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 第三卷 史筆標名畫雲台 第一六三章 止戈
    第一六三章止戈

    加上被高庸涵除掉的那一條,正好是九條,原來那人總共煉製了九條銀龍!這些銀龍很是厲害,對付其中的一條已經耗盡心力,此時還有八條,這下連高庸涵也沒把握了。自他修行突飛猛進以來,還從沒有像今次這樣,陷入絕境之中,就算有屍螟蝠和火螈兩隻異獸,只怕在這九天聚雷大陣中,也根本不是八條銀龍的對手,況且還有隱藏在暗處的那個敵手。

    其餘的八條銀龍撲了過來,全部死盯著高庸涵,而他手上的那條「泥鰍」,似乎也還沒死,極力扭曲掙扎。不過說來奇怪,那八條銀龍只是將二人團團圍住,在半空不住遊走,卻並沒有急於上前,似乎有些顧忌。高庸涵心中一動,想來是投鼠忌器,當下一點靈力打到那條「泥鰍」身上,將其禁制起來。

    這時,一聲高呼傳來:「且慢!」跟著一條人影從雲霧中緩緩走了出來。

    來人身材矮小,不過三尺有餘,通體綠色,一顆碩大的腦袋便佔據了差不多一半的身高,一身碧綠色的長袍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原來是一個棲綿族人。從聲音就可以斷定出,此人正是催動九天聚雷大陣之人。那人頜下的須莖一揚,開口道:「好小子,居然能將我的銀龍護身破掉,倒是我看走眼了!」

    「閣下總算肯現身了,莫非是想要討回這條『泥鰍』麼?」由於已被禁制,那條紫色的「泥鰍」再也動彈不得,只是一對小眼睛來回轉動,看著那人的目光滿是祈求。

    「小子,你這聚象金元大法是跟誰學的,居然已經到了『地發殺機』的境界?」那人毫不理會高庸涵手中的那條「泥鰍」,反而對於高庸涵的來歷頗為好奇。

    「我跟誰學的,關你什麼事?」

    「哼,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和玄元宗有那麼點子淵源,我豈能容你?」那人森然道:「你真以為,我會為了一條銀龍就放過你們麼?」

    「我自知此次在劫難逃,不過你真要殺我,只怕也要付出點代價才成!」高庸涵是外圓內方的性子,最受不得他人的威逼,當即給頂了回去。

    審香妍略感吃驚地望了高庸涵一眼,在她印象中,高庸涵一向很講道理,說話做事通常都會留三分餘地。此時的情形,可以稱得上已經陷入絕境,言語中卻絲毫不落下風,甚至還咄咄逼人,莫非是被心魔所擾?偷眼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不禁有些不解。

    高庸涵當然知道目前的處境大為不妙,不過那人先是譏諷天機門,跟著又極盡威脅,登時將他的火氣給勾了上來。自從心魔出現以來,接連幾次雖然都最終清醒過來,但是骨子裡的血性卻漸漸勃發,加上這一年來經歷了太多的波折,脾氣不免越來越大。

    那人面色一暗,綠色長袍下肚腹間急速起伏,似乎在強忍怒氣,良久才長出了一口氣,緩聲道:「你既然會布鐵旗陣,想必曾在天機門學藝,可是聚象金元大法非玄元宗核心弟子不能修習,難不成你是叛出天機門才拜在了玄元宗門下,又或是從玄元宗轉投天機峰?」

    「我既是天機門弟子,又是玄元宗弟子,根本不曾有任何違背師門的舉止!」那人的口氣既然緩和下來,高庸涵也不再針鋒相對,只是對那人末尾那句話十分不滿,所以語氣仍很生硬。不過那種劍拔弩張的態勢,總算緩和了一些。

    「什麼?這怎麼可能?」那人一臉的不可思議,怔怔地看著高庸涵。

    門戶之見自古有之,尤其是九界坍塌之後,厚土界曾一度陷入烽煙四起的混亂局面,各修真門派之間的新仇舊恨,使得其間關係錯綜複雜。即便是日後玄元宗和重始宗崛起,開創了玄明盛世,也不過是將修真界內部的明爭變成了暗鬥。雖然有一些門派之間關係緊密,如天機門與丹鼎門就一向親近,但那只是一種類似結盟的形式,並不曾在修真法門上有任何的交流。各門派對於自身的的修真法門均視若性命,敝帚自珍,斷不會外傳他人。

    正是看到了這一點,玄元、重始二位道尊在世時,極力消除門派之間的差異,以至於矯枉過正,一些較小的修真門派甚至因此消亡,就連九大門派也都有式微之虞。於是,一些修真者,不願本門傳承千年的法門就此失傳,採取種種方法,來保證道法的傳承,但是效果似乎並不大。就算到了這般田地,也從沒聽說過哪一個修真者,可以同時存身於兩派之中。就像當年的拓山,也是在脫離巨擎閣之後才歸入玄元宗,而且自此之後,再不能修習巨擎閣的法門。否則,一旦被人發覺,兩派都不會容忍,輕者逐出師門,重者甚至會被廢去修為。

    高庸涵當然知道這種狀況,所以當初才會對鳳五的提議婉言謝絕,要不是當時形式所迫,只怕也不會輕易答允下來,所以此人的驚異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既是玄元宗弟子,可有什麼印信?」那人並不在乎天機門,倒很是看重高庸涵玄元宗弟子的身份,似乎與玄元宗有些瓜葛。

    高庸涵一聲輕歎!當日離開焚天坑之際,鳳五曾在他的紫府內留下了一團真元之力,為的就是必要時,能獲得玄元宗的助力,不想今日卻拿來證明自己的身份。不過他已然徹底冷靜下來,知道此時不能再逞強,只得默默將那團真元之力釋放出來。就見一朵藍色的火焰從指尖彈出,火焰中一個鳳羽族模樣的人影雙手合十,神情肅穆,寶相莊嚴。

    「原來是鳳師道這個老傢伙,他奶奶的!」

    高庸涵一愣,隨即才醒悟過來,原來鳳五的本名叫鳳師道。只是不知為何,他一直不願在自己面前吐露真名,想來一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吧。

    那人的反應十分奇怪,先是破口大罵,似乎與鳳五積怨甚深,隨後卻不住搖頭,連聲歎息:「罷了,罷了!既是故人弟子,今日我就破例,放你們兩個離開這裡!」說完揮了揮手,那八條銀龍擺擺尾巴,鑽進雲霧之中轉瞬消失。

    「閣下與我五哥很熟麼?」高庸涵與鳳五相交不過一年,鳳五雖然告訴他許多隱秘,卻很少言及自身。每當高庸涵問起,總是流露出的那種不願提及的神情,似乎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以至於高庸涵一直對鳳五的過往充滿疑問。此時終於碰到一個與鳳五熟識的人,豈能輕易錯過?

    審香妍雖未見過鳳五,但是聽高庸涵提起過幾次,而且言談中對鳳五十分推崇,也生出了幾分好奇。審大小姐的好奇心是出了名的,再說還能順帶看一看,這九天聚雷大陣倒底是什麼樣子,也就不急於離開了。

    「五哥?鳳師道個老傢伙的確是排行老五,」那人似乎還沉浸在往事之中,初時沒有在意,這時才反應過來,大驚道:「你叫鳳師道五哥?你原來不是他的徒弟,難不成竟是拓山老宗主的弟子?」

    「是,是五哥代師收徒,破例將我列入玄元宗門下。」

    這一來,那人看高庸涵的眼神都變了,心中默念:「鳳師道個老傢伙,一向不依常理率性而為,這代師收徒的事情,做的當真是有些兒戲。」暗暗搖了搖頭,問道:「小子,我看你年紀不大,修為卻很不賴,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姓高,雙名庸涵,是天機門『靜』字輩弟子。」高庸涵已經聽出來,此人與鳳五的關係非同一般,言語間也客氣了不少。

    「嘿嘿,『萬象天成,神機難藏;權靜觀始,悉化當往』,你在天機門中的輩分可低得很吶。不過你現今成了拓山老宗主的弟子,應該是和『難』字輩平輩,這輩分簡直是亂七八糟,想來你的師尊一輩一定尷尬的很吧,哈哈哈!」那人對於「高庸涵」三個字毫不在意,似乎根本不知道雙傑之名,倒是對天機門的反感盡顯無疑,言談中總是譏諷不斷。

    高庸涵不便接口,轉而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你既是鳳師道的兄弟,我就不瞞你了,我姓桑,叫桑獨笑。」那人說道「桑獨笑」這三個字時,矮小的身子猛地一挺,氣度山峙淵渟,週身散發出一股傲人的氣勢。

    「桑獨笑?」高庸涵大為震驚:「你就是人稱『獨倚高台笑,還戲此波中』的獨笑翁?」

    獨笑翁的名頭實在太響亮了,而世人一般都把他與另一個人相提並論,那人便是水窮叟,「危檻對千里,秋水去無窮」的冷秋水![]

    這兩人是精鑄鬼工一派自燕孤齋之後,最為了不起的機關學大師。百餘年前,兩人以符紙製成了一隻鵬鳥,輔以種種精巧之極的機關,將鵬鳥放飛於天外直上九霄。後來兩人又多加改進,這只鵬鳥自行汲取天地靈氣,竟然生出了靈性,並幻化出肉身,時常飛臨須彌山之巔,可謂是轟動一時。此即為符靈流派之始!

    獨笑翁和水窮叟兩人由此名聲大噪,後來更是受到玄元宗的邀請,趕赴須彌山參加論道盛典。在須彌山,兩人以法術遙控機關符靈,連敗十幾位修真高手,一時風頭無兩。盛典之後,先後有好幾個修真門派邀請兩人,為本門設計機關或是製作法器。可是這兩人的脾氣很壞,兼且言語無狀傲慢無禮,無形中得罪了許多人,後來不知是不是惹到了什麼厲害人物,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就此再無任何消息。

    雖然一向與精鑄鬼工不和,但是天機門內部,包括權思、權變等人,對於獨笑翁和水窮叟的評價卻著實不低,並且對於兩人開創的符靈流派,更是讚賞有加。高庸涵當年初習機關、陣法之學時,無意中從師長那裡聽到了兩人的事跡,故而印象十分深刻。

    「想不到時隔百年,還有人能記得我們,哈哈哈哈!」桑獨笑仰天狂笑,笑聲遠遠迴盪,其中說不出的淒涼,「冷老頭,你可聽見了麼?」

    「你那麼大的嗓門,我怎麼會聽不見?」隨著話音,一個兩丈多高的身影慢慢從雲霧中走了出來。二人一見均是大出意外,因為來的居然是一個機關傀儡,不禁面面相覷。高庸涵心中暗想:「莫非這個機關傀儡,就是那水窮叟?」堂堂「危檻對千里,秋水去無窮」的冷秋水,居然是一個機關傀儡,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這個機關傀儡不知是什麼材料做成,隱隱泛出藍光,腳下湧出一層藍色的水霧,水霧從下而上緩慢流動,將週身都籠罩在裡面。那個傀儡來到面前,斜著腦袋看了看兩人,環抱在胸前的四隻手臂突然伸出一臂,指著高庸涵說道:「這個小子有點意思,帶他來見我!」

    「你幾十年沒見過外人了,想不到這次竟然動了凡心,有趣,有趣!」

    「你個矬子,那麼多廢話,老子今天就想見見外人,怎麼了?你帶是不帶?」那個傀儡似乎十分惱怒,轉過頭去指著桑獨笑一通大罵。

    高庸涵這時才明白,原來這個傀儡並非冷秋水,而是可以倚為耳目的機關人而已。

    桑獨笑似乎很喜歡和冷秋水抬槓,嘴裡雖然不乾不淨地對罵,但是手下卻沒有半分停留,一道烏光彈出,厚重的雲霧再次翻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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