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原豪俠傳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師門疑雲
    ——  天山掌門啞劍客龍杭冬與飛狐雲煥和定下毒計,遠走天山。取了物品,便匆匆下山趕回中原。

    他一路奔波,日夜兼程趕路,只花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這些日子來,他都盡量掩蔽自己的身份,好在他平日深居天山,江湖上鮮有所識。

    自從那日血戰,龍杭冬方知中原武林人才傑出,自己功力雖甚淳厚,但較之中原人才,僅是一般高低而已。

    休說神州四奇,就是麥任俠、方柏昆的武功,也絕不在自己之下,他一生口不能言,心機、城府都較常人之為深,只想報了師弟之仇,立刻遠遁天山。

    為了借重藝雲煥和之力除去麥任俠,他只好遠上天山,用計先一網打盡方家,然後再合飛狐之力,想那麥任俠絕非敵手。

    他雖為飛狐所利用,但心中卻隨時有與雲煥和翻臉的陰謀,雲煥和雖生性奸詐,但對龍杭冬的深沉心機,卻也難以預料。

    這一日他來到一個小市鎮,時已正午,隨便找了一家小店,飽餐一頓,卻在店中發現了仇敵。

    龍杭冬口不能言,吩咐夥計都得用手勢,是以很是引人注意,這時正是日正當中,店中客人滿座,龍杭冬無意之中瞥見左邊有一個道士面背著自己,一襲青衫,入眼識得,正是自己恨之入骨,急欲置之於死地的青峰真人麥任俠。

    任啞劍客心機如何深沉,也不由猛然一震,就在這時,剛好麥任俠一側頭,兩人目光相對,麥任俠臉上一片木然,但他立刻發現尤杭冬噴出火焰的雙目,正狠狠盯著自己。

    對於這天山掌門,麥任俠並無什麼仇,但龍杭冬對他,卻有師門血仇,兩人對望了一會兒,麥任俠淡淡地收回目光,背過身來。

    那日荒廟血戰,龍伉冬親睹青峰真人以一敵眾的雄風,單憑自己一人之力。想要殺死對方。確不可能,是以他微一沉吟,強抑下仇火。

    青峰真人略進一些素食,便起身離去,龍伉冬心中默默尋思:

    「冤家路窄,我何不就用這現成的藥粉,將麥任俠收拾了,立刻遠回天山,雲煥和的事再也不管,這藥物效力奇絕天下,麥任俠再機警,也絕對逃之不過。」

    他本與雲煥和僅是利益交換而已,互利才合,否則隨時可分,是以他心念一轉,立刻付帳,追了過去。

    麥任俠似有滿腹心事,緩緩而行,龍杭冬不知他有否注意自己的行蹤,上前數步,冷然一哼。

    麥任俠緩緩停下足步,轉身過來,龍杭冬雙目中仇火熊熊,冷冷瞪著對方。

    麥任俠面無表情,看了看龍杭冬道:

    「龍施主有何見教?」

    龍杭冬默不作聲,用手微微指著左邊的一片小叢林,冷哼一聲。

    麥任俠沉思了一會兒道:「走吧。」

    青峰真人自巨變後,性情大變,由豪氣飛揚一轉而為深沉寡言,他懶得和龍杭冬在大路上鬧扯,立刻走向那叢林。

    龍杭冬心中默默盤算,緊緊隨著青峰真人,走入那叢林之中。

    麥任俠打量一下地勢,只見林後有一片空地,很是廣闊,於是一個起落,走到場中。

    龍杭冬掠身而至,麥任俠淡然道:

    「龍施主請吩咐吧。」

    龍杭冬怒哼一聲,青峰真人目光一轉,看了他一眼,哼聲道:

    「龍施主可是為那林碧銘施主之事?」

    龍杭冬點首不語。

    麥任俠臉上如罩寒霜,冷然道:

    「林碧銘投身飛狐,賣友求榮,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貧道僅替天行道而已……」

    龍杭冬陰陰一笑,心中卻是怒極,青峰真人麥任俠冷冷又道:

    「至於龍施主,身為天山掌門,竟也置身官家之事,貧道敬告施主一句……」麥任俠話聲未完,只聞「嗆啷」一聲,霎時青光大作,龍杭冬拔劍而招,一氣呵成,青峰真人胸前大穴,悉數被他劍式所封。

    麥任俠吸一口真氣,冷然接口說道:

    「——天山一門將自施主而滅。」

    龍杭冬劍式一吐,麥任俠身形平掠而後,啞劍客冷哼一聲,長劍跟襲而至。

    麥任俠身形才一落地,眼前又是一片青光,他大吼一聲,反手一揚,「刷」一聲,長劍出鞘反削而出。

    霎時「叮」、「叮」之聲大作,兩支長劍交相彈起,龍杭冬攻勢登時一窒。

    麥任俠後掠一步,長劍平胸而舉,冷冷望著龍杭冬,一字一字道:

    「貧道有言在先,龍杭冬三思而行。」

    龍杭冬身形一凝,雙目盯著麥任俠,右手長劍不斷顫動,麥任俠霍然而驚,他聽師父丹陽子所說,天山一脈有一套劍術喚什「蒼鷹八點」,一共八招,而且全是內力夾在劍法之中,非有極評功力,不能施用,而一經發出,威力卻是絕強。

    昔年丹陽子行俠江湖,曾送一大漠女尼,劍術極為精深,招式卻是繁雜,丹陽真子與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兩人都用長劍,丹陽子以武當劍術竟攻之不敗,後仗內力較深,方佔上風。而那女尼突然使出天山「蒼鷹八點」,丹陽子全勺封守,卻也被迫倒退八八六十四步,事後丹陽子歎為天下絕學.

    並曾告誡麥任俠。

    此時麥任俠一見龍坑冬出劍之式,已知對方將全力攻擊,他

    深知其中厲害,再也來不及多想,長吸一口真氣,後退半步。

    丹陽子以S窮畢生武學,卻也找不出能在對方「八點」招人中,出式反擊,僅只傳授麥任俠固守之法。

    龍杭冬長劍緩然一領,猛可一刺而出,劍尖跳動中,勁風嗚嗚然。

    麥任俠目不敢移,長劍一封,霎時龍杭冬劍光大作,全是長劍破空之聲。

    「蒼鷹八點」施出,強如純陽觀主也只得退守,麥任俠緩緩移動足步,固封中庭。

    龍杭務劍子東彈酉跳。在長空劃出不規則的線條,而在責任俠的眼中,這些線條隨時都有劃到自己身上的可能。

    啞劍客長劍連削,他內力本就奇強,此時每一劍壓腕削出,都發出嗚嗚之聲,單憑這聲勢就非尋常。

    麥任使雙目盡赤,緊注視著龍杭冬飄忽的劍式,猛然之間,龍杭冬劍式盡收,長劍平空一劈而下。

    漫天青光一閃,青峰真人知道這是對方最後的殺手,也是自己最困難的一關,他仰天長吸一口真氣,長劍反手彈起。

    麥任快這一劍好怪,劍身反向而起,劍柄向外,劍尖指腹,全.力一挑而起。更龍杭冬一生浸淫劍術,卻從未見過這等險招,霎時他面目失鋼,「叮」一聲,這一劍竟又為青峰真人封彈而起。寶他問哼一聲,吐出全身內功,麥任快長劍一沉,青光一斂,啞間客只覺內力一鬆,不由衝前兩步。防這幾劍似乎又激起青峰真人麥任俠的豪氣,他仰在一聲長回,反腕削出一劍,霎時劍江銜密而生,劍身破空之處,竟成了嗡嗡一片。

    龍杭冬再也料不到麥任俠竟能連接自己八劍,然後反攻一劍,這時他招式已老,急忙一抖劍式,反架向麥任俠壓腕削出的一招。

    這一來,青峰真人全力以赴,龍杭冬卻是倉猝發力,強弱立分,啞劍客悶哼一聲,連退三步。

    龍杭冬呆了一呆,麥任俠冷笑道:

    「蒼鷹八點不過如此而已。」

    龍杭冬心念斗轉,他微辨風向,緩緩移動足步,走到上風之處。

    麥任俠只覺他目光陰沉,心中不由一沉,冷然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接招。」

    龍杭冬一驚,麥任俠出劍好快,一點而至。

    龍杭冬右劍一架,麥任俠左掌斗拂而出,啞劍客不虞有此,只得左掌一封,「折」一聲,兩掌一交,一個黃色的藥不開大半丈,落在地上。

    麥任俠一怔道:

    「你……」

    龍杭冬右劍一鬆,嗆地落在地上,右掌卻迎風一揮,麥任俠只覺雙目之前紅紅一片,吸了一口氣,身形便是一個踉蹌。

    龍杭冬右足一勾,長劍又到手中,刷刷一連三劍,麥任俠只覺胸腹之中一片麻木,封了兩劍,真力一軟,呼地一聲,長劍被挑,脫手飛起。

    龍杭冬仰天呵呵一陣怪笑,麥任俠只覺怒火直往上衝,再也支持不住,「噗地」倒在地上。

    龍杭冬雙掌上早已扣滿「千年犀粉」及「白骨煙」,他原意是想彈出「千年犀粉」,迷倒麥任俠,卻不料青峰真人劍掌齊出,震飛「千年犀粉」,他乘麥任俠一愕之際,迎風彈出「白骨煙」,這種毒藥好生厲害,任青峰真人內功多強,也立刻倒地。

    龍杭冬謹慎的收回「白骨煙」,望了望麥任俠,這時麥任俠正勉力以武當正宗內力,與這蝕骨巨毒相搞,只見他頂門白煙微冒,寶相端莊,一層黑氣逐漸被他逼了下去,龍杭冬微吃一驚,料不到麥任俠功力如此深厚,遂冷冷一哼,微微揚起長劍。

    這武當三劍的最後一個,也是千古武林少見的奇才,而此時卻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兒了。

    龍杭冬長劍一揮,緩緩刺向麥任俠頂門,驀然麥會俠雙目一睜,精光四射。

    龍杭冬不由一怔,就在這一剎那,麥任俠竟提一口真氣,屈指連彈,發出武當護身金稜。

    這武當護身金稜一向是「稜人共存共亡」,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發。自武當第十代掌門秦純在終南山單戰武林高手八人,最後以金稜與敵俱盡,武當護身金稜便從未在江湖出現過,此時麥任俠自分必死,終於勉力彈出。

    說時遲,那時快,龍杭冬只覺眼前一片金光,不由大吃一驚,

    武當護身金稜威力本就絕大,加以龍杭冬毫無所備,長劍才封出一式,「潑」「波」數聲,子母梭齊飛,登時在肩頭上被擊中二

    他咬緊牙,運氣閉住穴道,移動雙足,走向已散氣倒在地上的麥任俠,心想好列也要在他當胸踩下兩腳。

    他一步步上前,他聽到一陣輕微的步聲,不禁收回已經跨出的一步,心中考慮要否反身看一看身後來了什麼人?

    他望望躺在兩步前的麥任俠,一股仇火衝了上來,陡然他又踏上了下。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自身後:

    「你還不停身麼?」

    啞劍客的面色泛白了,他明白此刻自己雙手有如此虛設,所能移動的僅是雙足而已。不管身後是什麼武林人,自己僅憑雙足,絕非其敵。

    但他又絕不肯放過這殺死青峰真人麥任俠的良機,霎時心中思念電轉,始終不能決定。

    驀然,他右足一抬,端端落向麥任俠心口大穴,同時間裡,身形已騰空而起。

    這一式「魚躍龍門」是他平生絕學,身形飄忽已極,既可攻敵,又能脫身,只聽呼一聲,他右足一踹,身形已橫飛三丈。

    霎時,身後冷笑之聲大作,那人影一掠,比龍杭冬身形更快,已封閉龍杭冬踏下的一腳。

    長空人影交錯而飛,那人怒叱連聲,虛空一連劈出三掌,龍杭冬作夢也沒料到對方身形快捷如此,雙手在空中呆立,卻發不出半分內力。

    只聞「呼」「呼」兩聲夾著一聲啞呼,人影頓斂,啞劍客龍杭冬被擊飛出大半丈,而那人影在空中掠了一個弧形,飄飄落在地上。

    這時,漫天飛舞著被柔和掌力揚起的碎石、枝葉,好一會兒才落在地上,而那一股柔和力道激起的勁風,仍在空氣中嗚嗚然,聲勢好不嚇人。

    那人落在地上,不理被擊倒地的龍杭冬,卻一掠身,到麥任俠身邊,口中呼道:

    「麥任俠,麥任俠。」

    只見麥任俠面上黑氣籠罩,氣息奄然,那人吸一口真氣,單掌按在麥任俠「泥丸」頂門,內力鬥發。

    一股柔和無比的力道發出,麥任俠面上黑氣立退,好一會兒緩緩睜開雙目,只見眼前一張焦急的臉孔,頭上光光的,面如滿月,正是那少林寺第二代奇才心如和尚,不由吶吶道:「你……你……」心如急問道:

    「麥任俠,你好些了嗎?」

    麥任俠吐了一口氣,喃喃道:

    「這是——這是白骨煙——」

    心如一驚道:

    「白骨煙?他怎麼會有白骨煙?」

    麥任俠歎口氣道:

    「他——他是天山掌門龍杭冬,他——怎麼了?」

    心如喚了一聲道:

    「方纔急切間,小僧使出般若掌力,龍杭冬似乎一擊倒地不起來。」

    麥任俠嗯道;

    「道友功力深厚,貧道甚是佩服。」

    心如搔搔光頭道:

    「但——他好似雙掌僵定不動——」

    麥任俠噢了一聲道:

    「大約是貧道方才垂死所發護命金稜,僥倖擊中他雙肩大穴

    心如點首道:

    「定是如此,你——你別多說話,小僧再發一次內力逼退毒氣——」

    麥任俠面上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心如氣納丹田,緩緩以佛門內力渡入麥任俠體內。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分,心如心回掌力,麥任俠緩緩吁了一口氣道:

    「白骨煙毒性解之不易,道友只要能送貧道一程——」

    心如怔了一怔道:「到何處去?」

    麥任俠道:「離此東南一里處,有一小道觀,家師正在觀中

    心如噢了一聲道:

    「那麼,咱們別再耽擱了,純陽觀主功力蓋世,麥三俠,你的毒勢一定不要緊。」

    麥任俠支撐在心如身上,拾起落在地上的長劍及護身金稜,指指龍杭冬僵臥的身形道:

    「啞劍客天山一門之長,卻為飛狐效命,他找貧道是為了報林碧銘的仇,是以不顧身份,竟以一門之長,施放迷藥毒粉,這白骨煙好生厲害,若非大師相援,貧道性命萬難保全。」

    心如歎口氣道:

    「小僧奉師命路經此地,上天福佑吉人,麥三俠噗奸計所毒,小僧理當相助,這等小事何必多言?」

    說著心如扶起麥任俠步出叢林,他們走得匆忙,也顧不得收葬龍杭冬的屍身,而且,他們更忘了龍杭冬懷中的那一包白骨以及被安任俠震飛的黃色「千年犀粉」,任由其露置荒地。

    這僅僅是無關緊要的一個疏忽,然崦,一個細小的疏忽,往往會引起日後一場軒然巨波——

    □□□

    夕陽西沉,暮色蒼蒼——

    一匹駿馬駝著一個風塵僕僕的青年在官道上飛馳著,些微的天光照在青年臉上,只見他面色白皙,雙目深邃,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冷傲之氣。

    快馬馳到宮道盡頭、一條小溪橫互道前,行人走馬必須渡過一座小窄木橋,這時來往人熙熙攘攘,青年騎士不得不拉馬緩行。

    他似乎有急事待行,坐在馬上極不耐煩,馬鞭在空中一舞一舞,勁風嗚嗚,惹得好些人注意。

    青年又等了一等,只見橋上一來一往有兩個大漢,那橋寬僅容兩人同行,兩人似乎相識,互打一個招呼,在橋上交談了兩句。

    那青年似乎終於找著怒火發洩的對象,一揚馬鞭,「劈啪」一聲在空中一抖,冷冷道:

    「馬來了,快滾開。」

    那兩個大漢在橋上一齊怔了一怔,似乎不相信有這等不客氣的人。

    那青年白皙的面色一青,冷冷又道:

    「沒聽見麼?」

    兩個大漢一齊轉頭向那青年打量一番,這一耽擱,小橋邊又有好幾人在等著,但見了這邊有事故,也只看看不加催促。

    那兩個大漢看了看,這時天色已全黑了,看不十分親切,左面的一個冷笑道:

    「朋友可是和咱們講話?」

    青年冷笑不語。

    右面的大台漢一怔道:「你可是瘋子?」

    青年冷笑道:「快讓路滾開,免得我下殺手。」

    兩個大漢勃然大怒,一齊吼道:

    「你是什麼東西?」

    青年面上殺氣一閃而掠,心中暗忖道:

    「算了,別再找事啦。」

    口中冷冷一哼道:

    「廢話少說,你們兩個一東一西快走吧,後面人越來越多了。」

    他此言本是含有息事之意,但那兩個大漢此時已下不了台,對望一眼,哈哈大笑齊聲道:

    「大爺不想走啦。」

    青年雙目中神光一閃道:「雲某再說一次——」

    「雲某」兩字一出,兩個大漢都是一呆,他們陡然想一人。

    青年話聲戛然而止,手一招,刷一聲,只見黑暗中光華一閃,長劍已出鞘過半,忽然他心念一轉,「嗆」地長劍又插回鞘中。

    兩個大漢似乎為這威勢所奪,不由自主退到橋桿側旁,這時橋道已可容馬匹通行。

    年青年目中神光一斂,左面大漢吶吶道:

    「你……你姓雲?」

    青年冷然一笑,馬鞭揚空一振,呼地一夾坐騎,疾馳而過,口中哼道;

    「還算識相。」

    黑暗中傳來竊竊私語:

    「他,他是雲煥和?」

    「不管他是不是,咱們小心總不了,唉,方纔那出劍之式,已隱有一代宗師之風……」

    「他媽的,飛狐未免太狂了……」

    然而啼聲的的,雲煥和已馳出好幾十丈。

    飛狐自與龍杭冬定下毒計,一直等候龍杭冬回音,卻毫無消息,一打聽之下,江湖上已傳出龍抗冬被擊斃叢林的消息。

    而且據傳得為少林神功所斃,雲煥和不由大吃一驚,他推斷時日,龍杭冬分明是在取得物品後才遭毒手。

    於是他立刻打聽龍杭冬葬身之地,抱存萬一希望,能在龍杭冬屍身中搜著那兩包藥品。

    他眼線很多,立刻打聽出來,便兼程而趕,來到那個叢林。

    這時月已當空,雲煥和下馬,走入叢林,只見一堆新墳在林木深處。

    他四下一打量,這時天色已晚,四周無人,急忙在馬上拿下工具,燃起一根火炬,用力將墳頭挖開。

    挖了好一會兒,已可見龍杭冬殘骨殘軀,林中黑森森的,陣陣陰風吹過,火焰時弱時強,坑中屍骨森然,血漬隱隱可見,任雲煥和吒吒江湖,殺人無數,也不由微微發寒。

    雲煥和用長劍撥了一會兒,忽然發現一包紅色藥粉,心中不由大喜,拾起一看,正是「白骨煙」,不知是誰埋葬他,絲毫未動他懷中物品。

    但找來找去,卻始終找不著那一包「千里犀粉」,他怎知那包「千年犀粉」當日被麥任俠震到好幾丈外,而恰好又被一個人拾去,以至形成以後一場巨變。

    又找了好一會兒,仍不見蹤跡,雲煥和呆了一呆,喃喃自語道:

    「沒有『千年犀粉』倒無所謂,兩樣藥粉,僅須其一,我只要在那關帝廟南方唯一出口布下的『白骨煙』,哼,姓方的幾個老兒插翅再也難逃。」

    他悄悄又堆好墳土,默默立了一刻,他雖與龍杭冬相交純出利害,但此刻生死相隔,心中也不由慨然無比。

    他弄滅火炬,翻身上馬,好好收起那包「白骨煙」,輕悄悄地策馬揚長而去。

    □□□

    黃昏時分,小道上夕陽斜照,淡淡的金黃色,這小路彎彎曲曲,漫延得很遠,看不到一個盡頭。

    遠遠跑來一個龐大人影,只一刻便走近,原來是個老者,他兩腿微微一抬,身形已跨出老遠,如果有江湖武林中人在旁,定要為這種上乘輕功驚訝不已。

    那老者雙目緊鎖,似乎有不解之憂,但足下卻如行雲流水,背後雖則背一個中年漢子,絲毫不見緩慢。

    老者又行了半刻,他心中忖道:

    「師父如果知道馮師弟被人打死,不知又要殺多少人,看來武林中劫數難逃。」

    他邊想邊行,身形不由放慢了些,忽然前面青影一閃,走出一個秀麗少女。

    那少女臉上白得透明,她向老者笑笑道:

    「老先生,您背上背的人都是死人還是活人?」

    老者打量她一番,緩緩道:

    「小姑娘問這作什麼?」

    那少女想了想道:

    「如果是死人便沒法了,假如是受了重傷,只是一息尚存,我說不定都有辦法。」

    老者見少出言奇怪,心中暗暗稱奇,他說道:

    「小姑娘原來精於岐黃,老夫倒是失敬了。」

    那少女笑了笑道:

    「我也是在無意之中尋到一種上古絕種的靈藥,據書上說此藥乃是療傷聖品,是以想試試看。」

    老者見她說得很是天真,但神色之甚是凝重,絕不像在說笑,心中不由忖道:

    「這女子小小年紀,卻是滿臉書卷之氣,舉止之間自有一種華貴高雅,古人說『富潤屋,學潤身』看來是不錯的了,這女娃不知是何門道,我且探她一探。」那老者道:「可惜老夫師弟已斃命多時,姑娘年紀輕輕,卻是學寶五車,真教老夫佩服,令師定是一代高人了。」

    他江湖經驗老到,以為少女心性,一定受捧吃激,自己這一捧,定可套出她的來路,那知那少女卻又是一笑道:

    「原來您背的是您的師弟,既是死了,小女子也無辦法啦。」

    她笑容一斂,眉角現出一種淒涼意味,那老者目光何等銳利,他見那少女生得明艷可愛,心中頗有幾分好感,便道:

    「姑娘似有重憂,老夫與姑娘雖則萍水相逢,姑娘好心救人,老夫心領,姑娘有何困難,老夫倒願效力。」

    那少女心中暗道:

    「您師弟都被人打死啦,還有時間來管別人的閒事麼?我的困難又豈是世人所能仗義相助的?就是師父,她老人家無所不能,又能幫助我什麼?」

    她雖如此想,可是天性溫柔,不願傷害別人之心,聽那老者說得誠懇,心中一暖,不由眼圈一紅。

    少女搖頭道:

    「老先生,小女子並無困難。」

    老者看了她一眼道:

    「姑娘容顏清麗,眉目開朗,一生逢凶化吉,行運甚是通暢,老夫自信老眼無花,姑娘目下雖在乖蹇,不久便有遇合。」

    那少女搖頭道;

    「相隨時遲,豈可一言斷盡?」

    那老者呵呵笑道:

    「姑娘又是行家,老夫多言,貽笑大言,尚有一事請教姑娘。」

    少女道:「老先生有何事,儘管問吧。」

    老者道:「適才姑娘言得天下聖藥,不如此藥名稱能否見告?」

    少女緩緩道:

    「那就是草中之王,烏龍草。」

    老者哦了一聲,他對醫道也曾涉獵,卻未聽說過這種藥草,那少女又道:

    「昔年醫祖華佗仙師遺作焚之於火,上乘醫學從此斷絕,小女子幼時翻閱家父藏書,竟然得到數頁華佗仙師論藥之章,可惜只有數頁,而又殘缺不全,這烏龍草華佗祖師爺便認為是草中之王。」

    老者恍然,心中很是欽佩,那少女說完便告辭而去,老者追上去道:

    「老夫高無影,姑娘如有困難,往青城尋找便得。」

    那少女感激一笑,青衫不飄,便消失在林中,那老者正是三心紅王大弟子高無影,他心中忖道:

    「這女子文武均是上乘,馮師弟如果不死,他如遇上這等可愛女子,任是他凶殘愛殺,只怕也難以下手。」

    他又想到馮百令與自己同門學藝,雖則兩人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到底日久相處,高無影又是個重情義的人,心中甚是淒愴,馮百令平日一些小小好處都清漸的閃到眼前,高無影歎口氣忖道:

    「人命干天,師弟、師弟,你豈能濫殺無辜?你平日殺人如麻,被殺者的親友師長是何等痛苦,今日為兄的看到你為人所斃的那種難過,便可推想到別人的心情了。」

    他歎息一陣,又邁步而去。

    那少女獨自沉思,她想道:

    「原來那老頭便是三心紅王的徒弟,看樣子他很是和善,紅王惡名滿天下,倒收了個好徒弟。」

    她望望天色,心中想道:

    「今夜又得露宿了,這一生漂漂泊泊是定了,可笑那老頭子還說我行運暢通,這卜算之學,我是精通到頂的,世間又有幾人能勝得我?儘管我卜算相命如神,我又勇決定自己的命運麼?能夠決定我命運的人,卻已經遠遠地離開我了,這烏龍草是天地間靈藥至寶,我得以了又有什麼用?我醫道通悟,配合藥靈定能相得益彰,可是我醫好了天下人,又有誰能醫好我心裡的創痛?」

    她自艾自怨,不由悲從中來,直欲放聲一哭,她正是無憂王后的徒兒——才女羅可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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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高無影步行了半夜,已近與師父三心紅王約定之地,他四下看了看,正欲舉步再前,忽然樹頂梢上一個蒼勁的聲音道:

    「無影,是你嗎?」

    高無影連忙躬身道:「是,師父。」

    他方才答完,只見頭上紅影一閃,三心紅王已端端立在前面,他一見高無影背後用布條密密包著一人,頭也包在布中,他心中一震,沉聲道:

    「無影,你弟子受了傷麼?」

    高無影恭敬答道:

    「弟子該死,弟子無能,請師父恕罪。」

    紅王冷哼了一聲道:

    「王令到底怎樣了?無影,你婆婆媽媽可是師父教你的麼?」

    高無影悲聲道:

    「弟子趕到之時,馮師弟已遭人殺害。」

    三心紅王大聲道:

    「什麼?百令死了?」

    高無影點頭不語,三心紅王恨恨瞪著高無影,半盞茶時間,一句話不說。

    高無影心中一驚,他知師父天性最愛遲怒,他偷眼一瞧三心紅王,只見他臉上一時充滿殺氣,一時又充滿悲傷。

    高無影從師數十年,見到的都是三心紅王談笑摧敵,狂傲殺人,臉上永遠都是那種陰沉面容,不動聲色,此時師父感情激動,竟然也像常人一樣,臉上充滿了深刻的表情。

    高無影只瞧了師父一眼,心中對三心紅王不禁同情起來,他知師父狂妄不可一世,只道朗朗乾坤唯我獨尊,目中從無餘子,想不到竟然有人敢接連殺了他兩個徒兒。

    三心紅王忽道:

    「好,好,好,百令,你死得真好。」

    他聲音顫慄,伸手拉斷高無影背後之背帶,一手抱著瞽目殺君馮百令的屍體,揚長而去,饒他是一代梟雄,功參造化,此時也激動得不能自持。

    高無影急忙追了上去,紅王一言不發,臉上神色更是陰沉,又行了好遠一段路,紅王伸手向高無影要了長劍,振劍挖土,高無影見師父運劍如飛,那堅逾鋼鐵的山石,竟如摧枯拉朽一般,應手而碎。

    三心紅王道:「無影,咱們走吧。」

    他臉上又如平日一般,陰陰地令人高深莫測,要知三心紅王此人,一生殺戮無數,可是為人最是護短,對門下這三個弟子心中實在愛護,尤其馮百令天性暴怒無常,正合紅王之心意,師徒兩人極是相得,是以紅王眼見愛徒斃命,竟是不能自持。

    □□□

    兩人行了不久,高無影愈想師父派自己殺那人之束愈是可疑,他胸中疑念澎湃不已,像是面臨生死抉擇,數十年的疑案,又重新在心中翻了出來。

    那姓方的少年,話說前因,和自己心中所存的秘密,竟是同一件事,高簡梅方四家糾纏多年的恩仇,自己就是其中主角之

    高無影只覺熱血直往上衝,他禁不住問道:

    「師父要我殺那姓簡的人,他與師父有仇麼?」

    三心紅王臉色一變,哼了一聲道:

    「無影,自來逆我者死,你管到師父的事來?殺你師弟的人是誰?」

    高無影一怔,他立即想通師父是在扯離話題,他見紅王面色不善,驀然一驚,暗忖此事已經查了數十年未得真象,如今已近緊要關頭,豈可操之過急,當下忙答道:

    「師父命他殺那姓梅的,結果被姓梅的殺了。」

    三心紅王道:

    「好喲,姓梅的後人倒是不錯,紅王的徒弟也是別人殺得的麼?」

    高無影心中又是一動,他說道:

    「弟子趕赴師弟之處,那姓梅的已和師弟斗至生死關頭,師弟一個托大,竟被姓梅的殺手擊倒,弟子趕救不及,那姓梅的轉身就走,弟子搶前看師弟傷勢,竟吃那廝逃去。」

    三心紅王看了他一眼道:

    「無影,那姓簡的呢?」

    他目光炯炯,直逼高無影,高無影靈機一動,從容說道:

    「弟子無能,那姓簡的武功不弱,弟子和他戰個平手,本已漸取上風,不料姓簡的又來了個朋友,就是那姓方的小子,弟子和他兩人纏戰半天,那兩人穩佔勝算,不知怎的,忽然一打招呼,雙雙離去。」

    他信口說著,倒是天衣無縫,他偷眼瞧紅王,紅王冷冷道:

    「姓方的小子也來了,好啊,紅王倒是要瞧瞧這般後生小子的能耐,難不成強勝當年四……四……哈哈,真是笑話,真是笑話。」

    他一抬眼,三心紅王又正在注視他,高無影忙道:

    「師父,弟子就這去尋姓梅的,替師弟報仇雪恨,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必找出此兇徒來。」

    他說完見三心紅王沉吟不語,正待走開,紅王喃喃道:

    「無影劈空的,嘿嘿,又是無影劈空掌。」

    紅王一轉身叫道:

    「無影,這幾個小輩非你能力所能解決,為師自有安排,咱們先回去再說。」

    高無影怕師父一怒之下,親自出手追擊四大天王后人,是以自告奮勇去追梅簡古軒。他見師父要和自己一塊回去,真是正合心意,他想心中尚有許多不明白之事,必須靜靜想通才成。一路上三心紅王劃空咄咄,對於馮百令甚是懷念,高無影見上次小師弟追魂鋼羽被人殺死,師父雖則憤怒,卻無哀傷之容。

    這馮師弟之死,師父倒像是動了真正情感,他此時疑念深沉,自然已將師父列為對手,一舉一動小心翼翼,生怕惹起了師父的懷疑。

    高無影不時將那日偷聽方立青所說的話反覆想了多遍,只覺其中疑點重重,想到師父三心紅王生平行事,真是不寒而慄。

    他自幼失怙,全仗師父養育成人,三心紅王生性雖然乖張,到底是自己恩師,只望自己所疑之事非真,不然真不知何以自處。

    □□□

    這師徒兩人各懷心機回到家中,才一進門,三心紅王色鐵青,一躍取下正樑上一封書柬,高無影湊近一瞧;只見上面寫著:

    「三心紅王朱公大鑒:

    久違閣下,思之良深,今秋之際,請與閣下共聚於青城之陽,前約未踐,弟何敢忘,閣下豪氣衝霄,弟當引領以待也。

    弟何克心頓首。」

    三心紅王冷冷道:

    「上天有路不行,偏偏要往地獄鑽,何克心,紅王成全你便是。」

    他掌中透勁,那信柬化為碎片,高無影心中暗暗吃驚,三心紅王口中雖說得狂妄,其實心中對於何克心那門外功血指刀頗為忌憚。

    高無影道:

    「姓何的雖是厲害,卻萬萬不是師父的對手,倒是那姓方的小子,弟子每見他一次,便見他功力暴增,似乎超脫學武人之常情。」

    他試探說著,想慢慢引三心紅王說出自己想知之事,三心紅王道:

    「姓方的小子目下功力不足,尚不足成患,假以時日,當真不好對付。」

    高無影暗忖:

    「師父生平從未看重任何人,那姓方的少年真是了不得,唉,咱們高簡梅方四大天王,總算是有後了。」

    三心紅王道:

    「無影,斬草除根,這姓方的小子下次遇著了,可不要輕易放過。」

    高無影想道:

    「這許久不見這少年,不知功力又進展到什麼地步,就算真的見著他,是否能打過他都成問題。」

    他口唯唯喏喏,過了半晌問道:

    「聽說姓方的小子是當年四大天王的後人。」

    三紅心王淡淡道:

    「四大天王死了幾十年,這事只怕傳說有誤。」

    高無影默然,他知再問下去露了馬腳可不得了,便退身而出,三心紅王雙袖一拂,踱進室中。

    是夜漫天星辰,高無影倒在床上,只千恩萬潮,一點頭緒也沒有,他推開門窗,後園裡花香襲襲,清風冰涼,他深深歎了兩口氣,心裡也冰涼起來。

    他點了桌上油燃,那壓低的油心,發出慘淡的光芒,在風中閃爍,閃爍著,閃爍著,那情景就如幾年前一個夜裡一般光景。

    高無影凝視著燈火,從燈火中的那邊,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滿面病容的少婦,影子愈來愈大,愈來愈近,高無影一驚,定神一看,滿室蕭蕭風吹,什麼也沒有瞧見。

    他喃喃道:

    「娘,孩兒不會忘記您的話,這事不久就會真相大白了。」

    突然油燈火一爆,燈火突然一亮,那是燈油盡前的光明,漸漸地,火光愈來愈小,朦朧中,高無影又瞧見了那昏暗的燈光,昏暗的小屋,和母親臨終時的掙扎。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夜裡,當年美遍於大河南北的凌家小姐,四大天王之首高岳之妻,帶著一個稚齡的郭,在逃亡的途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天上也是漫天星斗,夜風蕭索,凌家小姐高夫人撫著那聰明可愛的兒子,她用低啞的聲音講著:

    「孩子,你父親絕不是那種人,我們姓高的從南宋祖宗高寵開代以來,每個人都流著最高貴的血液,男的是重義輕生的好漢,女的是貞烈堅節的烈婦。孩子,你也會像你爹爹一樣,記住,查明此事,查明此事!」

    那時候,那孩子只有哭的份兒,他不住點頭,想要分擔母親的痛苦,就是一點兒也好。

    高夫人還不放心,她怕孩兒年紀太幼,在生命將終之時,一遍遍的訴說著,那孩子年紀雖幼,卻是聰明伶俐,他望著母親和那燼的油燈,類小小心版上已刻下不可磨掉的記憶。

    忽然燈光全暗,高無影驀的一驚,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星光閃爍,他恍若大夢初醒,喃喃道:

    「沒有人想到那孩兒會活到今天,還學上了一身功夫。」

    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

    □□□

    「那孩子」高無影回憶著:

    「一個人埋了母親,天南地北的流浪著,整天辛辛苦苦地做工,只求得一個半飽,餓了啃個饅頭,夜裡便睡在別人屋簷之下,但他記得,他永遠記得高簡梅方四家的疑案。」

    「有一天,明明是同夥的小工李寶偷了主人的銀子,可是主人卻懷疑是我,我被剝去上衣,捆在榕樹上用柳枝抽打,一鞭又一鞭,喲,口裡好鹹,原來臉上血水淌進口裡啦!」

    高無影又想:

    「我明知是李寶偷的,我只要一招便可無事,可是瞧他那可憐的模樣,我再怎樣也出不了口,我已被人錯認了,又何必再部上一個朋友呢?我被抽打得昏昏沉沉,卻招不出那銀子藏的地方,突然鞭撻停止了,一個中年儒生站在我面前,他排開了眾人,救了我,從此,我便跟著他,唸書、學武,這就是我的恩師,天下鼎鼎大名的三心紅王了。」

    「紅王待我有時很好,有時又很凶,娘說我長得和爹爹——一樣,如果……如果當年是師父下的手,那……那他一定會認出我是高岳的兒子,怎麼他不殺我呢?如果不是他,那麼他幾十年前,能夠一出手便殺死四大天王的人又是誰呢?」

    高無影暗道:

    「但願不是師父,但願不是!那方立青少年說當年文士曾經搶到一本崑崙秘笈,我跟隨師父數十年了,並未聽他過關於此事之事,這倒是一個上好證據。」

    他心中不住盤算,思潮洶湧不止,不覺長夜將蘭,他站起身來,只見三心紅王坐在堂中,正在翻閱一本書冊,高無影心有疑念,他跟隨三心紅王已久,自然養成深沉城府,他悄悄閃到門邊,只見三心紅王神色極是不耐,一遍遍的翻著那本書,從頭翻到尾,又翻了回來。

    三心紅王喃喃道:

    「偏方立青那小子神通,那兩本書不知誰替他譯得如此好,我抓了許多梵僧,叫他們翻譯,都因不懂武學,只翻出一個大概,唉,那青燈掌如果完全練出來了,我又豈會忌憚血指刀?」高無影心中大震;

    「青靈掌,這不是崑崙絕了百年的鎮山之寶麼?難道師父手中捧的就是崑崙秘笈?」

    他心中突然跳動不已,三紅心王發聲道:

    「無影,你有事麼?」

    高無影定了定心,他裝得若無其事的走進堂中,他說道:

    「師父,弟子野外影劈空掌有一種功夫可以制住,那就是恩師所傳『鬼愁十二式』,這十二式一招接著一招,無影劈空學根本就無法施出。」

    他臨時編了一套謊言,倒也說得頭頭是道,紅王本這對弟子並未起疑,當下只道他是真的來求功夫,便點頭道:

    「鬼愁十二式何等威力,唉,如果百令學全了,又何以會死於無影劈空掌之手?」

    高無影湊近一瞧,那書面上端端寫著幾個篆書:

    「崑崙秘笈。」

    他只覺全身一涼,幾乎支撐不住,勉強應付師父幾句,退出堂外,踉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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