喉嚨一喊,溫少卿自己會過來的。」
李存孝聽這話皺了眉,心想:自己要是在沒中柳玉麟那淬毒的暗器之前,別說是一塊玉,就是再多一塊玉也放不進眼裡。
如今自己中過柳玉麟那淬了毒的暗器,體內之毒尚未去除盡淨,一身功力大打折扣,適才在那小客棧裡曾經跟四塊玉之一的楚玉軒動過手,自己不過是略佔上風而已,眼下這侯玉昆既然跟楚玉軒並稱,一身修為應該在伯仲之間,再加上他身邊還有這「白骨雙煞」,一旦翻臉動手,那吃虧是在所必然,好漢不吃眼前虧,看這情形自己只好忍了。
侯玉昆見他沉默不語,只當他是心生怯意,嘿嘿笑道:「存孝兄,小弟我雖然不清楚你跟那溫少卿有什麼過節,但由你跟著小弟我避來此處這一點看,可知存孝兄你是不願意跟這位『寒星』少主見面,更不願意落在他手裡,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知進退者算高人』,小弟我看存孝兄你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所作所為都應該在這個『智』字上轉一轉,存孝兄你不點頭還待何時?」
李存孝一聽這話心裡又盤旋上了,心念一轉之後,他道:「這麼說閣下是不相信……」
侯玉昆搖手說道:「現在咱們不談相信不相信,存孝兄既然認為那姓賈的不是張遠亭,那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李存孝道:「閣下憑哪一點認為那位賈前輩就是張遠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