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強詞
「你想要挾我?」高庸涵此時受制於人,雖然不能動彈,心中的怒意卻是越來越濃。
「威逼也罷,利誘也罷,我這麼做對你只有好處,日後你自然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月先生對於高庸涵眼中的憤怒,不但不以為忤,反而一副十分欣賞的模樣,看著高庸涵漸漸猙獰的面孔,不禁暗自歎息。自天機峰一戰之後,高庸涵已經被人冠以魔頭的稱號,鐵定不容於修真界。要不是有人一再交代,要自己保全他的性命,今天也不至於出此近乎無賴的手段。不過既然這麼做了,要是再不能逼得高庸涵答允下來,那就只有將他先禁錮起來,免得洩露了自己的身份。
「呸!」審香妍落在了魔界手中,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也會吃足苦頭,此時再聽到月先生這般說法,高庸涵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鳳勻閒留在他魂魄內的那絲怨毒,終於徹底融合,成功激起了心魔。當初在亂石坡下的那個山洞內,和慕寒食大戰之時,清心功法就被扯出了一條縫隙,雖說沒有將心魔給釋放出來,但是種種妄念和嗜血狂性,已經開始產生效果。到了此刻,心魔再度被激發出來,而且這一次不會再像前幾次那樣幸運,還有人從旁施以援手。這次,站在一旁的是自稱月先生的魔界中人,而且還是一個絕頂高手!
說來也怪,大塊大塊黑色的鱗甲一覆蓋到身上,一直環繞在身邊的黑煙頓時被吸進體內,高庸涵驚喜地發現,手腳又變得自如起來。當即一聲暴喝,臨風劍揮灑著一片金光,攻向了月先生,嘴裡還喊著:「我要殺了你!」
月先生卻並不還手,只是笑嘻嘻地來回閃避,還一再調侃道:「這就對了,你本就是我魔界中人,這魔霧豈能困得住你?想不到你現在才擺脫束縛,令人失望的很吶!」
說話間,高庸涵疾攻了數十招,聚象金元大法、垂弦術、破影拳乃至劍意生機等等,能使出的招數都使了出來。可是月先生的修為實在太高,對這些狂攻應付自如,一邊打還一邊評價,這一招不錯,那一招有什麼欠缺,諸如此類不一而足,把他氣得幾乎發瘋。不過這一逼,反倒逼出了一個計較。高庸涵當即封閉六識,意念流轉之下彷彿化身為虛空,雙手一搓,電光瀰漫之下向四周擴散開來,浩浩蕩蕩形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咦,想不到你居然領悟出了『心界』,不錯,不錯!」心界一出,月先生面容慎重起來,不敢再以遊戲的態度對敵,幾縷黑煙從指尖彈出,擊在腳下的心界之上。這幾縷黑煙,如同附骨之蛆,一粘到白色電光,便附著在上面,然後迅速變成一大團黑色的污漬。
在這個心界裡,但見接天蔽日的一片白茫茫當中,站著兩個身影,一個是黑色一個是淡藍色。而自淡藍色人影腳下,一團黑色的煙霧急速蔓延,在一片潔白中分外醒目,就像是墨汁打翻,在宣紙上留下大片污漬一般,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這團黑霧其實是魔界中大大有名的魔霧,據說正是先有了魔霧,才有了後來的魔界。魔霧非魔界中人不能承受,在厚土界,不要說普通人,即便是修真者被困在裡面,也只有落得肉身盡毀,魂魄被吸取一空的下場。今天要不是有意試探高庸涵,月先生也不會冒著極大的風險,釋放出魔霧。
月先生本名杜若,乃是魔界中一個大明王的屬下,費盡力氣,輾轉數年來到厚土界之後,化身為千靈族人,自稱月先生。之所以萬里迢迢來到厚土界,是因為背負了極大的使命,作為前哨,想要做成幾件大事。是這麼一個來歷,他的修為自然可想而知,即便是對上一般的散仙,都不逞多讓,故而高庸涵等一眾修真者,豈會是他的對手?
為了確保杜若在身份暴露以後,足以應對可能來自仙界的威脅,那個大明王特地給了他一件魔器乾機落月壺,壺中裝的便是魔霧。他的那種自由穿破虛空的法術,名為遮天法界,只要在魔霧之中,便能進退自如,即便是類似高庸涵的這種心界,仍可做到毫髮無損。放出魔霧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心思細密、行事謹慎的人,尤其是在厚土界,更是如履薄冰、步步小心。他現在只是想看看,高庸涵的實力究竟到了一個什麼程度,居然能得到魔界中那位高人的極力推崇,而且再三叮囑他,要盡力維持此人的安危。
高庸涵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魔界的人看重,就連仙山之外的那位上人,也沒有想到。其實杜若剛到厚土界不久,便開始尋訪高庸涵,但那時他手上只有幾句晦澀難懂的讖言,並不知道要找的人具體是誰。這麼一直過了好幾年,直到天機峰一戰之後,才隱約聽到了一些傳言。傳言中所描述的,與讖言玄機不謀而合,這才驚覺,原來要找的人竟是人族中鼎鼎有名的高庸涵。到了此刻,高庸涵化身成魔,杜若已經完全可以肯定,絕對是他。
高庸涵曾以境界對境界,接下了風如斗的萬里驚風,又曾以心界對心界,破了碧影的月影虛空,這般成就不可謂不大。可是,現在卻有了一種無能為力的困頓,因為在自己的心界之中,對面的月先生不但不為所動,反而被魔霧攪得心神不寧。意念流轉之間,凝愁術悄然使出,屍螟蝠從藏鴉指環中鑽了出來。屍螟蝠一飛出來,竟然毫不理會高庸涵的催動,反而歡喜地撲到了魔霧之中上下翻騰,十分的愜意。
「嘿嘿,這不是那個什麼屍頭蝠王的真身麼?居然讓你給調教成異獸了,有趣,當真是有趣得很,哈哈哈!」笑聲中,月先生一揮手,屍螟蝠歡嘯著飛到他懷裡,神情十分親暱,竟還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高庸涵在魔霧的侵擾下,心神已然鬆動,此時見到屍螟蝠離去,大為失悔。屍頭蝠王乃是十二疊鼓樓的殺手,以月先生的修為,自然能識得他的真身,這時放出屍螟蝠,豈不是送上門去?此時此刻,要還是死纏爛打,不明白與對手的差距,那就不是有「人傑」之稱的高庸涵了。心魔只是令人身具魔性,卻不會讓人失去判斷能力,至少是不是月先生的對手,他還是能分清的。高庸涵心中湧起無力之感,漫天的殺機和戰意也就隨之消失,心界一撤,默然看著正在逗弄屍螟蝠的月先生。
「怎麼,不打了麼?」
「不打了,我不是你對手。」高庸涵雖然甘願認輸,卻也不會就此失卻信心,朗聲續道:「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將你打敗。」
「好,不卑不亢,性情堅韌,我果然沒看錯人。還是那句話,你答不答應?」
「我答應你!」
這句話回答的很乾脆,月先生反而一愣,隨即笑道:「我倒有一點好奇,只是因為不是我的對手,還有審香妍在我手中,你才答應的?」
「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就不會反悔。」高庸涵並沒有回答,轉而說道:「你就不怕,我把十二疊鼓樓改成另一番模樣?」[]
「哈哈哈!」月先生一把將屍螟蝠擲了回來,拍了拍手,悠然說道:「我當然不怕,你愛怎麼做便怎麼做,就算拿來和重始宗大戰一場,我也不管。我這麼做,只是想要讓你明白,我把十二疊鼓樓交給你,是為了讓你能有一些幫手,不至於被那些修真者殺掉。」
「魔界的人,並沒有你想的那麼不恥!」看著屍螟蝠乖乖地飛回到高庸涵身邊,鑽回到藏鴉指環大眾,月先生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悠遠。
「難道,你抓一個女孩子,拿來要挾我,就是君子所為麼?」高庸涵一聲冷笑。
「你錯了!」月先生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十分莊重,聲音雖然低沉,其間卻又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我知道你曾與魔界中人交過手,比如說墨魘,但是究其本質,他也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儘管手段殘忍,但是他只是按照他的本能做的。你能說狼吃羊,狼就一定是壞的麼?魔界,之所以會被仙界和修真界視為十惡不赦,那也只是想法和做法上的差異而已。難道說,修真界就沒有小人了麼,奪人靈胎,煉製魂魄,這些事情還少了麼?仙界的做法又真的是為了天下蒼生,沒有一點私意?哼!」
「你這是強詞奪理,不過——」高庸涵默然搖頭,內心中卻更加感到無奈,因為他痛苦地發現,月先生說的話,並非一點道理都沒有。
仙界下凡的那位上仙狐晏,不正是為了一己之私而自稱原界帝君麼?不說遠了,就自己所遇到的那些修真者,比如說究意堂,不正是為了奪取東陵道,不惜以卑鄙的手段襲殺了葉帆麼?雖然明面上,修真界中許多人都是道貌岸然,但是真正說起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心懷天下,甘於為蒼生牟利?即便是高庸涵自己,捫心自問,也有許多做的不妥,甚至是做錯的地方。至少,他也曾做過內愧神明的事情,既然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麼能去要求別人做到?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那一處不是魔?我問你,你心裡真的就有了那種,想要把所有的仇敵都殺死的念頭麼?」
這才是最令高庸涵困惑的地方!以前,只要被心魔乘虛而入,哪次不是變得暴戾不安,可是現今卻一點也沒有失常,而且這次沒有千靈族的靈光,自己一樣不是恢復了心智?月先生當然知道,這是魔霧的效果,要是高庸涵剛才沒有吸收魔霧,那以後一旦現出魔身,豈不是被人群起而攻之?
「你不是會那個什麼血凝大法麼?你可有拿這個法術為非作歹,濫殺無辜?可是你還不是被那些修真者,稱作魔頭麼?」
「所以,由此可見,魔並不是你想像的那般,不可接受。刀本身沒有錯,用刀的人心術不正,刀才會沾染上邪性!」
月先生的話,其實有很多地方都說不通,稱得上是歪理,但是理雖不直氣勢卻很壯,所以說的他啞口無言。高庸涵並非見不及此,只是他的經歷,比之常人要複雜得多,而且加上心魔佔據了心田,一時不察而已。
月先生一見高庸涵的神情,就知道到了這一刻,總算是將他給說服了,當即揚手拋過一個玉牌:「接著!這是十二疊鼓樓宗主的令牌,見牌如見人,從今以後,你就是新的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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