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 第八卷 剩把懷飲笑問禪 第四零二章 謁見
    「咦,你不是地府中人?」當先一個身材高大的鬼影驚訝地看著高庸涵,微微一怔,而後一揮手,大聲喊道:「給我拿下!」話音一落,數十名鬼侍衝了上來,便要索拿高庸涵。

    「且慢!」高庸涵不願和這些人生衝突,腳下輕點倏地躍上半空,對那鬼影朗聲道:「我乃厚土界修真者,此來是有要事向馨月公主稟報,還望閣下通稟!」

    「哼哼,你所言是真是假姑且不論,單就私闖御花園一事,便可定你個重罪!」那鬼影不為所動,大喝一聲:「上!」

    「我有五冥神君法器為憑,誰敢造次?」高庸涵俯身一掌,先把一眾鬼侍牢牢壓在地上,而後祭出山河虛像燈,按照九幽神君所授法門,將一道靈力注入燈身,火苗旋即大亮。銅燈一出,眾人盡皆愕然,包括那鬼影在內的所有人,全都不敢再動。

    「果然是神君的法器!」那鬼影一愣,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張嘴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有我冥界神君的神燈?」

    「此中牽扯到幽冥界的大計,只有在見到馨月公主以後,我才肯說!」

    「那好,我帶你去見我家公主!」那鬼影想了想,很乾脆地答應了下來,跟著指尖彈出一縷幽藍的磷火,沉聲道:「不過在覲見之前,要先委屈你一下。」

    「那可對不住了,我這個人一生當中從來不肯被人綁縛,只好敬謝不敏了!」高庸涵眼光銳利,一眼便看出那縷磷火可禁制靈念,當即明白對方的用意。那鬼影定是見到山河虛像燈後,對自己的話信了大半,卻又擔心馨月公主的安全,故而才想出這麼個辦法。按理說,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但是他向來都不願受制於人,自然無法接受。

    「你既然不肯,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話音未落,那鬼影忽然憑空消失,原地只餘一縷淡淡的磷火閃爍。

    高庸涵心生警覺,意念流轉之下信手揮灑出一片電光,擋在身後左側的方位。就聽得「啪」的一聲悶響,電光瞬即被磷火點燃,露出一絲破綻,與此同時一根手指自虛空伸了過來,點向腰間。電光原是由靈胎陽火之力擊出,沒想到那磷火陰柔之極,居然在瞬間便破開電光阻攔,高庸涵不覺一愣。不過他應變極快,朝前邁了一大步,化掌為拳,橫在身後。

    那根手指來勢奇快,卻沒能追上高庸涵的身法,堪堪伸出三尺便已到了極致。那鬼影身形一閃,自虛空中踏將出來,口中又是一聲大喝,一道粗如兒臂的磷火從指尖彈出,毒蛇一般擊了出去。幽藍的磷火與金色拳風相碰,驟然激起一圈光暈,兩人同時一震倒退出去,這一下竟是平分秋色不分勝負。與此同時,山河虛像燈突然射出兩道彩光,分別照在兩人身上,漫天戰意頓時消散一空。

    「這麼多年都沒有見到厚土界來的修真者,想不到今日一見,居然碰上了一位散仙級別的高手,幸甚如何!」那鬼影不再出手,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高庸涵,良久才伸手請道:「你有此修為,難怪可以被神君相中,請吧!」

    「怎麼,不打了麼?」那人態度忽然大變,高庸涵知是山河虛像燈起了作用,心中明白,這場誤會算是消除了。

    「你體內有冥界最為尊貴的印記,又有神君授予的山河虛像燈,我當然信得過你!」那鬼影微微一笑,拱手道:「適才多有得罪,見諒,見諒!」其實,此人早已看出高庸涵體內的印記,不過總覺得事情太過突兀難以令人信服,及至山河虛像燈做出應對,方才真正相信。

    「好說,好說,原是我來的冒昧!」高庸涵回禮道:「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我叫卞綸,忝為冥界九殿冥羅之末。」那鬼影悠然道:「自神君失蹤後,十明城和冥界神殿的安危,便由我來負責。」十明城之得名,取的是「十方廣大,圓明空絕」之意,是冥界的聖城,也是冥界神殿所在。

    「原來是卞綸王,失敬,失敬!」當日從斜梁洞進入地府之前,孽承王曾專門為高庸涵介紹過九殿冥羅的情況,是以高庸涵一聽便知,「早就聽說卞綸王智計百出,修為別出心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對卞綸王適才破碎虛空的一指磷火,高庸涵倒是大為欽佩。

    「哦?」卞綸王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又是從哪裡聽到過我的名字?」

    在與凡間的關係上面,幽冥界不像仙界那樣大力擴展影響,也不像魔界那樣暗中滲透,除了這些年逃逸出去的陰靈亡魂之外,可以說不曾有半點聯繫。像幽界十八巡察使、九殿冥羅這等頂尖角色,儘管在地府是威名赫赫,但是在厚土界無人知曉,就算修真界也同樣是一無所知。

    「我叫高庸涵,在厚土界星河嶼時,有幸與孽承王結識,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高庸涵答道:「這次能進入地府,便是拜孽承王所賜,若沒有他帶路,只怕還要費一番周折。」

    「你說什麼?」卞綸王又驚又喜,失聲道:「你和孽承王一起,他現在何處?」

    「怎麼,他還沒回到冥界麼?」高庸涵心中一沉,憂心道:「在穿過地府禁制時,我與他失散,原以為他早已回來,哪知」

    高庸涵當時被懸象都上空的禁制吞沒,壓根就不知道孽承王和鬼厲星君之間,曾經爆了一場激戰,對於其後生的事情更是毫不知情。此時回想起落腳的地方,正是幽界神殿所在的懸象都,不由得大感憂慮。在他看來,以孽承王的修為和對地府的瞭解,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早就應該回到冥界,此時還未出現,一定是遇到了極大的麻煩。兩人都不知道,孽承王已經修為盡失,只保住了一條性命,正悄悄地往回走。

    「高先生,請隨我來!」卞綸王驟聞孽承王的消息,可謂是驚喜交加,聽高庸涵大略講了一下經過,便知必然有事生。當下不敢耽擱,親自帶路,引著高庸涵往後殿而去。

    出了御花園,曲曲折折穿過幾道長長的迴廊,來到一座拱橋跟前。橋下是緩緩流動的河水,河水泛著藍光,裡面時不時冒出幾縷純淨的陰魂,水中顯然蘊含著某種法力。橋長六十丈,盡頭被一片白霧籠罩,根本看不清內中景象。

    到了橋頭,卞綸王停下腳步,朗聲道:「卞綸有要事求見公主!」

    「卞綸王身後是哪一位?」一個修鼻惡鬼從白霧中走了出來,犀利的眼神在高庸涵身上轉了一圈,狐疑道:「他也要一起進去麼?」

    「這位是厚土界來的高先生,乃神君親自選定的信使,除了有冥界尊貴印記之外,還持有山河虛像燈!」

    「哦?」那修鼻惡鬼悚然動容,肚腹間那張鬼臉幾乎凸了出來,看向高庸涵的眼神都變了:「你真的見過我家神君,手中有山河虛像燈?」

    「你一個小小的鬼侍,還信不過我的眼光麼?」卞綸王記掛孽承王的安危,對這名鬼侍的盤問大感不耐,口氣就有些不愉了。

    「不敢!」那修鼻惡鬼連忙躬身道:「屬下這就去通稟!」說著鑽進白霧之中。

    過不多時,幾個身影從白霧中閃現出來,當先的仍是一名修鼻惡鬼,那人遠遠就朝卞綸王拱手道:「卞綸王,高先生,公主有請!」

    聽到那人的聲音,高庸涵只覺得有些耳熟,再定睛看去不覺心中一動,忍不住高聲道:「前面的可是靈童老兄麼?」

    那人一愣,旋即醒悟,大呼著奔了過來:「哈哈,高老弟,果然是你!」此人正是靈童!

    當初高庸涵初入幽冥界,在九幽冥瀑與幽界十八巡察使的幽鬼明王和銀姬鬼母碰面,一言不和進而交手。陰差陽錯之下,將幽鬼明王煉製的修鼻惡鬼救出,兩人由是結識,並相伴潛入末都廬難城附近。這只修鼻惡鬼是馨月公主的親信隨從,名字便叫靈童。由於曾一同出生入死,是以交情很厚,此時驟然見面,無不歡喜之極。

    「靈童老兄,多年不見,你可是越來越精神了!」經過十多年的調息修養,靈童早已不是當初見面時那副模樣,幽鬼明王種在他體內的禁制業已完全消除,神情體態自是大從前。

    「嘿嘿,高老弟,你也不差,都已修到靈胎凝出實體的境界了。」靈童的眼力不低,卻沒看出高庸涵實已到了散仙的高度,只一味地讚道:「了不起,了不起!」

    兩人相互寒暄著,那股老友重逢的味道很濃,卞綸王不免大為詫異,插嘴問道:「怎麼,你們兩個認識?」

    「何止認識,我們還一起鬥過幽鬼明王和妙筆仙那兩個老傢伙。」

    「哦?這倒奇了!」卞綸王一臉的不解,疑惑地問道:「難道說,高先生來過幽冥界?」

    「十多年前,我一時不察,在與幽界相交的地方被幽鬼明王所擒,而後煉成了鬼侍,若非高老弟來地府找魂魄,只怕很難再恢復神明自由。」靈童簡單說了一下當日的情形,而後正容道:「那一次我帶著高老弟回冥界時,大**好在外地,沒有見過實屬正常。」

    「我明白了,原來高先生就是十幾年前,在神殿小住過幾日的異界之人,難怪!」卞綸王點了點頭恍然大悟,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高庸涵一番,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一次,他由於有事外出不在十明城,回來以後才聽說了這件趣事。

    當時,馨月公主不知為何沉睡不起,任憑幾位冥羅想盡辦法,始終不見清醒,冥界眾人無不憂心一籌莫展。熟料,侍衛靈童從外面帶來了一個人,不知怎地公主居然醒了,而且與那人一見投緣,留他在神殿作客。後來,沒過幾天,那人神秘離去蹤影全無,馨月公主再度入睡,直到兩年多以後才甦醒過來。

    這件事一時被引為奇談,包括卞綸王在內的所有人,都對此大惑不解,不知其中倒底是何緣故。這時一聽才明白,原來當日那個神秘人,就是高庸涵!

    高庸涵一來對往事記憶模糊,二來對馨月公主沉睡一事毫不知曉,自然不明白卞綸王在笑什麼,總覺得這笑容裡大有深意。可是到此地步不便多問,只得跟在靈童身後,和卞綸王一起過橋朝白霧中行去。

    在霧氣中行了約莫二三十丈,眼前豁然開朗,本應是苦雨淒風、愁雲慘霧的陰森景象,陡然變成了艷陽高照、暖風如醉的春明氣象。很難想像,在極陰之地的冥界十明城,居然可以看到太陽,莫非就不怕陰陽相沖激起劇變麼?高庸涵細細體味了一下,不由得大感詫異,耀眼的陽光中竟然不帶絲毫陽氣,卻又能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天下之奇莫過於此!

    「這些東西,都是公主醒來以後,特意請幾位冥羅聯手造出來的。」靈童看出高庸涵的疑惑,當下指著高懸天空的太陽笑道:「公主管那個東西叫太陽,說夢中見過好多次,非要不可。依我看,除了亮堂一點沒什麼用處。」他從未離開過地府,自然不知道陽間的太陽是天下至陽之物,對於萬物生靈來說有多麼重要。

    「只要公主喜歡就行,你一個侍衛休要多說!」卞綸王喝斥了一句,靈童咧咧嘴不敢再多說。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九殿冥羅對馨月公主有多寵愛,幾乎是百依百順。

    高庸涵暗暗點頭,左右打量著四周的景致,於遊廊、斗拱之類的格局,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及至到了一處宅院跟前,只覺得這紅牆碧瓦、飛閣流簷愈眼熟,竟似和記憶中的一處院落十分相似。走進這座三路佈局四進院落的大宅,遠遠看見一側有座閣樓,閣樓正門上高懸一塊「文窮齋」的匾額,兩側是一副「筆酣墨暢;心曠神怡」的楹聯。

    看到這裡,高庸涵心頭忍不住一陣狂跳,便在此時,房內傳出一聲輕柔的招呼:「靈童,可是卞綸王和高先生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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